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题名:菜鸡有被冒犯到(无限)   作者:江入大荒野   文案:   陆一飞从全然失忆的校园副本醒来,发现陷入了一个名为“盖亚世界”的轮回世界。   跑又跑不动,打也打不过,陆一飞是个身体素质堪忧的体力废物,一下子成了玩家中最菜鸡的一个。   不过——   陆一飞:我捡到的傻子好像是个大佬,话说改口不叫他傻der了抱大腿还来得及吗?   汪明诚:不自量力。   陆一飞:呃,他好像不感谢我救他狗命,还嫌弃我是个菜鸡…   几个世界过后。   汪明诚:那个让人操心的家伙,那个害羞的时候话特多的家伙,那个一句话戳到我心巴上的家伙。   中年大学教授、百亿女主播、商界精英:如果不想被抹杀,老实点听我的,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陆一飞:好呢。   当所有人陷入绝境,只剩下半条命了。   陆一飞:呃,这是可以说的吗,犹大好像在我们之中。   众人:???   普通人解密向:   1、校园刑侦:听说你在找凶手,那你看我像不像?   2、丧尸世界:无形的规则逻辑,就是有点费队友。   3、真人大富翁:你以为我在掷人生骰子,其实我在配合你演戏。   4、量子力学:你见过另一个时间线上的自己吗?   5、虫族入侵:虽然我看不见,但并不影响我拯救世界。   汪明诚x陆一飞   人狠话不多真香大佬X嘴毒拱火一百分搞笑男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无限流 未来架空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一飞,汪明诚 ┃ 配角:严长海,孟朗,吴勇气 ┃ 其它:无限流   一句话简介:你拯救我,我拯救世界。   立意:发现自己的价值   # 正义如生鲜 第1章   陆一飞打开单位档案室的门,还没反应过来要捂住口鼻吸入扑面而来的扬尘,就被眼前这20来排的移动档案柜震惊了,回头道:“我靠,你这小子还跟我说要搬的档案不多!”   杨学眯了眯眼睛,双手一搓,胖胖的憨厚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为情:“帮帮忙啦,领导说一周内全得搬到新的档案馆去。”   陆一飞觉得他就是被这张憨厚的脸所欺骗了,不然这搬档案的杂活儿怎么能落到他身上。   “这都是满的?”陆一飞掏出口罩戴着,经过了两排塞满的柜子。   杨学在他看不见的背后点点头:“对啊,咱们单位从八几年成立以来的所有档案都在这儿了,档案差不多得有40万卷左右吧,不然怎么说我们家大业大呢……”   陆一飞看着侃侃而谈越过他的杨学,再次在心里骂了这狗东西一顿。可惜杨学是公司领导的宝贝侄子,他自己又怂,只得认命了。借着领导的鸡毛令箭,他又去别的部门借了五六个小伙子来,顺便喊了个文书小姐姐来盘移交清册。   这伙人忙活了一上午,灰尘纷飞,戴着口罩都能闻到那股陈旧纸张的霉味,熏的头昏脑胀的。盘档案盘得血糖值都下去了,文书小姐姐都有点站不住了。   觉得这样不行,陆一飞打算让大家先吃了饭再干,却突然发现杨学这个狗东西不知道去哪了。   “杨学呢?”陆一飞逮住一个正把盒子的标签重新贴好的市场营销部的小伙子。   “不知道啊,吃饭去了吧。”   文书小姐姐也伸头找了找,一无所获:“这个臭小子,干啥啥不会,吃饭第一名。”   大家爆发出一阵哄笑,随即互相招呼着去食堂吃午饭。   下午,杨学依然没出现。   其他人都有点不乐意了,一个黄褐色锡纸烫男生嚷着:“领导的侄子真好啊,啥都不用干到时候搬完了功劳又全是他的。”   人不在,也不怕他听到。   陆一飞也觉得奇怪,他打了几个电话,杨学的手机一直在忙音,这是根本不打算接电话?他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众人发现靠他们几个人力量根本没法在一周内搬完,几人花了一天才堪堪将所有档案盘点完毕。陆一飞实在无法,硬着头皮去请示了领导,请市里档案馆的专业人员来处理这几十万卷的档案,他们就负责辅助辅助。   照理说工作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杨学这个臭小子总该冒头了吧。   可是依然没见他人影。   这天下午,陆一飞碰到下电梯的杨总,这个大腹便便正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正拎着个公文包,要去开会。   “杨总,去开会啊。”   杨总的脸和他侄子有八成相似,“哟,小陆,你们这几天档案搬的辛苦了啊。”   陆一飞寻思着着杨学这个小胖子到底有没有跟领导通过气,杨总这是真不知道还是在挖苦他。   “不辛苦不辛苦,半个月内能搬完,怎么小杨也没跟您汇报汇报进度。”   杨总摸了摸下巴:“也是啊,杨学这小子这次干活这么认真,多亏了你们几个帮忙,我都几天没见他了呢,这孩子终于像话了。”   陆一飞尴尬地笑笑:“应该的应该的。”嘴上敷衍着,心下愈发奇怪。   11点半了,雇来的专业人员都去吃饭了,档案室一下子走空了,只剩下陆一飞一个。档案室不让开窗,所以过了许多天还是一股陈旧案卷的灰尘加霉味,也不知道是不是仓库深处有些早年的案卷已经潮湿发霉了。   陆一飞这么想着,往深处走去。越是靠近深处,越是昏暗,头顶每隔一段安装的灯泡发出昏黄的灯光,氤氲了周围几十公分的区域。   要不是怕档案晒坏了我真想这鬼地方建成玻璃房,正这么想着陆一飞走进了最后两排移动档案柜。   黑暗中站着一个人,陆一飞定睛一看,看背影但分明是杨小胖。   “杨学?是你吗?”   陆一飞见那个黑影并没有任何回音,便走近了想去拍他。   人还没摸到,耳边突然一阵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说时迟那时快,陆一飞只觉得身上被重逾千金的东西死死压住,就眼前一黑……   ————我是穿越线——————————   陆一飞欠了一屁股债。   手机一直响着,想也知道是谁打来的,忍无可忍开了静音,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已经是年末,室友都回家了,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个好事就被混混赖上了。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那天他赶着去打工,看到一个小混混拉着一个女孩往偏僻处的小旅馆走,他一时冲动就打了人,救下了那姑娘。谁知道那混混带着人找到了他班里,非逼着他给钱,说是自己一身伤都是被他打的。   那女孩子不知道上哪去找,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他干得,对方硬要赖着他,他也有口难言。   将热水袋踢到脚下,看着呼出来的水汽,不知不觉间陷入了睡眠。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陆一飞揣着刚发的工资,迈入了一条巷子里。他东张西望着,隐约听到前方传来说话声。   “叫你牛逼,呵呵,落到老子手里。”   “老大,这小子害得咱们的人都被抓了,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那人眼神一厉,又飞起一脚踹地上的东西。   透过最后的天光,陆一飞看见竟然躺在地上的是个人!   两个人呈包夹之势围着那个人,反复进行踢打,就像在踢一袋子沙。   站着的两个人中那个年长一点有着彩色发辫的人侧开了身。   他这才看清地上那人被麻袋套着头,那彩辫吊梢眼站起身,把脚踩在地上人的胸口上,用力碾压。   麻袋里传来大口喘息,那声音痛苦不堪,两脚在地上拼命蹬动,却找不到支点,眼见那挣扎逐渐微弱——   “你们干嘛!我已经报警了。”陆一飞脑子里一片空白,现身喊道。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他、他还没来得及拨号。   “哈,又一个爱打小报告的。”那黄毛三步并两步,飞身踢中了他藏在身后准备紧急拨号的手,搂着脖子将陆一飞一下从后面制住。   一把抓住陆一飞的头发磕在墙上,发出砰的声响。   陆一飞脑袋晕乎着,看着吊梢眼一步一步走近,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呼吸急促,想往后缩却被制住动弹不得。   “呵,你这小子挺眼熟啊,”吊梢眼拍拍他的脸,“走这条路是来上供的?那你可是我们的财神爷啊,我都不敢动你了。”嘴上这么说,却将他钱夹里的钞票全部掏空了。   “那你就给我放开。”陆一飞作势挣扎。   回应他的就是肚子上的一拳。   陆一飞疼得嘴角咬破了,心想,难道我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谁?”一只手电筒远远地照过来,不知道是学校周边巡逻的保安还是警察。   罗塞儿神情猛地一变,招呼黄毛一起跑了。   陆一飞捂着肚子舒了口气,将地上那人脑袋上的麻袋取了,露出一张满是血的脸。这个人一看就被打得超惨,但所幸气息稳定,应该是晕过去了。   这样一个人躺在这里,满地的血渍,他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还是先走为妙。   陆一飞一抬脚,脚踝冷不防被一直骨节分明的手抓住。   这人分明是不清醒的,手劲还挺大,陆一飞能感觉到那手掌每根指节在铮铮作响。   蜷缩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血汩汩地从额角流下来糊住了闭着眼的半张脸,硬挺的鼻梁歪了,嘴巴合不上流着口水,怎么看都是一副既可怜又可笑的样子。   陆一飞见挣脱不开,而耳边已经能够听到靠近的脚步声,赶紧将人扛上肩膀。   S大占地1800多亩,校区就有三个,食堂相应地分布在各个校区靠近学生宿舍和校门口。   陆一飞套着一条只能看到半个脑袋的立领大棉服,去食堂打了两人份的饭菜。   他站在寝室门边,刚要掏钥匙,隔壁倏地探出个黑脑袋:“小飞飞,你们寝就剩下你一个啦,一起去网吧吃鸡?”   陆一飞嘿然,“通宵了吧,不怕猝死?”看着对方傻傻抓了抓头顶的刺毛,“我还要去打工就不去了,对了……”   孟朗睁大眼睛:“啥?”   他贱贱地道:“别把眼屎一起带去。”   “关你屁事!”孟朗抠着眼屎钻回去了。   寝室大概20平,三个上下铺住六个人,靠门是两排大柜子,对门是扇敞亮朝南窗,靠窗摆开两张书桌。盥洗室和厕所都在外面走廊尾端,一个楼层的寝室共用。   陆一飞看了自己床铺上的人一眼。   一个男人蜷着身躺在床上,将近一米八多的身长没办法全部塞进床铺,一只脚架在床尾的横杆上,另一只脚荡悠悠地挂到地。流着鼻血淌着口水,弓着身想伸展一下,脑门一下磕上墙,皱着眉头。   额头上的血迹已经被陆一飞擦了个干净,一身西装将人衬得成熟了点,但仔细看这个人的脸,约莫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喂,醒醒。”   那个男人被他拍醒过来,愣愣的,硬朗的五官面无表情,搞得陆一飞无端紧张。   “疼……”这个男人捂着脑袋,嘴里喃喃。   陆一飞有点尴尬,也不是我打的啊,我还是你救命恩人呢。   “唉,这位大哥你还好吗?是这样……我就是在路边发现的你,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儿你快回去吧。”   大背头瞪大了眼睛,瘪嘴指了指脑袋,用有些低沉有些哑的声音说:“脑袋疼……”不知道是不是陆一飞看错,那神情竟有些委屈。   “我饿了。”耸动着鼻尖,大背头眼眶红红盯着桌上的饭菜,再看看陆一飞。   “哎,那那你先吃饭吧”虽然感觉什么怪怪的,陆一飞抑制不住自己的复读机本质,说话都结巴了。   两人份的饭菜一扫而空,那个大背头揉揉自己的肚子反馈出一个嗝,眼睛亮晶晶的。   “哥哥,我吃饱了。”   陆一飞拿着空空的饭盒,目光呆呆地,“你叫我什么?”   这个奇怪的男人盯着他,一瞬不瞬,“哥哥呀?”   如果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奶声奶气地叫哥哥,陆一飞还会觉得可爱,但是换做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用有些沙哑的嗓音故作可爱,他会……有点起鸡皮疙瘩。   “你脑子被打坏了?”陆一飞都弄不清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大背头含泪噤声,含着两包泪望着他。   陆一飞:???   饿着肚子洗饭盒,陆一飞逼自己冷静下来。   我真傻,我单知道健闵商行不是个好地方,还学人家逞英雄,救个被流氓欺负的小姑娘。如果我不自找麻烦,也不会被赖上一笔大额医疗费。   一巴掌拍醒自己,不准套娃了。   在盥洗室里冲最后一遍水,抖了抖饭盒,陆一飞吐出一口长气。   眼下的问题还要解决。   首先,得带这个傻子去医院看看。新闻报多了脑袋受重击当时没有表现出不适,转天就突然死亡的的案例。他才不想睡醒却发现自己和死尸一起睡了一宿。   第二,也是最麻烦的问题,这个男人待在自己寝室里也不是办法。去报警吧,先不说傻子的话能不能作证,他只知道聚众斗殴这个帽子一扣上,他大学就不用上了。要是再查出来跟地痞流氓搭上边,都不知道会不会被请去警局喝茶。   他挠挠头没仔细额角的伤,疼得脑子都空白了。   回到寝室,男人仍坐在下铺上,床铺的高度让他不得不委屈的微微低头。他眼睛里布满着血丝,脸上却是懵懂,视线跟着他的行动。   陆一飞丢给他条毛巾和一套卫衣,头也没回:“擦把脸换身衣服,我们去医院。”   转了几趟公交车总算脱离沙丁鱼罐头,来到了市立医院。   晚上没有专家门诊,只能挂急诊。陆一飞将人安置在一旁,自己去刷卡缴费。   期间这个男人嘬着真知棒东张西望,倒是不闹腾,紧巴巴的卫衣紧紧地吊在肚脐位置上,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正常人,惹得坐旁边的人不住看。   尤其是他右手边的大爷,老是欲言又止的,眼神里满是剧情。   叫到号了,陆一飞牵起男人,从老爷子的眼神中逃开。   医生揭了豆腐块纱布瞧了瞧,往他脑袋各个地方按压一遍,按到纱布周围,傻子才哼唧了一声。   医生:“额头上有个肿块,估计里面有出血,不拍片也看不到出血点情况,他真是磕在门上?”   陆一飞心虚地抠着傻子的发旋:“呃,可能……是地上?”   医生用怀疑的眼神觑了一眼,脸上纠结出褶皱,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冲动啊,你们这样儿的我见不少啦,血气方刚的不是为了女孩子就是为了一时意气打架,莽撞!”   陆一飞看医生自圆其说了,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您说的对。”   回去一定为了我的莽撞自罚一杯。   “我看他头部的肿块不是很大,整个人思维有点混乱估计颅内是有点淤血压着神经了,带他去做个脑部CT,明天再来取报告。之后要是再严重起来比如呕吐、头晕一定要马上来住院观察。”   陆一飞谢过医生,带傻子去拍片。   回去还是坐公交。正好卡到晚高峰,K999路车里全都是下班的白领,买菜主妇,老人和学生。车窗关得严实,被一层白雾覆盖着。冬天天黑得早,时不时擦身而过的车灯路灯打在车窗的白雾上,晕成花花绿绿的一大片。   车里的味实在不好闻,低着头,陆一飞不太壮实的身板被夹在中间过道里,人挤人一丝空隙也没有,索性被人群夹着左摇右晃地倒也站得稳当。   往常汪明诚这么个大个子随便哪一站就能挤掉一大片人,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傻乎乎的大个子,也不去拉公交拉手,缩在陆一飞旁边,拉着他的棉服就死不放手。   “放手啦,拉到拉环上去。”   公交上的人要不打电话要不就发呆,可陆一飞就是觉着每个人都盯着他看似的,有点尴尬。   汪明诚颇为不乐意,一个字没说但是嘴巴撇着,低着头。一米八、九的男人呼吸喷出的热气扫在他的脖子上,让他起了层鸡皮疙瘩。   “今日新闻……我市警方抓获一个非法进行民间借贷的团伙……曾多次收到举报其假借收保护费名义进行敲诈勒索……目前出现多名群众举报其为暴力团伙……”   陆一飞拼命竖起耳朵,却只依稀听到广播底下的几个大妈讨论了几句,没听到被捕团伙的名称。不知道是错过了还是新闻压根隐掉了团伙的名称。   心脏被电击似的噗通噗通跳起来。   公交车到站,一下子下去很多人,车上空出一个座位。   回学校还有两站路,陆一飞有些想坐下歇歇,不过——   “把你的手放到拉环上去。”   男人看着被围观得脸色难看的陆一飞,不满意地皱了皱鼻子,但乖乖照做了。而陆一飞心安理得地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架起二郎腿,一张冷脸朝向车窗,不去看他。   后面响起几个女学生嘻嘻哈哈的窃笑声。   陆一飞这一天遇到这么多事已经够心力交瘁了,一回到寝室就浑身脱力,身体上的疼痛和疲劳叫嚣着让他立马躺下休息,但急切想要去确认什么的心硬是催促刚回寝的他腿一扭就要往外走。   “哥哥你去哪儿,我也要去!”男人已经大喊着跟了上来。   陆一飞飞起一脚踹在傻子大腿上,捂住他的嘴。忍了一天的真火就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本以为至少能踹他个趔趄,却被抱住了小腿。男人一个屈肘,两手用力回拉,同时用左肩前顶住陆一飞腹部,将陆一飞摔得两眼发花躺在地上。   而始作俑者茫然了一下自己的身手,竟然作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   老天是公平的,给了你矫健的身手却没给你一个正常的大脑。   “你去睡那边下面的床。”   被傻子这么一闹,陆一飞被折腾的有点脱力,看来也没法儿出门了。他以合上眼意识就抽离,沉入黑甜黑甜的梦乡。 第2章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陆一飞拉开了窗帘,鸢红的晚霞挂在西边天空,即使太阳被前面的寝室楼挡住了,也能想象出来是多么下饭的一颗咸蛋黄。   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陆一飞灌了两杯冰凉的白开水进去,平复火燎燎的饥饿感,打算三顿并一顿吃了。   从医院拿报告回来的时候太阳刚落山,地面上所有的热气都散去了。坐落于城市边郊的S大附近,城市的热岛效应导致这里一到晚上首当其冲地泛上一层湿冷——即使最近几天没有下雨,这个城市依然故我的保持着超出人体适宜的湿度。   陆一飞加快步伐顺手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心理上似乎温暖不少。   不少高中生放了学,白领们下了班都会来夜市找食儿,算是再正式的晚餐前垫垫肚,甚至是索性当晚餐了。夜市的流动车摊子老板大多是外地务工者,春节前还能赶上最后一波热潮,抓紧机会赚今年最后一笔钱然后开开心心回家过年。   隔着一条街,老远里都能听到锅铲翻飞的节奏还有天南地北的吆喝声。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呆在凄清阴冷的环境里自己就忍不住东想西想,然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每个人仅有的那么一点自怜被激发的淋漓尽致,远观着的热闹都只觉得是别人的,和自个儿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能这种自怜在陆一飞这儿比常人都少,吃着碗豆腐炒土豆呵呲和呲吐气,被烫出眼泪的这货很快熄了伤春悲秋的心思。   “……就说那夫妇俩不厚道吧就自己闺女还计较水电费,充话费送的闺女吧……”想到自家的闺女,买关东煮酸辣粉的大叔,心里颇不是滋味,“对了,听说隔壁东条街的商铺老板们协助派出所把健闵的混混们一锅端了。”   “真的假的,这么牛掰?”卖章鱼小丸子的小伙子打点起精神,显然这个话题比八卦家庭矛盾更令他感兴趣。   “唔,是啊,太解气了,不过还得再看看,那个老大还在跑路呢。”大叔侧过脸弹弹烟头,开始打包。   “不是混混都被警察抓了吗?”   “这种人老江湖了,滑不溜手,说不得有多少人跑了呢,不过好在健闵商会好像已经被查封了。”   有意无意偷听的陆一飞脸上不显,心里就好像奔过好几匹马,每一下铁蹄都蹬在他心窝子上。   健闵商会被查封了。   他把凉掉的豆腐全倒进嘴里,嚼吧吞了,撒丫子就跑。陆一飞脚步飞快,风声在耳边呼啸。   健闵商行是在两条路的交叉路口,面向主干道。两三个门店的大小,夹在周边一溜建材店中间丝毫不打眼。表面上是通过从事商品代理销售赚取差价的贸易公司,背地里却是收受商户保护费、放高利贷以及做一些一些边缘性行业。   气喘吁吁望着铁拉门紧闭的店面房,上面封着白底黑字的封条。陆一飞一拍自己跑得通红的脸颊,才确实地笑起来。冬夜里黑漆的街道上荡起一阵诡异的笑声。   前不久,陆一飞看见一个黄毛小混混把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往学校后门的小旅馆拉,上前几步抡拳就把小流氓的鼻梁砸歪了,混子瞬间吓跑了。   结果第二天,人找到学校来了,带了一帮人非说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都是他造成的,仅凭一张嘴,陆一飞就算是说破天也没法证明,何况那个受害的小女孩也从此失踪,没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对方提出拿钱私了,2万块啊,他一个穷学生,仅凭打工难以凑足这笔钱。   淅淅沥沥的雨水突然打落在水泥地上,气温更低。   健闵商行这边晚上半个灯没有,周边的店铺都是卖铝合金窗框,拉门什么的建材店晚上不做生意,乌漆麻黑一片。   沿着在店铺的屋檐下面走,不知道踢到了什么,陆一飞跌飞出去摔了个狗啃屎,扑腾起一阵灰,摔得浑身痛,但也不是计较的时候,三步并做两步冲向雨中。   寝室楼的灯光在这一天似乎显得格外明亮。   陆一飞做好了一打开门,傻子撒泼打闹的准备,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陆一飞手搭在金属门把手许久,放手的时候差点把掌心的皮全撕下来。   心头一跳,他怎么给忘了,寝室门一合就锁上了,但里面一转就能开。   这可是在五楼啊!   从楼上望下去,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灰蒙蒙的雨幕遮挡了摇曳的树木,楼道的灯光只能照亮窗台以外大约30公分的地方,再远一点靠他5.2的视力也啥都看不清。   陆一飞完全不敢往下想。   用最快的速度跑下楼,楼下的地面上没有发现可疑的血迹让他松口气,眼底茫然,不知道傻子还在不在学校里,或许他早就走远了早就离开这儿……   那也好。   反正医生说休息几天淤血就会散,到时候记忆就会会恢复,人也能回到家正常生活了,只期望汪明诚的家人应该有去报案找人吧……   漫天的雨水将青年打湿,冬日里厚重的棉衣湿透了,冰冷地贴在身上,头发一绺一绺黏在头皮上,不断往下滴水。细密的雨线织成包天覆地的巨网,笼住青年略显瘦弱的躯体,那透着湿寒的呼气一波一波抛入空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耳朵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无边的湿冷中,远处的树木阴影里像是潜伏着猛兽窥伺。从下楼开始,就仿佛目光盯着他似的,如芒刺在背,陆一飞抖了抖,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自己吓自己。   “哥哥!”   当那个狼狈的身影从雨幕中踉踉跄跄跑来时,陆一飞发现自己竟然松了口气。   比起他,人高马大的汪明诚更像一只落水狗。头发被暴雨冲垮了,趴在额头上一丛一丛的,雨水顺着头发呈串珠状落下,挺长的睫毛糊满了泥水,鼻子脸颊上满是泥印子,看起来像是泥菩萨一般。   汪明诚识趣地不出声,有点紧张地盯着陆一飞脸上表情变化。   陆一飞的脸当然阴了下来,傻子才穿了一天的厚卫衣脏得像坨屎,脸上不高兴地给了臭傻子背上一巴掌。陆一飞勾着傻子的脖子上楼洗漱,但是走了几个阶梯,陆一飞猛然回头。   身后只有朦胧的雨幕和淋漓不断的水声。   翌日。   保安室里暖气充盈,面前茶几上茶杯里飘出幽幽茶香,保安师傅泡完两杯茶就自觉出去了。   陆一飞坐在椅子上,却像坐在榴莲上,坐立不安。   对面沙发坐着两个人,穿着普通的便服,却让他冒出了冷汗。   “陆同学,我姓李,这位警官姓严,你不必紧张,如实地回答问题,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   一大早舍管大叔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他也没在意,直到下午学生指导处的张老师在寝室楼下喊他,等他一下楼梯,就急吼吼来拽住他,怕他跑了似的,完全不顾局周边看热闹的学生,大声嚷着“你做了什么,两个警察在找你”。   拽住他的手像个紧箍咒一般,也不知道这个矮小的女人哪来的力气。那嘴里还试图给他罗列听说过的罪名。   “是把女孩子肚子搞大了”“参与社会上的非法活动了吧”滔滔不绝的猜测带着兴奋,导致陆一飞来的一路上脑子嗡嗡响,神情空茫。即使坐在温暖的室内,看到对面两个民警交换了眼神坐下来,他都还没有“被警察找”的实感。   张新华在谈话时要求全程陪同,民警看她是个老师,认为是她怕学生受到伤害,同意了。   亏得俩民警没穿制服,陆一飞才没有出洋相,眼神却也忍不住看警察裤腰后面的手铐上看。   来的两位民警年纪一老一青,年岁大的发鬓依稀发白,绷着个脸戴着副镜片厚重的眼镜,像是常年做文职工作的,年纪小的看上去比陆一飞大上三四岁,挺拔的坐姿显得肩宽腿直。   先开口的就是这个年轻的严警官。   “说……什么情况?”打了个磕巴,总算陆一飞脑子还好使,还知道静观其变。   先沉不住气的反而是那位老警官,“小同志,你这就不对了啊,现在还是父母在供你上学吧,不好好学习跟一些不三不四的社会人员来往,对得起你爸妈和培养你的老师吗?”老警官一副“这种失足青年我见得多了”的口气。   陆一飞面色一沉,解释道:“我没有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健闵商行知道吧,不学习却从社会上搞到钱想做什么!”老警官把资料拍在茶几上,赫然是借高利贷的人员名单,“这个数目,哎……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   小严警官眉头一挑,没说话。   陆一飞一看情况不是他想的那样,对方不知道汪明诚的事情,松下肩膀继续道:“这是误会,我当时帮了个差点被欺负的女孩才被讹上的……我根本没有借钱。”   老警官神色明显不置可否。   严警官问了点具体细节,点点头道:“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我想你应该看到新闻了,健闵商行已经被查封,因为牵扯到借款名单上有你的名字我们还需要核实一下,陆同学,你这两天找个时间来派出所做一下笔录。”   陆一飞连声应下。   两位警官站起身,严警官跟他握了握手。将要送两位民警出门时,陆一飞顺嘴问了句:“健闵商行的人是不是有在逃的?”   李警官公式化地回答:“涉案人员大部分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个别人员还在通缉中,同学你要相信警方的办案能力,如果你有线索也可以联系我……”   严警官突然想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陆一飞一眼。   陆一飞想抽自己个大嘴巴,新闻里根本没说健闵商行的人有人还在逃!换句话说,如果有知道的,一定是和那些混混有关的当事人。   陆一飞茫然地回视严警官。   回寝室的路上,学生指导处的张老师一直“护送”他,企图再从他嘴里撬出什么猛料,眼神充斥着怀疑与不信,嘴巴不停巴拉着,好像是管辖的区域里出了个贼而她亲手擒获了一样,那种兴奋劲儿直到男寝管理员老头在她鼻子前面把门拉上才停止。   回到寝室,看见傻子托着他的手机在玩保卫萝卜。   陆一飞斜了汪明诚一眼,说:“喂,傻子,你说你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啊,警察都找上门来了呢。”   汪明诚头都不抬。   陆一飞没指望他能正常回应,自说自话,“那位严警官看起来很精明啊,他不是发现什么了吧……我是被你牵连进去的,到时候你可得告诉人家是我救得你啊。”   汪明诚终于抬了个头,却看到青年在窗边入神碎碎念,细致的眉眼像是铺着一层细碎的灯光,连怪物已经突破最后的防线都没发现。   “小飞飞!”   !!!   陆一飞没想到有人会突然冲进来,他根本没锁门。   来人是隔壁的孟朗,就是前几天带着鼻屎问他去不去网吧那位。   汪明诚又把头低下了,屏幕的萝卜已经被阿飘吃掉了,一声不吭再开了一局。   陆一飞紧张地接话:“咋、咋了,你竟然这个点都没去网吧。”   “我操,还不是为了你!”孟朗控诉道,“听说你小子被警察抓走了,我赶回来看看隔壁是不是杀人现场!”   陆一飞哭笑不得,“靠,孟郎你就不能盼奴家点好啊……”   “少拿我的名字开玩笑,说正经事,警察找你干啥。”孟朗猛拍了他肩膀一记,让他别老不着调。   陆一飞也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说我借了高利贷,喊我去做笔录。”   “健闵?”天天沉迷于网络的孟朗倒也不算两耳不闻窗外事,“你说你,烂好心,救人捞不着好,反倒溅了一身泥……”   陆一飞:“看到大街上女孩子被人欺负,不帮还是个人不。”   孟朗摸着下巴:“倒……也是。”   “怎么的,如果真借钱了你还打算帮我还钱?”   孟朗拍着胸脯:“大不了这两年不去网吧了,哥这点钱还是有的。”   陆一飞真的有点小感动,“放心吧,警察那边我已经说清楚了。”   “那就好,说起来……饼脸张太过分了吧,警察找你的事估计留校的人都知道了,我就是听到食堂里都在传,我随手抓了一个问谁在造谣,没想到是问了一圈竟然是饼脸张,亏她还是个老师。”孟朗愤愤不平道。   陆一飞瞬间感觉头大,他就知道饼脸张那天老是跟着他没啥好事,叹了口气。   这时候孟浪子才注意到趴在桌子上打游戏的人,“这人谁啊?”   “我表哥,过来找我结果出了车祸,在我这养着呢。”   “这样啊,”陆一飞表哥打着手机游戏头也不抬,孟朗也懒得去自讨没趣,盯着表哥脑袋上的纱布,胳膊上的创口贴,无声地啧啧了几下:这兄弟俩,真该去庙里拜拜了。 第3章   一周后。   街道派出所门口传来骚动和大声的寒暄,新来的小何匆忙跑去倒水发出磕磕绊绊的声响,隔了一扇门,严长海收拢着手头民事案件的资料,谨慎地将一叠资料检查过后装袋。   对面那位的屁股在椅子上扭动几下反而是坐不住了,严长海听到椅子拖动站起身,依旧头也没抬。   十来分钟过去。   老李跑去看了个热闹回来,兴奋地也没等着严长海问,就凑到他身边叨叨开了:“哟呵,这回闹大了!市局派了几个刑警来查咱们东条街的杀人案……所长现在接待他们呢,估计咱们所里得派人去协助他们查案,我一把老骨头,跟着几个小年轻跑来跑去肯定跑不动啦。”   老李长吁短叹道,“所里的年轻人要抓住这种机会啊,小严,你可是个高材生,做个我们这种小地方的工作人员屈才了的。”   听老李这么说,严长海抬起头来,笑了笑,一张俊朗的脸上写着“好说话”几个字,“没事的,到时候喊人的话我去吧。”   “对、对,趁此机会多锻炼锻炼,”老李这才笑逐颜开。   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响了。老李赶紧把门打开,一名脸圆得看不出颧骨,眉心有几道皱纹,约莫四十多岁的警官站在门前:“你们好,我是刚从明海市市局过来的,我姓吴,我找下严警官。”   等陆一飞知道东条街出了命案,又是一周以后了。彼时他刚找了个餐厅打工,因为近春节外地务工者都买票回家,餐厅一时找不到人,承诺了假期会给打工生支付双倍工资,陆一飞可不就喜滋滋地接了工作。   他乍一从孟朗嘴里听说附近发生命案,当是强盗或是小偷入室杀人很是吓了一跳,不过想也不会挑他这种穷学生下手,没放心上。   汪明诚待在陆一飞的寝室里,沉迷于保卫萝卜不可自拔,倒也不闹事。   陆一飞打工回来,看到这个傻大个竟然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玩手机就气不打一处来。   特么地,凭什么他在打工赚钱,这个臭小子却在享受!   陆一飞随手抄起桌上的毛概抽他,汪明诚躲了两下见躲不开,皱着脸大喊:“你干嘛打我!”   “打的就是你。”陆一飞抓起近代史,左右开弓,抽得兴起完全忘了前几天怎么吃了汪傻力气大的亏了。陆一飞手底下也没个轻重,有几下砸在傻大个天灵盖上。   “你再打我我就生气了!”汪明诚虎着脸,但俗话说楞的怕横的,陆一飞还就蛮不讲理了,他从中发现了乐趣,凭着一把子小力气可着劲儿揍他。   虽然打得也不是很疼,汪明诚虽然傻,真火还是上来了,揪着陆一飞后领子一把将人拎起。   陆一飞手脚没他长,像只土拨鼠似的被举到了空中,等他回过神来,手跟游水一样划拉,汪明诚被他张牙舞爪的爪子吓到,紧紧闭着眼睛。   “你给我放手!”   磕噔!   还真松手了……   陆一飞下巴磕在汪明诚胸膛上,牙齿把口腔肉给咬破了,乐极生悲,让他一时半会脑子当机了,生理性眼泪争先恐后地飚出来。缓了缓,感觉口腔里一股铁锈味,往旁边呸了口血沫儿。嘴里仍旧呲呲地发疼,试着咬合一下,连腮帮子都有滋啦啦的麻木感。   汪明诚睁开眼睛,望见陆一飞满眼湿润眼泪汪汪的,立马就慌了。他也不敢乱动,明知故问地叫他:   “你……你哭啦?”   陆一飞理智上知道这完全是自己作,情感上却理直气壮迁怒汪傻。   傻逼,不想理你。   汪明诚肩很宽,趴在他身上的陆一飞头一回近距离观摩汪傻的五官,天庭还挺饱满的嘛,像江南丘陵,唔……鼻梁挺高的,像个昆仑山脉,眼睛嘛,眼窝有点浅浅的凹陷,有那么一丁点日耳曼人血统的味道。   陆一飞叹了口气老实地爬起来去打饭。长得好看身手还好,打不过,打扰了。   出门加夜班的时候,碰上二楼的刘正阳正要出门。虽然不是同一个系,但同一栋楼男寝之间三天两个借个洗发水、打个牌地串门子,男生们之间哪怕不在一起上课也都挺熟的,陆一飞遥遥打了个招呼。   待他走近,刘正阳好心提醒他:“带个伞,我看天气预报说要下雨。”   “哦,谢谢啦。”陆一飞看了眼刘正阳藏青色的斜背包露出半把长柄伞,忙跑回去拿伞。   陆一飞四点半出的门,那时候还有晚霞,丁点看不出要变天的意思。   夜八点左右,果真下起了雨。不是绵绵细针的下法,雨点子打在窗玻璃都噗噗作响。   陆一飞送酒水穿过靠玻璃窗的A区,瞧见外边地上都湿的反路灯的白光了。心道幸好哥有先见之明。   陆一飞打工的餐厅是个仿古餐厅,最有特色的就是院子的景观,不似北方四合院的开阔,反倒假山、天井填满了整个院落,没有太大的植株,仅仅是石板路下的青苔,墙角的盆栽,一如江南的小家碧玉。   院子的各个角落都是木结构,老式的青瓦白墙,廊檐下还挂着红灯笼,哪怕是不起眼的天井都摆放了适宜的盆栽植株,既传统又有味道,很多人来着倒不是因为菜好吃,就冲着吃个氛围。况且菜价也亲民,翻桌率超高。   去家宴区跑个酒水的功夫,外头风刮起来了。A区后头的天井里灌进了风,木门被吹得框框直响。陆一飞去天井里那拿了个拖把准备搞卫生,糊了一脸的雨水,拉紧门使劲卡住,熟料老木门上那木刺儿啊,径直就进了指甲缝里。   陆一飞龇着牙,也不知怎么的心里头就一慌。   别是汪傻那老小子又给我搞事儿了吧。   汪明诚打了个喷嚏,用袖子撸了撸,“哪个傻瓜在念叨我,哼。”卷上被子往床里面滚。   夜十点半,陆一飞顶风走到取公共自行车的半路,特么伞都被掀翻了,伞骨张牙舞爪地露在外面,昭示着自己是个可回收垃圾了。   他满脸“……”地看到一起下班的同事们纷纷穿上雨披开着小毛驴往相反方向去了。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进宿舍楼的时候,舍管老头睡眼朦胧地看了湿哒哒的他两眼,拉上了宿舍的铁栅栏。   翌日一早,陆一飞被外头此起彼伏的喧嚣给弄醒了,一睁眼就看见汪明诚趴在床头两只手架着脸盯着他,吓得他差点给出一拳。   汪傻见他醒了,拍拍他的头,自己乖乖去刷牙洗脸,掏出桌上昨晚陆一飞给带的面包吃起来。   陆一飞坐起身,缩着脖子窝在棉被里发了会晨呆。昨晚上累得倒头就睡,现在两条猛蹬自行车的腿还是酸的。   我靠,外头菜市场啊,一大清早吵吵嚷嚷不让人睡觉,按了按酸痛的小腿肌肉,伸了个懒腰,趿拉上拖鞋。   陆一飞迷迷瞪瞪打开房门,眯着眼睛趴到走廊露台上,楼底下人头攒动,望下去只有一片黑脑袋。   哟呵,天上掉钞票了啊,还是寝室楼地下发现金矿了都在这守着。   很快这份调侃就熄灭了,陆一飞看见个眼熟的身影,这次穿着笔挺的制服,举着个笔记本在跟人说话。   严警官?!   仿佛感觉到他的视线,严警官警觉地抬起头来,老远里目光径直对上他,陆一飞直觉想躲闪,但对方眼神太直白,不对视吧像在坦白自己心虚,他愣是没躲,脑门上起了一层薄汗。   严警官盯了他一瞬,回头又跟人说话,手指冲上头看热闹的他指了指,对方大概点了点头,严警官老远里招手示意让他下来。   有我什么事儿?   陆一飞猛点头,冲回寝室安顿好汪明诚,想想不对,扒了隔壁气窗上的钥匙塞在汪傻手里,嘱咐他要是听到不止他一个人上楼的脚步声就去隔壁躲着。   汪明诚一露出副“这么好玩”的神情,陆一飞就觉得要糟,瞎编道:“外面有坏人要拐小孩卖到山沟沟里给狼外婆作口粮,你躲好别出声,不然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汪明诚这才一脸紧张地连连点头。   陆一飞抹了把脸,争取摆出最有底气、最让阿sir信赖的表情下了楼。   严长海一大早就马不停蹄地拉着队伍出来,所里能出外勤的民警就那么几个,全员上阵了。   先派人去保护现场拉警戒线,去报案的学生那里听口供,光是为了分辨口齿不清逻辑混乱的目击者陈述,安抚受到冲击的学生就耗费了他不少时间。   出于对案发时间的考虑,市局来的吴队力主先对学校里的男寝进行盘问。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在前半夜的9-10点,寝室有门禁但校门电动门一直会留个小门,不能完全排除校外人作案的可能性。虽说严长海对此不置可否,不过谁叫人家市局来的呢。   身旁同样一早被拖出温暖被窝的老李,一边记笔记一边打呵欠,那字歪歪扭扭的,严长海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一抬头看见楼上看热闹看得起劲的陆一飞,随手就招呼下来。   陆一飞下楼之后,就看清原来舍管老吴头在跟警察同志那儿交代呢,而严警官手里拿了个小笔记本不时地记。   “所以说你不是完全清楚1月25日、也就是昨晚9点到今天凌晨3点之间宿舍里哪些人在咯?”   “我哪记得清咯,这都放假了,还管男娃儿们外不外宿啊。”老吴头烦恼地搔着耳后,头皮屑一块一块的掉:“我只知道昨晚门禁我锁门的时候,这娃儿是最后回来的。”   见老吴头指了指自己,陆一飞满腹狐疑地看他们。   “你们宿舍门禁几点?”   “晚上12点我会准时关门。”   在边上围观并一声不吭的陆一飞,一头雾水看他们谈话告一段落,插话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严警官:“张新华老师你认识吧?今早接到艺术学院的学生报案,在艺术楼发现了她的尸体。”   “……!!!”   对于绝大多数像陆一飞这样的普通学生来说,非自然的死亡突然降临在身边的人身上,着实不可思议,就如同听说学校底下埋着原子弹那样令人震撼。   “是自杀?”   “你觉得呢?……张新华老师生前是不是有过是非纠葛。”   听这意思,好像不是自杀啊,张新华这几天满学校忙着传谣也不像抑郁到要自杀的样子。   陆一飞瞪大了眼有点失语,杀人案之类的他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虽说他特喜欢福尔摩斯、阿加莎、东野圭吾的小说,但那毕竟是文学作品,跟自己的生活圈内发生杀人案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陆一飞脑子转的很快,“不对啊,你们不在艺术楼附近查,在男寝这干啥?”仔细看,都是跟他差不多的学生趿拉着拖鞋,顶着鸡窝头,挠着肚皮在底下聚集着。   被盘问完毕的学生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像一锅沸腾的水。   还有几条歪歪扭扭的队伍,等待着警察依次盘问。   突然意识到这话白问了,晚上10点到凌晨3点,要真是杀人案件,这个时间要是还在学校里大概率不是学生就是老师了,警察很有可能就是在怀疑他们。很巧的是,他们学校的女生寝室全都都分布在校外的宿舍楼,只有男寝是安排在校内的。   “怀疑我们?”   “只是例行程序而已,稍微跟同学们打听一下受害人,也了解一下大家事发当时在做什么。”   按照惯例问了陆一飞几个问题后,毫不意外地发现并没有有用的消息,严长海递出一张纸,“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记得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   陆一飞接过名片,盯着名片上的警号和手机号一阵眼晕。   在人群里稀稀拉拉听了几句,讲的无非都是今早发现老师尸体的学生如何如何受惊,听说校方还请了心理医生来做心理辅导,对于发现尸体的过程只字不提,陆一飞估计是案发现场很快被封锁了,围观群众还未来得及得到消息。   回寝室的时候陆一飞脑子里还全是这件事。张新华这礼拜以来的刻薄脸还在眼前晃,现在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多少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傻子一脸没心没肺得摆弄他的手机,陆一飞叹口气,觉得多想无益,打算眯一会睡个回笼觉,晚上还要上夜班呢。   周末兼职是全天的,工作日只需要上晚班就行。这天下午,陆一飞走出寝室楼,身上总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但是每当他回头,所有人都在各干各的,甚至还有一对情侣在不远处的廊檐下认真地亲着。   他刚要踏出校门,一个身影挡在身前。   “陆一飞同学吗,你这是去?”   “去打工,您是?”   来人似乎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掏警察证出来的动作都慢了一拍。   “我是市局的刑警,你可以叫我吴警官,今早学校里出的事你知道吧。”   虽说是疑问句但总能听出语气里带的笃定,陆一飞想也许是他们独有的问话方式吧。   陆一飞点点头。   “关于张新华老师的案子希望你协助调查。”   “……我?”   似有似无的目光又落在他身上。   陆一飞突然明白了这天下午停驻在他身上的目光。早晨,那个姓严的警官在查他们这栋楼他就想到,警察找嫌疑人的目光瞄到他们学生身上来了,问了那么多同学就能掌握最近跟张新华有过节的,不是他还有谁。   这一个礼拜以来,张新华在学校里散布关于他的谣言,说他行为不检,借高利贷没准要被退学诸如此类,虽是她的单方面的传谣,行为丝毫没有一点师德的影子,但现在死无对证,在大多数人眼中,散播谣言的加害人死了,被害者反倒像加害者。   “哈……”陆一飞气笑了,“所以这是强制调查咯?我不跟着你去,就坐实我是杀人嫌疑人了?”   吴警官:“话不是这么说,协助警察办案是每个市民的义务,你是个大学生,应该懂如何做个好表率,不要给学校的老师和同窗带来麻烦,你说呢。”   陆一飞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严长海也没想到市局的刑警手脚这么快,直接把陆一飞带来了。   今天第二次见到严警官,而且还被当做嫌疑人,陆一飞也是没话好说了。   二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严长海拍拍他的肩膀,“小陆,例行程序而已,不必紧张。”   陆一飞垂下眼睛。   毕竟不是正式的逮捕,吴警官带陆一飞上了二楼的公共会议室。陆一飞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发现就是普通的圆桌会议室,至少没把他往电视剧里播的审讯室里放,悄悄松了口气。   全程陪同的有严警官和另一名穿着制服的笔录人员。   吴警官单刀直入:“今早发现了你们学校张新华老师的尸体。问了一些留校的同学,他们说近期你与张老师产生了一些误会,我想知道你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陆一飞耸肩:“是有误会,不过是她单方面的误会。之前严警官和李警官因为高利贷团体讹诈的事情找我,但却被她误解了。一直觉得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在没有向我了解事实的情况下,在学校里大肆传播,导致同学认为我在社会上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   严长海没想到是因为他们去找他引发的这一连串事情,歉意地看着青年稚嫩的侧脸,这么说来还是当初调查太高调的缘故,心底泛上来一丝内疚,跟吴刑警讲了先前查处非法民间借贷的事情。   然而没想到事情并没有峰回路转——   “也就是说,”吴刑警眉心一皱,“陆同学和罗守业的死可能也脱不了干系。” 第4章   “你什么意思?”陆一飞本就是来洗脱罪名的,冷不防又被扣个杀人嫌疑犯的头衔,立马就炸了,“罗守业是谁我都不认识,少给我泼脏水!我就想问你,侮辱和诽谤牢里坐几年啊?”   严警官:“陆一飞你冷静点,坐下。”   “冷静个……”屁,考虑到在人家的地盘上,他还是头脑清醒一点。   吴警官冷眼看他爆炸:“罗守业就是给你放高利贷的人,手下都叫他罗塞儿,你会不知道吗!”说着将一叠照片摔在桌上。   陆一飞确实不知道这人,脸和名字不可能对的上啊,当初揍那个黄毛流氓也不知叫啥名字,后来带来的一大批人,谁知道哪个是罗塞儿啊,后来每次去“缴费”,也都是边缘的小弟收的钱。   他拿起那组照片一张张翻看。这些照片是案发现场尸体的照片,画面上很像是在健闵商行里面,一具尸体瘫坐在一张布艺扶手椅上,胸口的衣服都被血糊满了,血晕得到处都是但比胸口都要浅淡,看起来是利器捅进去致死,脸上没什么血迹,头发是湿的,地上一滩混着血渍的水迹。   第一张照片是全景,他翻到第二张。这第二张是从斜上方拍摄的,尸体一双吊梢眼大睁着,面色青灰,颧骨凸起,红色渐变的辫子全湿淋淋地绞巴在一起,彷如水里爬起的恶鬼。   看到这里,陆一飞心下不无震惊。这人就是暴打汪明诚的人!但现在的情况是,他说不认识罗守业才对,本来嫌疑重重,再扯出打架的事就更脱不了干系了。   故作镇定地控制住手上的颤抖,陆一飞翻完其他的照片,都是些各个角度的细节照,从门口进去有道拖拽的水痕,尸体的两道袖子上还在滴水……   “他脖子怎么了?”照片上尸体的脑袋向后仰着,脖颈软若无骨一般。   吴警官:“尸体脖颈处有骨折,他生前被凶手从后面制住,勒住脖颈,用利器从前方插了多下,毙命。”说完嘴角泛起冷笑,目光如炬地看着陆一飞装样子混淆话题。   严长海问:“1月16日星期五晚上7点半到8点半你在哪里?”   16号那天晚上,陆一飞回想道,自己满怀忐忑地去确认健闵商行是不是真被查封了。   陆一飞:“我八点左右去了健闵商行。”   严长海皱紧了眉头:“夜九点十五分,我带队去抓漏网的罗守业,结果在健闵商行里发现了死者,死亡时间推定为当晚八点左右。”   吴勇气当下露出一丝喜意,案子这么快露出眉目不说,这案件要是破了足以让资历已满的他往上动一动。   “你没有杀罗守业的不在场证明,也有杀张新华的动机。”   陆一飞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有理说不清的事,耳朵里只有“空空”的声响,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越坦白越将自己推向水深火热,仿佛自己在给自己下套一般。   “我没杀人!”这句话却如丢进大海的石子一般,一声闷响没泛起半点波澜。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脸上尚有些稚嫩的警官探出头来:“吴警官,外面有两个人要见陆一飞。”   吴勇气瞪着小何,有点生气:“你不知道谈话期间,不能进来闲杂人等吗?”   那警察抓抓寸头,“不是啊,其中一个”,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好像这里有点不正常,哭着喊着要见这个小同学啊,我们好几个擒拿班出来的都拦不住!”   这话说来,外头倒是一直传出此起彼伏的喧哗声,细听都是桌椅推拉和实实在在肌肉碰撞的声音。   吴勇气走出会议室,刚想发火,话都到嘴边了硬生生咽下。   只见一个高大的男青年被三五个男人拽住,一个提气甩腰,把背后抱他的高大警官直接甩在储物柜上,那位警官背靠着储物柜缓缓滑下,储物柜摇摇欲坠。   汪明诚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让他见陆一飞,听孟哥哥说这些人抓走了他,胸口直冒怒气,想到哥哥泪眼朦胧的样子,心头又是猛的一震。   “你们给我让开,把哥哥还给我,我知道你们把他藏起来了!”   吸附在汪明诚身上的人毫无反抗地被拖着走,周围跃跃欲试的警察都不敢上前。   “天啦,哪里来的妖怪啊,这么大力!”   抱着大腿的人:“好歹我们也是正宗学过格斗术的好不好……”   抱着后腰的人把脸埋在始作俑者背上:“闭嘴,我觉得好丢脸。”   绝望中的陆一飞听到熟悉的声线,抬起头就看见汪明诚身上坠着几个千斤坠冲他跑来,他们看都到会议室门口了还拦不住他,索性松了手。   汪傻健步如飞投入陆一飞怀里。   当然在外人看来这个体型,只是把陆一飞一头按进怀里而已。   挤在汪明诚的胸膛上,陆一飞高挺的鼻梁都挤歪了。   实在喘不过气,陆一飞推开他:“你怎么来了?”   “孟哥哥说那些警察叔叔们以为你是坏蛋要枪毙你。”QAQ   “我没事。”孟朗这家伙都给汪傻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差点被打入绝望深渊的陆一飞其实很高兴,打破了仿佛要立即把他问罪的氛围。   吴勇气脸色很不好看,他是市局来的,他坐镇期间派出所被人硬闯了感觉是打了他的脸。   “这个人是谁?”   意识到汪明诚现在是个黑户,冷汗就差点下来了,陆一飞捋捋汪傻的飘扬的乱发,开腔道:“我表哥,之前出车祸脑袋受伤了,记忆到现在还没有恢复。他没有恶意,我替他向各位警官道歉。”说着冲门口鞠了个躬。   吴勇气一回头,好几个刚刚练身手的警察扒着墙头看热闹呢。   孟朗一脸莫名其妙地被带进来了,望着吴严两位警察就一开口就是:“警察叔——”舌头捋直了改口道,“警察同志,陆一飞真的是冤枉的呀,他和张老师什么仇什么怨啊,犯得着嘛他。”   那语气真的比窦娥还冤上几分,千回百转的,“那时候张老师传他的谣言还是我告诉他才知道的呢,当初他都没反应现在他为啥要杀人啊!”   吴警官:“我们调查了许多同学,都说张新华和陆一飞最近闹得很不愉快,张新华甚至放话说陆一飞下学期肯定不能来上学。”   孟朗眼无奈道:“你也说了是张新华放的话嘛,同学们要是信了张新华传的谣言,先入为主的认为陆一飞干了坏事,张新华却突然死了,可不就变成陆一飞打击报复了嘛。”一刻不停地又辩驳到,“事实上,被高利贷讹诈算是很影响很坏至于退学的事吗,要真这么说陆一飞还是个受害者呢,好好的救人染上一身腥。”   接着他又仔细分说了陆一飞是怎么被放高利贷的讹上的,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一堆后戛然而止,急急地伸出手向门外的神情严肃努力工作实则听壁角的小何警官要了杯水。   吴警官陷入沉默,但是他固执地没有被说服:“陆一飞没有不在场证明……”   陆一飞听完他们的争论,悄悄朝着孟朗竖个大拇指,一旁的汪明诚站到了陆一飞的身边,百无聊赖地翻弄起桌上的照片。等陆一飞发现汪明诚好久没闹腾,他已经翻完所有的照片,双眼无神。   !   汪明诚现在才几岁的小孩心智,看这种死人照片不会影响大脑恢复吧?陆一飞挥开他手里的照片,一脸惊吓地拍拍汪傻的脸:“喂喂喂,别吓我,你怎么了。”   汪明诚歪了歪脑袋,貌似不解,“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陆一飞呆了呆,欲盖弥彰地捂住他的嘴:“呵呵呵……你怎么可能见过呢……”老子好不容易瞒住的事,你就别给我捅娄子了祖宗诶。   “……我真见过!”汪明诚一把握住嘴上的凉凉的手捏在手掌里,“我醒过来你不见了,我就跑出去找你了,可是找了好久好久,雨下的很大,我衣服湿了好冷哦还摔了一跤,你看就摔在这里……”汪明诚撩起裤脚,露出毛茸茸的腿。   “说重点!”吴警官大声道。   陆一飞瞥了吴勇气一眼:“你在哪里看到照片上这个人的?”   “我跑了好久,雨下得好大,跑到一家店门口躲雨,只有那家店晚上有灯,整条街超级黑,我觉得在亮的地方你容易找到我。然后我就看见了这个叔叔,他被一个人从后面拖着进了一个小巷子里,他们不是在玩吗?”   吴勇气和严长海面面相觑。他们一直在找罗塞儿案子的目击证人却徒劳无功,未料到唯一的目击证人是个傻子。   “你看到拖着这个叔叔的人长什么样子?”   “那个角落好黑看不见脸,比你矮一点,穿着一件很大的雨披。”   严长海:“你看到照片上的叔叔的时候,他在挣扎吗?”   “没有,他好像睡着了,是从背后拖着的,像这样,”两手架着陆一飞的腋下突如其来地往后拖行。   陆一飞就着被架在汪明诚怀里的姿势道:“这样就对了,罗守业死亡时间是晚8点左右,我在健闵商行门口,没有遇到凶手。我去的时候封条还贴的好好的,凶手在附近的小巷子杀完人本想把他拖进商行里面,却没想到还有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待我走后他想尸体运进店里,结果又被我哥看到了。”   “快,快去查,两场雨水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测出血液反应,调附近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录下嫌犯的脸!” 第5章   回去的路上。   陆一飞做出一副阴郁变态脸:“人真的是我杀的。”   孟朗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少来了你。咱们认识也不是三两天了,你什么怂样儿我不知道?你杀人比公鸡下蛋可能性还小。”   陆一飞不知道这话为什么听起来让人不太爽,但还挺感动的,伸胳膊搂搂好兄弟,汪明诚一撅屁股把孟朗挤开了。   孟朗感到莫名其妙,瞪了汪明诚一眼:“你这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啊,带他去警局居然敢跟警察叔叔动手,我都快吓尿了,以为下半辈子要把牢底坐穿了,明明看起来就是一傻子……”想想不对,“对不起啊,忘了是你哥。”   陆一飞也不生气,汪傻这小子阴差阳错给自己免去了顿牢狱之灾,摸摸他的头:“出了车祸,记忆出了问题,他家里也没什么人了我就代为照顾一下……”阿姨叔叔不要怪我啊。   孟朗看着这兄弟俩凄凉的身影,有机会真去庙里替他们拜拜。   刘正阳似乎没想到陆一飞今天还能回来,他从室友那听说陆一飞被警察给带走了,还是以杀人嫌疑。他惊奇得抻着脖子朝走廊上的陆一飞喊“飞哥,警察局的茶好喝吗?”   陆一飞怎么觉得他声音有些遗憾的样子。   陆一飞:“走开,少幸灾乐祸了你!”   刘正阳:“晚上给你接风洗尘,算是去去晦气。”   陆一飞笑眯眯:“行呗。”   舍管大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电磁炉不管到哪个学校都是明令禁止的违禁电器,但是无论哪个学校都不乏以身试炉的学生。   话分两头,派出所。   去市局送检的张新华的尸检报告出来了,身上没有针孔,也未检测出毒物,外伤只有胸口一处,被法医认定为致命伤。   而当时罗守业身上有胸口腹部侧腰等多处伤口,其中胸口的一处利器伤为致命伤,从伤口痕迹推断出的凶器形状来看,两个案件受害人所受的致命伤,均为同一把利器。   虽然两具尸体伤口有多寡,入刀有深浅,但凶器确属于同一把,这点张新华案与罗守业案如出一辙。   因此,印证了警方先前所推测的:张新华与罗守业的死亡系同一人所为。严长海拿到报告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困惑:是什么让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为同一人所杀?两个受害人的联系是什么?   案发当天,接到学生的报警电话,吴警官立即带队勘察案发现场,艺术楼离其他教学楼有一定的距离,是一幢独栋的建筑,充满了现代前卫的设计风格。整个建筑为地上五层,地下一层。艺术大楼包括美术展览馆、大型阶梯教室、美术天光画室、摄影棚等功能空间。张新华的尸体就在艺术楼一层的进去第一个阶梯教室。尸体摆放在讲台前的一把椅子上,呈现一种坐姿,身边的桌椅地上都没有留下指纹,脚印也因为雨水模糊了痕迹,凶手的身高体重等信息几乎就是采集不到了。   并且,张新华身上的金项链,钻石戒指都没有被拿走,由此看来凶手并非因谋财而害命。   原本想从死者生前人际关系之间的联系这条线入手,严长海却发现罗守业和张新华除了都在这块大学城这块地方活跃之外没有任何共通之处。   罗守业是个收保护费、放高利贷的混混头子,其为人阴险狡诈。上梁不正下梁歪,其小弟在东条街上无恶不作,日前派出所还接到过附近店铺老板的女儿被强行拖入旅馆的报案。   没有当场逮捕到小混混,派去健闵商行的警察还因为没有证据被堵了回来,当时罗塞儿说什么年轻人只是进去坐坐聊聊天而已。全是胡说八道,大学周围的小旅馆基本都是包钟的,谁还不知道是干嘛用,派出所的小警官们现在想起来啊还心头愤愤。没证据抓人,明明身为正义的执法者心头却充斥着无法制裁违法者的无能为力。   再说张新华,就是一普通的大学老师,因为嘴碎得罪了不少学生,但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的同事和她有嫌隙的也不少,大部分人都不会把这样的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在生活中也会尽量跟这种人减少接触。   严长海来派出所报道才一年,以前明海大学发生的事情也都是听老李说的,对这片区的熟悉不足,又加上两桩命案细节过多反而无从梳理,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严长海摘了帽子,拼命地抓了把头发,想到了另一个疑点:如果说同一个人作案,凶手对于第一个目标对象,刺了五六刀才扎中要害,第二个受害人仅仅是一刀毙命,这心态和手法未免进步得太快了,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遗漏了。   另一边,孟朗拒绝了吃火锅的提议,一声不吭地钻到网吧里去了,怎么看都有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意思。   陆一飞撸起袖子,喝一口啤酒,夹起一筷子牛百叶在火锅里涮。外面寒风凌冽,寝室门窗紧闭,简直就是两个世界。锅里汤汁扑腾着噗噜噜冒着气泡,一个接一个炸开,炸得汤水里的肉丸浮浮沉沉,煞是有趣。锅里的热气冲上天花板像原子弹爆炸后的蘑菇云,热气无处散搞得几张床中间的过道烟燎雾罩的。   四个人围坐在那张可伸缩的小桌子周围,屁股下面垫着几块泡沫板。   “靠,我最后的几根牛百叶!”林全一筷子夹了个空。   陆一飞故作优雅地过了下碗里的川崎麻辣酱,慢腾腾塞进嘴里咀嚼,做出一副享受的样子。   “什么什么,牛百叶呢?”这是摸盲中的刘正阳。   往里加菠菜的张彬闻言抬头,看见刘正阳的两个雾白雾白的镜片,笑得鼻涕都快出来了。   张彬:“把眼镜摘了,不然都让陆一飞这吃货抢光了。”   陆一飞反驳道:“给我接风洗尘还嫌弃我吃的多……嘤”   张彬:“你少来,让你来就是说说如何逃离法网的,别装大头蒜。”   张彬和林全一个是刘正阳室友,一个是隔壁的,几个人不是因为寒假实习就是因为打工延迟了回家。   陆一飞:“啥叫逃离法网啊,哥这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正义的一生经不起半点的抹黑。”   张彬明显看他笑话,“没嫌疑还能把你抓进局子里去?”   陆一飞听了这话就有些不服,“你什么意思。”虽说杀人嫌疑是没他什么事了,但被人怀疑杀人甚至被带警局问话这一天积压的委屈无从排解。现在精神松懈下来,仿佛神经都脆弱了许多。   在四人的火锅聚会气氛变古怪之前,刘正阳若无其事地打圆场,“别介,张彬能有啥意思,就是好奇、对,我们都好奇着呢,警察为啥带走了没过多久又把你放了。”   陆一飞也不想破坏气氛,何况与湿冷的空气相比热火朝天的火锅让他的神经舒缓过来,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玻璃心,然后絮絮说开了。   “……他们证据不足,就洗清我嫌疑了。”陆一飞隐去了案件的细节,大致地挑些警方确认他无嫌疑的点和这些同学说了,相信他的清白固然好,反之今后也只能敬而远之。   “哎……也不知道是谁杀了张新、张老师,”如果是之前,林全见到她就是吐槽,人死后出于尊重还是起码的叫了人家一声老师,“你们说凶手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居然能在学校里下手。”   作为一个教师,几十年来供职的这所大学,最后成了自己的埋骨之地,想来也有些唏嘘。   林全突然睁大了眼睛:“不会是……那什么吧。”   张彬疑惑:“什么鬼?”   林全突然因为最后一个字瑟缩了一下,“就、就是艺术楼那个啊……不是说张新华死在艺术楼吗!”   陆一飞也猛地想起那个学校传说。   这个事情是从班里女生那里听来的,去年六月份,毕业季那段时间,学长学姐们都忙着拍毕业照,做寄语视频的时候,一个比他们高两届的毕业班的学姐被渣男劈腿伤心过度,晚上在艺术楼顶楼一跃而下,救护车才刚来,就断了气。   从此之后,一到晚上艺术楼的野鸳鸯都少了几对,还有人说晚上去取作品看到学姐在走廊里徘徊的。   陆一飞体会到林全话里的意思,汗毛一个劲儿竖起来。   “别是学姐缠上张老师了吧……”林全哭丧着脸。   头顶的日光灯应景地一阵闪烁,吓得林全一声尖叫。   张彬脸色也不大好:“少放屁。”   倒是刘正阳,拨了拨镜片上的雾气:“没做亏心事,怕个什么?”   张彬往林全碗里丢了颗牛肉丸,“吃你的吧,少说屁话。”   “不是,当时大家都说张……”   刘正阳打断他:“人都死了……说、说这些不好吧”   火锅聚餐突然静了下来……   陆一飞疑惑地眨眨眼睛,他只知道那个学姐失恋跳楼,救护车来的时候人还有气儿,这辈子最后一句话是:“我只是想吓吓他。”令当时在场的人惋惜不已。   看来去年那件事还有后续,现在看着众人脸色显然不是一个提问的好时机。   然而好奇心压过了眼色。   陆一飞:“怎么,那学姐自杀不是因为失恋吗?”   张彬摔了筷子:“靠,你也掺一脚。”   刘正阳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对陆一飞道:“是啊,赵学姐的那个男朋友……”   “嗯?”   “劈腿对象是张老师的侄女,咱们学校大二管理系的一个姑娘。”   “……”   陆一飞不知道说什么好,身为一个大龄单身狗,看别的姑娘争对象你死我活的,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但这事儿一听闻,就觉得哪儿哪儿依稀有点怪。   “照这么说,那学姐该去找那个小学妹和渣男报仇啊……”   “你够了,没看林全脸都青了嘛……”刘正阳冲他摆摆手。   喝!陆一飞一看林全,话都说不下去了,没被阴阳怪气的故事吓个半死,被他脸色铁青的脸色快吓出个好歹了。   “鬼神这种东西最不可信啦,我们是生长在社会主义红旗下的唯物主义新青年啊。”陆一飞没话找话。   林全嗫嚅道:“谁像你进过警局阳气那么足的地方,妖魔鬼怪当然不怕啦。”   “喂,我是无辜的好吧……”   锅里的菠菜熟了,绿油油的上下起伏一片,雾气升腾而起,话题过去了很久,陆一飞才想到,没人解答学姐为什么要找张老师报仇。 第6章   这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陆一飞收拾了东西,骑车去上班。出了东条街往普三路走,却发现堵得不行,别说中间的四车道了,连着人行道都堵得一塌糊涂,一脚蹬着车,一脚拖着地,二十分钟陆一飞楞是往前挤了十米,这车流还是没动静,前头的红绿灯变换了好多次,越等越心焦。   “嘿,小哥别挤呀!”四十来岁大叔不满地指责。   陆一飞一看车龙头挂了人胳膊,留下长长一条白印子,忙连声道歉,对方也没放在心上摆摆手。   “也不是下班高峰期,怎么堵成这样?”   那大叔抻着脖子问了问前头的工友,那人转过头跟他唠了两句,“好像出了点小事故,小轿车跟货车刮擦了,交警刚来,瞧这样,是在吵呢。”   “大冷天的真是要命,看样子交警半天也处理不了呢。”   短时间内也通行不了,陆一飞尽量缩小自己和车的体积,拽着车从通畅点的的人行道上钻出去,拐个弯绕路过去。   这一绕就绕了个大圈,骑行过去遍地的高楼,商务楼和五星级大酒店。陆一飞都不知道这儿还这么多高档酒店,不由得来回扫视。   一辆车鸣着喇叭从后面抄上来,陆一飞往旁边靠靠,没想到那车开到与他一个速度,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孔。   “陆一飞!”   “庄明!”   副驾驶座上的人正是陆一飞初中同学,陆一飞没想到能在明海市见到他。庄明跟驾驶室的人说了几句就停到了酒店边上的停车场。   “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陆一飞的高兴是发自内心,庄明的脸和那中二时期溜鸡逗狗的年华重合起来。   庄明锤了他一下:“你还是这副瘦弱的小身板,瞧瞧哥,”捏起拳头,衬衫下一块块想出来打招呼的肌肉,“看到没有,好歹哥也是个一级士官啦。”   陆一飞接受到了庄明求赞扬的小眼神:“厉害啦庄少。”之前听说庄明读完高中就参军去了,部队还是挺锻炼人的。庄明肤色晒得黝黑,眉间还是那么神气活现,整个人比以前天天打游戏精神了不知道多少。   “那时候不知道谁哭着喊着‘老子死也不去’,要和游戏共度余生的。”陆一飞瘪着嘴摇头晃脑模仿。   庄明哥俩好地勾着他脖子,“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嘛,不然我哥又要摆着副‘别出去说你是我弟弟’的脸嘲讽我了。”   车上的人下来,打断了这对好兄弟的喜相逢。   “严、严警官”   庄明感觉胳膊下的兄弟一僵,疑惑的转头看他们:“哥?你俩认识啊……”   陆一飞真是进局子进怕了,扭过头自言自语道:也不是什么好交情。   严长海看到陆一飞的反应,心下好笑,“唔,认识,陆同学还帮过我忙呢。”说着还摸了摸陆一飞的头。   “我今天休息,就送他过来,你也别叫我严警官了,跟着庄明叫哥就行。”   “好了哥,你看你吓到我朋友了,快走吧快走吧,走你!”庄明一脸过河拆桥的样子,把严长海推进了车里。   陆一飞终于松了口气,他真是太不适应了,严警官私下里跟警局里简直是两个人,确定不是双胞胎吗?   “说到底,你来这干啥啊,”陆一飞问。   庄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啊,你不是来参加同学会的吗!”   陆一飞莫名其妙:“同学会?”   “三天前,刘芸在班级群里通知的啦,你没收到吗?”刘芸是他们初中三年的班长。   陆一飞回忆起傻子手里的保卫萝卜,“呃,最近有点事,没时间看手机。”   “既然来了一起进去吧,好不容易大家聚一次。”夹着人家的脖子就冲进转门里,不顾胳膊下的人还在巴拉巴拉说要去打工。   说真的,自从初中毕业后,哪怕是好兄弟庄明,陆一飞都没有联系过,他就不是太主动的人,更别提其他同学了。内心深处,陆一飞还是挺想看看这些老同学都过得怎么样。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带男女朋友一起来,不然我们只能对着他们汪汪叫啦,”庄明认真地担心,很快他们走进了大厅里,入目的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也有些看着正脸却也没印象。   来得早的同学已经聊得很热络了,女孩子们每当发现一个新来的男同学就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了什么,此起彼伏地捂嘴笑起来,想也是八卦他们这些男生昔日糗事。   周围不断有目光打量过来,而陆一飞和庄明也在打量别人。   “飞飞!”来人冲陆一飞抛个媚眼,“没想到你会来,之前的同学会可一次没见你来过呢。”刘芸鼓起了腮帮子。   庄明:“嚯,我这么个大帅哥你没看见,净往陆一飞那里钻,该看眼科了吧,芸哥。”   刘芸轻声冲他呸了一句。   刘芸可是曾经他们班厉害的班长,一头利落的短发,脸却圆圆的一副可爱相。表里如一这个词完全不能套用在这姑娘身上,行事风风火火,急躁起来连自己都打。如今刘芸留了齐腰的直发,也不染什么俏皮颜色,本身看起来就很清爽漂亮。   陆一飞抱拳:“芸哥这么看得起我,小弟真是三生有幸。”   刘芸:“小飞飞,你变惹,原来你可是站我这边的。”   陆一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刘芸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贱飞,好了,同学会呢你也来过了,再见吧。”   仿佛回到了六七年前的校园生活一般,几个人有说有笑,仿佛课间打闹下一秒就会铃声响起,转眼数学老师进来拿尺子拍桌子。   “话说这次谁组织的同学会?”   “我们几个女生组织的,我、赵雅萱、余安安。”   庄明真心赞道:“挺厉害啊……我看看,得有三四十个同学到了吧。”   刘芸摇摇头:“没那么多,我们3班一共45个人,现在基本到了30个吧,家属来了不少哦。”   庄明冲陆一飞做了个无声的口型——“汪汪”。   席间昔日的同学又热络起来,酒过三巡,陆一飞也被拉着来回敬了几次酒。庄明倒是如鱼得水,说起来以前就在女生堆里也很吃得开。陆一飞顺着庄明正在敬酒那桌看,坐的几乎都是当年班里的风云人物,此时这些人身边也多坐着“家属”。扫视过去突然对上一双眸子,仔细认认眼睛的主人,陆一飞发现自己并不认识。   正好庄明从那桌敬酒回来,陆一飞问道:“嘿,那坐在余安安旁边的姑娘是谁啊?”庄明酒杯一放:“哦哟,你对余安安表妹有意思啊”,说着胳膊肘捅捅他。   “没那意思。”   庄明眼朝那桌看了一眼,“说来也巧,好像和你一所大学啊据说,她今□□这里看好几次了,奇怪,她又看过来了。”   陆一飞心说,那估计就是在看我了,毕竟最近的话题之神。   陆一飞脾气有点面,但有一点,面对莫名奇妙的责难是不会躲避的。与其被怀疑好奇的眼神射个对穿,不如正面刚一下。   陆一飞拿酒杯做掩护坐到余安安表妹边上。   “你好。”   对方也意识到自己目光太露骨了,微微低头称好。   “你一直盯着我,是我的脸上贴金子了吗?”   陆一飞说出口就觉得自己笑话太冷了,不过他也不是能说爆笑段子的心情。   “学长……希望你别把最近的事情放在心上,我、我们相信你是清白的。”对方有些怯怯地说。   “?”陆一飞意想不到对方会这么说。   那姑娘攥着桌上的饮料杯摩挲了两个来回,“张新、张老师她的行事作风全校都知道,你的事已经算是受害比较小的一件了,我们大一的时候就吃过她的亏……”   她絮絮道来军训期间室友去夜会小男友被抓包的事,原本能吃个处分低调解决,反倒被张新华添油加醋传的全校皆知。“天天打扮的像个狐狸精”“每次都跟男人出去”什么不好的词都被代表权威的师长冠以一个刚入大学的新生头上。   “……我室友走在路上都会受到同学非议,受不了压力退学了,我们真是恨死她了。”余小蕾瘪瘪嘴好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幸亏坏人死了”这种话陆一飞是说不出口的,传统观念是死者为大,哪怕死的是恶人,她的恶行让许多生者痛苦,然而当初受害的人恨意和当初的恶果是否能随着她的死亡一起湮灭了呢?不是受害人本人,谁也没有权利大肚地原谅。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只是拍拍她的肩膀权当安慰。   好在事情过去了许久,余小蕾自己情绪平复下来,“——我相信你不是杀张新华的凶手。”   虽然她的逻辑是有更多的人比陆一飞更有理由恨张新华更有理由下手,而非对他本身的信任。   哪怕是这样,陆一飞也真心实意道“谢谢。”他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陆一飞开口问道:“学妹,你是大二,那你认识张新华的侄女吗,好像和你是一届的,还有赵学姐?”   这回轮到余小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也听说过?”   “听到一些零零碎碎的说法,怎么?”   “因为学校那时候下了封口令。”   这下反而清楚了,为什么发生还没几年的事传的神神鬼鬼还成为了校园传说,知情人被严令堵了口,剩下乱传的都是些风闻冰山一角就起哄的好事者。   正要想让余小蕾好好讲讲,却发现同学会几近结束,不知不觉间已经傍晚了,众人正要散去。余安安招呼妹妹拿上包和衣服,转身出去打车。   陆一飞和余小蕾扫了微信,加了好友,约定下次出来细讲,也给她一些时间再去确认一下当时的事件细节。   “不好意思还要再辛苦你去确认一下。”告别的时候,陆一飞说。   “好的。”余小蕾故作冷静的撩撩刘海,觉得有点脸红。对一个才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男孩子差点哭出来,这叫她有点不好意思。   出酒店的时候,庄明已经有些醉了,半个身子挂着陆一飞,“行了,我自己打车回去,过两天我就要回部队,兄弟我会经常联系你哒,可不许换手机了。”   陆一飞连声应好,心思却早已不在这上面了。 第7章   同学会结束的早,陆一飞骑着车奔向餐厅,他只跟领班请了几个小时假,还能做个晚班。   这个晚上,心里塞满了许多事,脑子里一会儿一个想法,干活的时候频频出错,甚至把要拿到吧台清洗的杯子拿去摆桌了,被A区领班小姐姐说了好几句。   回寝室看到汪明诚无忧无虑地蜷着腿在床上睡觉,心情真是跟看到放假回家的儿子只知道吃不做家务的老妈一样。   听到声响,汪明诚揉着惺忪睡眼爬起来,“哥哥,吃饭了吗?”   陆一飞饭盒拿出了一半,手中动作一顿,轻声应了句“嗯”,随即又自嘲道:怎么跟养了个儿子似的。   陆一飞托着下巴,看这长得英俊身材健硕的大个子像个小孩子一样捧着碗,嘴里一下下咀嚼,“也不知道你家人是不在找你,估计现在快急死了。”汪明诚仿佛没听到一样,专注吃饭。   “不过找到也没用,你都傻成这样了,他们肯定不要你了。”   汪明诚瘪了瘪嘴,虽然一声不吭,长长的睫毛扇动着,满脸的委屈。   陆一飞觉得好笑,但不得不安慰他,“你哭起来真丑啊哈哈哈哈哈。”   汪明诚:“……”   委屈巴巴。   陆一飞觉得笑够了,扯了把纸巾胡乱在他脸上擦了擦:“好了好了,哪个人爹妈会不疼的啦。”   “那——哥哥呢?”   陆一飞看他,即使心智不熟像个孩子但身体硬件是个俊朗的青年,心里颇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   “哥哥你很热吗,脸红了。”   陆一飞掩饰般挥挥手,把寝室里旖旎的空气挥散,咋这么沉不住气呢。   想想汪明诚现在一副儿童心智,也不可能有别的心思,只是单纯的雏鸟情节。   次日,派出所。   因为市局的压力,又是派人又是主导调查,大学城这儿的社区民警已经好多天没有休息了,72小时连轴转,查人际关系,摸排学校里的老师学生,还去售卖各类刀具的店铺依次询问了一边买家信息。   所里的民警,一睁眼就奔波往返于周边的几个街道寻找目击者,调取监控查监控;一闭眼连梦里都是模糊的犯人侧影,影影绰绰。   然而没有人叫苦叫累,一是长久没见过这样的大案,搞不好会变成连环杀人案,社会影响很坏,二来作为一个社区民警眼皮子底下半个月内,发生两起杀人案,真叫他们憋屈,仿佛让他们平时的辛苦一下子变成了无用功。   严长海知道他身边的同僚在想些什么,这几天因为没有新的证据出现,只能把视线重新投向凶案现场和作案时间这些现有的线索上来。   先前市局鉴定科发过来的报告已经证实了两名死者致命伤的凶器相同,给了他们好大的信心去搜捕,但这两起相隔不到两个星期的命案的共同点并没有浮出水面。   东条街上是没有监控的,在学校周边的垃圾街装监控的成本太高,人流量大,从来没有人在乎垃圾街上是不是该安装个摄像头,而健闽商行前面的风月亭街上有一个,虽没有正对着商行门口,但也是离案发地点最近的一个摄像头了。   大家把案发时间前后三个小时的监控调出来的时候,都满怀期望,看了两三遍却发现摄像头既不能拍到门口是否贴着封条,也没有拍到凶手,倒是拍到影像的一角,一个单薄的人影摔了个狗吃屎。   吴勇气真是看着陆一飞摔得像条哈巴狗也笑不出来了。他扶额,本以为离凶手这么近,一个善于伪装诡辩的男大学生而已,案子水落石出近在之咫尺,而后来的一项项证据推翻了他的妄断。   “吴警官”,一直盯着屏幕中摔倒了爬起来一身狼狈的陆一飞,严长海突然出声,“你有没有觉得有点违和……”   吴勇气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一轮多的年轻民警:“嗯?怎么说?”   严长海要求技术人员把画面倒回陆一飞摔倒之前,一帧一帧播放,“停!你看这里,”严长海指着陆一飞斜斜的悬在半空中、两手朝前扑倒的动作,“一般来说,平地摔是左脚绊右脚,基本会摔在自己身前很短的距离,而他直接飞了出去,虽然有块区域是盲点,但我觉得他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绊了脚。”   他悠悠地转过身,“而我一个多小时后带队过去的时候,大路上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障碍物,倒是有段距离的小巷子里……奇了怪了,那他是被什么害的摔了一跤?”   吴警官瞬间懂了严长海的言外之意。   “你赶紧打电话问陆一飞,没准他和凶手有过很近距离的接触。”   旁边的警察也有点紧张,如果陆一飞和凶手有接触,恰好凶手看到了陆一飞的脸,或许……   陆同学会有危险。   “喂,哪位……哦,严警官?”陆一飞接到电话还有点莫名其妙,说实话,他有点脱离嫌疑人就高高挂起了的意思,哪怕两个死者都看似与他似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他自己却清楚,事件与他确实没有多少牵扯,他的作为没有重要到能影响凶手的程度。   “小陆,我问你,就在我们找到罗塞儿案发现场前,你去过案发现场。”   “是啊,我在派出所的时候也说了,大概八点左右吧,雨下得挺大,但我没见到任何人,就看到门上贴着封条。”   “对,你是不是还摔了一跤?”   “诶?好像……是诶,我手上还磕到了瓶盖留下个圆圆的血印子呢,你怎么知道?”陆一飞声音里充满了惊讶,连汪明诚都从飞行棋里抬起头来看他。   “我们找到了现场的监控视频,还记得当时绊倒你的是什么吗?”   “唔……我想想,那块地方很黑也没仔细看,体积挺大的像是一大团雨布还不知道塑料布。”陆一飞回忆道。   对面的呼吸都局促起来,“你怎么知道是雨布,我看你绊到甚至摔飞出去,根本没机会回去摸。”   陆一飞都没来得急不好意思,对着听筒叫到“我踢得簌簌作响啊。”   严警官握紧了听筒,周围几个同僚都听到了对话,一时间没人说话,知道听筒里传来声音。   “你们查到什么了吗?”   “我要跟你说个事,”严长海眼神请示了吴警官,“我们后来在案发现场附近的小巷子里,发现了如你描述的一块雨布,按照你表哥当时见到的情形……你可能近距离接触了尸体和不远处的凶手。”   陆一飞:!!!   ……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有惊悚展开。   “凶手在运尸的过程中发现有人走近,就近找了块雨布盖住尸体,自己藏身在附近伺机而动。”   陆一飞还在神情恍惚中,电话那头已经分析起案情了,“凶手很可能看到你摔倒在尸体附近,索性你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我……是不是该后怕,但说实话,我已经吓傻了。”陆一飞坦白道。   严长海在严肃的说明中差点喷笑出来。   吴警官啪地一下按下免提:“如果他一直关注着你,那他知道你是一无所知的,保持你先前傻白甜的状态就好了。”   陆一飞简直想朝电话那头嘶吼:那你干嘛要告诉我啊,保持一无所知比知道装无知简单多了好嘛大哥!   严警官本来也对将陆一飞牵扯进案子里有些微词,但凶手的阴影目前仿佛笼罩这个平凡的男学生,也许……危机就是突破口。   “近期我们会找个犯罪心理学高手对凶手做个侧写,有新情况了我们再联系,如果你有什么线索也及时找我。”   挂了电话,陆一飞发现大冬天脊背竟然出了汗。他发觉自己真的撇不开这个案子,不管真凶什么原因放过他,就凭诸多的线索由他带来,似乎就已经背上了追查真凶的责任。 第8章   同学会后的三天,陆一飞都没有见到余安安的表妹。   虽说在同一所大学,但不同系还真不是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但春节也就一个多礼拜了,很多寒假留下来打工的也赶回去过年,陆一飞等了几天实在没法等了。   陆一飞联系上了余小蕾,想不到余小蕾是本市人,寒假在家赶过来也方便。于是就有了咖啡厅一个茶座上,汪明诚嘬着奶茶和余小蕾大眼瞪小眼的情景。   陆一飞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这么一幕,把汪明诚挤到内座上,他冲对面笑了笑:“麻烦你特意赶过来,学妹。”   没成想余小蕾噗得笑出声:“没事没事。”   余小蕾和余安安这对表姐妹性格有些差别,不如说互补,余安安在陆一飞的印象中是走高冷气质女神路线的,余小蕾反倒更活泼些,有些小女生的可爱。   “学妹是哪个系的,说实话别系的一般都不太能见到呢。”   “是啊,学校系太多了,土木的。”   余小蕾似乎觉得陆一飞的呆滞脸太好玩了,又笑起来:“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男女比例40:1那个班,我们班就我一个女孩子。”   陆一飞摆出了一张完全无法想象的脸,道:“呃……辛苦你了。”   余小蕾差点又要笑,但对面瞪过来的目光实在太凌厉,汪明诚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不太开心,从来回看、盯着看,转为瞪视着对面的女孩子。   陆一飞注意到她的不自然,随手捅了捅汪明诚的腰,示意他别整幺蛾子,“我表哥,人有点奇怪你别理他。”   余小蕾见那男人被学长捅了捅变得委屈巴巴,连奶茶都不嘬了,没有刚刚的给她的可怕感觉了,顿时松了口气。   “如果我不是这个专业,我也不会知道学姐的遭遇了。”余小蕾陷入了回忆。   在她的印象中,赵学姐虽不是他们专业的,但几乎他们土木工程专业都知道有这么个人,原因是赵学姐男朋友就是他们大土木的学长董宇,两个人经常同进同出,甜甜蜜蜜地交往,不知道当初给多少土木的单身狗带来了心灵上的暴击。   赵学姐人美心善,还特别的热心,对她们这些学弟学妹有求必应,不管是公共课业还是生活上都会帮助他们,简直像是他们的亲姐姐。土木的男生们都会打趣董宇,说他只知道读书、接各种项目,不知道哪来的运气找到这么好的女朋友。   然而,好景不长。管理系一个姓张的女生不知怎么的经常跟在学长身边,同进同出的女主角换了人,周围的人好一阵八卦,尤其是在女孩子传播。   在同届甚至低一届女生的情报中,赵学姐那段时间回老家毕业实习,她男朋友虽说并未在学妹的攻势下移情别恋,然而大家都看出来他开始摇摆不定了。   听到这里,陆一飞还认为女孩子之间的争风吃醋,不由得打断余小蕾:“那和张老师又有什么关系呢?”   余小蕾眉头因想到什么而紧蹙,眼神里带着点厌憎。   大二管理系的学生中开始流传出姓张的女生是张新华的侄女,本来没有根据的流言却因为一件事的发酵而被板上钉钉了。   当时学生会一个男生委员,回到学生会拿落下的寝室钥匙,正巧学院办公室里张新华在和董宇说话,说要是他和张唯唯在一起,就给他想要的出国深造的名额。   这个同学看到不认识的学长出现在学生会还一头雾水,这什么跟什么?然而回头想想,想问自己女朋友有没有听过张唯唯这个名字,才带出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好巧不巧,他的女朋友和余小蕾在同一个寝室。   本来也许是个现代陈世美的故事,然而事件的女主人公为了挽回自己的男朋友却做了极端的事。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同,这也是世界变得丰富的原因,陆一飞只为赵学姐感到不值,对人渣表错了情,然而当陆一飞看到余小蕾这个小女生眼里闪着憎恶的光,就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不会被眼前的女孩子认可。   “我们恨张新华不只是因为这样,”好像看透了陆一飞的想法,余小蕾摇摇头,眼里转着呼之欲出的泪水,“学长出国深造,张唯唯也没事儿人一样上着学,也许我们更该厌恶他们,但没有。”   张新华的恶比这对男女更甚。   “你知道吗,赵学姐本该有个可爱的小宝宝,但出事的时候是不是连警察都没有提起?”   “她怀孕了?”陆一飞有了不好的预感。   “出事前有学生造谣赵学姐搞□□,张新华找了她父母来硬是让她把孩子打了……”   陆一飞握着奶茶的手都感觉不到烫了,直到旁边伸出一只手掌把他的手硬拉开。   可能在普通的日常里,无法想到生活与恶的距离,然而当你真的身处在阳光背后险恶一隅里,才会发现,人真的可以坏到骨子里,罪恶融入骨血,若无其事地坑害无辜的人。   无怪人们总说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陆一飞突发地感到头昏脑胀,对面说话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玻璃一般,听不真切,身体总是一阵一阵发冷,像是突如其来地发热。   这也难怪,前段时间反复淋雨,冬天的雨水哪像春夏的雨一般温和无害,厚重的湿棉衣更是雪上加霜,再加上这几周的经历跌宕起伏,发热来势迅猛,能撑到现在也算是陆一飞身体底子好。   对哦,我淋了雨,那天去健闵商行下了好大的暴雨,汪明诚这狗子还玩失踪;唔……打工那天伞还坏了……恰好那两天还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什么来着?   !   一个灵光乍现,又被浑噩的感觉一个浪头打了下去。   余小蕾看出他身体不适,反正事情也也交代清楚了,就赶紧帮他打车。陆一飞迷迷糊糊地道了谢,汪明诚笨拙地架着他进了出租车里,中途去药店买了点药,就回了学校。   陆一飞本以为也就是感冒发热,没想到刚回到寝室人就像只蔫了的黄花菜一样软倒了,头脑里像塞满了棉花,此时也顾不得汪明诚了,嘴里发出了一句“去隔壁找人”就失去了意识。   意识朦胧间,总觉得有人在拨弄自己,仅仅冒出欠孟郎人情欠大了的想法,路一飞就沉入了更深的睡眠。   事实上,孟朗到了晚上□□点才回到寝室,彼时陆一飞烧得都快半傻了,嘴里不断呓语。   孟同学一回来就被汪明诚二话不说拉进了陆一飞的寝室。   孟朗一头雾水:“怎么啦,怎么啦”,看到陆一飞一动不动地躺着,愣了愣。   “哥哥发烧好厉害,脑袋超级烫,一回来就晕倒了。”   孟朗抓抓脑袋,看了眼桌上有药,“药吃了吗?”   “没、还没”汪明诚好像犯了错的孩子,“我塞进他的嘴巴里但是他不咽。”   孟朗也没怎么照顾过人,“你去拿个勺子把药磨碎了化在水里,我打盆热水来给他擦擦身。”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把药硬往病号嘴里怼了又怼,才喂进去三分之二,躺着的人本能得觉得嘴里苦一直在吐口水,孟朗只能拿着毛巾不断给他擦脸上流的到处都是的水。   “这样不行,衣服都给汗湿了,我的天,被褥也有点潮,陆一飞你汗性也太大了吧。”孟朗把厚棉被从他身子底下抽出来,堆在一边,还好外套已经给脱掉了,不然给一个昏迷的、手长脚长的人脱冬天的衣服又是个巨大的工程。   汪明诚在孟朗的指导下,把陆一飞上半身扶起来灌了几杯水,防止他脱水,刚放下杯子就看到孟朗竟然把陆一飞的羊毛衫褪到了脖子上。   靠在汪明诚身上的人露出平坦的肚皮,劲瘦的腰肢,在深色毛衣的映衬下皮肤雪白,出汗的皮肤因为接触了冷空气,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啪!”   汪明诚把孟朗的手打掉了。   孟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去褪陆一飞毛衫。   又是“啪”的一下。   孟朗压低嗓子喊:“我靠,你干嘛啊!”   “你别碰。”   “不碰用意念帮他把湿哒哒的衣服脱了啊?!”   绞好的热毛巾都要凉了,孟朗简直无语了,不知道这种时候陆一飞他哥发什么病,“不给他擦身,裹着湿衣服发热更严重,给你弟整出个肺炎你就高兴了是吧。”   “我来。”说着夺过毛巾,从上铺拿了一床干爽的被褥,把陆一飞藏进去,在被子里给他脱衣服。   孟朗看着昏迷中的人被他折腾来折腾去脸梦话都没力气了,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哎,行吧,我不管了,孟朗甩甩头:“我去给你们这些祖宗弄点饭,你记得三四个小时候后再给他吃药。”   “嗯。”汪明诚头也没回,笨拙地绞着蓝灰色的毛巾给躺着的人擦身。   第二天早上,陆一飞从床上爬起来,头还是晕乎乎的,但比昨天那突然像被投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好的不止一点半点,虽然浑身还是有些酸软无力。   伸个懒腰,发现一颗头靠在他枕边,汪傻两只胳膊垫在脑袋下,身体斜倚在床边,窗口的阳光打下来,头发蓬松柔软,连五官也柔和了看起来就像个邻家大哥,完全不像几周前初次见到的那么凌厉那么锋芒毕露。   陆一飞揉乱他的头发,谁知道汪傻警觉地抬起头来,两只颜色偏浅的瞳孔直直地对着他,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哥哥好了!”   陆一飞脸上带着笑,“你没吓到吧。孟朗来这照看我了?”   他本就白,在晨曦从窗子透过的微光下,明媚腼腆的笑容好像发着光,汪明诚呆呆地看着他,耳朵里啥都没听进去。 第9章   起身洗漱完,去隔壁发现孟朗还在睡,打算先去外面买个早饭填饱两个人的肚子。两客汤包两笼烧麦,三个奶黄包,再加两碗咸豆花。   坐到早餐摊位上,汪明诚对着豆花撇着嘴,陆一飞只好去给他换了碗甜的。饿得狠了,陆一飞一个人就解决掉大半,正腆着肚子打嗝,一个眼熟的电话突然打进来。   “严警官?”   “是我,陆同学,一部分人不同意我这么做,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将我们警方已经确认过的案件细节和情况共享给你,希望你能协助我们办案。”对方声音难得的局促,似乎并无把握他能同意。   想也是,知道得越多风险也就越大,而且好不容易洗清了嫌疑,一般人谁还乐意趟这趟浑水。   但陆一飞之前已经想清楚了,不如说并非他的责任心驱使他这样做,冥冥之中仿佛总是有人不断把他往事件旋涡中心推去。   没有犹豫就答应了,陆一飞又闪现了昏迷前的那个想法,“刚好我也有个想法要跟你们说。”   怕凶手一直躲在幕后,严警官不敢贸贸然将他约在派出所里,怕打草惊蛇,明明他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指向凶手。如果让凶手觉得路一飞频繁接触他们获得了线索,很可能让凶手躲起来或是刺激他对知之甚多的陆一飞动手。   挑了学校附近的一个网吧,要了个包间。网吧里充斥着各种游戏音效,绚丽的人物招式照的他们的脸上忽明忽暗的,嘴里大呼小叫地招呼队友、部署战术安排,一片嘈杂,倒是很难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严长海看他把汪明诚也带来了愣了愣,毕竟多一个人多一张嘴,在陆一飞再三保证他表哥不会吐露一个字之后,才默许他在场。   包间里空调开的很热,陆一飞脱了外套之后,帮着汪明诚把过紧的派克大衣也脱了挂在游戏椅上。   严长海来了不久,茶水的颜色都还没变,茶叶自在的漂在水杯中央。而茶杯的主人,捡了些最近的进展说了,然后将尸检报告和凶手为同一人的事实,再将案件的细节一一陈述了一遍,尽量不加上自己的、警方的推测。   “听了这些,你有什么想法?”   陆一飞挠着下巴,摇头。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大脑有什么过人之处,从小到大逻辑思维能力也没有比其他人强,何况就连警方都尚未摸到那根藤。   “让我自己想太难了,就像一道数学客观题,只给了题干,没给问题和选项一样。不如说说你们的推测,我看看能不能帮的上忙?”   严长海点点头,让一个从未经历过刑侦案件的学生来提出想法确实有点异想天开,遂抛出了自己的两个疑点。   一是两个受害人的联系或者说是共同点,凶手为什么挑这两个人下手,既然不是跟受害人直接的恩怨,那凶手的筛选条件是什么;   二是凶手对于两个受害人的杀人手法,造成死亡的致命伤明明相同——都是胸口利器伤毙命,过程却迥然不同,按时间顺序来看,像生疏到熟练的一般过度,奇怪之处在于,就两个受害人就完成了凶手杀人手法从生疏到成熟的转变。   如果说是因为男女的力量不同,使得凶手面对柔弱的女性更容易下刀子,倒是勉强说得通,但总觉得有违和的地方,第一个受害人身上的伤口太多了,大大小小20多处伤口。   他们目前认定,凶手第一次是伪装毫无经验的样子,警方只能从医学系入手排查,重点排查医学系的教授和学生。   “第一个疑点,如果他们两个生活上查无交集的话,我有一个想法,”陆一飞给说的口干舌燥的严警官加了点水,“这两个人有共同点。”   “他们都做过坏事,可能我这样表达有点幼稚,但是去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后,我只能想到这个,前段时间我参加同学会……”   严长海想起来,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   “——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一个学妹,知道了学校一个女同学跳楼的真相,就去年六七月份吧,你如果回去查估计能查到档案,不过档案里估计是写了因为感情纠纷什么的。然而在这之前,事实是张新华为了帮亲侄女抢男友,使了手段抹黑女学生的名誉,还害她堕了胎。”   “真有这种事。”严长海问清了消息来源,准备到时候再去确认。   “这件事做得间接又隐蔽,但好多人确实知道这件事,也就是说张新华做了以社会目光来评判的“恶事”,而罗塞就是一个常做坏事的“恶人”,这样一来两个人就有共同点了。那么凶手杀他们的原因,会不会是——”   “实施正义的制裁。”   严长海眼睛一亮,虽觉得凶手行事真能有这么荒诞吗,但做警察的素养还是告诉他,不要局限自己的思维,很多凶手就是因为行事异于常人才一直逍遥法外。   严长海:“他们两个符合了凶手择“恶”行凶的标准。”   陆一飞越说越顺:“对,按照这个逻辑,严警官你的第二个疑点就会得到破解,”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以自己的‘正义感’实施了对于两个受害人的判决,下刀的数量即为他的量刑,这么说吧,他觉得罪行重的,生前让他感受到苦痛,这么多刀,如果不是深仇大恨的话不是很像严刑拷打吗;而他觉得罪行较轻的,直接一刀毙命。”   严长海看着对面这名青年,上手就呼噜一下他的头毛,“好小子,不错嘛。”   陆一飞不好意思地握着茶,“对了,我是要来跟你说……”   期间严长海的手机一直叮咚叮咚地响,但是他怕打断陆一飞的思路,直接开了静音。他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仔细分辨微信群的聊天记录,翻了一会,打开放大了一张图,看了一会儿道:“犯罪嫌疑人的侧写出来了。”   好像拍电视剧啊。   “能说吗?”   严长海道:“没有太多内容,凶手为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三之间的男性,惯用手为右手,幼年时可能遭受过刺激,导致性格有些偏执,但表面上又很注重别人的看法,在大家眼中人可能不错。你多注意一下学校里有没有这样的人。”   可能缺少了像电视剧里的那种侧写的推理过程,陆一飞稍微有点失望。   “符合条件的人也太多了叭,”光是前两点,在座的三位一个没逃过。   严长海少有的有些窘迫,“心理测写要是直接能锁定犯人那是影视作品里的夸张手法,现实中只能作为一种辅助手段,多少已经缩小嫌疑人的范围了。”   “好吧,我留意看看。”   “你刚要跟我说什么来着?”转移话题道。   “对了,还没有太多力证,就是我的一个小猜测,”陆一飞想起发烧时候,脑子混沌状态下冒出的那个想法,“凶手处心积虑地选日子实施正义的制裁,不可能天气都没算进去吧,凶手是故意挑选雨夜下手。”   严长海没有像先前薅陆一飞头发般地肯定,显然也觉得推测的立场不坚实,“怎么说?”   “感觉。”陆一飞烦恼地抓抓头发,“非要说的话,凶手好聪明啊,杀了两个人,却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在如今天网密布,科技搜查手段这么成熟的情况下,还能全身而退,如果不是我哥偶遇过凶手,连替罪羊都送上门了。”   陆一飞的嘴上都能挂个油瓶了。   严警官无奈地笑笑,“但最终不是清者自清了吗,还多一个努力破案的人。”   “哎,我太难了。”   “哼!”汪傻不完全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看陆一飞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就同仇敌忾地瞪了严长海一眼。   暂时也没有更多线索,快到中午了本想一起吃个饭,严长海拒绝了,“下次吧,等到案子破了之后,我请你们吃饭。”   陆一飞点点头,虽然也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   走出网吧,重见天日,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早上吃太多到了饭点也还不太饿,陆一飞带着汪明诚去了超市。   学校附近有一家大型超市。抄近路穿过女生寝室楼边上的小路,沿着河大概走上三百米,过了桥上了大马路,再走一公里拐个弯就到了。   陆一飞带着汪明诚轻车熟路地进了超市,四楼是小家电、三楼是童装玩具,一些便宜的衣服鞋和零食区在二楼,一楼都是卖衣服的门店,牌子都是些没听过的本地牌子或是山寨牌,店员总是站在门口,喊着打折促销大减价。   走进一家打五折的字号涂得特大的商铺,陆一飞拎了一件灰色立领面包棉服,还有一件里面夹毛的黑色派克大衣,扔给汪明诚试试。汪明诚脱了过紧外套,明显比先前陆一飞的衣服要舒服许多,有些开心。   两件大衣都合身。汪明诚个子高、宽肩窄腰,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衣架子身材,几十块的地摊货穿得有型款款。   虽说还是比不上穿西装的样子,陆一飞想象他梳着大背头穿西装目中无人的样子,再看现在汪傻的半张脸都在派克大衣帽檐柔软蓬松的毛里,刘海乖顺地落在额前,柔和了因为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巴颏而显得有点强势的线条,像个十足的一个大男孩。   也挺好的。   导购小姐姐自从两个帅哥一进店就眼睛一亮,跟在他们身后,看其中一个试衣服,赶紧推荐:“帅哥,真有眼光,这件黑色大衣刚出来就被抢的差不多了,你这件是最后一件了,号太大了断码了所以打的五折呢,而且今天店里两件再打八折哦。”   今天的销售业绩就靠你们了,导购小姐姐露出标准八颗牙的灿烂微笑。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陆一飞打包了两件衣服,去二楼再添几件长袖T和卫衣。汪明诚人高马大的,陆一飞懒得比划,全给拿的最大号的。   扫了几排货架,他回过头占汪明诚便宜:“臭傻子,我对你真是好啊,亲爹也不过这样了吧。”   结果发现汪明诚落后在身后几步的地方,呆呆得望着货架对面。   折回去几步,抻长了脖子去看,结果对面只有正在挑选大码内衣的年长妇女。   陆一飞:……缓缓地打出一个? 第10章   “瞧不出来,口味挺重啊。”陆一飞箍着汪明诚的脖子往下拽,确保他一边的头歪下来耳朵能听到他说话,“能不能消停点儿。”   汪明诚困惑的脸转过来,自己也闹不明白看到了什么,抓抓痒痒的耳朵,“我想喝可乐。”   陆一飞看了看超市长得拐弯的付款队伍,拎着购物篮走向长长的队伍,一甩手让汪明诚自己去饮料区拿可乐。   汪明诚在饮料区转悠,拿了一瓶2L的可乐,想想又换了6听装的可乐,确保能收获更多快乐后,透过货架的层间空隙,能看到理货员弓着身子从推车上搬下两箱乳酸菌饮料。   汪明诚盯着看了一会,对方感觉到身后如有实质的目光也看了过来,确认了一下,高兴地打招呼道:“这不是陆一飞的哥哥嘛。”   汪明诚对外是很高冷的,确切的说在陆一飞的耳提面命之下,能不搭理别人就不搭理别人。敷衍的点点头,开口道:“我认得你。”   刘正阳从货架后转出来,把因理货而有点歪的眼镜推推正:“是啦,咱们寝室楼不是总见面吗?”   “不是寝室,”汪明诚摇摇头,转身走了。   留下一脸懵的刘正阳,觉得陆一飞的哥哥有点奇怪。   排了十几分钟,队伍完全没有缩短的意思,陆一飞真是服了,中午也这么多人,超市买东西是不用花钱了吗。   被超市年货节付款队伍劝退的陆一飞只能再去逛逛其他的地方。逛超市就一点不好,不管需要不需要总会往篮子里添一点啥,陆一飞把篮子放回去换推车的时候认命了。   两个人走到生鲜区,汪明诚扒在鱼缸边上盯了一会,也不知道是想吃鱼还是怎么的。那些淡水鱼一见到这么张人脸凑近,纷纷逃也似的游到了角落里,用一侧的眼睛观察。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旁边望着他,好像觉得这么大个人了还盯着鱼看非常有趣,“哥哥看鱼鱼,”孩子的妈妈在挑鲫鱼,犹犹豫豫不知道该选哪条,如果让超市的工作人员帮忙挑,一看就看出她不懂,对方一定不会挑最好的给她,以免卖到后来剩的都死了。   手指犹犹豫豫从这条换到另一条,工作人员都有点不耐烦了。   汪明诚随手指了一条,“就这个吧,腮鼓起来,活泼,还很新鲜。”   那位妈妈感激地就指了这条,工作人员不是很开心地捞起装袋,随口一句:“小伙子很会挑嘛。”   汪明诚面无表情地继续盯鱼。   “哥哥会跟鱼鱼说话,好厉害。”   陆一飞在一旁看着汪明诚跟身旁小朋友俩天,看着自己双手抓住的推车里层叠的衣服,发现自己似乎忽视了汪明诚正在好起来的事实。   相比刚醒过来的时候,汪明诚幼稚的话渐渐少了,话语开始变得有逻辑和明晰起来,虽然记忆还未恢复,但能够猜到脑袋里的淤血很快就能散了。   他抿紧了唇,径直走向了蔬菜区。汪傻看他不管自己走了,赶紧站起身来地跟上。   蔬菜区边上就是冷柜。那肉眼可见的冷气成片地扑出来,激得陆一飞打个喷嚏。   揉揉鼻端,想来感冒还没好那么快,突然被汪明诚高大的身影挤开,远离了发出阵阵寒气的冰柜,汪明诚俯身去拿一板想喝的酸奶,冷不丁被冻到了,不住地搓手。   要是一直是个傻子多好,陆一飞随即骂了自己一句。   晚上,已经门禁,几幢宿舍楼里的为数不多的灯几乎都依次灭了。明海大学12点就开始断网,学校不让学生通宵玩游戏的心可以说是非常坚定了。   风有些大,宿舍楼边的香樟给吹的枝叶翻卷,发出沙沙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像是唯一的响声。而此刻,某个男生宿舍突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和桌椅拖拉的尖锐嘶鸣,搞得刚入睡的几个寝室怨声载道。   “有毛病啊”   “大晚上的发什么神经。”   “吵吵吵,滚外面吵去。”   而此时,在这间火药味正浓的宿舍里,张彬、林全、刘正阳还有个叫袁珂的男学生,姿势不自然的或坐或站在不大的房间里,一张椅子掀翻在地,包、书、笔记,饼干在地上四散一地。   张彬和袁珂都是医学系的学生,两人寒假都由系里教授带着实习,也因此住在寝室里。没错,明海大学虽不是一个医科大学,却有一个医学系,这个系所招的学生是定向就业的,学生毕业后签订协议,将在一家指定的医疗科技公司供职。   医学生最近都不太好过,不知道警方怎么想的,学校里出了事之后就拿医学生开刀,一个个轮番被找去问话,连带实习的导师也不能幸免。   学校里任职的老师被害,学校若不配合调查会显得冷漠无情,没办法,医疗实习只能叫停,把这些想要靠着实习拿学分的学生弄得很不满。   而夜半吵架的起因在于,林全偷翻张彬的包,恰巧被张彬和过来串门的袁珂逮个正着。   啪地踢了一脚张彬在地上的包,林全一米八多平时有些怂的大高个,此时平凡的脸上竟有些狰狞,“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从背包里散落出来的除了纸巾杂物,还有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刀刃能照见人,泛着冷厉的光。旁边还有个散开的黑色真皮皮夹似乎还有其他规格的医疗器材。   这段时间是敏感时期,大家看看手术刀再看看张彬,想听他的解释。   “能是什么,手术刀啊。”张彬耳朵都气红了,感觉完全调了个个儿,他逮到林全的小偷行径却被反咬一口,贼喊捉贼。   “你在寝室里好好的带手术刀干什么。”   “实习的时候练习不行啊。”   “你少骗人了,又不是学的外科,真以为自己是个医生啊,你这个杀人凶手。”   张彬脑门青筋起伏,没忍住冲上去给了他一拳,林全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袁珂和刘正阳匆忙上来拉人。   刘正阳:“哎,别动手,好好说话,你们是要把宿管老头吵醒吗。”   袁珂使劲吃奶的劲儿扣住张彬的一边肩膀,却抵不住他的双脚还不住地朝林全踢蹬,几次都擦过站在林全身前的刘正阳。   “神经病啊,林全你有妄想症吗。”   “你敢说你没有嫌疑吗,越想你越可疑,据说张新华就是被手术刀捅死的,何况你那天晚上还不在寝室里。”   拉人的袁珂惊住了一般,但还是死死拉着张彬不让他去给林全窝心脚。   林全越说越觉得逻辑合理,“警察为啥不查艺术、城建、管理,不就是你们医学系的有这个技术杀人。”   这话把袁珂也得罪了,一直沉默的他开腔道,“你这么说是觉得医学生都得杀人,太荒唐了吧。”   “那你让他解释为什么随身带着刀。”   袁珂看了看不发一言的张彬,“或许他有自己的理由。”   “不在场证明呢?”   袁珂再次看向张彬,张彬竟眼神散乱,撇开了头。   林全这下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鱼,扑上去就咬:“说不出来了吧,我替你说,你发现张老师晚上一个人落单了,杀了她泄愤,就捅死她还藏在了艺术楼里,伪装赵学姐复仇,好摆脱嫌疑。”   张彬:“我有什么必要杀她。”   林全阴骘地笑了笑,“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吧,张新华给董宇那个出国深造的名额原本是你的,你不就是去找她理论,才被她陷害休学了一年嘛。”   张彬:“……”   袁珂惊疑不定地松开了把住他的手。刘正阳也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张彬抿了抿唇,感觉到嘴巴有点干,动了一下嘴唇“我没……”,下一秒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刘正阳。   “正阳,我们是室友,一起住这么久了,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刘正阳镜片后的眼睛如一潭平静无波的深井,叫张彬有些心慌。   刘正阳挪眼镜的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内心全然不像表面上那样镇静:“你杀不了人的。”   确是为他开脱,张彬感激地笑笑,却听林全把桌子拍的砰砰响,又引来别的寝室的一顿骂。   “你们傻吗,他满身疑点还敢相信,正阳你还记得吗,”林全清清嗓子,“那天陆一飞被警察抓,也是张彬告诉我们的,但最终陆一飞被警察放回来了。咱们吃火锅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给他下套,让我们对陆一飞起疑心。”   张彬看了眼在思考的刘正阳,“你说够了吧,说够了滚出我的寝室。”没了桎梏,张彬抡起拳头作势要打。   林全看着刘正阳执迷不悟的样子,索性开了门,直接把人拉走:“走就走,正阳今天上我那儿去睡,谁知道今晚杀人凶手会不会把我们灭口了。”   袁珂深深看了他一眼,走时:“你最好明天给大家个解释。”   门砰的一下关上,屋子里静谧无声。张彬这才听到自己频率过快的呼吸声。   伸手关了灯,平躺在床上。黑黢黢的一片,哪怕窗帘都拉开,也进不来一点光。寝室外面的风一阵紧似一阵,能听到窗扇抖动,发出嗡鸣。   冷空气从窗缝里漏出来,吹得他头脑有些麻木,漆黑的空间就像一个冰冷的深渊,把他整个人吸进去。   今夜,注定是难眠的一夜。 第11章   这个冬天……寝室楼真的过于热闹了。   陆一飞呆坐在床铺上,耳朵里传来宿舍外的吵嚷声的时候,出现了既视感。   “这个场景我好像见过。”   汪明诚拍拍他的脑袋,洗漱完吃起了陆一飞昨天买的、已经有点冻硬了的肉夹馍。   隐约还能听到救护车开着蜂鸣器渐行渐近的声音。出门的时候陆一飞脑子里浮现出了“大学生沉迷网游休克无人发现”的报道。   从五楼的走廊探出头去,只能看见一辆救护车停在楼下,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依次从抬起的车门后鱼贯而出。   ……是他们这栋楼。   从楼梯间往下跑,陆一飞被堵在了三楼。男寝的同学们像沙丁鱼一般挤在楼梯和走廊上,探头探脑地说着什么。   围观的人在一个寝室门口排开了一圈却没人进去,后面的人拼命地抻着脖子搭着前面人的肩膀张望。   像陆一飞这种刚来的,都在东问西问发生了什么。   “好像有人自杀了?”   “谁啊?”   “312寝的,不知道是哪一个。”   陆一飞僵硬地把脸转向说话的那个同学,“你说……哪个寝。”   很快他就发现不必从别人口中得到答案了。   医护人员从离第七宿舍楼最近的楼梯上来,堵在楼道口的学生纷纷让路,不断往四楼的楼梯上涌,陆一飞被人流带着上了三楼到四楼的楼梯中央。楼道在六、七两幢宿舍楼之间,从他的角度,勉强可以看到312寝室门口的状况。   过了没几分钟,医护人员抬着一个人从寝室里出来,一个急救医生似乎已经做了紧急处理,单手按着担架上的人。   看不清是谁,陆一飞只能看到血氤氲开来染红了那个人身上的止血布。随着担架一起出来的,还有手足无措的刘正阳,他的眼镜因为慌乱的步伐弄得歪着。   躺着的……是谁?   很快在医护人员身前经过的同学看到了担架上生死不明的人,从前往后一个一个传开来。   是张彬。   陆一飞勉力跟着去了一楼,跻身过去拉住了手足无措的刘正阳。   “怎么回事啊。”   近看才发现,刘正阳镜片后双眼有些失神,“张彬他、他割腕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割腕?   “监护人赶紧跟上。”医护人员在车上喊。   刘正阳甩开陆一飞的手,上了救护车,跟着舍管老吴头一起陪护着张彬开往医院。   陆一飞看到林全站在远处,面上神色不太好,看到他望过来,急忙挪开了视线。   这莫名其妙地一早上,到底发生了啥,他拍拍胀痛的脑袋。   然而还没等他决定要不要打电话跟严长海说一下情况,关于今早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彼时好几个男生在开水房里泡泡面,其中一个早上在救护车的蜂鸣下还睡得人事不知的男生打听到今天早上的事,另几人就带他去了三楼。陆一飞跟过去。   那男生的寝室与张彬他们寝室只隔着一间寝室。学生宿舍隔音特别差,昨晚上312吵架的声音依稀传进了已经熄灯的316寝,他们还加入了骂312扰人清梦的队伍。   据那男生说,听到了其中一个喊另一个杀人凶手,还有提到什么手术刀,说到这里点了点人群后的陆一飞,“还提到你呢,说那天污蔑你,给你泼脏水。”陆一飞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而自己也迷糊了。   “你说手术刀,手术刀怎么了?”   “好像是说,手术刀捅人什么的,我也没听太清楚,好像还说谁随身带着手术刀之类的。”   陆一飞看打听不出来什么了,赶紧给严长海去了个电话,严长海听完愣了一下。   听筒里的声音有点犹疑,“陆一飞,有个事情一直没跟你说。局里认为还有疑点,所以我就暂时隐去了这点,这两起案子的凶器都没有在现场被发现,案发现场附近也没有找到。”   严长海确认了一下他有在认真听,“你听好了,凶器不是普通的刀具,刀身薄而窄,哪怕是女孩子持刀也完全可以入刀很深,有点像是……手术刀,但却是两端开刃的。”   警方都没有公布凶器,甚至连我都不知道,那312的他们是怎么知道凶器是手术刀的,或者说,他们并没有在讨论凶器,而是在说寝室里有个人带着手术刀?   是谁呢?   林全和刘正阳完全没有必要带刀,如果是他们俩,估计就不是吵架而是报警了。   那就是张彬,只有他是医学生,勉强和手术刀这种医疗器械搭点边。那他带手术刀做什么?   陆一飞不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电话对面发现他长时间的沉默,等了一会忍不住说:“如果他们真的在寝室里发现了刀,我觉得你最好你跟去医院看看,搞清楚是谁带的刀,或许凶手就在昨晚吵架的那一批人里。”   “什么?”   严长海毕竟是个警察,理智得似乎有点不近人情了。但是陆一飞不一样,都是同校同住的同学,对于他来说怀疑自己的同学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陆一飞极力想否认,想告诉严警官他对大家都很了解,不可能有人做出这种事,但他发现在真相未明前,一切的辩白都苍白无力。   “……好吧,我马上去。”   明海医院急诊大楼。   还没靠近,一股消毒水混合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直冲鼻腔。   急诊门口呼啸着停下了一辆救护车,急诊科接应的医生赶紧上前把人抬到病床上往里运,不知道是车祸还是意外变得血肉模糊的人呼喊着疼痛,急救医生按压着患者的伤口,极力安抚。   陆一飞仿佛能看到张彬被送来时,脸色刷白奄奄一息的样子。   走到护士台,询问处的护士说已经张彬已经被送到住院大楼里,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陆一飞松了口气。   快走到门口,听见两个护士在聊天。一个对另一个说,“3号床的那个好像是个学生呢。”   “不是吧,那好端端的干嘛自杀。”   “这我哪知道,我只看到他那只手腕割得,啧啧,有点专业,连试探伤都没有,一般都不知道竖切伤口不容易愈合呢,看来是真想死啊。”   ……   陆一飞看也并不用问哪一床了,径自往护士唠嗑时下巴点点的那个房间走去。不料门口就被拦了下来,一看是个眼熟的学校辅导员。   那老师上下扫视了他一会,肃着脸:“他父母来前暂时不接受探视,”   吃了个闭门羹往回走,发现刘正阳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在看手机:“刘正阳。”   刘正阳从手机上抬起头来:“你怎么来了。”   “张彬还好吧,我听说情况稳定下来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陷入了难言的沉默。陆一飞心里浮现出严警官说的那话,搞得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张彬自杀这件事。   “想问什么就问吧。”   医院里静中有序,不时掠过拿着花篮匆忙的脚步,还有医护人员推着小车每个房间发药的身影。陆一飞哽了哽,突然像个锯嘴葫芦一般。   刘正阳看他为难的样子,主动开腔:“听到我们昨晚上吵架了吧。”   陆一飞尴尬地抓抓头:“……没,我睡得太死了。”   刘正阳:……   “林全跑来我们寝室玩,阴差阳错看到张彬的手术刀,就质问他是不是杀害张老师的凶手,当时张彬情绪不好,很生气就打了林全,但被我和袁珂拉开了,”刘正阳突然意识到他不认识袁珂,稍作解释。   陆一飞知道底下还有说法,拉过刘正阳去了疏散通道里。楼梯间里打不到空调,凉飕飕的估计跟室外温度也差不了多少。那扇很重的防火门一关,就把他们俩独立在了一个冰冷的空间里,让陆一飞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他提振起精神:“带手术刀很奇怪吗。张彬本身就是医科生啊。”   “奇怪的是林全说,张彬在张老师被害那天没有不在场证明。”刘正阳看到对面求证的目光,突然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一双杏眼看起来有点无神,“……那天他确实没回来寝室,但这也不能说明他就去了艺术楼啊。”   “这说法太牵强了,林全他,不至于这样就怀疑张彬吧。”   “他还说,张彬以前的国外交流名额被张老师给了董宇,导致张彬休学一年留了级。”刘正阳的表情有些无措,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室友曾牵涉进张新华的恩怨里。   在吃火锅那天,当他们谈论张新华的死时候,张彬看似冷淡而克制的表情后面……又是怎样一副面孔呢。   “董宇?”   “赵学姐的男朋友。”   陆一飞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总是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听到熟悉的名字,张新华周围的人和事都连成了一个回环,背后的阴影就像一张网覆盖着整个学校。   刘正阳猛地抓住陆一飞地手臂,“张彬他不是凶手。”   我当然相信他不是凶手,不过陆一飞没有把话说出来,他的脑海里始终萦绕自己的“正义制裁论”,哪怕不断出现线索一个一个打他脸。   不过现在的时间点自杀真的好可疑啊,陆一飞搓着下巴,在外界不知道是连环杀人案的前提下,这不就像是默认了自己就是杀张新华的凶手吗。   张彬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知,就算想要当面问他也不可能。   “刀,手术刀张彬一直带在身边吗?”   “好像是的,他总是随身背着个包,刀掉出来的时候张彬都没有什么惊奇的反应。”刘正阳靠在墙壁上被冰得一个激灵,又站直了身体。   “为什么林全会觉得,张彬带了手术刀他就是凶手?”   “应该是觉得张彬没有必要带刀吧。”刘正阳回忆了一会道。   陆一飞把脑袋缩回带帽棉服里,捂住冻僵的耳朵,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一般学生在学校死了人的这种敏感境况下,哪怕身边人带了刀具也只会认为防身用,怎么林全第一反应会是张彬就是凶手,林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在刘正阳的注视下,给林全打了七八个电话,但对方一个也没有接。 第12章   “靠,你洗衣粉都搁半包了!”   后面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他往洗衣机里抖落袋子的手,林全一惊,手一松整袋掉在洗衣桶里。   “这都能洗咱们一栋楼的衣服了。”那男生推推林全看他傻站在那儿,一头雾水地走了。   林全拼命地深呼吸几口,鼻尖萦绕着的洗衣房独有的水汽味道,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能闻到一股血腥气,就好像张彬割腕汩汩流出的血的味道,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一米八六的大汉看起来有些畏缩。   他不断地想,张彬为什么要自杀。经过昨晚的事儿,就好像是他把刀递进张彬的手里一般,他……就像个怂恿别人自杀的始作俑者。   张彬或许是清白的?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他掐断。   不,张彬肯定是被我戳破了真相,没有勇气去自首所以才畏罪自杀的,对,就是这样。林全自己肯定自己,手里提着泡了水的洗衣粉和依然干燥的一桶衣服走出了洗衣房。   他不敢回去自己的寝室,因为回寝室,必然要经过312寝室。   早上刘正阳发现张彬不对劲的时候,他这个寝室明明离得很近,看到被推搡却纹丝不动的人,一步也不敢靠近,甚至一眼不敢朝床上望。就怕昨晚还跟他面红耳赤、热血奔涌的人,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张新华死的那天张彬的那天不在寝室,刘正阳也知道这点,他却伪善地不说出来;在听到张彬和张新华的恩怨时,袁珂甚至连辩驳都未曾为张彬辩驳半句,如果人算被他们逼死的,他们俩也有份,他可不一个人被这口锅。   林全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咄咄逼人的样子。   他不回寝室也不关注早上发生的事,但就算他不想打听,寝室楼里来来往往窃窃私语的同学早在辅导员那里打听出来张彬已经脱离危险的消息。纵使如此,也没有叫他内心轻松哪怕是头发丝那么的一点。   手机屏幕反复亮灭,陆一飞打来了几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有接,也不敢掐掉。   还想着等一切事情平息,他可以站出来说我在信号不好的地方没接到,就算是真的张彬的事要怪罪于他也不显得他心虚。   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静了音也像一层层阴霾叠加在他的肺叶上,呼吸一次比一次沉重,最终啪地一下,林全把手机掷在盥洗室的瓷砖上,那死白的瓷砖上很快就裂成了一块块,像一张蜘蛛网一般挂在墙上。   派出所。   严长海揪着头发,有点焦头烂额。这几天所里白加黑摸排,讲真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广撒网搜查,效果真的是杯水车薪。张了一张覆盖了整个海面的渔网,就是不知道凶手这条滑不溜手的鱼会不会傻傻地自己撞上来。   “你好,这里是明海长汀街道派出所。你说……好的,我这边记下了,我们会派人来一趟的。”   严长海看到小何接了一个电话后兴奋地朝他跑过来,“严哥,杀张新华的疑凶冒出水面了。”   “不会是明海大学的学生吧。”   “你怎么知道!”小何一脸“哥你真是神了”的表情,“有学生举报说晚上听到了有寝室晚上吵架,一个学生指认另一个是凶手,被指认的自杀未遂。”   严长海心里却很没底,事情真的会这样简单吗。   “吴警官回来没有?”   小何侧着脑袋想了一下吴警官的行程,回答说:“目前还没有,前两天张新华案子的一个涉事人从国外留学回来了,吴警官应该下午带人去问话了。”   第一个受害人的社会关系太复杂了,几乎每一个被勒索过,被威胁过的人都有可能心生杀意实施犯罪,警方要搜索嫌疑人就跟学期末老师要划重点,却把整本书的内容都圈上红圈一样,范围毫无意义可言。而张新华就不同了,社会关系相对单纯,还是本市人,家庭关系较为和谐,生前接触最多的就是学校里的学生和同事,就算跟人有恩怨,众目睽睽之下也有迹可循。   吴警官把搜查眼光放到张新华的社会关系上,完全是无可厚非的。   严长海点点头,“把具体地址给我,我也去看看。”   小何惊讶地瞪大眼睛:“严警官,那你不跟我们去明海大学查查学生举报的事吗?”   严长海摆摆手:“你们去吧,仔细做好笔录回来。”   到了吴勇气那边,严长海发现进展却并不如他所想。   随行而来的民警均身着便服,据说是受询问人强烈要求的,约见地点就在该男子的家里,本市一个中高档小区里。   此时,屋主架着腿闲适地坐在正对着玄关的真皮沙发上,几名便衣坐在他对面。严长海走近了才发现,吴勇气的脸上竟看起来有点隐怒和憋屈。   一名站在远处的民警拉过严长海说了现在的情况。其实不说也很明显,警方并没有得到什么新的线索,甚至还被貌似配合的男子冷嘲热讽了一波。   “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什么连环杀人案我根本不清楚,也没有你们要的线索,我一个人国外刚回来,怎么怀疑也怀疑不到我头上吧。”   这个男人确实有一副能让女孩子心动的皮囊,穿着一身奢侈品西装,发型显眼得精心打理过,浑身上下也有些潇洒的气度在,无怪乎女孩子为他争风吃醋。   “张新华生前得罪了不少人,据我们了解你跟她之间也发生过一些事情。”   董宇脸色变都没变,“没有,我跟张老师能有什么恩怨。我们接触都不多。”   吴勇气按捺住脾气:“据了解,你跟她的侄女张唯唯有过一段感情。”   “你们也看到了,”董宇摊开手示意他们随意看,“我就一个人住,感情的事情说分手就分手不也很正常吗,我和张唯唯已经好久不联系了。”   和张新华的关系撇的真是一干二净。   要不是吴警官他们早就掌握了董宇前女友跳楼和张新华给他留学名额的事情,真的差点被他骗过去。即使很想反驳他,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他们手里并没有任何证据。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能借用一下厕所吗?”严长海捂着肚子,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董宇抬起手给他指了厕所。   严长海听着客厅里声量越来越大的你来我往,仔细看厕所的陈设。   董宇的住所简单干净,一水儿的深灰和白色的性冷淡风家具,墙壁上挂了几幅印象派的挂画作为装饰。就连厕所也是干干净净,彷如刚刚打扫过一般。洗手台上仅放着刮胡刀和几件男性护肤品,每一个空间里都看不出女性居住者的痕迹,确实像是一个人住的样子。   他拉开抽屉,在一堆刮胡水、定型喷雾和护肤品中发现了一包女性用品。看来,董宇的话也不是完全无懈可击。   严长海按了一下冲水的按钮,走了出来。客厅里,吴警官已经将学生之前传的董宇和赵、张之间的恩怨拿出来激他,然而董宇仍旧是那副软硬不吃的样子。   “你们的感情中间还有一条人命,这也叫没关系吗?”   “我前女友一时想不开做了极端的选择,我虽然心有愧疚,不过你们不会拿这个要拉我去坐牢吧,我尚未结婚,感情生活也应该是自由的,不知道怎么触到了你们的神经,”董宇冷冷地继续嘲道,“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好好查查案子,别被人叫酒囊饭袋,到时候又死了一波人。”   “你!”   一边沉不住气的小警官回道,“看你这样子真替那个为你跳楼的女孩子不值,渣男,死的怎么不是你呢。”   “住嘴,”吴勇气瞪了一眼,用口型说回去再教训你,立刻提出了辞行。   严长海看到董宇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龟裂,福至心灵道,“不知道吴警官刚才有没有告诉你,这两起杀人案的共同点。”   不紧不慢地勾起了对方的好奇心。   “是‘恶’,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目前似乎只挑做过坏事的人下手,既然张新华这个从不手沾血腥的人也死了,有什么理由相信你和张唯唯能平安无事呢。”   表情刚有点缓和的董宇,能看出随意摆放的二郎腿有一点僵直。严长海转过身,拉过瞪着他要说什么的吴警官赶紧走了。   回到警车上,吴警官对刚乱说话的人一通训,小警官委屈得支棱着耳朵乖乖听训。索性他还兼任司机,吴勇气说了两句也就罢了。   遂回身看向后座的严长海,“小严,今天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凶手怎么就只杀恶人了?”   严长海把之前和陆一飞的分析说了,吴勇气听完虽觉得不失为一种思考方向,但还是觉得不够严谨。   “罗塞儿和张新华当真毫无关联吗,凶手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杀的人?是恨意还是正义?”   车里只有一阵静默。这个横亘在众人心中的疑惑随时间的推移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吴勇气点燃了一支烟,顺手打开了窗,很快呛人的烟气儿和刚打上的暖气都从窗口泄了出去。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只有下一个受害人出现,才可能证明这个猜测是否正确,但作为一个人,私心里是不希望会有下一个受害者出现的。   “学校里又出了事。”严长海简单向车里人叙述了一下今早发生的事。   “你对学校比较关注,怎么看。”   “我们之前对罗塞儿身边的人全排过一遍,没发现他和张彬有瓜葛。如我们之前证明的那样,两起案件是同一人犯案,那他就应该也有不得不杀罗塞儿的理由才对。”   “如果他像你们所说,是出于正义杀人呢?”   “那他就没必要自杀了,一个觉得自己是‘绝对正义’的人,会出于愧疚和自责而畏罪自杀吗,我想答案是否定的。”   严长海说完,吴警官夹着烟的手指在车门上扣了几下,“我有一个计划。” 第13章   第二天,乌云翻卷。   明海的冬天雨水很多,但是冬雷滚滚的场面真的不多见。   纪兴抬头看了眼头顶饱满的积雨云,抱着一堆资料快步走向目的地。眼看着一场雨要来了,他可不能让师兄要的重要材料报废。可惜天不遂人愿,豆大的雨点从虚空中瓢泼而下,纪兴只能弓着身子,用脊背挡住雨水防止资料打湿。看雨势越来越大,他只好先在学校门口的保安室里逗留一会,等雨停了再走。   保安室里空调温度适宜。纪兴舒了口气,缓了缓,给师兄发了条微信。   “师兄,突然下大雨了,资料晚点给你送来。”   “好的,不急,路上小心。”   师兄人真好啊,纪兴想到师兄刚从国外回来就收到了一个国内知名的建筑公司的offer,对他的崇拜简直冲上了顶峰,听说师兄早几年就开始接项目了,何时他也能达到这种程度啊。   “诶,真的假的?”   “啊呀,老哥,我亲耳听到去寝室问话的警察说的,还能有假。”   纪兴不满地被两位保安师傅打断了脑补,却被他们聊得内容擭住了心神。谁都知道他们大学最近死了一个老师,还是个被学生吐槽上学校论坛热门贴的老师。   他曾经猜测过凶手可能就是热门贴上抱怨张新华的其中一个人,不满足于躲在网线后面狠狠辱骂,亲身上阵发泄了仇恨。   “噢哟,现在的小年轻真的不得了啊,说杀就把人给杀了。”   “可不是吗,还是个医科生,还没学会救人就先去杀人了,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咱那时候老师要是打我们骂我们,谁敢吭一声,书都没得读咯。”   “……就是,不过好像凶手自杀了呢。”   纪兴听得正带劲,却看见窗外雨渐渐小了,有阳光从厚厚的积雨云里探出来。跟保安师傅们道了声谢,就抱着资料走出校门,毕竟先给师兄送资料才是正经事儿。   纪兴到了那个小区,找到那栋漂亮的高层,来到了师兄家门前。上楼前他揩了揩鞋底沾到的泥巴,腾出手去按门铃。   迟迟没有人来应门。   他刚敲门,忽然发现门竟然已经给他开着了。   “师兄?”   玄关对面有一个人影坐在沙发上。   “师兄大白天的你怎么把窗帘都拉上了”,等他凑近那人,旋即爆发出了此生最大的喊叫声。   “啊——”   在明海的一个中高档小区内,一幢高层前警灯闪烁,围满了小区居民和看热闹的人,都被警戒线拦在了外面。   陆一飞拽着汪明诚在警戒线外喘大气儿,“我不行了,我好紧张。”   汪明诚一声不吭地拉拉他的手,果然手心里全是汗。   半小时前,陆一飞被吴勇气一个电话call过来,让他进凶案现场。这本来是违反相关规定的,但出于现在案情的焦灼状态,警方也不得不另辟蹊径,毕竟陆一飞和前两个受害者又千丝万缕的关系,让他来看看也许有什么突破也说不定。   陆一飞使劲浑身解数拒绝,当然了,现在的他身处现场,就证明了没拒绝成功。   “哎,阿傻,要是我待会儿晕倒了,你可别叫他们杀人现场里掐我人中,直接把我送急诊。”   汪明诚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严长海在警戒内冲他们招手,并且向警戒线边的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陆一飞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一弯腰,钻了进去。   “咋说,严警官。”   “死者是刚回到明海的董宇,C市人,明海大学研一,刚从国外交流回来,据说是为了接一个项目。董宇你知道吧,就是张新华诱发的跳楼案中的男主人公。”   陆一飞点点头。   “死者的尸体是被其学校学弟纪兴发现的,当时纪兴为了董宇送材料来到了他家,却发现公寓门开着,进来就发现董宇在一片黑暗中,已经死了。”   话还没说完,他们已经踏进了玄关,吴警官早就听到他们的声音,走近了接道:“尸体发现人纪兴说他本来早该到了,被早上那场雨困在学校的保安室,当时还跟董宇在微信上聊了几句,初步断定死亡时间在今天那场雨开始后,大概7点50分左右。”   陆一飞从进门开始脸色就有点差,鼻尖萦绕着难闻的味道。他有种坐在大巴士上坐了一整天似的眩晕和恶心感,等到他看到那人大张着腿瘫坐在沙发上,裤子和地上被失禁弄得屎尿横流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冲到卫生间大吐特吐,早饭全都贡献给了马桶。   汪明诚紧张地拿纸给他擦嘴,可是厕所只有厕纸,等陆一飞擦了一把发现不对的时候,也没力气骂他了。   “还能不能行了,快过来看现场了。”吴警官看他吐了好一会,倒是看到陆一飞身旁的傻子在案发现场还处变不惊的样子有些惊奇。   “给我两个口罩,你们继续说。”陆一飞接过口罩,两只聚精会神的大眼在上面眨巴。   严长海和他对了下眼神,有点歉意地示意他往尸体边走走。   陆一飞:……   “死者又是被一刀毙命的,右利手,伤口在胸口,形状跟前两个死者差不多,一把窄而薄的刀,比手术刀稍长一些,刀锋刀背两面开刃。凶器还是没有留在现场。血迹从厨房延伸到了会客厅,堆积在沙发前。”   吴勇气插话道:“凶手对用刀杀人挺执着的,明明以他的体型要杀比自己高大强健的成年男子,并不占优势。”   陆一飞犹豫,“是啊,用绳子、投毒的方法杀人不是更方便,用刀行凶反而会把血渍溅在身上暴露自己。”   严明海见讨论没有进展,对案发过程作了个初步还原:凶手和董宇熟识,清晨拜访,进门之后董宇先去给他倒了杯水,凶手走到厨房门口,喊了他一声,当受害人转过身,被凶手用一把酷似手术刀的利器制服。凶手将尸体拖到沙发上坐好,摆出瘫坐的姿势。   尸体垂着头,死亡时大睁的双眼和悲哀透过已经散开的瞳孔依旧能透出来。在姑娘们中间炙手可热的皮囊就摆在眼前,失禁、脏污、毫无生气,像一具放在舞台角落里废弃的玩偶一般。在这一刻帅气、才华、财富、受人追捧变得有如浮云,生前的如何如何体面在逝去生命面前不值一提。陆一飞是第一次见到董宇这个学校传说中的人物,却没想到见面的场景是这样的。   他还记得先前两个受害人死亡现场的照片。   第一个受害人罗塞儿,浑身湿透地瘫坐在健闵商行的柜台里的椅子上,仿佛还在老神在在地收着帐。   第二个受害人张新华,瘫坐在艺术楼多媒体阶梯教室的讲台后面,像是讲着一堂满座的课。   陆一飞不由得一个激灵,这个凶手不是一般的疯啊。   “现在微博上有句流行语,叫生活要有仪式感,我怎么觉得凶手杀人的仪式感好像挺强的,杀了人还要拗姿势。”   “确实,第一个受害人和这个受害人显然发现尸体的地点都不是被杀的地点,假设第二个受害人也不是,那挪动位置有什么意义呢,杀了人还不赶紧跑?”   “为了拖晚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好自己脱身?”严警官刚说出口就被自己否定了。   第一个死者当时警方一直在公开搜捕,很容易就想到他们可能回健闵商行躲着,张新华那案子也是艺术楼每天都有学生往来,何况大开着阶梯门这不是很容易引起注意吗?而董宇,早上有人来给他送材料,反而导致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提前了,不然总得要同居人来时才会发现。   似乎凶手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够脱身。   “嗯?董宇住这么高级的小区空调都不舍得开,这么省电的吗?”陆一飞感觉室内越来越冷,裹紧了棉服。刚进来时好像还不觉得,站的越久身体感觉越僵硬,露在衣服外面的耳朵脖子都被门口进来的风冻得有点失去知觉了。吴勇气人那么胖,但感觉厚厚的脂肪在冬天就不抵用了,搓了搓鼻子。   陆一飞询问正在拍照的其中一个鉴证人员有没有看到空调遥控。   那个鉴证人员一愣,“遥控倒是没看到,等把尸体送走了再开吧,会影响尸检结果的。”   陆一飞乖巧地点点头,那鉴证小姐姐看他小脸惨白、耳廓发红,怪可怜的,把自己为了工作方便放在一边廓形羽绒衣借给他。   严长海站立许久,悠悠地说:“不是没开,而是被凶手关掉了。”   “凶手咋这么节能环保。”   周围的人被冷不丁地这么一句弄得笑出来,感觉不合时宜又收了回去。   严长海叹口气,“你还跟我说你推理小说看得多呢,还不如庄明那个一天到晚只知道看柯南的。”   陆一飞快冻木的脑子一下子就被点醒了,“你是说,凶手关空调是为了掩盖开过空调的事实,他想让扰乱尸检出来的被害人死亡时间?”   严长海接着道:“确切的说,他想推迟死亡认定时间,可能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吧。”   吴勇气看了一眼现在还在阳台上被问话的目击者纪兴,“纪兴说他等雨停的时候收到过被害者的信息,会不会当时的董宇已经死了,凶手用被害者的手机回复的他。”   陆一飞和严长海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了阳台。那边的纪兴看到大家盯着他看,吓得缩了缩脖子。   ……还是不要把这个可能性告诉他了吧。   “电梯和小区大门监控我去查过了,”一个工作人员两手空空的过来。原本调取的监控应该拷贝一份放在证物袋里的。   “怎么?”   “物业经理说这幢楼的电梯监控坏了小半个月了,这段时间小区的特殊设备和水管总是冻坏冻爆,小区业主报修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维修师傅还没来及去修监控呢。小区监控昨天短路了,用不了。”   线索好像又断了。权衡再三,吴勇气还是安排了一波常规操作,找人排查案发时分这幢高层住户的证词和小区保安的证词。   以为查案子是顺藤摸瓜,现实却在大海捞针。   四个人杵在那儿讨论到现在,只有一个不会动的尸体在静静聆听,垂着头好似悲愤为什么杀他的凶手可以逍遥法外。如果他的灵魂还在徘徊,指不定戳着他们的鼻子怎么骂呢。   法医终于带着一批人前来搬走尸体,用一副简易担架。陆一飞眼尖地从抬走尸体的沙发上坐垫和靠背的夹缝里发现了遥控器。   伸出去的手很快被吴勇气带着手套的手打开,“慢着。”   只见遥控器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吴勇气拿起遥控器要装进真空袋里。陆一飞看到了,那分明是一个阿拉伯数字“3”。   再明显不过的、来自凶手的挑衅。   “他妈的,这狗东西。”吴勇气一脚踢在厕所门上.   厕所门猛地撞在墙上又弹开。 第14章   在陆一飞不知道的时候,警方已经和凶手已经有过一轮博弈了。   警方故意放出风声,说杀死张新华的嫌疑人目前已经被控制住了,是一名学医的大学生。以此让凶手放松警惕,让凶手觉得已经有了替死鬼,不必再犯案制造凶杀,同时也为警方寻找线索提供足够的时间。为了制造凶手的被动局面,让一个无辜的人暂时承受罪名,可以说已经是他们能做的极限了。   显然凶手并不领情。   空调遥控上那暗红的血渍“3”宣告着凶手自信,他仿佛要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展现自己出色的完美犯罪,就像一个个陈列在博物馆里的艺术品,等着人们赏鉴,吐露出一句句溢美之词。他缜密的头脑,狠厉的手段,成功的隐藏都是雕刻出这几件“艺术品”必需步骤,每一件成品充满了神秘令人驻足的价值。   “狗崽子,不抓到你老子就不回市局了。”吴勇气紧紧地攥着装着遥控器的物证袋。   寒假堪堪过去一半,明海大学已经死了2个人。哪怕警方有意封锁消息,还是传得沸沸扬扬。整个学校都弥漫着一股不安和恐怖的氛围,谣言也纷至沓来,有说鬼怪复仇的,也有说学校里藏着杀人犯的,传得有鼻子有眼就跟亲眼见到了似的,搞得学校里人心惶惶。本来就没剩下多少学生和老师了,这下又逃回家一批。   流言蜚语甚至传到了早已归家的学生们那里。陆一飞依次接到了宿舍里老大、老三、老四的电话,都在催促他赶紧麻溜回家。   老大:“飞飞啊,听说咱们学校藏着连环杀人犯,你一个人住在寝室里不害怕吗,赶紧去拉个咱们知根知底儿的同学一起住。”   安抚了老大之后,接到了老三的电话:“飞哥啊,咱们学校地底下是不是有个恐怖分子的实验室,有老师同学发现了秘密就被灭口了,你可别出去乱转啊。”   这个时候陆一飞已经有点懒得说话了,那时的他还没有接到老四的电话。   老四声音在电流的转化下怯生生的:“二哥,听说红衣学姐的鬼魂在学校里找替死鬼啊,呜呜,你晚上千万别去搭讪学校里的漂亮妹子啊。”   陆一飞:……   从来不知道我的室友脑洞都奇奇怪怪的。   陆一飞下午下班回学校的时候,学校南大门停了一辆灵车,学校里人不多,氛围怪怪的。说实话,最近迟钝如他,也发现学校里的氛围逐渐改变了,死的人都是自己学校的老师同学、学长,不少人对这些受害者生前的事情都有所了解。不知何时起,有人敏感的发觉凶手有意地挑选那些为恶的人作为谋杀对象,渐渐地学校里的人都开始谨言慎行起来。   但极少数人才能看得清,凶手并非罗宾汉,分明是个满足自己欲望的杀人凶手罢了。   陆一飞吐出一口浊气,把目光从伶仃来往的学生身上转到校园里,教学楼和广场格外安静,往常穿梭在图书馆和宿舍区的学生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直到走到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才发现一大堆男男女女聚在一小片草地前,不约而同地围拢在一起,默不做声。   他挤到前面,看到大家围着一个木盒子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那盒子有四五十公分长,三十几公分高,像是装了什东西,被摆放在一个拼装起来的木头支架上。   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子越众而出,大声的念道:“无数个欢声笑语的日子里你陪伴我们的身边,却在一个孤苦凄清的夜里走了,没有人知道这一夜你发生了什么、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拍了前面一个同学的肩膀,却发现是刘正阳。   刘正阳神色如常地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耸了下肩膀,带他出了人群的圈子。   “这是在干什么?”   “搞个追悼仪式,学校里的阿黄在教学楼的卫生间里冻死了。”   陆一飞记得那条流浪狗,是一只普通的中华田园犬,毛色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土黄色,所以被叫阿黄,总是会在大家上课的时候踱步进来,静静地趴在任意一张桌子上休息,有时会抬起头来逡巡一下学生们,就像是在监督他们有没有好好学习一般,学生们也习惯了这个一起上课的伙伴。   往常还在学期中的时候,女孩子们总会把零食分给阿黄,也有人特意会给它准备吃的。然而这个冬天学校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学生们的关注完全被凶杀案吸引了,人心惶惶的,谁还记得起来有这样一个生命在饥寒中饱受折磨。   陆一飞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因为那些人到处搜查,害得保安每天都把教室锁了,阿黄没有地方避寒,也找不到什么东西吃,只能待在避风的厕所里。”   陆一飞的嗓子突然干涩起来。   “我们在朋友圈发了集资公告,让火葬场送它去火化。”   “啊,那我也……”陆一飞手忙脚乱掏出手机,刷了一下许久没刷的朋友圈。   随手刷到了几条,让他感觉事情比刘正阳说的好像更严重一些。   “有些人一分钱都不出,还说火化没有必要,我们就是给狗办葬礼了,碍着你什么事儿。”配图是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看到捐款公告却无动于衷的某些人,你们也太冷漠了吧,死的竟然不是你们这种人。”   “中午在学校小花园举办小黄的告别仪式,望大家准时签到,不来的朋友圈互删吧。”   陆一飞哑然,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场过于精致的追悼仪式把学校的学生硬生生分为两拨:一部分人捐了款凭借这个站在道德的高坡上,对那些出于各种原因没有捐款的同学口诛笔伐,不顾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伤人,仿佛多年同窗之情忽然消弭似的。   看着这一群双手合十,看似虔诚的往日同窗,陆一飞竟然感到脊背有一丝凉意。   在这个名为学校的空间里彷如出现了一只窥伺心灵的怪物一般,让还留在学校里的人神经绷到极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崩溃的边缘。他们借由给流浪狗办葬礼的方式,肆意的宣泄,徒劳地想显现出自己的出众正义感,自己蓬勃的同情心,就好像一旦没有表现出这样的善良品质,就会被那只择人而噬的怪物一口吞下。   他闭了闭眼睛,同时也刷到了那条集资完毕的朋友圈。   “集资这条是你发的。”   还没等刘正阳开口,一个扎着马尾戴眼镜的女孩子走近,替他递上了回答,“对啊,刘正阳想出的这个办法,让我们能够送阿黄最后一程,”女孩子的眼角还有没擦干净的眼泪,“真好,有这么多人来送小黄。”   眼熟地发现这个女孩子就是刚刷到朋友圈的其中一人,是刘正阳他们管理系的女生。   刘正阳找了个高头大马的男生捧起那个放着小黄身体的木盒子,转身走了,剩下的一帮人就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如同木偶依次排着队,迈着沉重的步伐外校门口走去,每一个眼神里带着空洞而又呆滞的目光。   陆一飞攥紧了自己发冷的指尖,心头笼上一层阴霾:那个隐藏在背后的凶残杀手,到底还要折磨众人到什么时候。   倏地,眼前闪过一个眼熟的身影,陆一飞一个箭步上去扣住那人的肩膀。   “林全!”   那个跟在队伍后面走的人果然是林全,他转过身来,无机质的眼睛在陆一飞的等待下逐渐恢复清明,“哦,是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陆一飞被林全这种消极抵抗的表现都要逗乐了,“你说怎么了。”揪着林全肩膀的衣服,但奈何林全一米八五出头的个子,显得他只是在给人家抚平衣领而已。   悻悻然松开手,“你说怎么了,电话打你几个了不回复,人又找不到。”   “不好意思,手机摔坏了。”他从口袋里慢悠悠掏出一只手机,那屏幕果然碎成了蛛网一般。   “那天寝室里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你为什么怀疑张彬,张彬为什么自……唔”   林全捂住他的嘴,紧张地左右环视了一下,直到把他拖到图书馆的后门,才松开手。   “你别瞎说,我什么都没干。”   陆一飞呸呸了两口,抬起眼看他,对方的目光一直不与他对视,试图撇过头假装漫不经心。   一股无名火慢慢窜上他的心头。   “张彬都差点死了,你还在这里支支吾吾,清醒一点好不好。没有人怪你指认他是凶手,但是你不还张彬清白,不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意味这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一直在逍遥法外,未来还有无辜的人被害,别傻了。你告诉我,为什么看到手术刀的时候认为张彬是凶手,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林全一个高壮大汉定了定神,刚要开口。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陆一飞的手机。   “陆一飞,我有你在找的凶手线索。”手机那端传来刘正阳的声音。   “我在跟林全谈。”   “他知道的我都知道,好多信息都是我知道了才告诉的他,约到寝室见面吧,我告诉你。”   “那你现在就说啊,没看过电视剧里证人一旦跟主角说‘我知道凶手是谁,我们见面再说’,然后就被杀了的吗?”   “……陆一飞你真是,我现在这不方便!”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手机里传来学校门口同学们大声交谈的声音。   “那好吧,去你的寝室等你。”   “好,钥匙在门口的花盆里。”   林全的眼睛今天第一次对上了他的,那眼神里透漏着一丝歉意惋惜,但陆一飞完全没有注意到。   突然,林全密布蛛网的手机亮了,他隐秘而迅速地看了一看,倏忽之间迈开长腿跑了。   陆一飞:我艹。 第15章   陆一飞从一米多长的植株底部翻找出钥匙,钥匙被水泡着湿淋淋的,估计老吴头绕着楼层才浇了水没多久。   把钥匙在衣服上蹭了蹭插进门锁,很轻松就开了进去,和自己寝室那滞涩的感觉不同,明显有人偶尔维护上油。   楼里每个寝室布局都是一样的,房间的四个角落摆放着四张床,中间靠窗是两张桌子拼起来的长桌。男生寝室东西虽不如女孩子那么多,却也充分发挥了空间的效用,换下来的衣服、短裤堆在四张椅子上,就像热带雨林里长出来的猴面包树。电脑、眼镜盒、游戏机堆在不大的桌面上,各种电源线缠绕在一起。   电磁炉和锅堆在床与墙的夹角里,以防老吴头突然查寝。各自的床边放着一个行李箱,刘正阳的那个行李箱不知道是不是有30寸大。   这个寝室两个人早已回家,床铺空空。刘正阳的床铺是西面靠窗的位置,而张彬则在西面门边。寝室里的摆设跟陆一飞上一次来吃火锅的时候看似没什么变动,但很多东西已经变了。   他看向张彬的床铺。   床上还有张彬那天躺过的痕迹,被窝歪歪扭扭的堆叠着,仿佛床的主人只是去上个厕所。床沿的被子上还有残留的血渍,地面的血液大部分已经被人清理过了,恢复了地砖本身灰不灰白不白的颜色。   吃火锅那天,高声谈笑,大口喝酒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当时一起插科打诨的其中一人被指认为凶手,而指认他的人就是最亲近的同学、兄弟,何等的讽刺。而真正的凶手隐藏在背后狂笑,冷眼旁观着他们自己人咬自己人,等待他们内耗完毕的时机再次行凶。   陆一飞叹了口气,快到傍晚太阳依旧高挂在天空。南方湿气重,冬天的太阳就像是冰箱里的灯,就只能照个明罢了。他走向窗台,想打开窗,把房间里那股憋闷的感觉散出去.   靠近窗边,不料踢到了床底,什么东西啪啦一下露了出来。   派出所。   在一面写满了三件案子的人物关系和案情分析的白板上,小何还不断地照着手里的案卷往上添东西。严长海双手撑着会议桌,两眼直直地盯着白板。吴勇气从法医那儿回来,悄声无息地坐在他身旁,点了支烟。   吴勇气只吸了两口,“死亡时间是7点左右,确实被故意推迟了死亡认定时间,这个凶手心思真是缜密到可怕。”   严长海攒着眉头,表示认同:“心态稳得惊人,不似常人。”   “我们是不是该把目光放到有前科的人身上查查,惯犯更容易得手。”   “不,我相信是不断犯案让他成长了。”   “怎么说?”   “一开始,他杀完人要移动尸体,遇到经过的人第一反应是躲起来,用雨布盖好之后等完全安全了再移动。但你看第三个人,”他点了点白板上董宇的照片,“杀完人后甚至还悠然自得地帮死者回了个微信,简直把人玩弄在鼓掌之中。他根本不怕行凶的时候被人发现,甚至还有点享受在被发现了前一刻才逃离的快感。”   严长海的脑中还能形成画面,一个没有脸的人影作案后,施施然坐在董宇家舒适的沙发上,与死者并肩坐着,闲适地摩挲着遥控,将温度调高。   吴勇气苦笑,“这样才更麻烦。脑子聪明,细节谨慎,有点反侦察头脑,如果走在正道上多好。”   小何迎合地点点头,“案卷我都来回看几十回了,破绽屈指可数,我要是明海大学的学生,知道学校里有个杀人犯,肯定早跑回家了。”   严长海眸子倏然一亮,“你说什么?”   小何吓了一跳,回忆着5秒钟前自己的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吴勇气也明白了,和严长海对视一眼,“凶手肯定是学生!”   只有小何一头雾水地左看右看,“啥意思?”   “董宇是中途回到明海市的,他去美国交流的的行程还没有完成,原本是不能自作主张回国,校方为了避免引起其他学生的不满,只通知了少数和那个项目有关的学生,因此只有少数学生知道,我们只要问一问他的导师就能知道。”   “看来凶手千虑,终有一失啊。这世上就没有不留下痕迹的案子。”   吴勇气去联系明海大学的老师。   同一时刻,312寝室里。   陆一飞低头捡起了那把深蓝色的伞。伞很漂亮,深蓝格纹,木质的伞柄包着浆,上面是流畅的木纹,只可惜伞柄被他踢裂了,露出了一条缝。   他正要放下,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道光,那种感觉来得猝不及防,让他汗毛直竖。   仿佛又鼓槌掷地有声地狂擂他的心脏。   不可能的。我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奇怪的念头,对,一定是跟着跑案发现场,所以疑神疑鬼的。   可他连自己的双手都说服不了。   右手紧紧握着伞柄,手下用力,无声无息地拉出了那柄光可鉴人的刀,那光可鉴人的刀刃上能照镜见自己不可置信的脸。   “凶手对用刀杀人挺执着的”“比手术刀稍长一些,刀锋刀背两面开刃”“凶器还是没有留在现场”,陆一飞的耳边盘桓着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他的脑袋像是覆了一层冰,那寒气从天灵盖顺势灌进身体里,手上却渐渐发汗,几乎要在木质刀柄上打滑。   门口响起脚步声。   吱嘎。   陆一飞平复呼吸,将伞踢进床下。   “等很久了吧。”刘正阳目光透过镜片看向他,发现他呆站着有一些疑惑 ,“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张彬的事儿。”陆一飞咕咚一下咽下口水,假装没看见刘正阳反手锁上了寝室的门。   “那……你是怎么想的。”   “张彬是无辜的……虽然不知道有人抓到了张彬什么把柄,害得他选择了自我了断,林全却是被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引导着,去构陷张彬从而逼得他自杀的。”   “哦?那你觉得最有嫌疑的是谁呢?为什么不能是有手术经验的人杀了三个人,张彬可是在小诊所给人动过不少手术呢。”刘正阳背着手上前一步,嘴角上扬,镜片泛着金属的冷光。   原来如此!张新华死的那天,张彬非法给人做了手术,所以他有口难言,也并不能证明自己不在艺术楼。   陆一飞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插在口袋里的手解开智能手机的指纹锁,下一秒就懵了,深恨为什么不是九键的平板机,盲打技能完全派不上用场。   凭指尖的感觉找到紧急报警按钮,接下来只能靠上苍保佑了。   “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我见过你救了一个女孩子,平日里冷漠,一旦发生了什么,胸口突然就爆发出一股正义感对不对。”刘正阳自说自话道,“但这样的你,这也要插一脚那也要插一脚,让人心烦。”   “你已经发现了吧。”   这个刘正阳,和吃火锅时为他解围的样子判若两人让陆一飞感到陌生。   刘正阳把手搭嘴边,仿佛课堂上的悄声耳语:“我的刀。”   “真的是你!”陆一飞完全无法接受,“你疯了吗,当自己是神,裁决一切,你有什么权力剥夺别人的性命。”   “哈哈,我就猜到你会懂,你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又怎么会不懂呢,实施正义的裁决,真的很爽,你也应该感受一下。”突然抓住陆一飞的左手,按在自己的床边,从袖子里抽出一根塑料扣带一下将他和床的金属架子扣在一起,在陆一飞大张着嘴想要呼救的时候,将一团抹布塞进他的嘴巴。   陆一飞一下子受制于人,喉咙里发出混沌的喊声,声音却连寝室都穿不透。   “闭嘴,”刘正阳推了推眼镜,喉咙少见的嘶哑,“在你和张老师和同学们见面之前,还可以听一听故事。怎么样,我是不是对你很不错。”   派出所。   吴警官打了电话回来,看向在场的几名工作人员,“确认过了,包括该导师在内,只有五个人知道董宇回国这事儿,其中一个是董宇案的第一发现人纪兴,两个是土木工程的女生,这两个人案发当天都在外省的那家项目公司里开会,有很多人能够证明。还有两个是管理系的学生,一个叫刘正阳和一个叫唐庆澜。”   小何用马克笔挠挠下巴,“我记得案卷上写,陆一飞被第一次犯案的凶手看到了。陆同学一直在为这个案子奔波,凶手既然是学生不可能不知道他在为我们提供线索,然而凶手到现在都没有对他动手。凶手不是很凶残吗,为什么不对他下手,难道是因为陆一飞和他关系很亲密吗?”   老李端着茶缸子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犹豫开口:“这个刘正阳,好像和陆一飞是同一栋宿舍楼的吧,住的还挺近,那天我给他做的笔录。”发现张新华尸体后一天,起了个大早去明海大学男生寝室做笔录,怪不得听这个名字颇为耳熟。   “陆一飞出事了。”严长海攥着手机,他与陆一飞约定好24小时随时保持联络,而现在对方的手机关机了。   “走,去明海大学。”吴勇气下令道。 第16章   正是一个周末,快到吃饭的点上了,小弄堂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母亲喊孩子们回家吃饭的声音,男孩手里握着五颜六色的弹珠,看着一起玩的小伙伴们跑远,他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想了一会儿,甩开腿跑向附近的厂区。   男孩的父亲是一家刀具厂的厂长,此刻应该还在工厂里忙碌。   当男孩跑到工厂,偌大的工厂却静得吓人,没有机器轰鸣的声音和工人们嬉闹聊天的声音,也没有传送带发出吱呀的响声。太安静了,就像一片机械与金属刀具的坟墓,充满了工业感和空寂。不过这几个月以来隔三差五就这样,男孩不以为奇,迈步跑向工厂二楼的休息室,沿着钢结构的扶梯走上二楼。可能是人小体重轻,一路上没有发出声音。   休息室里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说:“厂长也太固执了,这几年厂里效益不好,银行的融资又下不来,大家都着急上火,现在有个人要来收购咱们厂这不挺好吗。”   “就是说,人家大老板还说让他继续在这做管理层,啥都没变,他以后还不用再操心厂子的效益。”   “固执到最后,到时候大家都得喝西北风儿去。”   “咱想个法子……”   男孩透过门缝没有看到爸爸,转身就跑回家。厂里的工人都下班了,爸爸一定已经回家了吧。   然而事与愿违。   饿着肚子等到了八点半,男孩捂着肚皮从凳子上下来,去冰箱里找了速冻的水饺,放在锅里热了热,盛出一碗后,拿起一个勺子就唏哩呼噜吃了,滚烫的水饺汤溅在脸上都没有放慢速度,他真的饿得狠了。   把剩下的盛在保温壶里,男孩打算再去找一次爸爸。   工厂里,一丝灯光也没有,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设备上,一台台机器如同巨兽匍匐在地。   “爸爸?”男孩摸索着深入。   一台机器的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人靠在机器上,身体弓着滑落在地上,脖子上套着绳圈,看样子就像睡着了。   他走过去推了推发现爸爸还睡着,蹲坐着在一边,等待了一夜……   ……   陆一飞被反绑着手,被迫听着不想听的故事。刘正阳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拿刀比着他的脖子,扒出了他嘴里的抹布。   “怎么,你还想让我说读后感?”   “哈哈哈哈哈哈哈,”刘正阳笑不可遏,“你怎么会这么想,故事需要互动嘛,我是想问你,知道谋杀我父亲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吗。”   “不用说,肯定是被你杀了。”   刘正阳摆摆手,“不不,五年前,这几个人因为入室盗窃坐牢了。你能想象吗,几个杀人犯因为这种小罪而被判了刑。那么,杀人的罪行呢,谁又为死者伸张正义呢?”   他的眼睛发亮:“在那个时候我突然觉醒了,上天需要我来制裁,用我父亲交给我的使命——用这把刀,去斩杀每一个行过恶,还努力掩盖的垃圾。他们害得别人痛不欲生,那我就一刀又一刀让他们也痛、也叫;他们逼得别人自我了断,我就让他们一刀毙命、死得痛快。”   “再公平不过了吧,我给的量刑。”   陆一飞愕然,没想到刘正阳对不同受害人的处置手法原来完全处于自己的主观臆想,“你这也太草率了吧。”   他猛掐自己的手,以期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才是那个‘恶人’吗,害了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据我所知,张新华女儿才八九岁,正是需要母亲的年纪。”   “你少来,你心里真的这么想吗,如果你这么想,你不仅不像我还该死!”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像你好吧。”陆一飞仗着对方突如其来的倾诉欲,不怕死地顶嘴,背后从床底摸索到个啤酒瓶盖,寻找尖锐的那端,“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裁决,这么主观幼稚的想法亏你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   “闭嘴,闭嘴,闭嘴!”   “你自己让我说又叫我别说话,就你这前后矛盾的逻辑还学别人杀人。”   刀刃深深地陷进皮肤,陆一飞能感觉得温热的液体从脖颈里滑落下来,汩汩的,就像没关紧的水龙头。   “我、说、了,闭嘴。”   ……   “大哥,你说警察不会搜到这儿来吧。”   “知道什么叫灯下黑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罗塞儿和黄毛龟缩在健闵商行里不敢出去,屋子里的灯一个也不敢开,把夜色当成保护伞。   每当附近想起疑似警笛的声音,罗塞儿都紧张得腿肚子发颤。几个小时前,他刚带着黄毛套了那个姓汪的麻袋,估计人现在也该半残了吧。罗守业暗爽地笑,叫你嚣张,还不是被爷收拾的下半生不能自理。   店铺的铁门突然被敲了两下,打破了街区的静谧,小弟吓得抓紧了手里的拖布柄。   “你去看看,”罗塞儿看着黄毛畏缩的样子就来气,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还不快去”。   黄毛蹑手蹑脚地拉开铁门走了出去,却发现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回来报告。   谁想罗塞儿一脸不耐烦,“你仔细看了吗就没有人,不会附近周围绕一圈吗?”   罗塞儿好不容易支开了黄毛,进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呵呵,这年头天网密布还有什么安全的地方,拿了钱跑路才是正经。   三下五除二掏空了保险箱,将贵重的珠宝首饰盒现金全都装进一个背包里,搜罗了一圈后手脚麻利的出了店铺。   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罗塞儿套着一层宽大的雨衣,既挡雨又防止别人认出自己。   刚走出三五百米。   “罗大哥!”   我靠,到底是哪只狗崽子,罗塞儿吓了一跳转身。   他并不怀疑是警察,如果是警察早就拉响警报器包围他进行喊话了。   站在十几米开外的是个学生模样的青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撑着一把深色的长柄伞。   “你谁?”   那学生战战兢兢的,手里握着厚厚的信封袋:“到、到还钱的期限了,我、我好不容易攒够了3个月工资。”   咦,到这份儿上了老天爷还派人来给我送钱,罗塞儿不疑有他,按捺住欣喜的同时任他靠近。   “你先点点吧,”那学生老老实实道。   “呵,你还挺懂事。”夜里黑漆漆的一片,刚刚利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把自己多年来积累的财富装进袋子,在雨里点钞,却怕手机不防水待会坏了,罗塞儿凑到远处的路灯下,正打算借着灯光数钱,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背后传来。   “你!”   他转过身,一把刀又刺进他的肺部,对方一刀连着一刀,罗塞儿惊恐地疼痛的地张大嘴,却让对方将一块布塞进了自己嘴巴。很快,除了唔唔的声音很难再发出别的声音来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他感觉到生命的流失,怀着震惊与困惑慢慢躺倒在地,他紧盯着那个男孩,对方无机质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只是拔了毛的鸡或是其他的什么禽畜。   妈的,栽在了一个狠角色手里,生命的最后一刻罗塞儿想到。   那个男孩儿有条不紊地拖行罗塞儿的尸体,虽有点吃力但进行的很顺利,很快就能把尸体拖进商行里了,然而天不遂人愿,附近传来跑步靠近的声音。   男孩儿粗喘了两口,快速用刀划开罗塞儿身上的雨衣,张开变成一张巨大的雨布盖住尸体,所幸雨布够宽大绰绰有余,他隐身进附近的巷道里,尽力平复呼吸。   当他听到有人踢到雨布的时候,心紧张得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但他不愧是老天眷顾的人,就算这样对方也没发现异常,不仅如此他还看清了那个狼狈跑走的人影。   是他。   男孩把人拖进健闵商行,戴上手套和一次性浴帽,小心翼翼地将罗塞儿摆在柜台后的椅子上,两条腿前伸,就如同他儿时见到的父亲一般。   雨水和血迹能够模糊他的行迹,他看着雨鞋留下的脚印汇成一滩,收拾好一切满足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月光下的脸看起来格外虔诚。   艺术楼。   “同学,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老师,我帮别人取一下落在这里的作品,结果雨下太大被困在这儿了。”   “哦哦,雨小了现在,你先走吧。”张新华看看他手里蓝色格纹的长柄伞。   男孩摇摇头,反倒凑近了几步,“老师还要加班吗,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我过会儿就走了。”张新华做了个驱赶的动作。   “哦……你不想要赵学姐的遗书啦?”男孩一只手将一封信件举在身前,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脸上拉开了充满恶意的微笑。   张新华的脸瞬间绷成了一张老树皮:“原来是你在威胁我,想要钱?”   “不不不,想要这个。”   不知从哪来的一把刀直直刺进她的胸腔,长驱直入穿过心脏。   男孩看着张新华大口呼吸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的样子,被愉悦到了,似乎他也没想到这么好的手。   鼻端的血腥味逐渐被艺术楼布满的绿植草皮的泥土腥气盖掉,只剩下一股子潮湿的味道。   那股子味道似乎现在还萦绕在弊端,刘正阳从陶醉的回忆中清醒,很关注唯一的听众的反应。   陆一飞将他的诉说和自己之前的推断一一核对,一时间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故事完毕,没有鲜花和掌声似乎让刘正阳有点遗憾,不过他欣赏着陆一飞因为失血过多还努力睁着眼睛听他述说勉强还算凑合,至少一个观众付出生命的代价在聆听他的故事。   陆一飞悠悠地吐出一口气,他感觉到浑身的气力随着脖子上那道口子不断地流失,哪怕现在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也知道估计是灰白一片,就和寝室里的地砖一个颜色。   “说实话,我还是不能理解你杀人的理由,”看到刘正阳又欲举起的刀,他急急道,“你既然觉得这些人该死,那他们做这些事儿的时候你怎么不曝光他们,罗守业放高利贷,店里的混混欺负小姑娘,你怎么不去举报他呢。张新华那时候逼得赵学姐自杀,也没见一个人力排众议站出来为她发声,现在杀了这些人就真的是实施‘正义’了吗,那些受害人就会跳出来谢你?”   “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吧,‘正义虽然会迟到但是不会缺席’,我只是帮大家实施了迟到的‘正义’,让那些被欺负受委屈的人讨个公道罢了。”说出这话的刘正阳脸上是明明白白的自傲。   “这是美国法官休尼特的名言,它真正表达的意思是,尽管正义永存,但对于现实中的每一个人来说,‘迟到的正义’绝非真正的正义,”陆一飞手里抓着的瓶盖被他按成平面,在滑不溜手的塑料绳上反复切割,“我不是故意跟你在这种状况下咬文嚼字的,但你讲点理啊。”   刘正阳呆立在原地,眼神里震惊又困惑,一直信奉的真理之塔好像被一台“破碎锤”在承重柱上狠狠一锤,开始摇摇欲坠,但很快一贯的固执让他的眼神恢复清明。   “你不过是为了脱身,少做梦了,我为这天准备挺久了,你一定不知道吧,罗塞儿死的那天我就看见你了,但是我却一直没对你动手,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会顾念同窗之情吧,你看看张彬的下场,当然了,你不会有他躺在床上慢慢死去那么好过。”   陆一飞顺着他的眼神,吃力地回头,那个30多寸的行李箱静静地立在墙角。   “明天我就提着行李回家了,再回学校的时候,一切的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学校死了这么多人,凶手却谋算着永久地逍遥法外。   一股怒火伴随着求生欲冲进了陆一飞的胸膛,他一把挣脱塑料绳的束缚,将手里如同刀片的瓶盖胡乱挥舞。   刘正阳一个向后躲闪不及,脸上多了一道伤口,然而陆一飞的目的并不在此,借着刘正阳的错身间,他一把握住张彬床边架子上的保温杯,猛地朝窗外扔去。   薄而脆的玻璃应声而碎。   这下动静够大,总能传到外面了吧,陆一飞喘着粗气,却不料被刘正阳一脚勾倒在地,脸磕在地上,瞬间眼前被汹涌而出泪水模糊了视线。刘正阳人虽然不比陆一飞高,力气却出奇的大,折着一只胳膊将他抵在地上,陆一飞的胳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讨厌鬼,你怎么这么天真,我为什么今天要搞集会,林全为什么突然改口,你还没明白吗。”   勉力抬起头,头上的血水混着泪水,陆一飞努力睁大眼睛,好几分钟过去了,只有西北风呼呼地从破口子灌进来的声音。   难道我今天要死在这儿了吗?   陆一飞眼中的希冀就像窗外的天光,一点点消失不见。 第17章   312寝室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气氛陷入沉默,陆一飞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身体随着失血逐渐笨重起来,只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无力地在地上蹬腿想要离举刀的刘正阳远一点。   靠近走廊的窗户骤然响了一下,又像是幻听一般消失了。刘正阳猛地回头,寝室门被人一脚踹开,来人像一只黑豹猛地扑过来将刘正阳按在地上,屈膝压住对方背部。   “汪傻!”   汪明诚按住刘正阳的肩膀,但对方一个翻滚,从他的控制下松脱出来,曲起一膝顶在他的胃上,趁他难受的蜷起来,一个打滚翻到一个身位开外。刘正阳抄起手中的刀,在身前挥舞了几下,猛地进攻,刺向汪明诚的前胸。   汪明诚一侧身,避开之后一抻他挥刀的胳膊,将他带得前倾,脚下一勾,绊倒在地,一个泰山压顶,将刘正阳压在地上。   陆一飞看着在地砖上缠斗的两人,强撑着发晕的脑袋站起身冲过去一脚将刘正阳手里的刀踢开,做完这个他踉跄着倒在床边,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拳加相加。   汪明诚被对方一个肘击怼到腰间,疼痛蜷缩的功夫,就被刘正阳翻身而起,占据了主动。刘正阳抓着他的头发掼在地上,哪怕是瓷实的地砖上也传来了隐隐要碎撞击声。   汪明诚感觉自己心脏狂跳,就好像一股热气从丹田冲到了心脏里,他不知道这是肾上腺素飙升的预兆,福至心灵的在对方要第二次磕他脑袋前,抓住刘正阳的一只胳膊,双腿飞起夹到对方的脖颈,一个标准的绞颈将刘正阳控制在地上。然而刘正阳空的手早已掏出了一只打火器点燃,凑近了汪明诚的棉服想与他同归于尽。   “不要!”陆一飞大喊出声,随机一阵眩晕。   一连串脚步声靠近又令他强打精神。严长海带着一帮人冲了进来,大喊着“警察,放弃抵抗”将二人强行分开,迅速给刘正阳缴了械。   严长海松了一口气,但当他看到已经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的陆一飞,心又吊了起来。医护人员还在路上,即使有同行的民警拿干净的毛巾按压在他脖子和头的出血口上了,但他依然是要休克了的样子。   刘正阳被人反绑着双手,脸色却毫不灰败,陆一飞坐在地上逐渐失去生气的样子让他再次看到了自己精心制作的作品,瓷白又僵直,就像一个上好的精品摆件,值得长久摆放欣赏。   严长海亲手给刘正阳戴上手铐。   那一瞬间,耳边传来一串电子音:“玩家严长海,通过‘正义如生鲜’剧情,获得存活天数7天,希望玩家珍惜时间,在下一个世界继续存活。”然而,还未等他深究,已经眼前一黑。   地球历2019年,晚上八点,真正的明海大学教学楼中央的广场上。   轮滑社团占据了正片空地。   轮滑社的学生身着装备在一字排开的橘红色障碍锥中间穿梭,几个技术高超的学长以炫技为主要目的,捎带教学,一遍遍旋转腾挪,脚步动作巧妙勾连交错,十几个摆放密集的障碍丝毫没有阻滞他们前进的身影,引得学弟学妹连连叫好。   而就在十多米开外,一群人或坐或躺在广场中心的地面上,有些甚至不像是学生,突兀地占据了一块空间,然而学生们仿佛像没看见他们一样,雀跃地踏着直排轮从这些人身前划过,中央就像是有一块无法侵犯的区域,让大家毫无知觉地避开。   陆一飞醒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喉咙烧得不行,还隐隐作痛,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做了无头尼克,直到周围那些人齐齐看过来。   “我没死啊?你们看我干嘛。”   严长海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的伤口已经被修复了,你脑子里应该多了些东西,你自己看看。”   陆一飞有点莫名其妙,摸着光滑平整的喉咙,依言闭目思考,发现脑海里竟多出了一条长廊,地上是胶卷带似的格子,除了第一格有东西,其他都是空白的,镶嵌着金属色的边,像是河水一般静静流动。   他默念着打开第一个格子,意念直接放开了第一个格子里的东西——原来是一段视频回放,是他和刘正阳在寝室里对峙的情景,似乎有一个人站在上帝视角,拍下了室内的全景,视频一直延续到严长海给刘正阳戴上了手铐。   他继续闭上眼睛冥思,脑内闪着微光的走廊里,某一面墙壁上呈现了一段闪着光的规则。   别说在自己脑子里看到视频和Word有多不可思议了,陆一飞感觉自己长得可能不是个大脑而是个电脑了。   那段规则很简短:   “你的生命本已告一段落,现在重新赋予你身体与灵魂,可与天挣命,若要在世间行走,务必要谨记三点:一是不允许告知现实世界的任何人‘盖亚世界’的讯息;二是当存活天数告罄,若未通关新的世界,立即抹杀;三是存活天数不可交易。”   陆一飞缓缓在自己的电脑里打出一个“?”。   “你明白了吧,我们都是‘死过’的人,现如今要从一个个像刚刚那个悬疑故事一般的世界里通关,获得存活的天数,才能得以在现实世界里活下去。我们这些人先前应该都是出于各种原因,濒临死亡了。”   严长海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下现状,陆一飞这才得以看清周围的人。   吴勇气、孟朗、余小蕾、汪明诚,汪明诚离他很远,低着头,有点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一条腿站着,一只脚支在虚空中,仔细看竟然人也是靠在虚空中的。   “别看了,我们被罩进一个透明罩里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解开,不会就这么关着我们七天吧,那活着有啥意思。”一旁孟朗脸色不好的说道。   “孟郎!”   孟朗觑他,“可别,咱们记忆都没了还被丢进去成为了同学,事实上并不熟好吧,说起来咱们只是第一次见面罢了。”   大家脸色都有点僵。   上一个世界大家都被重置了记忆,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不是基于自己真实的生活经历,那又怎么能说是真正的自己呢。陆一飞回想自己刚进去的经历,死活不觉得自己是那么怯懦的被放高利贷的欺负了不敢报警的性子,看来就是那股不知名的力量给他的设定了。   严长海说了一句自来到这个空间就一直想说的话:“我记得刚进来的时候不止咱们几个人,如果没记错,是7个人。”   众人回忆了一下,发现那时候记忆尚且清晰,进去那个世界后的半个小时内,确实是7个人进的透明罩,当他们失去防护时,现实世界的记忆就跟泡沫一般消失了。   孟朗按了按太阳穴:“我记得,一个叫董宇,一个叫林全。”   陆一飞和严长海对视一眼,将这两个人在上个世界中发生的事情跟大家说了,顺便还将他们经历的主线剧情一一叙述了一遍。   “被抹杀了。”陆一飞道,“我们如果算是通关,至今没有还出现的人是不是就意味着被抹杀了。”   余小蕾一直捂着眼睛,等她放下手,大家才发现她的眼睛已经红肿了。“我还是不敢相信我已经死了,我明明周末是去和同学看电影的,要知道我只能活七天,我爸妈可得难过死了。”   没有人安慰她。陆一飞见状只能说,“不是说还有下个世界吗,我们可以顺利度过的。”   “就凭你?打又打不过凶手,还被凶手包了饺子还好意思说。”吴勇气瞪着他。   陆一飞挠着脑袋,“你们应该没在现场吧?”   严长海为他解释道:“通关前的一段视频发给了每一个人,你应该也有吧。”   陆一飞张大了嘴。   “呵呵没话说了吧,要不是小严和我找到了线索,紧赶慢赶地冲到宿舍,估计你早就被凶手杀了。”   孟朗皱着眉头,不满道:“这位大叔,你不必这么说吧。陆一飞至少还拼了命去找线索了,你又做了些什么,这么好的条件好好查案,也不至于让凶手连杀了三个人吧。”   吴勇气反驳道:“我都也没怎么见过你,你好像一直游离于剧情之外吧。”   孟朗白眼都懒得翻:“你们不过是拿了张好的身份牌罢了,警察直接能进搜查现场,毫不费力地跟进整段剧情,看你下次运气还有没有这么好。”   吴勇气:“你!”   余小蕾捂着头大喊:“你们别吵了,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思吵架。”   被一个小女孩吼了,吴勇气很是不快,正要再辩,被严长海一个手势制止了。   严长海看着陆一飞闪亮的狗眼,示意他发言。   “你们有没有想过,孟朗一直游离于剧情外,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左右环视一圈,看汪明诚在离他最远的地方抬了抬头,有些过长的头发耷在额头上,看不清表情。   孟朗对于自己怎么通关的其实也很懵逼,竖起耳朵听他分析。   “我当时昏过去了,没听到电子音,但我刚听严警、不,严哥说电子音仅仅只说了顺利通关,它没有明确说咱们几个是达到了什么样的通关条件,才被判定通关不被抹杀的。我们来看被抹杀的两个人,董宇和林全。董宇他一直在国外,可以说是真正游离在剧情线之外的人,但很不巧他被设定成了凶手的目标之一,卡在剧情后期回国就被盯上杀害了,‘不被剧情人物所杀\'可能就是其中一个通关条件。”   众人点点头,认可了这个前提。   陆一飞的嗓子有点干涩,“——而林全,剧情设定中是我和孟朗同一寝室楼的同学,他可以说也是一直参与在剧情中的,甚至我们还面对面交流过案情,一起推理过凶手,照理说也一直跟着剧情走,参与度很高,但他为什么没有通关呢?”   吴勇气挑眉道:“是因为他没有出现在最后的通关现场吧。”   孟朗都懒得反驳他,倒是缓过神来的余小蕾开口道:“不对,孟朗和我同样没有出现在通关现场,照‘通关回溯’看,只有你、严哥和吴叔在那个现场。”   “‘通关回溯’这个叫法还挺贴切的嘛”,陆一飞对比了一下孟朗和林全的相同点,两个人多数时候游离于剧情,区别好像只在于——   “孟朗帮我洗脱了杀人嫌疑,他重新掰正了警方寻找真凶的轨迹,或多或少为‘刘正阳作为真凶被捕’这条主线剧情做出了贡献,换句话说,就是他‘成功推进主线剧情’,余小蕾也是同理;而林全,哪怕他不是出于本意,却辅助刘正阳这名真凶逼杀了张彬,阻碍了主线剧情的推进,甚至是到剧情结尾,依然帮他给我下了陷阱,全程的行动都跟主线剧情逆反了,被判定为‘未对主线剧情进行推进’,遭到抹杀。”   “我们三个也符合‘成功推进主线剧情’这一条件。逻辑好像没问题。”严长海抱胸来回走,指尖在胳膊上敲击了两下。   孟朗拍着胸脯,有点后怕,“说真的,你们真的不觉得,在上个世界里面一直有股驱动力把你往剧情中心推进吗,看来只要不起逆反心理去抵抗它,就会被卷进剧情的旋涡里,才给了咱们推进剧情的机会。”   余小蕾在旁边同感地点头,“失去记忆的我们好像只能凭那股直觉行事了,还好我第六感比较强。”   “那次我在网吧熬夜肝游戏,一边肝一边觉得我应该回寝室一趟,别提多折磨人了,我现实里就是靠游戏赚钱的,结果一回寝室就发现陆一飞被抓走了,才带着陆一飞那傻子哥冲到局子里去。”   汪明诚身体一僵,架在看不见的结界上的脚滑了下来。 第18章   “那两个人忽视了‘盖亚——’”陆一飞张口刚说了几个字,突然见离他最远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捂住了他的嘴,男人的手干燥散发着热度,紧紧地压着他蠢蠢欲动的嘴皮子。   “唔唔……傻……你干……嘛。”   他左右挣扎了几下,然后从对方的下巴位置望上去,发现这个男人下颌线紧绷,很是警戒的样子。   但不只是他,众人很快意识到不对劲,好像周边的学生都开始望过来了,似乎在想怎么大晚上怎么有附近的居民还在学校里逛。   那个男人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第一条。”   陆一飞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规则中“不允许告知现实世界的任何人‘盖亚世界’的讯息”这条规则,脊背发汗,全身肌肉都战栗了一下。   妈耶太险了,幸好汪明诚及时止损。   他眨了两下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想拉开汪明诚的手,没想到对方比他更快得松开了手。陆一飞对他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早就移开了视线,就好像刚刚捂嘴巴的不是他一样。   “他们能看到我们了,快走。”严长海招呼大家迅速离开,先找个避人耳目的地方再聊。陆一飞无暇细想,紧紧地跟着众人的脚步。   等众人出了学校,寻到一个僻静地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   余小蕾支着腰,旁边是同样弓着身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孟朗,陆一飞和吴勇气也有点喘,正耷拉着身体平复呼吸,反观严长海和汪明诚气息平稳的样子,好像丝毫不觉得吃力。   孟朗倒了口气出来,“在这儿就好了吧,我可跑不动了。”两手撑着膝盖,加绒裤下面的大腿肌肉在发抖。   众人点头附和,但一时也没人说话,空气中有一丝尴尬漂浮。   他们这些人彼此间互不相识,却在一起度过了一段貌似真实的生活,现在的情况就仿佛网友面基一般,半生不熟,还在互相试探态度的阶段。   “咱们一周后这个时间,还得进去新的世界?”吴勇气好不容易开腔道。   “听‘那个东西’的意思,是的。”严长海皱着眉头。   “咱们给个指代词吧,就我们几个知道,不然到时候不小心说漏嘴被抹杀可就太憋屈了,”孟朗给出一个建议,“比如说电子音咱们就当他是个‘系统’,‘盖亚世界’就叫‘游戏’吧。”   除了年纪较大的吴勇气皱了皱眉,其他的年轻人都觉得好记。   “下个游戏不知道什么样,没有任何提示,我们几个什么都没法做。”余小蕾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就算做了准备,没准一进去就失忆了,白搭,系统它挺干得出来的。”孟朗觉得前景堪忧。   陆一飞谨慎地说:“没法子知道下一个游戏的信息,但能从第一个游戏里推测出一些的。”   严长海接着说道:“就是从今天开始锻炼,到下一个游戏里逃跑还能快一点呢,别把自己的路堵死,不然到时候自己认命了别人就是想救也救不了你。”   众人深以为然。   吴勇气两指搓搓自己的圆脸,又捏捏耳朵,这是焦虑的表现,“我跑出来前仔细看了那个广场的构造,跟游戏里地方一模一样,这是不是什么巧合?”他心里也明白这不可能是巧合,但又不愿意承认系统鬼斧神工般的力量。   孟朗难得的接了他的话,“不会错的,就是明大,我就是明大毕业的。我们在游戏里住的寝室,就跟当初我上学时住的差不多,学校的教学楼和广场也没有什么变化,看来系统就是按照真实的学校构造的那个游戏框架。”   众人一阵咋舌,就算是地球历2019年了,也从未听说过什么力量可以直接构造出一个世界,系统的力量这么强大,更是让他们提不起半点与之对抗的心思来。   “陆哥,你刚说能从上一个游戏里推出信息来,是真的吗。”   余小蕾泛着水光的双眸闪烁,陆一飞对上这么一双小姑娘的眼睛,不好意思打脸自己其实什么也还没想到,只能硬着头皮瞎编道,“哦,是有几个灵光一闪的想法,比如说按照上一个游戏来看,除了运气不好被设置为凶手的目标,或者是对抗系统给的心理暗示逆势而为,其实我们大部分人都是安全的,只要冷静下来顺藤摸瓜找到线索就能达成通关,可以说系统并未给我们一条必死的选项,有转圜的余地,不必太担心一进去就遭遇抹杀。”   汪明诚勾起一边的嘴角,好似对这个结论不敢苟同,但注意力都在陆一飞身上的众人谁也没发现。   孟朗其实也意识到了陆一飞这话里的漏洞,作为一个常年沉迷网游的人,他当然想到了“新手村”这个游戏中特殊的阶段。   网络游戏中,为了让玩家上手,获得沉浸式体验的快感,首先就要让他们通过新手村。新手村会让玩家获得基本技能,让普通玩家不丢一条命顺利推进游戏主线,给玩家提供继续玩下去的冲动。   而对比这个真实的死亡游戏,仅仅是新手村就已经死了两个人,所以他对于系统是否真的会给他们生路不置可否,但是看到妹子泫然欲泣的脸,他觉得现在说出来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对,更何况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也不是吃干饭的,会帮你的。”   严长海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大家简单互通了姓名,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陆一飞看着那个始终不发一言的男人转身就走,上前几步道:“汪sh——诚哥,你恢复记忆了。”   “嗯。”汪明诚说出了自从‘盖亚世界’出来后的第二句话,再没有更多。   陆一飞看到对方一副跟他不太熟的样子,瞬间明白了对方想要跟他保持距离。不过想想也是,游戏里两个人都是失忆的状态,如果是他自己也不会愿意将自己变傻不设防的一面展现在陌生人面前吧,他俩甚至没有以正常的样子对话过一次。   还真是有点尴尬。   汪明诚望着陆一飞黯淡下去的小狗眼,不自觉撇开了目光。   “大家今天都太累了,交换一下手机号码吧,以便联系。”众人各自散去。   回到合租公寓,陆一飞神情恍惚地躺在床上,吸顶灯的光一点都不刺眼,暖黄色的光给人一种安全感,这是那个世界里没有的。   或许是错觉,回忆起刚进那个世界的时候,似乎连吃饭睡觉都充斥着异常的违和感。但这种违和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弭,就好像温水煮青蛙,完全让他提不起精神来怀疑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否真实。   一点一点地侵蚀他,直到他融入其中,理所应当地成为剧情中的一颗齿轮,一颗棋子。   我真的回到现实世界了吗?躺下的这张床,是我每天入睡前的那张吗?   失去记忆,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陆一飞不禁问自己,在那个世界如果拥有记忆,会更容易抓到凶手吗?答案成谜。   在那时候,有个人虽不具备记忆和智力,却几次救了自己,这个人在下个世界中是否依然可信?   困意让他的眼皮打架,将他的意识拉到意识的最底层,闭眼不久便开始梦魇。   梦里交替出现董宇被害的凶案现场,刘正阳在他身旁笑容满面的说话却一刀刺进他的肚腹的样子。还有,林全流着血泪质问道,为什么不把他一起救出去。   一夜,混乱的梦境填充了陆一飞的睡眠,叫他时梦时醒,冷汗淋漓。   ——————————————————   郊区外一栋别墅。   夜色漆黑,树影婆娑的庭院树木掩映着一个黑影快速前行,那个黑影披着星斗敲响了别墅的门。屋中人听到声音即刻迎出来,打开门厅的顶灯。   灯光骤然亮起,身处黑暗的男人不适地眯了眯眼睛,看先灯光下的一高一矮的两人。这二人赫然就是‘盖亚世界’中,那个被安排去做笔录的高壮大汉胡先安和一个坐着轮椅的清秀青年。   看到来人,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把人迎进来。   轮椅青年转着轮子退后,转换方向,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   胡先安可没他那耐心,没等男人坐下喝口水就匆忙发问:“大哥,你跟我们一分开就不见了,你去哪儿了?没想到这一轮世界一结束,我们俩就被踢出来了。”   汪明诚脸僵了僵,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出了点事儿,没法联系。”   胡先安自觉的闭上嘴巴。   那清秀青年皱了皱眉,“你找到那东西了吗?”   汪明诚托着后脑转动了一下脖子,摇头:“没有,这个世界太普通了。”   轮椅青年金平懂他的意思,叹了口气,“……媛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才能再见到她。”   胡先安高壮的身躯哐得一下陷进沙发里,“那可咋办,我和小瓶子下个世界跟不了了,咱们队伍里还需要人。”   汪明诚一个眼神扫过来,胡先安吓得缩了缩腿:“先顾好我们的队伍,”顿了顿,“——至于找那件东西,我自己去就行了。”   # 丧尸围城 第19章   天上突然飘起了雪花,晚高峰的马路上响彻的鸣笛被一道玻璃隔绝在外头。陆一飞、孟朗、严长海、吴勇气、余小蕾,五个人坐在明海市区一个网红咖啡厅里。   今天是进“盖亚世界”的日子。   虽说系统并没有要求他们聚在一起进去,出于人类抱团取暖的本性,大家还是不由自主地约在一处,哪怕互相之间并没有多少了解甚至信任。   没有人引导谈话,这个卡座里就显得特别安静,余小蕾缩在沙发里啪啪地击打着手机屏幕,十足地像个沉迷网络社交的女高中生,只是在她身边坐着的不是一群同龄人,而是一群奇奇怪怪的人。   吴勇气捏着杯耳往嘴巴送,没加糖和奶的现磨咖啡苦得他皱起眉头,另一旁的青年带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自从进门就没撒过手,任谁看都以为把五百万抱在怀里了。   服务员经过了几次都没见他们热络地说话,对于这一奇怪的组合,频频扫视,终于忍不住和柜台的同事咬起了耳朵。   “还有一分钟。”   陆一飞故作镇静地望着窗外,似乎整个卡座都能听到他胸腔内鼓动的声音。他知道自己表情一定很不好看,面部肌肉紧绷,额头隐现青筋,就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就在从那个世界脱困之后,陆一飞对此前进入盖亚世界的那一刻产生了怀疑。虽说是因为死亡而进入的“盖亚世界”,但他此前见到的黑影到底是谁?   就在第二天,他照常上班的时候,问起自己在档案室里发生意外的事情,发现同事都非常惊讶,在他们的记忆中“陆一飞被档案室里倒下的书架压住”丝毫不存在。   文书小姐姐还捂着嘴巴:“你受伤了?严重不严重,你一个人搬不了应该喊我们的呀,你是下午我们走了才受伤的吗。”   陆一飞当时头皮都快炸起来了,他是中午出的事,但是对方却认为他下午和他们一起在搬东西,仿佛有另一个“陆一飞”替代了他像往常一样上着班,又或者说是盖亚能够篡改现实中人的记忆。   他无故消失的一个下午完全被合理化了。   这样强大的力量,就算在现实中抹杀一个人说不定也毫不费力。想起这层,对之前自己在现实中差点说漏嘴,产生了一丝后怕。   等他差不多消化了这个惊吓,才想起那个穿越前看到的黑影来。   那个黑影到底是不是杨学?他也知道“盖亚世界”吗?上班时间,他单独找到杨学,想要问清楚。   杨学当时瞪大了眼睛:“你可不要侮辱我,我什么时候溜出去不干活了,就算我懒,但是搬仓库这件事是我发起的呀,怎么可能没参与呢……不信,你去问子涵(文书),我那天还给她叫了奶茶呢!”   跟子涵以及其他人确认过,杨学并没有撒谎。陆一飞按着头,这件事就是透着浓浓的古怪。   耳边有人轻数“3,2,1……”   随着对面传来吴勇气茶杯磕碰陶瓷杯托的脆响,眼前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这样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   蝉鸣声形成的共鸣突然闯进了耳膜,陆一飞猛地睁开眼,又被刺目的阳光逼得闭眼,用手稍作遮盖才好些。太阳猛烈得从头顶直射下来,一会会头顶就发烫。定睛一看,他们身处某个城市的商业区中心,周围都是望不见尽头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一直绵延到远处。   再看向身边,地上或坐或站着一共十个人。严长海和他一样在东张西望,观察四周的环境,就连这几天一直消失不见人影的汪明诚也站在一边,他一偏头对上了陆一飞的目光,但很快注意力又移了开去。   “你们是谁,我们怎么在这里?”新来四人中的一个25、6岁的女孩子牵住另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子,半个身子靠着那人,很显然两人是情侣。   那男人紧紧搂着女孩的肩,很是觉得他们来者不善,“绑架吗?我们没钱,我告诉你们,很快警察就会找过来的,劝你们识相点让我们回去!”   “我靠,喝了几天老白干头疼,吃了颗药就眼前一黑,这啥地儿啊?”一个头发灰绿的小青年嚷嚷着。   陆一飞看过来,原来新人也都陆续醒了,他接收到余小蕾诧异地望过来的目光,心中一凛。这次与第一个世界不同,众人都没有失去本来的记忆,新来的人甚至对自己先前的经历有所记忆。   最后一个人也醒了,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相貌平凡,穿着西装三件套,看着很是斯文的样子,他一直呆在角落,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观察着每个陌生人。   严长海主动和他们交换信息,“大家不要慌张,看一下自己脑海里系统留下的信息,冷静地回想一下刚刚自己的处境是否濒临死亡,更容易明白现在的状况。”随后对经历的上个世界稍作解释。   那对情侣闭眼冥想了一会,那男的就忍不住笑出声:“这是科学院的新技术吧,现在这个年代全息网游都有了,这种技术应该不难吧,是什么素人出演的新综艺吗,这可比高丽国的有意思多了哈。”   看大家丝毫没有被撞破而感到惊慌失措的表现,他自己逐渐慌了。女朋友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去山上疗养,刚刚还在盘山公路上开车,迎面来了辆大巴,你一紧张就、就把方向打出去了,”说着恨恨掐了他一把,“疼不,真不?”   “嘶,这怎么可能呢。”那男人揉着自己的胳膊,两眼迷蒙,似乎完全不敢置信他们因为一场车祸意外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新来的人中,有一个头发蓬乱,甚至衣衫褴褛,哪怕他抬起来胡子拉渣的脑袋,众人依然看不清他的脸。   “我们是回不去了吗?”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凑近了严长海,一股难闻气味瞬间飘来,搞得近处的那个头发灰绿的小青年骂骂咧咧,起脚就想踹。   严长海皱了皱眉,朝着那小青年深深看了一眼:“我会把这里的规则告诉你们,但是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这些人要尽可能地互相帮助,大家好自为之。”   那小青年完全没听进去,一脚踹在那衣衫褴褛的男人膝盖弯上,踹得他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陆一飞见众人的目光都给严长海吸引去了,拉起了地上的男人,将他带到一边。   严长海继续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把大家的能力摆在台面上,到时候互相合作突破这个世界。我先来吧,我是严长海,现实世界是一名律师,平时爱好锻炼,学过散打,在上个世界里,拿到了警察的身份,有了一些推理和查案的经验。”   吴勇气很快接过话头:“吴勇气,50了,在一家风投公司当经理,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只想尽快出去,希望这段时间不要有人拖后腿。”看了一眼队伍中的几个女孩子。   余小蕾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余小蕾,在外省念大一,就是个普通学生,学得室内设计。”   “陆一飞,24岁,工薪族,是虫害防治公司管理层,喜欢看推理小说。”   “陆哥,你看着好嫩啊,我一直当你和我一样是学生呢。”余小蕾惊讶地捂着嘴。   陆一飞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男人脸长得比实际年龄偏小,虽说在职场上容易被人小看,不过倒是很受阿姨小姑娘之类的喜欢。   其他人依次做了介绍。   “叫我阿茵好了,这是我男朋友程云,我们两个没什么特殊能力,之后会尽力配合你们的。”   “叫我谢非,或者非哥都可,那个新出的哈迪斯网游你们知道吧,我排行全服前十,不知道这边有没有电脑和星网,我要是不上线排名掉了就完了。”   “禹浩,明海大学的教授,教管理学的,以前练过田径。”   “赵刚,我只是个讨饭的,帮不上什么忙。”乞丐大叔怕再被打,远远地躲着。   孟朗看着空空的双手,还在想为什么包不能带过来,就见大家一一自我介绍完之后,等着他接下去,但他并没有心思这么干:“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包里的食物、水和工具什么都没有带进来,而他……”他点点一言不发的汪明诚,“而他手表却可以带进来。”   汪明诚正在脱大衣,里面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白色长袖T,一扬手,露出了腕间的手表。   “还有手机,”余小蕾挥了挥手里的手机,“只可惜一点信号都没有,还不如一块板砖。”   大家面面相觑,摸摸自己身上的手机,不约而同地摇头,毫无头绪的时候注意到身上还穿着厚厚的冬装,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给脱了。   孟朗:“……”   “哎呀,一瞬间冬天变夏天了,可真热啊,要说做节目,把摄像机藏起来了,可哪个节目有这种能耐还能控制天气,总不能是北半球一下子瞬移到了南半球吧。”那大学教授脱得只剩一件贴身毛衣了,一只手拼命扇着以求制造一点风。   自称非哥的男青年来回走,结果撞上了透明的保护罩,磕得脑袋都淤青了,随即又骂骂咧咧把火撒到了乞丐的身上,把畏畏缩缩的赵刚堵在了透明的保护罩边。   “我劝你停手。”不知何时汪明诚已经来到灰绿毛青年的身后,气势的压迫让小青年有点漏气,但依然不依不饶地叫嚷着“要你多管闲事”却不敢做出进一步的动作。   “再关着我们,要晒成人干了,”阿茵都不想倚靠着男朋友了,站直了擦汗,身上黏黏的,衣服都快湿透了。   陆一飞用手揪着磨毛衬衫扇着风,热的两颊升腾起两坨高原红,很像是被晒伤了,不得不隐在个头高大的严长海、吴勇气站着背后形成的小片阴影里。   汪明诚冲大家道:“还有四分钟。”   孟朗不高兴地站在一边:“哼,我们手机上也有时间。”   保护罩一解除。众人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串电子音。   “任务:保护主角一行成功创建安全区,主角死亡,全体抹杀。另:主角进入半径20米时,行动圈将发出闪光。”   同一时刻,众人发现自己脚下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定位光圈,圆心就是自己。   “可以啊,这技术牛逼。”谢非笑着惊呼道,发现脚下的光圈竟然可以随着心意收放,却不能缩小或者放大。   “保护主角?”大学教授重复了一遍,困惑不已,“主角是谁?从谁的侵害下?”   “不管是内因或是外因,我们假设有东西一直在威胁主角的生命,那我们首要的任务就是先找出谁是主角。”严长海失去了脸颊上的汗。   众人开始四处观察所处的城市,城市的主干道上横七竖八地停着一些轿车,完全无视了马路上的双黄线和白线。有的车门大肆开着,车里一片狼藉却空无一人。   走了许久,都没有看到半个活人,就像是到了某个时刻这片区域的人一起消失了一般。   越看心里越慌,孟朗不由得出起了虚汗,随即有了一些口渴的感觉,“这样下去不行,这么热的天没水喝很快就脱水的。”   陆一飞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附和道:“不管怎样,先保证我们自己能够活下去才是要紧。”   众人进入一个个沿街店铺,却发现少有完好体面的门面,像便利店和面包店这类售卖食品的店铺,早已经被洗劫一空。随处可见破掉已经发馊了的食物罐头,或是地上散落的面包蛋糕,经受了践踏,被嗜糖的虫子蚂蚁经过后只留下一滩一滩腐臭残渣。   一无所获。   这个城市一定发生了什么,引起了人们极大的恐慌,造成了难以控制的□□,对应着往常电视上的纪录片,很像是巨大的蔓延性的灾害,可能是飓风也可能是是非典、霍乱之类的疫病传播,导致这个城市中的人类无人能够幸免。   浪费了很多时间搜索水和食物,大家又累又渴,体力差的都累得说不出话了。   “一般城市繁荣的商业区都会有大型超市的,我们从那里可以找到食物和水,身上的衣服也能替换合适的,没准还能搞点武器。”那名叫程云的男子已经接受了身处另一个世界中的事实,牵着被晒得怏怏的女友说道。   就在众人打定主意去找大型超市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有人来了! 第20章   许多人第一反应就是找个破败的小店面先藏起来,毕竟空无一人的城市里,突然出现的谁知道是敌是友。   可谁也没料到,那个因为口渴、疲惫而沉默许久的小青年大声喊叫起来。   “嘿,哥儿们,这儿,我们在这儿!”谢非挥舞着双手,冲到街面上。   陆一飞当场就想给这个脑子不清醒的人一脚,但紧接着就听到了车辆驶近并刹车、开合车门的声音。他只来得及拽过离他最近的蓬头垢面的大叔,闪身避进了一家美容院里的屏风后。   彷徨中,依稀看到反应同样快的汪明诚、严长海和那对小情侣隐蔽的身影,其他人的注意力还在来人身上,丝毫没有发现异常。   对方人已经走近了,躲避的人没有办法再发出警示。   这伙人是五六个男人,前后从改造过的路虎上下来,一个个都穿着深灰色的防弹衣,衣服上甚至还有“police”的标志,胸口都挎着一柄枪,步伐矫健,身形健硕高壮,看神情绝不像善茬。   马展鹏勾起嘴角,笑容中带着点狡黠和猥琐,他本来被老大派出来搜索物资还极不情愿,这种苦差事儿但凡基地里说得上话的都不愿意干,更何况这块区域一亩三分地不知被扫荡过多少回了,人们开始恐慌的时候物资早就被抢空了,能剩的下半个罐头都算好的。   本来今天注定又是空手而归的一天,不仅没能找到物资,回去还要吃挂落,他极其不爽,可谁知道,在这个末世开始已经三个月的今天,竟然还能在路上遇到这种毫无头脑的小羊羔。   马展鹏和几个手下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怎么,你们从哪里来,这儿已经不安全了知道吗?”马展鹏假惺惺地担忧道。   对方神色不善却装作体贴不已的样子,余小蕾心中起疑,回头发现好多人都消失了身影,想必是躲了起来,心中大感后悔,看着对方不断靠近,身体不受控制退后了几步。   但是对方早就看见她了。   “小妹妹,就你们几个人啊,怎么在这?”马展鹏笑容夸张地伸手,脸上满满都是不怀好意。   余小蕾藏身在孟朗背后,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们。   “我们好多人呢,刚到这儿来,哥,你们有食物和水吗,给我一些吧,天太热了我都快渴死了。”谢非插着腰,站在路虎前面,津津有味欣赏了下这辆车上改装加固的钢板和装上去的尖刺,毫无戒心地吐露。   车上下来的五个男人,呈包围之势将剩下的五个人围拢在一处。   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吴勇气瞬间明白了对方要干什么,这是要打劫啊,可是他们身上没钱没东西,这伙人能看上什么呢。   马展鹏握着胸前的□□,上下打量着这群人。   这批人老的老弱的弱,全都两手空空,没有一个人像带着食物的样子,瞬间让他们失去了兴趣,倒是这些人身上都很干净像是没挨过饿的样子,实在可疑。   “回答我的问题,你们从哪里来。”马展鹏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禹浩站出来,微微弓着腰:“我们刚从一个地窖里出来,这些都是我的邻居、朋友,刚出事的时候我们就躲进去了,可是吃了这么久食物告罄了,不得不出来找食物。”禹浩含糊着时间,只摆出了众人一穷二白的事实。   马展鹏犹豫着,逐渐打消了疑虑。   “你们从哪里来,我们能跟着去你们驻扎的地方吗。”禹浩不用装,用一副懵懂的求教的眼神看着对方。   马展鹏和队友对视了几眼。   他们可不想多带回去几张嘴,基地里本来就物资匮乏,现在出来又找不到什么食物,多数人每天都吃不饱,食物专供基地几个大佬还有他们这些经常出来搜索物资的青壮年。不过,基地里女人少,年轻漂亮的就更少了,幸好这趟出来还能见到个漂亮的女孩,总算是不虚此行。   马展鹏看着余小蕾的眼神愈发不善。   谢非发现他们的注意力全给余小蕾带走了,不得不再次上前,大声喊道:“军人大哥,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吧,你们把食物和水拿来给我们啊。”   那伙人里的几个忍不住转过去窃笑,还真把他们当成官方救援了,要知道,灾难开始的时候A国还派了军方来救援,但很快就自顾不暇,很多派来保护市民的人被丧尸咬死咬伤,剩下的逃得无隐无踪了。   他们不过是从死尸身上扒了防弹服来罢了,本来只是为了安全,没想到还能骗骗小羊羔。   马展鹏一看没必要和对方装腔作势了:“呵呵,想要食物?你们这种肉猪值得吗,滚开点。”说着,一脚把谢非踹翻在马路牙子上,又补了几脚。   另一个男人强行推开了孟朗,一把将想跑的女孩儿拉进怀里,轻易制服了余小蕾的挣扎,反剪了她两只胳膊。其他人一拥而上,举枪对准了他们。   吴勇气完全没想到对方突然发难,吓得身体完全僵住了,举起了双手。   孟朗想把余小蕾拉回来,但对方举起枪抵着他的脑袋,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没有人敢硬上,对方人多,还全都是人高马大肌肉虬结的男人,全副武装,他们完全没有一敌之力,何况像小青年、那对小情侣之类根本没有意愿上前救人,他们只能对余小蕾的悲呼视而不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男人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谢非跟在路虎后面跑了一段,发现对方并不想带上他,突然想起他们队伍里好像还有一个女孩子,刚想大喊让他们回来,求他们把自己也带走。   不料——   “你他妈的,”孟朗双眼发红地冲到马路上一拳把谢非砸倒在地,“都是你这个东西害了小蕾,你还是人吗,你难道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落到一群禽兽手里会遭遇什么吗!”   其他人闻言也是一脸不好受,纷纷别开了脸。   严长海他们从隐蔽处出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他们心里更是难言地复杂,当时的情况下,根本来不及喊全部人躲好,只能选择了自保,谁也想不到这个世界竟然法理凋敝,人都目无王法当街抢人。   程云安抚完女友,也冲上来给了那灰绿毛的男青年几拳。   谢非在拳脚之中吐出两颗碎牙,哭笑不得道:“哇,你们好高尚,怎么不见得你们顶着枪去抢人呐,一个个都怂得跟鳖似的。”   一句话换来了更多拳脚,连吴勇气都受不了地踢了一脚。   “好了,你们别打了,救人要紧。”严长海厉声呵道。   陆一飞已经在马路中央找到了还插着钥匙,能开动的一辆轿车,坐进了驾驶座。   “还有谁一起去救人?快点。”   孟朗犹豫了一瞬,就坐了进去。在关门的最后一刻,汪明诚一言不发地钻进了副驾驶。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严长海探出头去,对剩下的人喊道:“你们先去找‘主角’,沿路留下记号,等我们救回了余小蕾,再来跟你们汇合。”   “吴哥,辛苦你把大家先带到安全的地方。”其实现在除了“人”的威胁,一点也看不见到底外界真正的威胁是什么,至少现在来说,这个城市里暂时是安全的。严长海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交代了几句话就叫陆一飞发动了车子。   车上。   大家都一言不发,因为全部人中年纪最小的女孩子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被掳走了。人们都说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他们这么多大男人却保护不了一个女孩子,一个个的都有点蔫头耷脑。   其中孟朗为最,余小蕾就像他家的妹妹一样,面临与他们的同种处境会哭,但是一直能够在不给他们拖后腿的情况下,尽自己所能给予帮助。再加上,他不想看到这个活泼的女孩子受到伤害。   “我们能救她。”陆一飞看到后视镜里孟朗晦暗的表情,知道现在任何话语无法给予安慰,只能用力踩下油门。   原本城市中的马路纵横交错,对方又先开走了许久,即使开车去追也很难追踪,然而,因为马路上的车停的横七竖八,路线就变得非常有限。并且,对方车子做了一定的改装,前方和侧面都装了金属钉,虽然他们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这就对行车道路有了很高的要求。   一路开过来,部分车辆车身侧面都被划出了白色的划痕。   在这车况并不算好的路途中,明显对方来过此处不止一次,正好有这样一条通道供那辆路虎从车流中行进。   “他们往郊区去了。”严长海这话一说出,大家就开始紧张起来,这意味着路会更通畅,没有了那么多障碍物,那辆路虎行进的路线将变得更难追踪。   开了40多分钟,大概行进了30多公里,始终没有看到那辆改装路虎的影子,一丝阴霾开始袭上他们心头。   严长海突然说:“别光顾着看前面,这里不是高速,他们随时可能从小路下去。”陆一飞点点头,路越来越好开,他不断提高车速,寄望于后座几个人能仔细些。   “那边有人。”汪明诚从副驾驶的窗口望出去,隐约看到一条小路上似有人影摇曳。   “去那边看看。”   陆一飞跟着他们的示意,驶入前方一个岔道口,岔道口有个巨大立牌,上面有好几个工厂的指示箭头。   沿着那条路一直开,这里竟然是一个面积非常可观的工业园区,布料厂、金属配件厂、服装厂、袜厂,一个体量庞大的服装业生产王国,从园区里七拐八绕地开,大家都不知道已经找了多久,原先看到的人影仿佛就是个幻觉。   就在众人失望,打算叫陆一飞开出园区时,终于在深处一家皮件厂门口看到了那辆眼熟的路虎。陆一飞熄灭了发动机,将车子停在厂房和几颗巨大百年香樟的夹角里,保证从厂区里望下来不会第一眼就被发现。   “对方有枪,我们进去之后先找趁手的武器,最好是将人引出来之后各个击破,不要给他们开枪的机会。”汪明诚冷淡开口。   严长海补充道:“还有就是——不管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形,不要冲动。”   孟朗被看看严长海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勉强点头:“我知道。” 第21章   厂房里有着一股浓郁又上头的皮革的味道,陆一飞皱着鼻子受不了得屏住呼吸,总觉得这群人不会选择如此想不开留在这里。   走到底,是个电梯间,一架箱式货梯停在三层,陆一飞想按电梯,就被汪明诚拽下了手。   “走楼梯。”   陆一飞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有多么鲁莽。电梯能看到到达的层数,如果那帮人有意蹲守出入口,保准他们几个一出电梯就被包了饺子。   一行人再往里走,转角就是楼梯。楼道不大,楼梯更是窄小,仅仅能容纳一个人通过,汪明诚、孟朗依次走在最前面,严长海殿后,陆一飞被夹在中间。楼梯一面是水泥墙,另一边没有扶手,往下看这水泥楼梯完全像是长在墙上一般,陆一飞不禁想到,要是那群人从楼梯上面开枪,一扫一个准,他们一个也跑不了,除非从楼梯一边往下跳。   厂房不同于普通的楼房,除了空间大,层间高度也很高,单单是一层就有两三米高。如果一不小心掉下去了也是够呛,搞不好命都没了,陆一飞甩甩脑袋把这种可怕的想法抖出去。   他现在的状态就好像是心血来潮来到鬼屋,却哭着喊着害怕进门的胆小顾客,头脑一热手无寸铁地来救人,理智回笼才逐渐怕上心头。他们在现实中不过都是普通人,就连银行荷枪实弹的运钞车安保人员都很少遇到,何况是一进来就和一群穷凶极恶的人狭路相逢,对方还轻而易举地掳走了他们的人。   孟朗脚下一滑,膝盖磕在阶梯上,没忍住疼“啊”地喊出声。   声音打在窄小的楼道里,一圈一圈返回来敲击着耳膜。   众人一惊,所有的动作就像被按了停止键,静止在楼梯阶梯上,每一次呼吸都好似一个绵长过一个,过去的两三分钟如同一个世纪般地长久。   过了许久仍然没有什么动静,他们才敢继续往上走。   汪明诚拧了拧眉,虽然没有引起注意是好事,但是如果如果那些人使得是请君入瓮的把戏那就麻烦了。虽有此想,不过现在也不是说出来的好时候,只能跟着众人继续往上。   二楼是个巨大的生产车间,整一层望去有没有人一览无余,排列整齐的工位,摊得到处都是的皮料,无数台挂着纱线的缝纫机。众人快步穿过堆积着皮革材料的工位,找到了几把趁手武器。   孟朗从进门口找到了一柄长得铁钎子,顶部是个弯钩,像是工人平时用来勾卷帘门的,并不锋利,但胜在攻击距离长,掰直了弯曲的顶部,按照电视里击剑比赛运动员的动作做了几个劈刺的动作,虽然在旁人看来就是胡乱挥舞,效果堪堪达到唬人的程度。   走遍一排工位的严长海,从地上找到一把射钉枪,好像还能用。他对着枪开了一枪,机器里装好的钉子嗖嗖嗖击打在不太雪白的墙体上,大部分都反弹了回来落在了地上,他皱皱眉,只能指望攻击对象没有墙壁那么硬。   陆一飞靠近窗口,窗子朝南有一排钉在木板上的皮革放在太阳下暴晒,边上还有一把大剪刀。他抄起来,递给了站在那里似乎并不急着找防身武器的汪明诚:“拿着吧,你身手好,比在我手上有用多了。”   汪明诚盯着他的手许久,冷声道:“自己拿着吧。”   不理会陆一飞一瞬间的失落,转身往外走:“去楼上看看。”   三楼是厂房老板的工作室,仅仅只有一个通道,不用考虑岔道顺利地走进了里间,这是好几间落地玻璃隔成的办公室,玻璃反射着四人踟蹰的身影,行进的动线通过窗外透进来的光变得光怪陆离,仿佛一场无声的皮影戏一般。   连续走过三间落地玻璃的办公室,通道深处有一间普通办公室,没有用落地玻璃,反而是普通的墙壁,门是铁门。   虽然没有明确的标明,大家都猜到大概是财务室了,陆一飞将耳朵贴在贴门上,隐约听到里面似乎有动静,回头给三人做了个有情况的手势。   几个男人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武器,隐在门的两边。孟朗把手放在把手上,悄声做着“3、2、1”的口型,一用力,门却没有应声而开。   “他们会不会把余小蕾关在里面了?你确实听到声音了吗。”严长海看向陆一飞,得到了肯定回答后猜测,“财务室的钥匙可能在工厂老板的办公室里。”   众人返回到前三间办公室,第一间从外面看就很普通,就是普通的员工办公间,三个工位摆放着层层叠叠的订单和客户往来资料,第二件也不外如是。   只有第三间看起来似乎有点与众不同。它有一个小小的屏风,透过玻璃能看到屏风外是个小小的会客室,走进去了才能看到内里景象——一张老板桌、一个老板椅。   穿过屏风,一面墙上是一扇虚掩着的门,众人猜测是个休息室,供工厂老板休息或是留在工厂过夜,想必也没有什么可搜索的,于是他们从外间先开始了寻找。   墙上的橱柜里是一些书籍和奖杯,奖杯上没有一点积灰,看来老板经常擦拭。偌大的老板桌子上放着亚克力的桌牌,其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镜框和茶杯、电脑之类。   “找找抽屉和……”   陆一飞刚这么说道,回过头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背对着他们的老板椅上竟坐着个人!   他们在这间找了这么久钥匙,动静分明,可是这个人竟然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就这么安然坐着听他们翻箱倒柜,这得是什么样的心理素质或者说对自己武力值的自信。   严长海、汪明诚也发现了异常,脚步轻悄地朝这边靠近。孟朗毫无警惕地在东张西望找钥匙,突然就发现陆一飞手慢慢伸出去,隔着桌子去转动那个豪华黑色真皮的老板椅。   随着椅子的转动,逐渐显露出坐着那人的肩膀,众人屏住了呼吸,就在即将看到那人正脸的一瞬——   休息室的门倏然开了。   一个人影扑过来,将陆一飞压躺在那张红木的老板桌上,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腐臭。   手中的剪刀脱手而飞。   镜框和笔筒被压碎在后背,陆一飞还没来得及感到疼痛,就被随之而来的一张可怖面孔冲击了一下,那人受不了诱惑地大张着嘴,拼命地想往他的脖颈处凑,恶臭地涎水顺着重力滴落在陆一飞的脸颊上,让他不自觉地闭了闭眼睛,那一瞬间不知道该恶心还是害怕。   严长海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手举着射钉器,将老板椅猛地转过来开了几枪,以防腹背受敌。   那老板椅已经彻底转了过来,那椅子上的人虽然呈坐姿却只剩下了几条残肢,这确实是个人,但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陆一飞双手抵住那人的肩膀往外推,但是这东西挣动幅度太大,力量对比太过悬殊,他的两条胳膊打着抖,勉力抗拒着,眼看下一秒就要支持不住。   陆一飞逼迫自己睁着眼睛,只能看到离他的脸皮不足3公分的腥臭大口。   “我不行了……”自救不成,余光看到离他最近的孟朗腿软得坐在了地上,心中更是绝望不已。   “救——”   突然身上一松,那股迫人的恶臭远离了他,陆一飞仰面无力地躺在桌上,拼命喘着粗气。   汪明诚抓着那只面容不堪描述的丧尸的后领拖进了会客室,陆一飞被严长海拎起来,这时候隔着屏风只能听到桌椅拖拉和皮肉相撞的声音,让人捏把冷汗。   严长海捡起地上的剪刀,陆一飞正要跟他一起冲过去,突然动静消失了。   绕过屏风,汪明诚正拿着一把凳子将丧尸卡在地上,四条凳子腿敲到好处扣脑袋和四肢周围,尽管那丧尸不依不挠的挥动着双臂,大张着超出面部承受极限的大嘴,想要将眼前看到的人类送入口中,但被男人控制着不能挣动分毫。   “他还没死吗?”   “你没事吧!”   严长海走到凳子前面,看着腐败程度极其高却活动自如的尸体,虽然面上出奇的冷静,但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世界竟然将活死人都弄出来了,这个‘盖亚’世界的能量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   哧——   严长海握着剪刀猛地刺进了丧尸心脏所在,腐臭随着破口冒出,那股味道混着厂里皮革的味道更加恶臭难闻,刚刚鼓起勇气靠近的孟朗看到这一幕,捂住胸口就开始呕吐。   然而另两人虽然震惊,但却被丧尸依然活蹦乱跳的模样打击得陷入了呆滞。   “跟影视剧一样,丧尸不容易死。”陆一飞看汪明诚没有受伤的迹象,吓得停止转动的脑筋终于开始思考,“但丧尸唯一弱点就是脑袋,咱们找准了打。”   严长海拿布捂住鼻子,快速地解决了那只不知疲倦的怪物,抛下了一个猜测:“如果整个城市的满目疮痍是因为丧尸病毒爆发了呢?”   “那人类估计已经沦陷了。”汪明诚松开压着椅子的手。   回过神的孟朗睁大了眼睛。   “所以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丧尸世界?!我们还要从这个世界里救主角?咱们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好不好……”孟朗简直要哭,回过神来又想要吐。   别说这一只丧尸就差点要他们的命了,就算是之前这个世界的人类也不见得会对他们心慈手软。他们既要防范被无处不在的丧尸咬伤、分食,还要从被病毒爆发已经的人类手中活下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第22章   “别想这些没用,我们是来找人的。”汪明诚推开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外的走廊尽头有一个露台,极目远眺,工厂和另一幢楼通过二楼通过一座天桥连在一起,他们途经的二楼看来还有一个隐藏得很好的通道没被发现。   直到众人解决了天桥游荡的若干只丧尸,对于这种现实中不存在的怪物最初的恐惧和害怕才开始被麻木所取代。连孟朗都逐渐鼓起勇气,敢将铁钎子怼进丧尸的眼睛了。   天桥对面是一排玻璃门,幸运的是丧尸不会开门,只在玻璃的那一面徘徊,不然众人很可能被一拥而上的丧尸堵在天桥上。   发现四人靠近,丧尸群闻到了人类的味道,不断用腐坏的手掌拍打着门,厚重的玻璃门自安装以来想必是第一次遭受这种对待,颤颤巍巍地抖动着,门上的金属榫卯抖落下一层灰。   陆一飞:“怎么办,过不去了。”   “数量不少,光现在数出来就有15只左右,靠我们这点装备打不过。”严长海举了举手里的射钉器。   孟朗伸出半个身子探出天桥,惊喜地发现,“天桥边上靠近那栋楼的地方有一些延伸台,估计是放空调外机的,我们可以爬过去。”   众人一看果真如此,四个男人都手长脚长,跨越障碍不成问题,问题是当他们爬上对面楼的延伸露台,敲碎了窗却出现更多的丧尸,到时候怎么办。   “事到如今,只能凭运气了。”   四人运气都不错,当他们敲碎玻璃进到那间办公室里,仅仅只有一只被倒下的柜子限制了行动力的女性丧尸,穿着白衬衫,不看脸就是个普通的白领。   这栋大楼里没有混着皮革的恶臭,众人很是好好地喘了几口气,平静过后推开了门出去,却听到了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余小——!”孟朗后知后觉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生怕走廊里的丧尸闻声而动。   “在一楼,我们下去看看。”   一边防着丧尸偷袭,一边还要不惊动那群武装的人,四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沿着楼梯走下去。   一楼四通八达,每过一个拐角,汪明诚都拿出一面不知什么时候找到的镜子先行观察,再招呼他们一起行动。突然,众人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步伐凌乱像是慌不择路。   汪明诚伸出镜子一看,不说话了。   “是余小蕾吗?”   陆一飞看他不拦着自己,走出拐角,结果被一个娇小的身影撞了个满怀,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没有应激打人,将人拉开一看,果然是余小蕾。   “放开我,混蛋!”那娇小的身影疯狂摆动甩手,险些给了陆一飞一个耳刮子。   “是我们,别怕。”   “我们来救你了,你看看清楚。”   余小蕾定睛一看,好不容易镇静了点,悄声无息地淌下满脸泪水,她不敢放声大哭,捂着嘴不让哭声从嗓子里漏出来,脸上的黑灰已经被泪水冲刷成了一道一道,长发蓬乱,就像在地上打过滚,衣服有拉扯的痕迹但还算整齐。   “你怎么逃出来的?”孟朗看着余小蕾衣着完好,稍稍放下了心,“那些人有没有伤害你?”   余小蕾气喘着,虽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但是抓着陆一飞的袖子猛摇头。大家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一半。   “你别急着开口,我们先回到车上。”   然而面对严长海的建议,余小蕾依然猛摇头。   众人困惑不已。此地不宜久留,照理说余小蕾好不容易脱身,应该立刻就想离开,怎么竟然并不急着脱身像是另有话说。   余小蕾随便抹了一把脸,强逼自己捋顺了思路,“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太害怕了,只知道要跑、跑,那个画面太可怕了,我、我说不清楚,带你们去看!”余小蕾抓着陆一飞的衣角就跑,那手紧攥着讲他的衣服握出了深深地褶皱。   不管她怎么描述,都不能传达出哪怕十分之一她的所见,还会让大家觉得她因为遇到了那伙人的欺凌和虐待从而产生了幻觉,他们绝不会相信世上会有这种超自然力量出现,也绝不会跟她一样产生亲眼见到那般的清晰和震撼。   只有陆一飞通过她抓着衣角的手不断发颤,知道她在拼命强忍惧意,如果可以她绝对不想再回去那个空间。   是什么让余小蕾强打精神不顾安危也要让他们亲眼看到?   陆一飞加快脚步,身后众人赶紧跟上。   行到一楼最里间,入目是个仓库,排列有序的木头巨大货架上满满堆放着堆方的布匹,很是遮挡视线。绕过几个货架,余小蕾把他们带到仓库的一角,有几匹布摊开着,很显然,那群人曾经想把余小蕾带到隐蔽处欲行不轨。   然而当众人不想再审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附近的场景却不经意落入他们的眼帘。   !!!   众人皆惊且怕。   地上是大块的冰块,哪怕是碎片,也有五六十公分那么大,在空气里冒着白气,更令人惊恐的是那冰块不是普通水冻结而成,每一块包裹着人类的肢体,那场景就仿佛一瞬间人被冻住,又猛然摔碎在了地上一般。   地上大大小小足有十几二十块冰块碎片,有的已经开始融化了。   “呕——”孟朗没忍住,一手撑在货架上又吐了起来,这回所有人都有点恶心欲吐。   那些男人把余小蕾拖到这里,却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瞬间冰冻,变成一块人型巨冰之后受到外力冲撞,连着本身的□□也碎成了渣渣。   “这里都没有制冷机,他们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不知道,我睁开眼就这样了。”余小蕾抱着自己的脑袋。   不管怎么回忆,余小蕾都想不起来,那时她惊慌得厉害,只知道大喊大叫拼命挣扎,根本连睁眼的勇气都没有,更遑论目睹这些匪徒变成这样的过程了。   只记得一阵强光闪过,推搡她的力量也消失了。睁开眼,五个人就像她见过的冰雕一般,以一种瞬间凝固的表情立在那里,有几座因为重心不稳倒在地上发生了碎裂,而另几座估计是被引来的丧尸的杰作。   几人听了她的描述,依然觉得不可置信,谁能有这种超自然能力瞬间冻结一个能说会跑的活人,若是这个世界有这样高的科技水平,为什么人类不使用这种武器攻击丧尸群,重新让人类夺回对世界的控制呢。   要是有这样强大的武器,饶是整个城市的人都变成了丧尸,想必消灭起来都不成问题。   先是不科学的丧尸的存在,再来就是超过正常水平的高科技武器。众人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随着这个世界逐渐铺陈开来,愈发感觉自己力量渺小,面对汹涌而来的剧情走势随波逐流。   陆一飞按着自己胸口,止住想吐的感觉,心有余悸地说:“你人没事就好,不管怎么说我们都知道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接下来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看过僵尸肖恩、生化危机、僵尸世界大战……有的丧尸还会飞天遁地啊朋友,只要被咬上一口就完了。”孟朗总结众多影视剧里共同点,“还无药可医,几秒钟或是几分钟瞬间一个活人就会变成丧尸。”   “这个世界的人是这样,我们……估计被咬了也是一样的情况。”   严长海不敢深想,只怕他们连来这个世界做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就望而却步了,只得招呼众人:“我们快走吧。”   安抚好余小蕾,众人迅速拾起倒霉的冰冻武装队伍散落在地的热武器,算是鸟枪换炮了,手忙脚乱用它们解决了门口的几只丧尸,坐上了藏在树荫里的车返回城市。   回去的路上换精神和身体状态俱佳的汪明诚开车。   “那时候听说A国给全国国民发放了《丧尸应对手册》我还跟人家吐槽呢,拍电影就拍电影,搞得跟真的一样,我靠,没想到有生之年真能见一回。”孟朗握着枪的手指还在轻微的颤抖,天知道要是重来一次,他会选择换一个朝九晚五的工作,不会再做个认命的IT狗把自己作死了。   “我看电影的时候,还想过在家里囤个百八十斤的垃圾食品,吃到肝硬化或是胆固醇过高而死呢。”陆一飞无意识地咬着手指头。   众人:……   汪明诚肩膀抖动,差点按响了喇叭。   余小蕾坐在一群人中间被保护的位置,一路开来看到了许多游荡中被车子开过的声音吸引的丧尸,叹了口气,“看来确实是丧尸围城了,人类文明的凛冬,我看的丧尸片不多,结局大多只有极少数人活下来了,我们要保护的主角就是这样一批人吗?”   要从满目疮痍的城市里找人,也是难上加难,不过众人债多不愁。只是不知道另一队的人怎么样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另一边。   吴勇气心中有怨怼,他怎么说都和这些小年轻共同度过过一个世界了,不然怎么说年轻人考虑事情不周全,不顾大多数人的安危还是要救那个姑娘,他也不是觉得不能救,这事情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吧。强压下心中的火气,他暗暗想到,如今要暂代一下队伍的向导了。   吴勇气正要开口说话,冷不丁被那名大学教授插在前面。   “大家都先镇定下来,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走。”禹浩板着一张颇具威信的国字脸,被枪指着的经历是他人生经历中的头一遭,当时的惊悸让他迈不开腿逃跑,才知道光光研究心理学对可怖事情的应对和真正经历是完全不一样的。无论他对心理学的造诣有多高,得到过多少社会上为人称道的奖项,如果无法在危机发生的第一时间安抚自己,做出明智的抉择,也是白搭。   没错,他是一名心理学科的教授,他之所以撒谎,就是深知在一个队伍的建立之初,要营造一个温和可信的形象是多么的重要。   “我曾经去A国N城办过讲座,这个城市有点像N城,”禹浩看大家视线集中过来,自信地摊开两手就像一个演讲台上被聚光灯笼罩的讲师,“我记得有个很大的仓储超商就在城市的西南角上,我们可以开车去那里找食物。”   “你说对,他们这么轻松就开走了一辆车,路上这么多,找能开的应该不难。”程云转身就去找车。   “对,我们抓紧想个记号吧,告诉他们我们去那了,”阿茵说道。   就在吴勇气一个愣神的功夫,大家已经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甚至隐隐将禹浩作为新的领队的趋势。   这样一来就显得吴勇气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特别地突兀了,已经有人投来了不满的目光。   “不自量力,他们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禹浩对落在最后的吴勇气说道,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第23章   “丹尼尔,我们把剩下食物重新都盘好了”。   货架旁边男人转过头,这是个棕发碧眼非常英俊的白种人青年,不笑的时候深陷的眼眶和薄唇给人严肃的感觉。他对超市的理货员笑笑,“谢谢,麻烦你们给大家重申一下取用食物的时间和数量。”   对方点点头,走开了。   “爸爸,”一个小豆丁冲过来抱着男人的腰,在男人蹲下之后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上,声音呜呜嗡嗡的,“那几个新来的叔叔说,外面现在没有那么多怪物了,那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丹尼尔目光越过儿子的头顶,看了远处黑发黑眼的一伙人一眼,“再等等,宝贝。”   货架边或坐或站挑选着合适的衣服的正是吴勇气一行。   “害,好不容易到这儿来,还不让随便喝水吃东西,只让随意拿点衣服,”谢非正往一条腿上套一条运动短裤,“啧啧,超市里大家都不用付钱,东西凭什么要他们来分配。”   “你可闭嘴吧你,”程云忍无可忍,“人家给吃给穿,总比你自己招来的那伙土匪强吧。”   谢非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吴勇气从身上脱下明显过紧的运动短袖:“谁也不知道要在这待多久,咱们要跟他们打好关系,更何况外面这么多怪物,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禹浩走过来,压低了声音:“何况对方还是主角,我们得获取信任,才能接近他们完成任务。大家讨论这个声音小一点。”   众人点点头。   阿茵已经换上了一条胸前印着知名品牌logo的短袖T,担心道:“严大哥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这儿来,我们先给他们留点吃的。”   没想到五个男人都不声响了,显然大家心里对其他人去救人的结果心里都不做好。   程云搂住对奇怪的气氛一无所觉的阿茵肩膀,“嗯,咱们把面包啥的都给他们留着。”   禹浩一行一路行来的过程,当然也很艰辛。超商不像想象的那么近,几乎在与另一个城市的交界处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大的超市至今没有被那伙穿着制服的家伙打劫的原因。   丹尼尔一家、其他的顾客,还有超市原来的工作人员被困在这里已经两三个月,然而超市的备货很足,哪怕加上他们新来的几个,也完全足够吃上一两年的。当他们赶到超市,发现所有门都锁了起来,还做好了各种掩护,就知道肯定有人藏身于此 。   傍晚,夕阳透过超商全落地的玻璃窗透了进来,洒在空无一物的货架上。超市里的女性们聚在一起,商量用简易的厨具给大家做些什么晚餐,虽然已经断水断气,但是超市里在丧尸灾害爆发之前刚进了一批瓦斯罐和瓦斯炉,因此在灾害初期中午都是分发易变质的食物,而晚上偶尔可以煮些热食。   男人们握着小花铲围在一旁,说说笑笑,顺便在花盆里洒些萝卜和蔬菜的种子,以期能未来能吃上新鲜蔬菜。场面一时间有些温馨,如果不看临近夜晚,超市门口路上越聚越多的丧尸的话。   丧尸们的活动时间快要到了。据这个世界里的剧情人物们所说,这些怪物白天都躲在房子和阴暗处休憩,像蝙蝠一般昼伏夜出,这也是他们一路行来,没怎么遭遇的原因,然而一到了晚上就变成了怪物的狂欢。   丧尸游荡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里,只要听到了人声亦或是大的动静就会汇集在一起。反倒是视力很弱,完全不像蝙蝠有那么好的夜视能力。   不过想也是要是这些丧尸既对声音敏感,视觉还超过普通人类,那这个世界对于他们人类来说就是灭绝之地了。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引擎的声音,吃一堑长一智,禹浩迅速让大家全部躲起来。超市里的人见此情景,也迅速蹲在高大的货架后面,假装整个超市空无一人。   窗玻璃响了两下,又停了下来,随即又是两下。还没等吴勇气反应过来是他们上个世界他在警队的暗号,就听到外面传来丧尸嘶叫,和打斗声。   “别管你那暗号了,快开门!”   是孟朗那小子的声音,吴勇气抬起头,刚想去应门,就一下被谢非推了一把,倒坐在地。   “你干什么?!”   “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把那伙人也带来啊?”   吴勇气甩开他的手,去看禹浩,却见禹浩也不动声色地靠在货架后面,“怎么,你也不打算开门?”   禹浩不搭话,但是听到吴勇气喊出声的丹尼尔,弯着腰三步并作两步靠近,“他们是你们的朋友吗?”   可能是因为灾害一开始,丹尼尔一行就躲在了这个超市里,没有见过像之前他们遇到过的强盗一般的队伍,因此对人们的戒心也并没有这么重,他竟然开口道:“如果是你们的朋友,我们想办法让他们进来吧,门口丧尸太多了,让他们去后面的仓库入口。”   闻言,程云跑到门口,用对方能听到又不至于太大声把所附近的丧尸都吸引过来的声量转述了一遍。   门口打斗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丧尸杂乱无章的蹒跚徘徊。   须臾。   “小蕾!”阿茵牵住余小蕾的手,见到她没事很是开心。剩下的男人,在几个穿着超商工作服高大男性的带领下依次进来,程云等人看到他们每个人几乎都完好无损很是惊讶。   “你们没有把那帮人带来吧?”谢非紧张地问。   严长海看到这个小混混态度360°大转弯,夹紧了眉头,“没有,他们死了。”   谢非:!   禹浩放下抱着胸的两只胳膊,抬了抬眉毛。   显然现在不是个询问过程的好时机,他也知道自己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去帮他们,队伍里有些人很可能已经起了异心,只能装作刚才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你们没事吧,”禹浩听到自己的声音充满热情的提高了八度,递出手中的矿泉水,“先喝口水缓缓。”   陆一飞和孟朗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吨吨吨喝起水来,感觉自己像是一周没有喝水的水牛。   几人不顾形象吃着东西,围坐一地略作休整。   陆一飞从食物里抬起头,瞧见对面好奇地不断偷瞄他们的一群外国人:“这些是什么人?”   禹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灾害发生的时候,留在超市里幸存下来的顾客还有工作人员。”   嗯?那这批人里会不会有……陆一飞咀嚼罐头牛肉的嘴巴慢下来,好巧不巧发现汪明诚也正若有所思地看过来。   两人一对视,陆一飞猛地打开了行动圈。   果不其然,行动圈频率极高地闪烁着,证明主角就在他们20米的半径内,主角就是这批幸存者中的一个。   但是令人烦恼的事情也来了,都在他们的探测半径内,根本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啊。   “你们开过行动圈吗,主角就在这里。”除了保护罩,自己只能看到自己的行动圈,看不到其他人的,陆一飞故有此一问。   程云凑过来说:“我们有人第一时间就开行动圈了,但是他们都聚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哪个才是主角。”   严长海示意他们先安静。   丹尼尔带着几个高大的工作人员过来,给他们送了一些食物和水。严长海道谢,也明白这个青年正是这批剧情人物中的主事人。   “你们怎么走散了,遇上什么了?”丹尼尔看刚吃上食物的几人,虽然风尘仆仆,但是脸上没有阴狠之色,更没有那种在外面吃过很多苦的样子,至于安全性——会不会带着被丧尸啃咬的伤口,在进仓库的时候,每个人都被要求检查了。   但是放下心不代表他不好奇。   “我妹妹和大家走散了,我们分出了一部分人去找她就和大部队分开了,跟着大部队地记号才找到这里,感谢你们的帮助。”   丹尼尔看了一眼眼睛仍是红红的余小蕾,点点头,“应该的,这种时期我们就应该互帮互助。”   这时候,严长海才弯了弯嘴角,凭借他在职场看完被告看原告的本事,确定这个叫丹尼尔的青年确实是真心相助,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再一次遇上那帮强盗一样的人,然后被这个世界里的土著从头坑到底。   很快到了夜晚,据丹尼尔说,丧尸在夜晚视觉、听觉更加活跃,因此晚上超市不能开灯,大家全都进去里面工作人员的休息室和食堂休息,一方面为了安全,另一方面也尽量不惊动门口来往的丧尸群。   严长海一行自觉地将食堂作为晚上休息的地方,不去占用任何一间员工休息室,丹尼尔明白他的好意将剩下的人就各自分进其他的休息室里。   其实还不到八点,但原住民们已经习惯了末世没有夜生活,早早的睡下了。   而他们作为穿越者,在黑夜里静静地围在食堂的两张并起来的桌子周围,等待周边房间逐渐进入梦乡。   啪嗒。   一盏充电台灯从包围圈里亮起,一只手将它拨到最亮。   “你们不如说说,怎么把这个姑娘救出来的。”禹浩的方脸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显得别有深意。 第24章   严长海清了清嗓子,做了个铺垫:“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情,可能有点匪夷所思……”   听完他们离奇的经历,尤其是听到真人冰雕那一段,大家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但看着剩下几人都是回想起之后一副恶心欲吐的样子,又不似作伪。   “你说她一睁眼就看到那些人成碎块了?”   “间隔多久?”   “这期间就没听到什么声音?”   禹浩几个先到达的提了无数的问题,实在难以用语言描述当时的所见,陆一飞他们即使按照自己所见如实回答,也显得当时的情况混乱又不具备逻辑。   无论是问的、还是回答的,到最后都一脸懵。   余小蕾补充了几个细节,就拉着阿茵走开了。对她而言,回想起这一段如同让自己再次置身于那个恐怖情境中挣扎一次,实在不是什么新奇有趣的体验。   程云等到两个女孩子走远,当即兴奋地捏紧了拳头:“我靠,这也太刺激了吧,我想到了《生化危机》里那个激光阵,就跟砍瓜切菜似的把人切成了片,余小蕾这个除了没有结冰,感觉差不太多啊。”   吴勇气没看过电影,被当场普及了一下近年的科幻电影。   “太离奇了,叫我马上相信你们有点强人所难,毕竟我们也没有亲眼看见。”禹浩皱着眉,感觉这几个人仗着经历过一个世界在胡说八道,“你们怎么解释那股神秘力量突然出现帮你们?”   “不是说了,我们没看见那个帮我们的人或者说东西……害,爱信不信。”孟朗被问得有点烦了,瞪着禹浩的位置。来来回回就是这几个问题,搞得像他们有意瞒着一样。   禹浩撇了撇嘴,这个话题暂时搁置。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不知道之后会结出什么样的果。   “还记得我们的任务吗,‘帮助主角建立安全区’?”陆一飞看看情况不对的,首先打破越来越尴尬的气氛。   众人点头。   “那就很奇怪了,”陆一飞伏身在餐桌上,感觉桌面有点油改为托着腮,“主角就在这里,而且这个超市看起来也挺安全,怎么不能默认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呢。”   虽然刚开始纯属没话找话,仔细想想确实是个疑点。   “进个游戏副本,连boss的小脸都没摸一下,系统当然不会给你经验值啊。”谢非看大家看他的眼神很不善,本来自觉躲在一边,听他们讨论才凑过来,“我们都没有帮‘主角’打怪,爆装备当然不会算在我们头上。”   程云本想把他赶到一边,但想着多个人多个思路也就由着他去了,何况两个女孩子不在这里,还是把这个小混混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有的人一脸茫然,有的人若有所思。   严长海、吴勇气回忆上一个世界任务的清算方式,觉得这个想法竟然有点契合当时那种“推动剧情发展构成通关要件”的思路,不免对视了一眼。   “建立‘安全区’的标准是什么,要帮到什么程度才算通关?”陆一飞摩挲着圆润的下巴,提出问题。   禹浩手指在有点油腻的餐桌上敲击了数次,“把这个超市打造成铜墙铁壁,设置军事力量?”   “不无可能。”严长海和禹浩似乎是今天首次达成一致。   孟朗压低声音“哇靠”了一句,“真要跟电影里似的,拿着机枪到处扫丧尸吗?”不行,光想象了画面他就已经想吐了。   陆一飞没理他夸张的呕吐表情,说实话也看不清,“你这类剧看得多,有没有什么建立‘安全区’的范本、模型参考?”   “有是有,‘主角’的大本营不会在超市和市中心,太容易被发现,也太容易遭受攻击了。”孟朗继续说道,“比如说一般选在遍布铁丝网的监狱,灾害前人迹罕至的乡村,或者是周边设施完善自给自足的富人区之类。”   大家不得不接受到孟朗话语中的一个信息——现在他们所处的超市并不安全。   “我们要是再遇上上次那波人似的全副武装的来打劫,别说整个超市的食物都没法留下来,所我们几个能不能活着从这个世界出去都是个问题。”吴勇气开始担忧。   程云也持有同样的想法:“不知道你们注意没,超市四周都是落地玻璃,往里面一看,一目了然……”   “困守在这里,食物再多我们这么多人也坚持不了多久。”哪怕赵刚没有过多的阅历,坐吃山空也是懂得。   一个人占据另一张桌子汪明诚目光一闪,隐约就有了个猜测。   讨论进行到凌晨,大家都很累了,尤其是风尘仆仆刚汇合的几个人。听着听着,陆一飞就开始眼皮打架,头嗡嗡响,脑细胞叫嚣着要休息了,回头发现,两个女孩子已经在墙角靠着睡着了。   黑暗中的会议不得不解散,大家将就着越来越弱的灯光,各自开始在餐厅的桌子、地上铺上被褥。   为了有个照应,两人一床被褥,每个铺位之间保持着在夜里勉强能看到对方翻身的距离。   汪明诚正在门边的位置铺被褥,11个人拼床他正好能够落单,不料刚拎起被褥一角,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呲溜钻进了被窝,依稀的光影里还冲他挥了挥手。   这个没眼色正是陆一飞。   黑暗里看不见汪明诚复杂的眼神,陆一飞径自让开了一个身位:“来吧,又不是没有睡过一张上下铺。”   两人并排躺下,汪明诚终于开口:“你别睡这儿。”   陆一飞一口气下不来,“你唠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我知道你避开我,是因为上个世界里智障设定太那啥了,看见我尴尬。”   汪明诚一言不发,要掀毯子的手顿了顿。   “……哎,那有什么,我还不是一样傻逼,大家都没有记忆的时候不都一样干蠢事,我还不是又怂又没用……差点在莫名其妙的世界里牢底坐穿,”陆一飞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唔……你救了我好几次,之后你要是有麻烦了我保证还债……”   汪明诚想跟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发现这人呼吸匀称已经睡熟了。汪明诚侧过身朝着门边,过了很久才闭上眼睛。   次日,陆一飞一觉醒来差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仿佛一个杰克苏阔少从家里二百平的King size床上醒来,不过不同的是,虽然床确实很宽广但天花板有点低。   ——是谁把我连人带铺拖到桌子底下来了?   侧头一看,发现汪明诚果然不见了。不如说大部分人都不在这间餐厅、也就是他们的临时床铺了。   所幸,床铺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说明没出什么事儿。   尴尬就尴尬嘛,干嘛还折腾我,陆一飞撇着嘴按着有点酸痛的腿脚,门突然开了,跟手里拿着三明治的汪明诚对上了目光。   汪明诚扫视了一下他的鸡窝头,把吃的递过来,“你可以起了。”   陆一飞:“……哦”。他有点受宠若惊,就不计较汪傻的生硬的语气了。   不多时,当陆一飞简单地用超市里积攒的雨水洗漱完毕,发现超市里的人已经聚在了一起。   “怎么了?”   孟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字一顿慢悠悠地说:“那边有新情况诶,丹尼尔的儿子开始发烧了,我怀疑是灾害中的病变。”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能换种相匹配的语气吗。   陆一飞不像孟朗熟知丧尸潮爆发的每个环节和过程,只想到人群中可能会再次爆发潮,就开始担忧,感觉刚吃下去的早饭都卡在喉咙里了。   观察周围人的脸色,不难发现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   然而唯独一个人不这么想,那就是孩子的父亲。   丹尼尔怀里紧扣烧得说胡话的孩子,被围在人群中央,他的领导者地位因为无法割舍的、即将变成丧尸的孩子而摇摇欲坠。只有一个相熟的女士和亲近的邻居妇人站在他身侧,虽然毫无发言权。   “让我带一支队伍去找阿司匹林,两三个人就好,我知道病毒爆发初期只要退烧就可以阻止病变,我不能失去他!”   “丹尼尔,你知道的,我们目睹了无数人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们无法摆脱魔鬼的诅咒,小莫雷很快就会丧尸化,到时候我们大家都暴露在魔鬼的审判下。”带着超市logo棒球帽的中年大叔握着脖颈上的十字架,对着空气不断重复着对主的呼喊。   “是啊,放弃吧,他是个好孩子,值得生活在更好的世界里。”一个白发妇人劝道,眉目慈和。   一开始人们好言规劝,但是看着丹尼尔噙着眼泪,执迷不悟眼中发狠的模样,逐渐失去耐心。   “他已经没救了,就算你去,也只是搭上一条命。”   “要去你自己去,不要祸害我丈夫跟着你送命。”   “你想要的就是害死我们大家吗,我们这么多条人命就因为一个病变的孩子陪葬?”   人们的脸色紧绷,眼底的神色渐渐疯狂。   包围圈开始缩小,几个年轻人俯冲过来,试图从丹尼尔手中抢孩子,但丹尼尔作为一个退役雇佣兵又岂是这么好欺负的,几下挣动,就摆脱了几双围拢过来的有力的胳膊,飞起一脚将最靠近的青年蹬了出去,那人撞在空空的金属货架上发出砰的一声,将货架推得老远。   看到这情形,一时间无人敢上前。   但是人群依然围着,眼看着那被踹倒在地的青年的同伴互使眼色,酝酿着更大的冲突——   “我们跟你去,”严长海高声说道。   与那一群人同时投过来的,是禹浩仿佛看疯子的眼神。 第25章   “严哥,你这个‘我们’里不会,就是,我们,吧。”孟朗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们才来1天都不到诶,你没搞错吧!”   眼见消弭了一场暴力冲突,严长海避开了丹尼尔看过来的视线,转头对他们说:“自然是我们。”   “你有病吧……关我们屁事啊。”要不是谢非嘴快,可能爆发出国骂的就是禹浩了。   谢非怕被打,声音小了却抓着脑袋来回走,停下来看看他们,不见他们改变主意,又继续暴躁踱步。   禹浩摸着额头,外头丧尸遍布,还有不明来路的武装强盗威胁,为什么非要让大家去送死。他打定主意,如果严长海执意要去,哪怕冒着失去上个世界经验者的风险,他也不能同意上赶着送人头。   看着众人焦躁的样子,靠在门边的汪明诚勾了一下嘴角。   那边的世界原住民咄咄逼人气氛倒是松懈下来了,毕竟有人提出要带队出去寻找药品,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反倒轮到这边安安分分本来想作壁上观的人手忙脚乱。   程云搂住受到惊吓的女友:“别算我们,我们可不去。”   吴勇气虽然知道严长海说了这话就骑虎难下了,却也不安道:“咱们真的有必要去吗?说真的,就算我们不帮忙,也没有损失。”   “我不同意,”禹浩直截了当的反对。   说到底他们还不能算是个团队,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完全就是个松散团体,就算是为了完成任务也考量着自己能用一种平和安全的方式,不想豁出命去冒险。   几个人七嘴八舌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陆一飞被吵的头昏脑涨,一只手试图抚平乱发:“严哥,风险也太大了,何况我们连主角都不知道是——”   嗯?   他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毫无计划头脑一热要去找药品固然冒险,但严长海显然不是这么有勇无谋的人,如果是严长海已经找到了“主角”是谁,那就另说,姑且当他是有了破题的方法。   其他人还在咋咋呼呼,包围圈中已经走过来几个人。   那个握着十字架的中年大叔亚瑟,有点困惑和庆幸,“你们真的要陪丹尼尔去吗,那可是——”说着被身旁瘦小鹰钩鼻的妇人拉拽了一下,看似是他的妻子。   瘦小的妇人苏西接过话头,“我们给你们准备一些食物,路上可以吃,没找到药品的话,你们在外面把‘威胁’处理掉,依然可以回来这里。”   这位妇人除了有点咄咄逼人的鹰钩鼻,还有一对上挑的眼睛和浑圆的苹果肌,一直充满笑意的脸此刻有点紧绷,如果陆一飞没看错的话,昨天她还逗着逃避吃晚餐的小莫雷乖乖咽下嘴里的食物。   真是理智到残酷。   等人走开了。   禹浩:“我们不去,谢非你们带走。”   平时游戏里叱咤风云的非哥,一脸的不可置信,“我靠,凭什么啊,针对我有意思吗?你们想去就去,关我屁事。”   就凭你在这,其他人不觉得安全,陆一飞心说。   果不其然,除了谢非自己,没有一个人反对。形势比人强,他一脚踢在身旁的货架上,窝到墙角消极抵抗。   看到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抵触外出,严长海清了清嗓子,“我没有十分的把握,愿意相信多少是你们的自由。昨天,就如同陆一飞发现的那样,行动圈频闪说明主角就在这群人之中。我相信你们有人也开了行动圈确认过。”   禹浩看了眼赵刚和谢非,点点头。   严长海直入主题,“那我们为什么没有理由相信,丹尼尔就是‘主角’?我想没有一个‘主角’是一直呆在舒适圈里的,‘主角’总是迫于无奈身处险境,不断地推动剧情进展。而从早上发生的事件来看,很有可能就是丹尼尔。只要我们跟着他,到了外面如果行动圈依旧频闪就可以确认了。”   大家看着他平静的脸,进行一番思考。但也有人因为没经历过上个世界,对任务失败的后果毫无概念,对严长海所说的将信将疑。   “补充一点,”汪明诚靠着墙,“别忘了,‘主角’死亡,全体抹杀。”   !   众人悚然一惊,明显忘了这条规则。   要是真让身为“主角”的丹尼尔出去,又死在了外面,岂不是他们全部都要遭殃。现在大家就像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只要线一断,无论你是不是造成断线的始作俑者,全都没有好果子吃。   绝不能因为胆小,结果把命运的金丝线拿捏在他人的手里,被动接受命运。   禹浩想到这茬,心里直呼幸亏:“我们从长计议一下,女孩子就留下吧,妥善安排4个人去,一辆车行动更方便。”   这点大家都同意。   女孩子毕竟在力气和战斗上略显不足,一路上去可能会遇到丧尸的包围圈,也可能遇到突发事件,因此去的人不仅得有好点的身手,还要灵活机变,懂得取舍。   严长海想了想,指了几个人:“那就我、汪明诚、赵刚、谢非。”   谢非当即就叫喊了起来,“我不去,我就待在这,谁也别想让我跨出这个门。”   禹浩十分不喜欢这个不听话的人,还是耐着性子说:“让你去,就是把我们的命交在了你的手上,而且你不是只是保住我们的大家的命,更是在救自己。”   谢非抱着胸,“那你怎么不去?”   禹浩语速很快,很看不上他这没胆的样子:“这边还得留人看着,不然要是被之前那种人端了怎么办?你们回来的时候还不是个死?”   吴勇气长叹一口气:“都别说了,把咱们这些人里战斗力最高,从高到低排名投票。”   汪明诚从他们的行李里挑出一直枪支稍作调试,轻启薄唇:“陆一飞去。”   陆一飞扭过头看他。   大哥,你这个点cue我干啥,我咋不知道自己这么强?   同样震惊的还有孟朗,吃惊的瞪着陆一飞,就好像之前被变态杀人魔割脖子、被丧尸压成小饼饼的不是陆一飞一样。   难道是我眼拙,没发现小陆你是个□□强横的硬汉?   小陆回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吴勇气等人也有点一言难尽。   余小蕾捂着嘴巴,试探着说:“这、陆哥可能不行的吧。”   孟朗递过来眼神:你被妹子说不行了。   陆一飞当然明白现在不是要面子的时候,但是妹子眼皮底下,真不能怂,“什么不行,小姑娘家家知道啥,你不知道我身手有多好。”   吴勇气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状。   汪明诚的神色如常,“他脑子好使。”   你要是不避开我的视线,我还真信了,陆一飞瞪了他一眼:“那我去吧,赵哥没问题吧?”   倒是赵刚出人意料地点点头,他茅草一般的头发找机会理了,胡渣还没来得及弄,但明显看起来比之前年轻多了。赵刚虽然看似羸弱,但换了夏装背心之后,胳膊大腿上竟然有薄薄的肌肉,怪不得来了超市之后,连谢非都不敢去骚扰他了。   和丹尼尔一起找药物的人确定了下来:严长海、汪明诚、赵刚,还有个战五渣小陆。   做好计划,整装待发已经是上午10点左右了,太阳升得老高,只有零星丧尸在路上游荡,但也渐渐受不了灼热的日光开始往暗处撤了,大部分的丧尸大白天的都不知道藏到这个城市的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是个外出的好时机。   一行人拿着形形色色超市的滞销刀具,从仓库门出去,一路上尽量避免发出大的动静吸引丧尸,发动了车。   丹尼尔抱着发烧的孩子坐在副驾驶,严长海开车。   汪明诚、陆一飞、赵刚三个大男人挤在一起,有点尴尬。   后座上,陆一飞悄悄问赵刚:“哥,你怎么同意一起来。”要是看他之略显怯懦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严长海点他名字就愿意一起来的。   赵刚憨笑一声,“我啥都不会,不过搏命,我这一把子力气还能使上点劲儿。何况,孩子太可怜了,当初……我老婆带走我女儿的时候,她也就这么点,”他比了一个高度,胡子拉渣的脸上浮现出苦笑,“都是父亲,咋能不明白呢。”   陆一飞想叹口气,虽然看着赵哥的样子不太能想象他拖家带口的样子,但其实人家在现实里也是有很多牵挂的,然而这个世界威胁重重,也不知道能否顺利出去。   汪明诚在看那张当地人给的地图,地图上的其他地方模糊不清,就像被屏蔽了一般,只显示了他们原本所在的超市到目标药店的区域。   他给开车的严长海指路。   “下个路口左转。”根据地图的指示一直走,行到偏僻的村落,陆一飞还以为走错了,“有药房开在这个地方?”   地图上没有标得这么细致 ,不过下车横穿了几幢稀疏坐落的别墅,果然看到了一幢房子顶上有个十字架,不过那十字架不是红色的。   这是个教堂,我们被骗了。心里浮现出这样一句话。丹尼尔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肌肉抽搐着,强忍着绝顶的悲伤,望着陷入昏迷的孩子。   小莫雷脸色苍白,脸嘴唇都开始失去血色,眼见更严重了。如果再不及时找到消炎药,很可能没命,又或是按超市里的人所说将会丧尸化。   这时候,乡村教堂后面跟过来两只摇摇摆摆的丧尸,身上的皮肉已经剥离开来,估摸着丧尸化数月了,严长海辅助赵刚先把两只丧尸引开,再干掉。   陆一飞开始看着跪坐在地的丹尼尔父子俩陷入迷茫。   现在怎么办?   回去吗?那些人也许是故意欺骗,往好处想也许现在已经没有药店了,但丹尼尔会放弃寻找吗?   正当他抠着指甲,打算委婉地劝他离开这,汪明诚却大步上前,用铁丝敲开了门锁。   他看众人没有跟上来的自觉,回头道:“你们干嘛?药房在教堂的暗道里。”   丹尼尔、陆一飞:“……哦。” 第26章   小小的乌龙没有耽搁太久,众人顺利进入教堂,在老亚瑟给的地图指点下,汪明诚很快带着众人找到了教堂里的暗室。   说是暗室,实际上是教堂的地窖。顺着主教休息室的入口下去,是道木门。几人用随身的刀子轻松就撬开了门锁,自觉散了一会地下室奇怪的味道,充分将新鲜空气填进去。   众人侧耳倾听了一会,没有动静才敢往里走。   灯啪嗒一下子打开了,不是很亮,达到勉强视物的程度。   习惯性去按开关的陆一飞也有点懵,在灾害爆发后的数月里,竟然还有电。   定睛一看,原来小小的地窖里有一□□立的发电机,目之所及满是吃空的罐头和看起来不新的被褥,这个地方有人生活过。   照老亚瑟的说法,这个教堂的大主教也是他们村里的医生,平时就帮助村里人看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很是热心亲切,暗室里常常备着一货架的药品。   然而当灾难开始之后,当他们身上沾满了亲友的血试图来教堂求助,却发现大门早已紧闭,原本平等拥抱所有人虔诚忏悔的教堂,不再对受难者开放,求助无望他们这才另找出路。   “药在哪?”丹尼尔抱着孩子,边找边喊。   “这边。”这二十平米的空间,如果在地上,一眼就能望到头,而在这地下严长海却要走到房间中央,越过汪明诚才看到深处有个小门。   谨慎地开门,走进去还不过10秒钟,就听严长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隔着一道墙声音奇怪:“做好心理准备再进来。”   饶是几人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受到了惊吓——满是瓶瓶罐罐的货架边,靠着货架坐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人死了很久,因为空气干燥没有大的腐烂,但味道依然不好闻。   这大概就是老亚瑟所说的大主教了,空有一屋子的药品却没有水和食物,也不知道是饿死的还是受不了口渴和饥荒服药自杀的。   不管这个人生前经历了什么,丹尼尔也管不了那么多,他翻找起货架上的药品,无关的药品从货架上一扫而下,散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小莫雷小脸泛红,不用去摸也知道烧得厉害。   须臾,丹尼尔将消炎药、退烧药喂给已经意识不清的孩子。剩下的人,将找到的药品装了几背包,背在身上。   汪明诚走向丹尼尔:“亚瑟将药品的所在地给我,是因为他觉得没脸见你。”   丹尼尔抬头看他,深刻的五官上有一丝疲惫,沉默了很久,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那种情形他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但不表示我原谅他。”   汪明诚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反正他的话已经带到了。   地窖里黑暗又没有新鲜空气,几个人觉得憋闷不已,回到地上稍作修整。   小莫雷可能真的只是普通发烧而已,过了半个小时,梦魇一般的挣扎就停止了,因为难受而紧蹙的眉头松开了,呼吸平稳顺畅,脸色也是肉眼可见地回归了正常的红润。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看着丹尼尔从一点就炸的癫狂回到了一个普通奶爸的状态。   正当众人松懈下来,打算解决突如其来的饥饿的时候,汪明诚似乎感觉到了很不寻常的氛围,他仔细观察教堂的窗子和门,都好好地锁着,却不知为何浑身有种被捕食者紧盯的战栗感。   其他人一边掏出吃食,一边找地方休息,陆一飞却发觉了他异常的行动,有点莫名其妙。   陆一飞问:“怎么了?”   汪明诚看着纹丝不动的木门:“不太对。”   严明海、丹尼尔都觉出味儿来了,放下了手里的袋装面包偏过头来。   丹尼尔环顾四周:“太安静了,夏天了,乡村里怎么一点虫鸣声都没有。”严长海困惑点头。   这些有战斗本能的人都这么说,搞得陆一飞也有点疑神疑鬼起来。   教堂的彩色玻璃上在阳光照射下照亮了圣母和圣子像,木质的长椅上撒上了一层金边,台上的奶白色钢琴金属被晒得暖融融的,明明是一派静好的景象。   周围的两只丧尸先前也被他们干掉了,照理说没有什么威胁,陆一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时间过去的久了,也没有什么动静。   正当陆一飞觉得不过是他们被这个世界逼得多疑起来,这个世界就教他做人了。   想要爬到教堂的玻璃窗上无处着力,门板也太厚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无计可施下,只能出去探探路。门一开,汪明诚甫一出去,就退了回来,长臂一伸示意他们别往外走,顺手把门关了。   “被包围了,”汪明诚道。   “什么?”   “外面全都是丧尸,把门口堵住了。”   陆一飞瞪大了眼,白天丧尸应该很少,除非那些丧尸有一定的智慧还懂得策略,跟了他们一路,再往深了想,之前他们干掉的两只丧尸出现的时机也很奇怪,就像是……哨兵一般,来试试他们这些人类到底有几斤几两。   不能再深想下去了,陆一飞越想鸡皮疙瘩起得越多。   严长海眉头紧锁在教堂两排椅子形成的过道里踱步想法子,总是一派平静的汪明诚也难得头上见汗。   严长海:“有多少?”   汪明诚:“二三十只。”   那些丧尸开始扒门,指甲刮在厚重的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嘶叫声透过门缝清晰地传递进来。   严长海依次看过他们的脸,又想到现在还在地下室渐渐风干的尸体,强硬道:“咱们每个人手里都有枪,冲出去硬刚没准有几分胜算。”   丧尸的力量明显比一个普通成年人要大,陆一飞吃过亏更是明白胜算是有,但微弱到可忽略不计。   手指摩挲着不熟悉的冰冷枪管,胸口发紧,突然,陆一飞停止了颤抖,“说不定,4打30也是可行的。我刚才好像看见了地下室有液体的硝……你们别下来!”话音随着人飘走,他一个人重新冲进了地下室。   十多分钟后,赵刚看着他手里提的东西,像是小孩子胡闹一般,“这几个玻璃罐子有啥用?”   陆一飞尽量保持平稳地将其中一个放在赵刚张开的手中:“炸弹。”   赵刚:?!   他曾经有个大学室友是学化学的,以前看那部长不大的死神臭小子动画的时候,有一集就是讲的就是管家为了复仇,用某种药品试剂做了炸弹,而这种药品原本是治愈心梗的特效药。   他一个文科生出于好奇,还问了一下具体制作方法。当时他的室友跟他事无巨细描述了一下,还警告了他不要尝试,不是专业的实验室操作容易出事故。   然而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凭借记忆进行操作,想着不成功反正也会被丧尸分吃而死,还不如搏一把。   严长海和丹尼尔还在讨论这能不能奏效,汪明诚抱着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拟定好计划,几个人分摊好各自的任务。汪明诚和严长海负责清理靠近门边的丧尸,用冷兵器先清理最近的威胁,丹尼尔照看孩子之余尽量辅助,清理出一片区域后,陆一飞和赵刚就瞄准丧尸扎堆的地方投掷炸弹,这个计划能够保证杀死百分之八十的丧尸,其余的到时候再各个击破。   深吸一口,打头阵的汪、严二人对视一眼,数着“一二三”就推门冲了出去,两把匕首在划破腥臭的空气,快狠准地扎在凭借本能往上扑的丧尸的要害之处,总之靠着二人过人的体力首先把贴在门背后的都清理了。   等他们满身血污勉强清出一片空地,下一步就是陆一飞和赵刚冲出去将手中的硝酸甘油炸弹扔进后方的丧尸群里了。   陆一飞尽力不去看那些脑袋残缺的丧尸,现在可不是恶心受不了的时候,只听严长海大喊道:“就是现在!”   赵刚一个箭步先冲了出去,陆一飞慢了几秒就被扑过来的丧尸群冲散了。赵刚达到指定的位置,将炸弹扔进丧尸群里,如同预想,砰的一声巨响,爆炸形成的冲击波掀飞了4、5只丧尸,高高落下想沙袋砸在地上,肢体残缺死的不能再死了。   眼见粗糙手制的□□效果拔群,陆一飞几下把靠近的一只老太丧尸踹下楼梯后,抬手就要将炸弹丢向远处丧尸扎堆处。然而那老太太成了丧尸之后,速度和力量可完全跟她曾是个老太的时候天差地别,骨肉支离的双腿一蹬,从阶梯下面一跃而上,猛地打偏了陆一飞的手。   炸弹从他头顶高高抛弃,把原定路线弧度更陡峭。   顷刻之间陆一飞意识到,爆炸点离他太近了。   爆炸的冲击波即将将他掀翻,而近处他都几已看到那老太丧尸腐烂的嘴里寥寥无几的牙。而十几步开外,其他人被丧尸缠斗无法脱身。   时间如果按照按毫秒计,他能看到门边三人逐渐睁大的眼。   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肾上腺素在液体瓶子落地那一秒内飙升至顶点,陆一飞感觉到什么东西从胸口一路扩散,冲破了躯体的桎梏,发散出去。   一道毫无预兆闪光让所有人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一切来得快去的快,在强光闪现之时,丧尸退避,而一部分没来得及逃跑的永远留在了那里。   以陆一飞为中心的圆圈内,留下了成片地冰雕。硝酸甘油炸弹起了缓冲,躺在草地里。   众人疾步赶过来,严长海对着眼熟的场景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一飞回过神来,喘了好一会气。想走近细看才发现脚已经软了。   一只有力的胳膊从后面架着他,才没叫他对着丑陋的冰雕跪下去,他抬头看,是汪明诚。   “什么鬼东西?”赵刚已经举着枪怼着冰雕丧尸的脑袋了。   严长海压下他的枪,“没事,这些动不了了。”说着一脚把一个鬼斧神工的冰雕踹碎。   看着碎裂的冰块,赵刚反应过来,“这就是小余姑娘遇到的那个、那个东西。”   之前余小蕾遇到的情况都有了解释。可能是这个场景比之前那个真人冰雕好太多了,谁都没有吐。   “你们、你们是上帝派来的救兵吗。”丹尼尔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保龄球。   很显然,众人一直忘记了一边、全程观看了科学无法解释的场面的丹尼尔。丹尼尔本身不信教,看到这一幕惊呆了,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破碎重组,他早该想到,这些提出要帮他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汪明诚咳咳了两声,看陆一飞。   陆一飞仗着自己受了惊吓靠着边上的人,假装脚边沾了血的小草很有意思。   老实如赵刚唔了一下,吹起了口哨。   严长海:“……你们”,他认命地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把瘸子忽悠活了(不是),勉强让丹尼尔相信他们是病毒爆发后拥有特异功能的雇佣兵。   说到特异功能,陆一飞按着感觉异样的胸口,刚刚就是从这里突然冲出一股力量,就像是身体里封印突然解除的感觉,他也不知道怎么具体形容,感觉有点爽,这就是传说中的特异功能吗?   “什么感觉,你是怎么做到的?”严长海的眼睛有点亮。   陆一飞描述了一下新奇的体验:“极度的恐惧,那一瞬间有点无所不能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台功率极大的发电机,能照亮一个城市的那种。   汪明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也合了余小蕾当时的处境,极度害怕、无力扭转,也许我们每个人都在这个世界被赋予了这种‘特异功能’。”   “这个世界引导我们用这种特异功能跟丧尸斗争?”陆一飞隐去没有说的是,这还可以用来……杀人。   很显然,大家都想到了这点,脸色不太好。   “不知道超商里的人怎么样了。” 第27章   在众人走后,超商里又重新归于平静。大家好像又回到末世前那个普通人,女人之间照常说说笑笑,回味每天屈指可数的生活趣味,男人们照料着小花盆里栽种的蔬菜水果,就像早上的冲突没有发生过一样。   禹浩满意终于没有人再跟他编什么鬼话了,但这小小的愉悦又被对丹尼尔安全的担忧压过,结果就是搞得心情有点微妙。等到中午,看到谢非这个不省心的东西气冲冲地走过来,他心情更是不好。   谢非头顶冒着火,胳膊胡挥乱舞在众人面前口吐芬芳了五分钟,才终于说到正题,“那群老东西,我刚去拿咱们的午饭,竟然只给了三个罐头,俩还是水果罐头,这够谁吃啊你说说,当打发叫花子呢,正特么欺人太甚。”   “有食物囤着了不起啊,有机会看我不……”他还在絮絮叨叨。   本想当他放屁的众人,这才感觉到不对。   程云从和女朋友腻腻歪歪中抬起头:“超市里食物不够了,开始节衣缩食了?”   谢非猛摇头,“才不是,我都看到那群老外给了个老头两个牛肉罐头,还有一些袋装面包什么的。我去的时候,就给了这些。”他抬了抬手,露出两个标着黄桃芒果的罐头,最顶上是个午餐肉罐头。   禹浩扔掉了手里的杂志,想着这是在团队里建立威信的好机会,让程云和孟朗跟他去:“太过分了,我们是来帮他们的,他们还这么对待我们,简直岂有此理。”   超市里的所有食物已经被汇集在了一起,整齐按类别摆放在食品储藏室整齐的货架上,挤挤挨挨,一眼看过去数量还挺可观的,哪怕他们整个超市里有四五十张嘴,依然可以吃上几年。   只是往食品仓库里看了几眼,刚排队排到门口的人就投过来警惕的视线。门口有一个棕发的壮汉把守着,腰间别着一把枪,瞄了瞄靠近的几个人,毫不在意。   禹浩不敢露怯,更何况饿着肚子的状态也是火上浇油。仓库外排着长龙,老少妇孺一个接一个从储藏室里领了分配的食物出来,喜笑颜开。   每一个排队的人都能领到肉食和面包,唯独除了他们几个。   “你们现在谁说话算数?”   那个壮汉居高临下看了禹浩一眼,用眼神示意在维护队伍秩序的同伴去叫人,只是禹浩没想到现在这群土著中更有权威的竟是那个瘦小鹰钩鼻的老妇人苏西。   “什么事?”苏西从储藏室里出来,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禹浩强忍着怒气,“我们现在有6个人,只分给我们三个罐头还不够一个成年人吃的,这有点过分了吧?”   “过分?”苏西嘴角上扬带着笑意,但任谁都能看出她笑意下的不屑,“你们记性不会这么差吧,几天前还在外头漂泊饿肚子,忘了是谁收留的你们?”   “当时丹尼尔邀请的我们。”   “那他现在人呢?”   禹浩一看对方就是不领情,觉得讲理根本讲不通了,心念电转。   苏西看见排队的人群将视线投过来,“怎么的,就光长了张嘴,就敢要饭吃?”   这是极其难听的话了。程云气愤不已,但看了看几步开外,把手放在腰间的壮汉,闭上了嘴。   “我想做个交易,”禹浩知道世上的人无利不起早,接着劝说,“你给我们供应食物绝不会吃亏,我们可以给你们找个更安全的基地,或将超商打造成堡垒一般的地方,全看你们。”   谁知苏西轻轻一笑,“这里很安全,我们都住了好几个月了,一个人都没死,没有必要建造什么堡垒,我建议你们睡睡醒拿着这几个罐头自己去建什么堡垒吧。”   话未说完仓库门口哄笑起来,“堡垒?哈哈哈过家家吗?”那个白人大汉笑得身体都抖起来了,谢非眼尖,看到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你们不信大可以笑,现在外面有一伙人,专盯着有食物有女人的地方打劫,一旦让他们盯上了杀了所有男人,并非我危言耸听,只靠你们这些老弱妇孺根本无法抵抗。”禹浩补充道。   苏西听到这话少有地正色起来,但是毕竟他们在灾害爆发的初期就来到了这里,自居一隅,自给自足。犹如是温水煮青蛙,不真正经历很难想象那种任人鱼肉的无力感,更何况她自认为超商里人多力量大,还有一些武器,完全不惧普通的强盗团伙。   “我看就算多了你们,也没什么用处。”   禹浩不假思索:“自然有,我们有瞬间制服大量丧尸的武器。”   他回想之前严长海告诉他们的那场景,“只要放出来,就不惧人多和战斗力弱。”   苏西产生了好奇:“哦?那你拿出来瞧瞧,证明给我们看,你们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了。”   禹浩心中啧了一声,你看这鬼话对方都不信,还想让我信,心中愈发恨上了严长海那几个。   苏西嗤笑一声,从货架上拿出两个鱼肉罐头抛过来,“省省讲故事的力气,拿着这些吃饱了做个好梦。”   吴勇气看着禹浩像只斗败的公鸡似的回来。   “他们想赶我们走。”禹浩说了一句话,背靠在了墙上抱着胸,全然的反对和抗拒。   剩下的人就愣住了。   阿茵震惊地拉着自己男友,“他们囤了这么多食物,一点都不分给我们?”   程云也不知该怎么说,就是后悔:“就不该让丹尼尔走的,这帮人连孩子都不放过,能对我们有好脸色吗。”   “丹尼尔被围攻的时候咱们可没这么好心,省了你的马后炮吧,”孟朗看着程云想动手被阿茵拉住,丝毫不怵,“不管他们说什么我们都不能走。”   “要是每次这样,我一把老骨头了,自尊心可受不了。”吴勇气叹气。   余小蕾扶额:“要是严大哥他们还在这就好了,不然吃完这顿咱们要饿肚子了。”   孟朗看大家精神头显然很受打击,“他们直说要我们走了吗,不走就不给饭吃?”   禹浩摇头,“这倒是没有。”   “那不就得了,我们赖着,他们难道还想用枪指着脑袋赶我们走,”孟朗接下去说,“命重要还是脸皮重要,这个世界被抹杀了现实世界就是个死。你们想过没,为什么现在急着赶我们,等到时候咱们人跟着丹尼尔出去死在外面了,他们可就额手称庆了。”   吴勇气也想通了:“那个苏西就是怕丹尼尔真的回来了,到时候动摇了听她话的人。”   孟朗比了个枪的手势:“更怕咱们人都回来了,手里都有枪,到时候谁干的过谁啊。所以咱们就算死皮赖脸也要在这呆着,等他们回来再见分晓。”   阿茵:“可是,要是他们回不来……”   余小蕾瞪了阿茵一眼,阿茵撇了撇嘴缩到男朋友怀里。   果然晚上当孟朗带着余小蕾、程云去领晚餐的时候,对方磋磨了他们一番,依旧给了食物。给的罐头数量更少了,但就如同孟朗所说的那样,有心赶他们走又怕做的太绝,到时候真的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只要是领到了说明还留有余地,两帮人还没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孟朗就是肯定他们不敢在超市里面开战,对方才会慢慢磋磨他们的自尊心,让他们自个儿知难而退。   食堂的床铺少了三张,稍微显得有点空旷,所有人分食了为数不多的食物,很早就捂着叽叽咕咕有话要说的肚子睡了。饥饿感难以填平,还不如趁早睡觉。   凌晨3:00,超商里众人睡得最熟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床铺上一骨碌爬起来,蹑手蹑脚地出了餐厅,走向食品储藏室的方向。   他看见那守卫身上配的钥匙了,食品储藏室配备的仅仅是普通的铜锁罢了,紧闭的大门极轻地咔哒一声,畅通无阻。   谢非摸着黑,首选最好入口的面包和牛肉罐头一一拆封,他就像进了鸡窝的黄鼠狼,饿得狠了狼吞虎咽的,许久才终于叹息了一声。   随手拿了瓶汽水咕咚咚喝了,他终于有闲情来打量这个仓库。真的是什么吃食都有,仓库里最多的就是密封的罐头,剩下就是压缩饼干,袋装泡面麦片、玉米片等等,甚至还有很多风干肉干,都是容易保存的东西。   他脱下身上的短袖T恤包了点肉干进去。说实话,他也知道把全部仓库里的食物都搬走不可能,至少要保证他这两天不饿肚子才行。   放汽水饮料的货架上还有很多烟。一看见这,谢非整个人烟瘾就犯了,浑身痒痒挠似的受不了。迅速摸了两包高价烟和雪茄。   食品储藏室连着他们来时候的车库,那车库是个电动卷帘门。   谢非一路摸过去,也没发现有人把守,或者说在丹尼尔失势之后,连守卫都开始摸鱼偷懒了。   点燃一只雪茄呛得一阵憋闷,那烟气直冲脑门,“我靠,外烟就是够劲儿。”他隐约感觉到了山猪吃不了细糠是什么滋味。   车库弥漫着呛人的气味,谢非想着开个窗透口气,他都快不知道新鲜空气的是个啥味了。   然而车库的卷帘门边,唯一的窗装得老高还被木板结结实实钉住了,没办法,他只能把注意打向了电动卷帘门。   就开条缝儿,不至于有危险吧?   滴——   电动卷帘门缓缓往上,青年刚呼吸到两口外面的空气,正要继续吞云吐雾,下一秒整个人就如同空气一般消失了。   怀里的肉干、汽水从半空中落地,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卷帘门还在上升…… 第28章   尖叫声此起彼伏,火光映透了落地玻璃,照亮了超商里明灭之间一张张惊恐的脸。   人类像在诞生之初被其他的生物捕获、撕裂、分吃,几百年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地位瞬间跌落底层,大部分人只能挥动着自己毫无力量的的四肢,去抗拒越凑越近的腥臭躯体和猛烈撕咬,如同重返侏罗纪、白垩纪等某个不以人为主宰的时代。   一个老妇人无助地躲在落地玻璃和货架的夹缝里,两三只丧尸扑过来,倾斜着上半身去够他,哪怕她爆发出惊人的叫喊依然无法阻止丧尸找到空隙用腐烂的双手勾到她脆弱脖颈。   一个男青年跳上收银台的桌板,双手握着□□噼啪乱射,然而丧尸只是微微停滞,意识到身上某处开始破洞之后,更加疯狂地朝着血肉香气而去,聚起来的丧尸越来越多,很快男青年伴随着一声呜咽消失在丧尸包围中。   不知从哪里开始火光四起,或许是来自幸存者火把的抵抗,亦或是丧尸毫无知觉地碰撞。   隔着一扇透明的落地玻璃,里面进行着犹如斗兽一般的炼狱。   ……   陆一飞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的这样的景象。   “掩护我。”陆一飞隐约听见汪明诚的声音,僵硬地接过枪。汪明诚直觉一个阴影覆面而来,险险地避过一个飞扑。   “你给我清醒一点!”汪明诚冲他大喊。   陆一飞浑身一个激灵,扣住扳机疯狂点射,即使无法正中丧尸的脑袋,好歹也给他留出了靠近玻璃门的路线。   汪明诚拿着车后备箱里找到的榔头,敲击超市玻璃门的连接处,但防弹玻璃岂是这么好攻破的,要不然也不能放着成群结队的丧尸这么久。   然而当初大家呆的有多放心,这扇坚固的玻璃大门困人的时候就让人有多绝望。   幸存的人们已经靠近了这扇门,要是无法打开被铁链紧紧捆住的玻璃门,不出三分钟,里面的人就要死绝了。   陆一飞甚至能看到孟朗和余小蕾满脸血污的脸在对视的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希冀。   严长海和丹尼尔一起帮着清理周遭想扑到门边的丧尸。   三十秒钟过去了,玻璃只堪堪留下一条白色的印子。汪明诚抄起一个灭火器砸过去,那玻璃微微震动就消弭了破碎危机。   陆一飞急得手直抖,他看见孟朗他们左支右绌,站在收银台上,从一个跳到另一个,然而不穷不尽的丧尸不知道从哪里涌进去,眼看着已经比他们现在幸存的人还多了。   一个念头突然闪现,陆一飞坐上车,从车窗里探出头,“汪明诚起开!”   大家惊恐的看着他狂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去,和地面摩擦起令人牙酸的声音,伴随着漫延的龟裂声,半个车头钻进了超市里。   安全气囊正好弹在他胸口,陆一飞强忍着闷痛,倒车,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口子。   车的引擎盖呈褶皱状掀起来,冒出滚滚白烟,车的挡风玻璃彻底碎了。   超商里还活着的人你推我抢地从玻璃墙的豁口冲出来,除了个别精神崩溃不知往哪里奔去,其他的茫然失措徘徊在原地,要不就是不敢只身跑出去,要不就是还未从失去亲友的巨大的打击中回神。   正门的丧尸少很多,却也不能掉以轻心,丧尸跟着跑的慢的人想一串跑出了那道玻璃口子,不出所料很快就有了有一个受害者。   其他人顿生兔死狐悲的情绪,脚下却只能加快了步伐。   孟朗一手揪着余小蕾没坏的那边袖子,另一边架着吴勇气,脸色很差地喘着气。陆一飞跑进去,将孟朗推过来的已经力竭却没有受什么伤的余小蕾接过来。   陆一飞护着余小蕾进了严长海和丹尼尔杀出的安全区域。   禹浩推开了走得慢的人,疾步靠近。他已经完全不像个体面的教授了,身上原来那身模样整齐的衬衫,早已沾满了颜色不正常的污渍。   “你们特么怎么现在才来!要不是你们,”程云想要破口大骂,却不能自已地掉下泪来,“阿茵也不会……”   众人沉默以对,有些人甚至看到了阿茵被丧尸抓到无力挣扎的模样,在这种境况下自己的心灵都饱受摧残,更别说去安慰他了。   劫后余生,还来不及感叹什么,眼见丧尸又开始聚集过来,大家都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原本就是晚上,情况对他们来说很不利,只是被动反击的话体力很快就会耗尽,直到被这些无知疲惫的怪物拖死。   当务之急,就是尽快离开。   丹尼尔已经发动了两辆车,足够逃出来的十来个人一起走了。那些幸存者如何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暂且不提,这个时候当然是保住自己的小命重要,哪里还顾得上为了之前做过的选择而脸红。   超商里逃出来的幸存者满是尴尬和伤心爬上了那辆面包车。赵刚开车,程云、严长海、丹尼尔也上去了。   孟朗、吴勇气、余小蕾、程云坐上一辆吉普。   汪明诚看见陆一飞往驾驶室走,脸色冰冷,“你是不是有病?”   陆一飞皱着眉看他:“什么?”   汪明诚眼神冰凉:“没病你这么急着找死?”说着,将一块东西丢在他脸上,挤开人自己进了驾驶室。   陆一飞不疼不痒地拿下,是块手帕。   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莫名其妙,陆一飞坐在副驾驶上,边鼓着脸,边摸着还在阵痛的胸口有点气。   因为刚刚的口角,两个人心情都不是很爽,更别提跟对方搭话了。   “老吴,你还好吗,”陆一飞目光扫向后视镜,还没来得及看清吴勇气的状况,就发现自己头上有一片血迹,大概率是被玻璃划了,正滋出血来。下意识用手帕擦了擦,傻了一下。   “我还好,被那鬼东西抓了一下,隔着衣服破皮了,问题不大就是躲得时候太猛腰给扭了。”   “哦、哦那就好。”陆一飞偷看驾驶室的人一样,抿着嘴装无事发生。   趁着月色行出了很远,没有丧尸追来。沿着野地开了十几公里,被白天的经历吓怕了,严长海实在是不敢往村庄里开,要是再进了丧尸的陷阱那就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车里的人都挤在一起,空间太小每个人都不能好好休息,一夜下来,打斗和惊悸几乎榨干了每个人的精力,是时候找个地方先落脚休整一下了。   最终找到一片方圆几里之内的旷野,两辆车停了下来。   人们缓过劲来了,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已经有闲情讨论车座的不舒适和对未来生活的茫然,适逢遭受重大的损失,不仅死了大半的人,还失去了庇身之所,一时间众人情绪都很低落。   为数不多幸存下来的心智较弱的人在一旁抽泣,虽然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还是靠着它排解一下无处发泄的情绪。   那个叫苏西的女性也在队伍中,但是显然她已经不像白天那样的咄咄逼人,脸上更多的是呆板。   凭借着皎皎月光,有几个人自发收集了附近的枯树枝,靠最钻木取火点燃了很小的一堆篝火,众人围坐在一起。   “谁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丹尼尔发问。   这也是去找药品的这几个人最想问的问题,怎么才一天不到,形势反转成了这样,一天前这些人还在为活下来做出努力,下一刻竟然差点全军覆没。   你看我,我看你,开始拼凑事情发生时候的情况。   从众人零碎的发言中,陆一飞大致上推测出来,在深夜陷入熟睡之后,有丧尸从后门一路进来,摸进了他们谁睡觉地方,开始咬人。   当一个睡梦中的人被咬之后,情况就更加控制不住了,起先并没有人发觉,知道某个警惕性高的人醒过来并发出了尖叫人们才逐渐苏醒。   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   丧尸病毒之所以毁了这个世界,就是因为它强大的扩散能力。   超商之中没剩几个活人了,临时组织起的战斗,不堪一击,行动也没有配合可言,全凭着一把子力气,但还是给他们从丧尸的包围圈中找到了一线生机。   “我们好不容易从睡觉的地方跑出来,所幸超市里的货架高大又密集,稍微阻挡了下那些东西。但是入口还在,丧尸只会越来越多,后来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我们退到了快出口的地方,速度不够快就被围了起来。”孟朗还有点心有余悸,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从凶残的丧尸圈里逃了出来。   听了越多,疑问越深,陆一飞奇怪道:“这些丧尸怎么进来的,门应该关的严严实实的,这些丧尸不至于聪明到会开锁吧。”   “估计是后门,就是你们进出那个仓库的卷帘门,”丹尼尔紧皱眉头,神色一厉,“你们没有派人守着门吗?”   原先他在时,每天都是轮番派人守着前厅正门和仓库的后门,每天两个人一组,夜晚倒两班以防意外。   有两个青年脸色尴尬,其中一个看了眼苏西,向他们辩解道:“我们、我们想着这两天挺安全的,也不会有人真的想不开去外面啊。”   禹浩发现这人眼熟,分明就是中午守食品储藏室那个壮汉,指责道:“守食品仓库倒是尽心,是不是就是你们放进来的。”   “你别瞎说,现在这样我们有什么好处?”男青年还觉得自己很委屈。   苏西轻咳一声,“是我让他们去休息的,我没想到……”   吴勇气说了句公道话:“现在谈是谁的责任有什么意思,关键是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们以后要是找到了落脚地怎么避免?”   “我明明确认了门都锁了。”苏西的嗓门没有之前大了。   “对对对,我们睡觉前确认了,而且要进仓库非得进食品储藏室,但是储藏室钥匙现在还在我们这啊。”两个青年也如是说。   陆一飞支着脑袋:“有人可以不惊动任何人,开储藏室的锁,还会在没有安全保障的情况下大晚上出去,这个人……这么想不开吗?”   余小蕾欲言又止,“我知道是谁。”   众人示意她继续说。   “我晚上睡不太好,”余小蕾状态很差,他们几个自然知道她睡不好的原因是什么,“谢非他半夜里起来了,我以为他去上厕所,但是一直没回来。白天我见他手里在把玩几根铁丝,我猜对他来说,进食品仓库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没见到谢非,本是以为他也和阿茵一样惨遭丧尸的毒口,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那他哪儿去了?”孟朗问道。   大概除了谢非本人,只有一个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这个人趁着大家没注意,只身走进了森林里。 第29章   对于谢非的去向,众人其实都不是很上心,然而一旦扯上了和任务相关的线索那就不一样了。   孟朗:“会不会是他发现了什么通关的线索,所以一个人跑了?”   禹浩:“很像是他的风格,一心考虑到自己活下来,就不管我们的死活吗。”   陆一飞感觉到了禹浩对谢非的针对,但就他冥冥之中的直觉,更趋向于谢非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不过他并没有证据来证明。   如果谢非发现了任务提示,靠他自己肯定解不开,要不然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耳边就该出现那串电子音了。然而到现在还没有,很大概率是因为谢非已经死了。   “在这个地方,逃也没用,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存活。”因为还有外人在,严长海不敢说太细,但是大家都听懂了。   这个时候丹尼尔提出,孩子刚清醒过来要去照看孩子,而其他的幸存者也陆陆续续去休息了,很快只剩下他们几个外来者。   “呼,终于可以放开了说话,藏着掖着好难,说真的,我们有必要避开丹尼尔他们说这些吗。”说话的是孟朗。   “当然有,你觉得他一旦知道我们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还会放心地相信我们吗?”禹浩嘲道。   孟朗难得的有点气弱:“这谁晓得。”   “我不觉得他是跑了。”陆一飞被孟朗的表情逗笑了,在火光下被对方看到瞪了回来。   “有什么高见?”禹浩话语中要酸不酸的。   陆一飞本来想说他也没证据,看到禹浩突然想起来:“你们来的那天,是谁开了行动圈来确认主角?”   禹浩看他话题转的这么快,料想他也没有建设性的想法:“赵刚还有谢非。”   陆一飞追问其他人,“我们几个人里,就我开过吧?”   严长海、汪明诚、孟朗都点头。   话一出口,禹浩敏感道:“怎么了,开了行动圈会发生什么?”   陆一飞挠挠下巴,没把握:“开了就会有的……不可挽回的后果?”   禹浩脑中一闪而过了什么信息:“会死吗?”   他脑筋转的飞快,那天在超商初来乍到,原本想自己开个行动圈试试,但是按照先前严长海说的上个世界中陷阱不少,他就留了个心眼,撺掇着赵刚这个乞丐和谢非开行动圈,但是谢非这个小混混却不听他的,直到他许了现实世界里若干好处,他才甘心听话,这也是禹浩对他有点不爽的原因之一。   陆一飞咬着指甲盖:“开了会死?”虽是一句反问,却也启发了他。   “假设‘行动圈开了会死’,那么我和赵刚为什么还活着?我们有什么共同点?跟进来时候听到的那些规则又有什么关系?”   该孟朗鄙视他了:“你傻了,咱们几个和新来的之前都不认识,唯一的交集就是你们俩一起去找了药店。”   陆一飞抬头看他,顺着他的思路走:“所以我跟赵刚都跟着‘主角’走了,而谢非没有。他也开过行动圈,但是却被抹杀了,一路上我们没见过他的尸体或是变成丧尸的他就是这个原因。”   众人将信将疑,啥都没见到难以将始作俑者谢非归入死亡的列表里。   “那么,为什么?”陆一飞看向众人,”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我和赵哥都做了,而谢非没做,那就是跟着主角行动。或者说,一旦离主角过远,就会达到抹杀条件。”   孟朗听着听着,突然瞪大了眼:“有个人也开过行动圈,但她还在这儿啊。”   陆一飞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指的谁,他看向茫然望向他们的余小蕾,突然后背有点起了鸡皮疙瘩。   篝火愈发小了,映照着余小蕾的稚嫩白皙的脸。   余小蕾歪了歪头:“看我做什么,我没开过啊?”   汪明诚坐在一块石头上,高出别人一截,“你开过。”   余小蕾:“什么时候?”   陆一飞:“昨天在仓库里。”   余小蕾不可置信道:“……你是说,那些人死了是因为我开了行动圈,是这个意思吧。”   接着,严长海开始跟他们解释白天遇到丧尸之后,行动圈爆发出的真正的功能。众人神色各异,或震惊,或欣喜,不一而足。   余小蕾捂着嘴巴,有点后怕,倒不是因为这一身的特异功能杀人于无形,而是她差点就跟谢非一样悄声无息地被抹杀,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   借此,陆一飞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假设我们每一个外面来的人都有这个异能呢?只要正确地触发了,就能避免距离主角过远而被抹杀,还能排除身边的威胁。”   陷入想象之中的众人,有的人面露喜色,有的人目露担忧。   在这个生命得不到保障的丧尸世界,像严长海、汪明诚这种有一技防身的固然能够保命,但是大部分人都是现实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人,面对丧尸手无缚鸡之力,一旦遇到一个以上丧尸包夹,难保不会落得阿茵那样的下场。   因此,这个特异功能对他们而言,绝对是极好的防身手段。   但是威胁同样明显,一旦触发不仅能冰冻丧尸,更是对身边的人造成威胁,几乎是无差别攻击。换句话说,如果同伴待在自己的身边,当触发了行动圈,也将面临同样死亡风险。   “有这个手段总比没得好,是吧。”赵刚搓着手,不确信道。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根本无法随心所欲地使用这个功能,几次来触发的情况也略有不同,还需要一步步摸索才能掌握规律,所以这个异能对我们而言还是鸡肋。”陆一飞下了个判断。   “不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就不要想着用。”严长海严肃道,但一看禹浩、赵刚等人如获至宝的眼神,就知道警告的话大半是听不进去了。   大家简陋地躺在车子周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凑在近处睡了。留了个别人守夜,防止在大家熟睡时候再次遭遇袭击。   第二天天光稍亮就把人都照醒了,一时间众人面对无边的旷野都有点说不上来的感慨。   阳光洒下,鸟儿清鸣,完全看不到昨晚那个修罗场的影子,就像是末世前,一帮驴友出来旅行露营一般。   然而,这场旅行既没有水,也没有食物。不过好处也有,就是直接省去了他们埋锅造饭,饮食洗漱的时间,众人及早的上车赶路。   昨天他们已经讨论过了,现在当时之急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把众人安顿下来,否则就算这支车队里现在还有力气对抗小波的丧尸,也撑不了多久。   本想沿着公路开,一眼望去几段公路已经全被游荡的丧尸占据了,众人不敢冒险,只能沿着公路的方向,在野地行驶。   本就是夏天,日光愈加地灼热,车里蒸腾起一阵阵热气,人挤人地开始散发出汗味,弥漫在车内,车里就显得更为憋闷窒息,纵使开了驾驶座的两边车窗,面包车的构造让它空气难以流动,更加的闷热难耐。   为了省油,严长海他们更是没敢开空调。又行了两三个小时,车里已经开始出现各种诸如此类的怨言。   “你们在往哪儿开啊,怎么现在还没看到落脚地?多久才能到啊。”   “特么的,饿死了,你们那里还有没有东西吃。”   “太闷难受死了,我想下去透口气。”   车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禹浩头大。他大喝一声:“你们安静点,谁不想跟着就立马下去。”   顿时,人群安静下来。只有几个青年互相对视了几眼,眼神中暗含阴骘,心潮暗涌。   正好前方有个树林,严长海还在想是进去还是绕出来,开在前面的吉普车突然慢了下来,打开了车窗。   陆一飞的声音穿过来,“严哥,这样下去不行,还没找到落脚点,大家都脱水了。我们先在前面树林边上休息一会。”他一眼望进去,果然都跟大家都是一样的满头大汗,汗流如注。   严长海:“行。”   两辆车在树林边上停下,不敢靠太近,怕林子里也有猛兽或是游荡的丧尸。   陆一飞、汪明诚、孟朗去找水,哪怕短时间不吃东西,有充足的水也足够他们熬一段日子了。   孟朗提议多带几个男青年一同去找水,然而对方却扭扭捏捏不愿意一起去,被弹了回来。他也无法左右他人的想法,只得放弃了。   没想到当陆一飞他们装着从河里舀上来的几瓶水从森林里回来,却发现营地这边气氛不对,剑拔弩张。   几个面熟的男青年竟举着枪对着严长海他们。   而严长海、吴勇气等人靠在远离车辆的地方被迫举着手。   看见他们回来,举枪的几个眼熟面孔将枪对着他们,这几个男青年正是面包车上怨声载道的那些。   “把水丢过来,人站远一点。”其中一个棕色卷发的男青年眼神犀利。   “你们这是干什么?”吴勇气双手举着,都无法扶自己阵痛的老腰了。   “你们也听到了,收音机里说,有个北方基地还在接收幸存者,条件是得上交足以买自己这条命的等量物资。”从其中一个男青年背后传出一道女声。   正是苏西。   陆一飞没想到,都这时候了,还被这个女人将了一军:“所以呢,这就是你们拿枪指着我们的理由?”   “我们没有物资,但是又要人家收留我们,那只能上交车和枪了,恐怕靠这点东西人家不愿意收留这么多人呢。”苏西幽幽的说,那故作没自信的样子格外的令人生厌。   陆一飞:“你们五六个人,没必要开两辆车吧。”   苏西:“自然没必要。”话这边说着,她指挥一个小青年把面包车的油箱盖打开了,用车里导管把油全部卸出来装在油桶里,拿上了吉普车。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没听过吗。”孟朗冲她喊道。   苏西挑着眉毛,并不理他,转头对抱着孩子的丹尼尔说道:“如果不是你当初收留了这些人,整个超商的人就不会有事,我们这几个月来的努力全都白费了。至少我的亚瑟现在还活着,你说这是不是全都怪你”,随即她脸色一变,“我想让你尝尝失去唯一亲人的痛苦,但这个世道,即使我不杀你的莫雷,他也活不到长大。”   丹尼尔抱紧孩子,“没有什么如果,你为什么没想到,没有这些人我们这些人也活不到现在。”   但是这个女人已经完全疯了,什么都听不进去,发出刺耳笑声,上车正打算指挥一个青年开车,突然神经质地回了头。   “对了,据说有个姑娘掌握着撒旦的能力?”。她指着颤抖的余小蕾,神情癫狂。   孟朗强扯嘴角:“你电视剧看多了吧阿姨,什么撒旦的能力,梦还没醒呢?”说着脚下开始往余小蕾靠近。   “哦?我听到了她跟另一个女孩的对话,身边的人都在一瞬间走向地狱,这不就是撒旦强大的力量吗,为了防止你用这力量伤害我们——”苏西抬起了手里的枪,一丝犹豫也无。   “砰!”   女孩的身体像个破沙袋一般,缓缓地倒在草地上。   “——还是去死吧。” 第30章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真的会开枪。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的流速变成了毫秒,女孩逐渐变得惊恐的脸,不可遏制归于大地的身体,都在众人眼前定焦、放大。   仅仅几个呼吸间,孟朗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余小蕾身边,人已经没有呼吸了,面庞上还滞留再那一刻不只因惊恐还是不可置信而微张的嘴。   加害人收拾了枪,招呼着身旁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堆没用的铁皮和一具逐渐凉透的女孩身体。   孟朗起身还要再追,被丹尼尔、陆一飞两个结结实实地抱住腰,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向前迈进。   丹尼尔劝道:“你别冲动冷静一点!”   “别拉着我,我要去杀了那个疯子啊啊啊啊。”孟朗的脸上满是不甘和悔恨,虽然大家不过是萍水相逢,各自的生死都无法对对方负责,但余小蕾对他而言却有所不同。   陆一飞紧咬下唇,不敢出声劝他,怕声音里的颤抖流露出同样想杀人的想法。   被两个身量相仿的大男人拖拽着,终是力量不济,孟朗颓丧地坐倒在地上,“我以为、我以为这次可以保护她了。”   从他口中,众人知道了他在现实生活中有一个亲妹子,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夺走了正值花季的少女。孟朗一直悔恨在心,似乎将妹妹的死亡怪罪在自己身上。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我不该去挑衅那个疯女人,都是我的错。”孟朗抱着头,把脸埋在双膝中。   陆一飞半搂住他,安慰道:“不是你的错,疯狗咬人还挑做对的人和做错的人吗。”   为避免陷入同样痛苦无法自拔的情绪中,陆一飞硬是把注意力转到了远处。   有几个人茫然无措地站在一起。   苏西并没有带走所有人,还有几个女人和少年少女还留在这儿,估计是不想带上他们成为累赘。此刻他们失去了抛弃自己的指向灯,就如同走失的羊羔一般。   他们不敢说话,怕因为死了同伴这些人就拿他们出气,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甚至缩在母亲身后。   陆一飞叹了口气,觉得他们大可不必这样,万事都有源头,他们更不会找一些孤儿寡母的麻烦。   “这结果你们满意了?在车上就一直哔哔说要下车。”禹浩握手拳头。   那个抱着孩子的母亲颤抖着往后退。   陆一飞突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所幸这儿有个年纪大的看不下去。吴勇气挡在那对母子身前:“关他们什么事儿?”   这个时候大家本来神经就敏感,实在不能看到互相之间再彼此消磨了,严长海到现在久未发一言,终于忍不住叫停。   众人强忍着翻腾的心绪,收拾残局,主要是安顿好余小蕾,顺便安抚一下孟朗。   森林边起了一个小土包。   这一天来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人的大脑一直被情绪蒙蔽,陆一飞狂拍脸颊,让自己的头脑能够清醒一点。   汪明诚看了满脸红指印的他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用膝盖想也知道,情况比昨天更差。本来以为昨天被赶出来的情况已经是谷底了,没想到现在连代步的坐骑都没有了,走在路上一旦偶遇小群的丧尸毫无安全保障。   “接下来……该怎么走。”觉得实在不是该年纪大拿得出主意的时候,吴勇气看向这几个年轻人。   严长海摸着下巴:“这样……我们跟着丹尼尔随便找个地方建个基地,规则上也没说要多大。”   陆一飞点着头,突然顿住了:“不啊,虽然没规定时间,但建立一个基地短暂几个月长则几年,这任务难度靠时间来撑的吗?”   禹浩:“要不然我们就跟着去北方基地,自己建基地,哪有抢得快。”   孟朗本就低落,反唇相讥道:“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呢……咱们凭啥抢?”   众人脸上隐现失望。   “林子里那颗三人环抱的树下,我埋了三把枪。”汪明诚幽幽的说。   众人:“!”   所有人几乎认为他是未卜先知了。   “我们并没有物资,怎么进?”孟朗听到要去北方基地,脑子顷刻清醒,就像一桶冰水浇在头顶。   陆一飞环视四周,“我们有。”   吉普车还有一点底上的油,还能开个两三公里,然而他们7个加上5个超市里的人就没法子坐了,何况也不能抛下人不管。   汪明诚走到在看车油箱情况的陆一飞旁边,靠在车门边:“怎么走。”   陆一飞刚想上半身从车门里挪出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激动磕在车门上,眼冒金星。   “你刚说……等等!”   陆一飞的手摩挲着车上的收音机,“我知道了,收音机,对,就是收音机,老吴!”   吴勇气不高兴地走过来:“喊啥,这情况是能哇哇大喊的情况嘛,小声点。”   陆一飞要过汪明诚手里的地图:“你描述一下,你们听到的收音机说的话。”   “你没听那个兔崽子说吗,北方基地有食物和水,还在接收幸存者,但是要进去必须交出足够换自己命的物资,大致就这样,还播报了好几遍。”   “没有沙沙声。”   “没有。”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已经在北方了,甚至是北方基地附近,这收音机的声音这么清晰,估计也就十几二十公里路。”陆一飞道。   叫来丹尼尔确定了一下。   “这附近的广播站?在离这儿十公里的镇上,怎么,你觉得那就是北方基地。”丹尼尔从雇佣兵生涯中退役之后才住到这附近来,对周边的小镇情况有所了解。   陆一飞摸着下巴:“我们怀疑苏西他们就是去了那儿。”   丹尼尔自告奋勇说道:“我带路,我们走吧。”他自然知道要是再次相遇会发生什么,但是这几个人帮他一起救孩子,他心中在已经成为了同伴。   丹尼尔不愧是做过雇佣兵,在他的威慑力下,那几对母子、兄弟很快就听话地跟在他们身后。   十二个人一行沿着森林边沿走去,短短十几公里路,硬是被偶遇的恶心丧尸无限延长。   ——————————   “我在开会,不是说了别打扰我吗?”额头上有刀疤的男子一脸不爽地整了整自己体面的西装。   小喽喽心里怵他,硬着头皮报告:“基地来了几个新人,有点奇怪,里面有个疯女人说这些不着调的疯话,搞得D区有点风言风语。”   凯哥神情不善:“这有什么好说的,还要我手把手教你怎么做?”   小喽喽加快了语速,想要在上司不耐烦之前把话讲完:“有四个男的跟着她,都是青壮年,我派人去把他们分开了,编进了寻物资的队伍里,刚好填马展鹏他们几个的空,但D区那来的消息,说那疯女人口中有个对我们有用消息。”   “有屁快放。”   “她说自己原本的队伍里有个女孩子是异能者,能一瞬间把周围的丧尸冻上。”   “冰冻系异能……那异能者在哪儿?”   “被……被那个疯女人杀了。”   “……”这个凯哥都觉得这个小伙计是在耍他玩了。   小喽喽有点急了:“我去找了那四个青年,这四个人倒是对异能不太清楚,但是他们口中另一队的人对女孩拥有异能的事情并不惊讶,小弟就有个大胆猜测,他们里面还有异能者。”   “所以那帮子人呢?”   这下小喽喽懵逼了:“没跟来。”其实他想到了,都杀了人家队伍里一个女孩了,估计两帮人都是死敌了,怎么还会跟来这个基地,说不准人都死在路上了。   凯哥一个暴栗砸在他头上:“以后这种没影儿的事情少来找我。你不知道今天南方基地来人吗,人南方基地来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就是高级异能者。”   小喽喽知道,他们凯哥都已经是中级火系异能者了,能释放出足有丈许的火球,对敌的时候占据了完全的优势,别说是对畏惧火焰的丧尸了,连武力值稍高的雇佣兵都不在话下。然而,南方基地竟然都是高级异能者,还是两个!   小喽喽两眼放光,崇拜强者自来是人类的本性,无关阵营。   凯哥回到大厅里,见事情竟然谈得差不多了而他关键部分啥都没参与,心中大骂下属。   厅里一张餐桌旁,一边坐着两男一女,另一头就坐着自己的老大。几个手下立在一边,虽说异能者交手中派不上什么用场,好歹看着排面足,毕竟他们是主场。   一个身量不高的男人竟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用发油抹到后面,十足的精明相。而此刻的他正微微低着脖颈,有些过于热情地招呼:“各位远道而来,不妨现在我们这休息一下,晚上宴会过后再具体说正事。”   送走了客人们,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被称为凯哥的管事人才问到:“怎么?”   “他们要带走三百斤麦子,才愿意给我们异能升级的方法。”   看到自家老大阴沉下来的脸色,凯哥就知道这个南方基地这次来就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丧尸潮爆发以来,南方基地是现在全球唯一一个拥有异能升级方法的基地,得益于丧尸灾难爆发初期保护下来的一批科学家,经过几个月来的不停研究,才获得了让末世为数不多的异能者能力提升的方法。   可以说是掌握了人类从丧尸潮中存活的关键。当然,如果人家一直藏着掖着,还可能会成为众矢之,被当成活靶子攻击,然而现在人家就是光明正大的来,坦言要拿升级的方法来换你基地中的粮食,公平交易,面对这种诱惑你还能怎么办呢。   “这么多,他们怎么不去抢?都给他们了我们吃啥去。”   “谁让我们出不来一个高级异能者,你看到那女孩子没,南方基地的陈老的女儿,如此放心地让她来,不就是看准了我们没威胁。”他无视了那女孩身边异能达到高级的保镖,光是想到让一个女人跟他谈,他的不甘心就要从七窍五脏冒出来。   凯哥看着自己老大地样子,脑子里响起了刚刚下属的话。 第31章   “门口来了一群神经病啊”   “怎么了,谁来了。”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推了一板车的丧尸……”   休斯站在工厂门口,看着大家脱下手套,从收拾箭弩的活计中拖出身来,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次来的人不会就是那群被抛下的亚洲人吧,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他们跟着苏西跑到了这个基地,就没想过这群人也会活着。夺走了用来换命的车辆汽油,他们凭什么能走进这个基地。   不如说,是他们亲手扼杀了这些人生还的机会。   他跟着人群来到门口,门口的守卫将他们几个来看人热闹的驱赶到一边。   哨塔上的哨兵向来人喊话,隔得太远不知说了什么,很快门就开了。   休斯看到几个眼熟的人,慌忙隐在来看热闹的人群身后,探出半个头。   陆一飞扭了扭脖子,身上已经尽可能地打理过,嘴里叼着草。   其他人推着一辆堆叠起丧尸尸体的板车,到门口被守卫拦了下来。   “你们先在这等着吧,管事马上就来了。还有,别把这东西送进来了……脏兮兮的。”守卫嘴上嫌弃的话,事实上内心还处在震惊当中。丧尸潮爆发之后的基地,他见过用任何东西换自己命的,汽油、枪支武器、食物,甚至是子女,却从来没见过有人推着成山的丧尸尸体要求进基地的。   想要凭借丧尸的尸体进基地,当然是异想天开。但是凑近了看这尸体着实奇怪,表面上竟然覆盖着一层冰霜,即使脑袋和心脏已经被捣碎,但还是能看出端倪。   据这伙人里自己说,竟然还不是大家一起杀的,而是靠一人之力。   这也是陆一飞想出来的不是办法的办法,杀丧尸当然不稀奇,末世人多多少少都杀过丧尸,然而如果透露出这成山一样的丧尸都是奇怪的方式杀死,那着对方可要斟酌斟酌了,或许考虑到他们的特殊能力能够顺利进基地。   等了好久,甚至陆一飞感觉对方有意晾着他们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   来的是一个叫凯哥的管事人。   他本来不打算放这群人进基地,尽管心中有猜测,还不足以让他乐意容许这么多张嘴进基地吃干饭。   凯哥步子不大,但是陆一飞感觉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脏上。不只是他,进到这个基地之后,他们几个或多或少都发现了。   这个基地的守卫,竟然都穿着眼熟的——防弹材质的背心。   这些人,跟之前打劫他们的人是一伙的!   众人感到一阵手脚冰凉,前不久他们还躲之不及,现在却自己送上门了,这可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了嘛。   严长海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在紧张中还没忘记陆一飞给的人设的人,赶紧上前伸出手:“怎么称呼?”   凯哥打量了他们几眼,并不打算友好地跟亚裔同胞进行东方礼仪。   “有异能的是哪一个?”   “什么?”严长海装傻。   “我听人说,这些丧尸都是你们其中一个人杀的,是谁?”   “是我弟弟,无意中发现了这么神奇的能力,我们就带来让有见识的人看看是怎么回事,他能够冰……”严长海跟陆一飞对视一眼,按照既定的说辞说下去。   凯哥打量了一眼叼着草看似还是个少年的人,暗道这些土包子竟然连异能都不知道,举起手阻止严长海细说。   “别在这儿说,你们既然进来了,就要体现自己的作用,明天开始就去工作吧,有人会给你们分配任务的。”   陆一飞看到孟朗平静的脸上有波澜,暗地里揪住他背上的衣服,制止他说话。   凯哥不想显得他们很重视,故作漫不经心:“那让你弟弟跟我来吧,其他人去D区安顿。”他招来几个彪形大汉,给了几个眼神,对方就心神领会。   陆一飞跟在他后面,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担心,但是严长海他们也是为了取得这么多人活下去的机会,同时也要获取基地的信任,不得不出此下策,让陆一飞成为举足亲重的武器,受到对方的重视。   基地的围栏也就两人高,是用铁丝网扎的。可以看出来是丧尸潮爆发后建造的,因为和这个现代化的小镇格格不入,就像将这个小镇都变成了一所监狱,但确是人类自己困住了自己。   今时不同往日。跟着守卫一路走来,众人看见了一个高空储水罐,上面已经喷上了警示的红漆,但没有很多守卫在周边守着,估计这个区域恢复了供水。   路上遇上的人有些低着头走的飞快,像是去上工,看着来的陌生人也不怎么打量,只自己干自己事儿。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谷仓前,棕色卷发的守卫告诉他们这就是住的地方,周围还有好几个类似谷仓一样的房子,估计环境同样恶劣。不过有了先前野外住宿的经验这已经很好了。   D区不是一个谷仓,而是所有没有异能的普通幸存者住的地方的统称。而像异能者居住的地方则被称为家属宿舍,原意是异能者之间如同亲人一般亲近。   汪明诚听守卫这么谈论着这个区域脸上充满了艳羡,心中却想着怕是不如这守卫想的那么好。现实生活中就算邻里都未必做到亲近,何况末世异能者之间。   走近谷仓里面还有很多人,满地的杯子铺盖卷,甚至有些还是稻草铺的,环境不算好,勉强算是个容身之所了,严长海他们带来的那批人迅速地融入进了谷仓中。   众人连日来也终于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全感,终于不用在丧尸群的眼皮底下睁着眼提着气睡觉了。   谷仓里多是老弱妇孺,脏兮兮的孩子和眼神空洞的老人最多。有人警惕地盯着他们,也有人呆呆坐着对来人漠不关心。   汪明诚看到不远处有个装作跟人聊天的两人一直盯着这边,想必就是派来监视他们的人了,确认了一下轻薄风衣里□□位置,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监视的人没有那么隐蔽,渐渐地大家都发现了。   “苏西把我们的事儿说了,我们该怎么办?”孟朗埋着脑袋,开始怀疑来这个基地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即使他想要给余小蕾报仇,但怕赔上更多人的性命。   “别慌,既然能把我们放进来,说明基地并没有把苏西这个女人当一回事,至少他们没有明确站队在她那边。何况,苏西已经不能给这个基地带来什么了,而我们还有力量强大的武器,大可不必自乱阵脚。”严长海背对着那两个守卫轻声道。   汪明诚听到“武器”这个词,皱了皱眉。   棕发守卫拿来了几床薄毯,其他人继续装作安置自己的样子,吴勇气掏出口袋里藏得烟,去跟他套近乎。   “你怎么想?\"孟朗转向汪明诚,犹疑着继续问道,“陆一飞不会有事儿吧,毕竟这个基地的人掳走的余小蕾。”   汪明诚不置可否,背着光的脸有些漫不经心,将一个坐垫放在身后,“不知道,他自己如果不惜命,你担心他也没用。”   “什么?”孟朗疑惑地望他。   “没什么,但愿顺利吧。”虽然他对才经历两次游戏的人并不期待,但认为凭陆一飞的脑子,大概是有惊无险。   “爸爸,我的头好疼。”小莫雷终于清醒过来,却不断嚷着头疼,皱巴着小脸。   丹尼尔抱起孩子,让他趴在自己身上,亲吻孩子的脸颊安慰。几背包的药品全部都在那辆被夺走的车上,现在估计都在别人的口袋里了,他拿不出哪怕有一颗止痛片。   吴勇气摸了摸小莫雷的额头,“咦,不烫啊,烧应该早退了才对,是太累了吗?”   丹尼尔看了看莫雷,小莫雷被盯得不好意思,一头扎进了父亲怀里:“不疼了,刚刚好疼,像很多蚂蚁在咬我的脑袋。”   只当是孩子的撒娇,丹尼尔刮了刮他的鼻子算是惩戒:“你的鼻子要变长咯。”   其他人均是松了口气,毕竟现在他们连人身自由都被限制了,要去找药品比之前更是难上加难。   陆一飞不知道谷仓里发生了什么事儿,跟在凯哥身后,经过了几处分布零散的小别墅,进了一幢一路走来看起来最高大上的。别墅自带着一个面积可观的院子,种着几株小番茄,旁边好像还有一畦生菜。   跟他想象的不同,本以为很快能见到基地的大boss,却被一路逮到了地下。   经过了之前地下室仓库的经历,陆一飞实在对地下室没有什么好感。   他脚步慢了下来,对方感觉到他的犹豫,回过头来:“怎么?”   “我们这是去哪儿?”   “你要是想长久地待在基地,我劝你少产生好奇心,不过这个不是什么秘密,每个有异能的新人都得在这走一遭,每个可能有特殊潜力的人都要进行测试。”   陆一飞倒是想问,你们是不是有很多新人,但被凯哥提前打了预防针,就不敢多嘴了,只说:“那我要测试异能吗,这也可以测?”   “基地里有学者研究出来的测试方式,只有觉醒的人可以测能力,”凯哥自顾自带路,并不多说。   沿着换装的楼梯走了一段,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地下室简直大得过分了。   墙面刷得雪白,吸顶灯全都打的雪亮,两三百平米的空间十分的充足宽裕,说是体育馆都有人信。   地下室的一角被一部分仪器挤占了空间。   三五个男女在一边利用各式机器训练,看到来人用余光打量着。   凯哥招呼来一个看似教练模样的人,这个人将陆一飞带到了一台机器前面。   陆一飞看着这个迹象时跑步机又像是侧体脂率的机器,一脸懵逼。   “赤脚站上去,双手握住两边的操作杆,想象自己在一群丧尸之中,下一秒就要被咬断脖子。”那教练指示道。   陆一飞依言站着,想着原来游戏给他的能力和他们所说的能力发动条件竟然很是一致。   “你们站远点吧,会冻住的。”   那教练和周围的男男女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放心吧,伤不到我们。”   那可是你们说的,陆一飞闭目凝神,掌心发力。   数秒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32章   陆一飞知道自己还没有摸透这所谓的异能,但是十次中总有两三次是能成功的,这次不成功也不奇怪。但是连凯哥和教练都不是很惊讶这就很奇怪了。   那教练看他困惑的脸,了然地笑了笑:“机器会吸收能量,等能量吸收足了就会起效的,要能够测出异能属性一般都得十次左右。”   原来如此。   陆一飞再次握住操作杆,屏息凝神。   前一次像有一根丝线拉扯身体里的能量,不太感觉得到,然而这一次真的有一股大力在将自己身体内的东西抽出,他逐渐感觉到了身体越来越重,全身力气像是被一只大手抽出,双脚发软。   测试仪器上的黄灯越发明亮,随着亮度增加,凯哥的脸色有所变化,和教练对视了一眼。   就在陆一飞以为这机器会把自己吸干的一瞬间,脚下这台机器爆发出一阵轰鸣,就像是空调外面超负荷运作内部传来嗡嗡声。   能量从机器里逸散出来,就要往外崩裂开来,突然一层激光网形成的球形将他整个人罩了进去。   霎时间能量被激光网割裂溃散,那轰鸣顿时偃旗息鼓,反倒是溢出了丝丝寒气。   最终轰鸣声消弭,激光网也消失在了空气中。   没有人受伤,但是在场的人都大张着嘴,吓了一跳。   一阵细小的响动,从原本测试仪上的液晶屏上传来,原本闪现出的蓝色三角图案的屏幕,像是雪花般闪现了最后一下,呲地裂开了。   凯哥、教练“……”   陆一飞喘了几口气虚脱了,缓缓坐在地上。   凯哥神情狂热,但手脚僵直在原地。   这个新人的能力很强,他还算有先见之明,把这些人给发放进来了,不然损失大了。这么强的能力要控制住也是个问题,幸好激光照百试百灵,不然他们这些人很有可能都冻成碎碎冰了。   “好,很好,你的能力很快可以派上大用场,好好表现。”凯哥一下子不见了人影。   那教练给他布置了一些现场仪器的训练任务也离开了。   剩下的人心有余悸地凑过来,或好奇或后怕地打探他的能力,陆一飞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反向打探。   一个短发女孩摸着碎掉的液晶显示屏:“哇塞,我来这这么久还没见过测试仪碎掉呢。”   她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性撇嘴不屑:“是这个小弟弟没有控制好力量吧,新人嘛,控制不了异能也是正常现象。”   “不是啊,至今为止我们见过的异能者,最少也得七八次才能完全启动测试仪上的元素标志呢,这完全不科学啊?”   差点给在场各位发放冰冻盒饭了,周边疯狂降温冷了好几度都跟艾莎女王似的了,您还在这谈科学呢,陆一飞看那女孩仍然有些震惊地样子,忍不住吐槽。   身上还残留着像是生命力流失一般的可怕虚脱感,仿佛真的有一股力量从他身上通过这台机器抽取出来,莫名其妙有些脊背发麻。   “嘿,回神,小弟弟。”一个个头很高,白色背心外面凸显出流畅肌肉的男青年对他有些感兴趣,“就看到了水系异能,你这具体啥能力啊,我走过来温度都低了。”   陆一飞又不傻,你叫我说我难道真说啊,含糊道:“冰冻能力吧,你们也是异能者,都是什么样的力量啊,也是对抗丧尸的时候出现的吗?”   那三十多岁的男人本要阻止男青年说出来,但是他嘴太快:“我是风系异能,能释放出风刃,二十米以外的丧尸不在话下。这个大哥可以控制大地,设置多种障碍地刺什么的。”   一个能隔山打牛,一个能改土动山,简直太牛逼了好吗,这一届科学家的棺材板要按不住了哦。   陆一飞都羡慕死了,真心实意地赞叹:“哇,你们也太强了吧,岂不是能远程干掉丧尸。”   那男子本来不愉快的脸色因为陆一飞真诚的马屁好了那么一点。   聊了一下发现,原来和他时灵时不灵的瞬发技不同,这个世界的异能者使用异能是可控制,可量化,可延续使用的,并且还分为了金木水火土风元素。而那个盖亚世界的女声电子音,姑且称其为“系统”,它给的能力简直像个bug,不知何时顺发、不受控制秒灭,可以说是非常简单粗暴了。   虽然还不知道这批人的异能都到了什么地步,但是也给到陆一飞一个警示,和这些人做朋友、同一阵线大丧尸当然是如虎添翼,然而要是不自量力要跟基地正面刚,意味着要跟这么多实力可观的异能者对抗。异能者要打杀他们,简直就是收割机收割麦子一样毫不费力。   即使那位风刃选手只能劈个小树,大地选手做个陷阱,但是异能者之间的攻击绝对不是1+1那么简单。这样看来他们要站在对立面绝对不是个好对策。   陆一飞想想已经开始怂了,呵呵。   “基地老大呢,我一直没见过呢。”无知地瞪大了一双无辜的瞳仁。   “害,见老大作甚,他忙着呢,南方基地来了人,在接待大佬们呢。”   “南方基地?”   “你不会这都没听过吧,”那三十多岁的男子盯着他的脸想从中看出装傻的痕迹,但很可惜他失败了,“南方基地应该是目前A国最强的基地了,异能者不算最多,但是人家有一大批搞科研的科学家,鼓捣出了异能升级的方法。”   这一届科学家还活着啊……陆一飞放下手里的哑铃,“不搞丧尸病毒的解药,搞这个做啥?”   这下连那女孩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奇怪了,“你……不想变强吗。”   “我们只是走向另一种变强的道路了,和从前人学会钻木取火一样,可能等我们异能变强了真的能够移山填海的力量了。”两个男人眼神发亮。   “我还是觉得没有力量,但大过年能安全逛个人满为患的超市日子更好,”陆一飞看着自己的手掌,想了想说。   其他人显然不敢苟同,他们拥有异能,在基地里享受着特殊对待,日子比在末世之前更好,越强的能力意味着更好的生活,不是来通过个副本的陆一飞能够理解的。   “南方基地的人来干嘛?”说了这么久,终于问到真正想问的地方。   “来要粮食吧,最强的基地意味着更多的异能者、要容纳更多的幸存者,不管什么人都要张嘴吃饭吧,基地的运转也需要人手,这么多的人需要粮食,刚种下去的粮食也没有那么快成熟。”   “咱们这个镇子以前是官方用来囤粮的,你去过A——D区没,全都是粮仓。不过现在粮食都转移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了,现在就是安置一下人。”女孩插嘴补充。   打听到了想要的消息,天逐渐暗下来了。   那教练折返回来,想要安排陆一飞住到异能者专用的宿舍去,但是被他以不能抛下亲人为由拒绝了。   今晚他必定得和大家住在一起,不然基地便不会管剩下的人了,不能让基地把他和剩下的人割裂开来。   有守卫护送他回去,说是护送,但他明白不过就是监视罢了。   夜凉如水,回去的路上,陆一飞看到一批人从外面回来,如果不是夜里太暗了,他一定会发现有几个人很是眼熟。   “物资搜索队回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带回来什么好东西。”那守卫嘟囔道。   “听说如果进入找物资的队伍,可以分走一部分再上交?”   “是啊,你想去那个队伍啊?还是别了,你是异能者,不会让你专门去做风险这么大的事儿的。”那守卫好像对异能者的去处很了解,信誓旦旦的说。   “风险大?”   “这不是前不久,我们有个物资搜索队的队长马,带着一个队伍压根就没回来,五六个全副武装的大男人呢,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想想就很可怕啊。”   “是吗,这么吓人……”陆一飞干笑两声,敷衍过去。   已经改变了用途的粮仓着实不太好闻,晚上乌漆嘛黑的,仓库里面影影绰绰难以分辨。   陆一飞实在不好找人。   “这儿。”从黑暗中伸出一只修长的胳膊,一个男人半个身子隐在门内。   幸好汪明诚站在门边,要不然陆一飞还真不知道是不是要去一个被窝一个被窝地找人,搞得不好悄不声儿的被人干掉都不知道。   还没等他走过去,汪明诚就从黑暗里一步跨到了外边,借着月光从上到下打量他。   “你不会在等我吧?”   “没,正好出来透口气。安静点跟我进去。”男人转身的速度很快,只能看到他走在前面穿着白色背心宽阔的肩背。   陆一飞想也是,人家跟我非亲非故,等我做啥。   前脚后脚走到了安顿处,在靠门边不远的一角,抬头是个楼梯。周围只有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大家都睡熟了。   一个被窝耸动了一下,明显是听到动静了。孟朗一个鲤鱼打挺从被窝里钻出来,一看是陆一飞回来了,裹着毯子凑过来:“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我又不是去做童养媳的,为难我干啥。”说了句俏皮话,陆一飞才正色道,“没事儿,他们这有很多异能者,就是跟我们带来的能力很相似的力量,基地上层目前想把我编入异能者的队伍。”   “你要去?”   陆一飞苦笑一声:“不知道,在摸摸底细更好吧……异能者比普通人强太多了,我现在觉得达成目标有点难啊,除非把异能者都变成我们这边的。”   孟朗有点丧气:“人家好端端的,肯定被好吃好喝的供着,怎么会选择帮我们。”   陆一飞挠挠头,“也是。”   汪明诚本在旁边一言不发,见状结束话题:“睡觉吧明天再说,车道山前必有路,还有个苏西没解决呢。”   孟朗、陆一飞:“!”   ……这俩人被这样一说更睡不着了。 第33章   无论苏西以何种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当下的他们都没有精力去考虑了,疲惫压迫着他们的神经就连思考都有些困难。陆一飞扯过孟朗递过来的被子就往里缩。今晚是汪明诚守夜。   一夜无梦。   严长海几个被守卫一个个喊起来,搞得周围的幸存者敢怒不敢言。   守卫当然知道陆一飞是基地看重的人,略过了他,一把拽起了禹浩:“起来,听见没有!”   从睡梦中惊起,禹浩本能地挣扎着,很快清醒过来,毕竟衣领子紧扣着自己脖子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你做什么?”他试图挣脱守卫的手。   没等众人质问那守卫,周围的幸存者们都自觉地往仓库外涌去。   陆一飞虽然没被守卫撺掇着往外走,也只得跟着队伍前行。看到人们在门口汇集成几列,有条不紊形成了数支长队。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麻木和听话,就像是牵线木偶一般。无人对守卫的颐指气使提出异议。   有几个领头的人,腰间配着枪支和短匕,带着队伍往远处走。   严长海一行出了粮仓,稀稀拉拉跟在后面,还面面相觑。在有序的队伍衬托下,显得格格不入。你看我,我看你,却不知往何处去,表情皆呈现出一片茫然。   守卫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觉得新人就是麻烦。   “从今天起,你们要去分配到的地方干活,每日的工作将换算成积分来换取食物,如果没有完成工作任务的当天就没有东西吃了。”   “基地的其他地方,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孟朗心中始终盘亘着找苏西的想法。   那守卫压着嘴角的讽笑,“当然可以,如果你能按时把工作做完的话。”   “慢着,”陆一飞伸手拦住众人跟从的步伐,“我是异能者,我出去找物资至少能让我的兄弟朋友吃饱饭吧。”   那守卫嘴脸变得极快,挤出谄媚的笑:“这,异能者可不用干活,但这些人毕竟是区区普通人啊,就应该出力维持基地的运转,否则基地为什么要供他们吃喝,您可别为难我了,这是规定。”   见守卫软硬不吃,陆一飞歇了,毕竟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获取信任。   众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说起来,自从众人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来没有下过雨。好像自从灾变之后,连气候都发生了异常,白天烈日灼身,夜晚又沁凉得很,温差不受到季节的约束。空气里异常的干燥,连月来的干旱让土壤都跟着皲裂。   严长海一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连片的土地仅几十亩,是原来镇上的土地。都荒的差不多了,只有个别区域萌芽了一些绿色的长杆植物,发出一点生气,其他地方仍旧是荒山的样子。   一座青黄不接的荒山坐落在小镇的背面,绵延着连接着镇上的田。走近了看,这山确实原本有种植的痕迹,有倒伏的植物经久之后形成的一堆堆产物。   看来是要他们开垦足够的土地来种植粮食,好种植粮食。   别说是吴勇气这个年长的也只在小时候干过插秧、割稻这种活,大部分人拿着被分配到的农具都不知怎么用。   不用那守卫一声令下,住在粮仓里的那些人就开始干起来,很熟练,乍一看干农活也不是三两天了。   挖出泥土里的石头,用铲子或是小铁锹将杂草根连根铲掉,把草□□。   众人有样学样,大概两三个小时就汗如雨下,甚至感觉到每一次弯腰、下蹲都感觉自己躯体快要折断了,吴勇气再一次站起身的时候,突然感到自己的伤腰针扎似的刺痛。   “啊!”   守卫视线扫过来,随着靠近的脚步,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刀。   “整什么幺蛾子,死老头。”   吴勇气撑着老腰,喉咙里不自觉吞咽了一下,他可看清楚了,他们这是来到黑煤窑了,一下子变成了包身长工,既没有人权,人命都快要交代在这了。   远处,一个青年因酸痛歇了一会,就被发现的守卫一鞭子抽在身上。怎么看都不像是监工,而是看管牲畜。   其他人自然也明白,进这个基地之前他们想的实在太傻白甜了,还指望着陆一飞异能的价值足以交换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这是末世,能拥有强盗一般的队伍,这建立起基地的人能是什么善茬,若寄望于这个基地做慈善,还不如三跪九叩诚心祷告上帝能显灵。   然而他们若是反抗就得害死陆一飞,如果硬扛着,每个人的体力意志力都被农活消磨得吃不消了,到时候就跟面带麻木的这些幸存者一样,为了一顿饱饭如同犁地的老黄牛似的起早贪黑干同一件事,最终失去能够反抗的斗志。   程云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精神紧绷,握紧了手中的铁锹就要发作。   就在这当口,禹浩迈上几步,放低姿态道:“这位小哥,我们几个初来乍到的,平时也没有膀子力气,丧尸朝前这些人都是干文职的,看这个他都退休了,这活您看是不是给换换。”   说着抖了抖手里的几支烟。   那守卫接过烟在鼻子下闻了闻,话里也丝毫不客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管你原来是干什么的,到了这里就得按照基地的规矩办事,食物没有白吃的道理。”   “我知道我知道,再理但您看,这烟是好烟吧,就看在这烟的份上也给个薄面不是。”   “你们想去食品车间?”   “这、这总共几个干活的地方啊。”   “除了田地农作之外,还有几个生产车间,这其实不是我该透露给你们的……”那守卫砸着嘴,一直瞄着他手里。   禹浩将剩下的烟都递出去。   “还有运输车间、食品车间、提纯车间,”守卫将烟塞进衬衫上面的口袋里,抬头道。   “前两个好理解,提纯车间是做什么的。”这不仅是禹浩的疑问,提纯什么,制药?金属精炼?   那守卫看了一眼远处的同伴,“不该问的不要问,跟你又没有关系,不过我劝你别想得太美,食品车间你还是别想了,那种好差事我们都没轮上,你这么会做人没准能跟我们一样做个监工。”   禹浩一看他这样,怎么不知道这人明显是在耍赖,可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从这个守卫口中套出更多的东西了、   而严长海想法不同,根据他和总是不说实话的当事人接触多年的经验。一看那监工故作轻慢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人其实要紧的事儿都不知道。   等那监工走开,众人手上干着活,心里都若有所思。   “我们得想办法去趟提纯……”他刚想找汪明诚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假装和孟朗攀谈了几句,将一瞬的震惊掩饰过去。   汪明诚话少,性子也冷,本就没什么存在感,更不用说在他刻意隐藏自己气息的时候,别人更是难发现他的行动。   汪明诚根本就没有跟来,在众人眼睛盯着前方目标一致地往前走时,他早就闪身进了一处平房。借着这处平房避开了几波迎面而来守卫,随即跟在两个在调情的男女身后进了一个车间。   ————————————   在一处外观看上去很新潮的别墅前,一个头发梳理得整齐,个子不高的男人将一些浮土洒在院子里的牡丹花的根部,他浅金色的眼睛就跟盛开的牡丹一个颜色,看不出心情。   “怪不得东方人写了那么多诗句夸奖这花,确实比其他的更高贵典雅。”   凯哥张口欲言,却不知这话该怎么接。他刚刚跟老大汇报了来基地的新人异能测试的结果,对方非但没像他当时那样惊讶,脸上甚至看不出喜怒,这一点也不像他为基地找了个帮手的样子。照理说,这么强的异能者招募进来,完全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那浅金的眼睛闭了闭,懒得苛责自己忠心却愚蠢的下属。他拿起花洒从高处往下淋,飞流直下水流打弯了花瓣,顺着花骨朵、花茎一路打湿了泥土,不断在根部汇聚,一会儿就成了一小滩。   “这个陆一飞,他发誓要为我们卖命了?”   “这倒没,但是他的一家老小都得靠我们养着,不给我们卖命他得喝西北风去。”   花洒一直斜倾着,它的主人一点都没有收手的打算。   “那么他们承诺了什么让你愿意放他进来?”   “他哥亲自把他交到我们手上,说发现了能力之后手足无措了,我估计是他们怕了。”   “你信他?异能的出现伴随着长期的发烧,多么异常的表现,何况距离丧尸潮爆发已经多久了?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打听到异能的出现了。”   这下连凯哥都意识到不对了,看向那矮小的男人,“老大,你是说,那臭小子是骗我们的,他想要干什么?”   “估计是听说南方基地要来,想去投奔的吧。”   “什么!”   凯哥暗骂一声,原来他差点为他们做了嫁衣裳,不仅没得到老大的夸赞反倒还惹老大不快。   看他不好好收拾这伙人。   “不用急在一时,这个姓陆的小子确实能力不凡,可堪大用。”   凯哥走时隐隐听到老大在喃喃自语。   ——“强大、年轻、取之不竭,真好。”   满壶的花洒已经一滴都没有了,不仅将花瓣打的腰折,还浇透了牡丹的根部,似乎能看到不久之后委顿在地的模样。   凯哥还没走远,就看到一个有些年纪的女人从院落的一角走到手持花洒的男人身前。他回想了下,这个女人好像来了基地也没有多久……她怎么能上这儿来了。 第34章   汪明诚回到大部队的时候,众人已经回到粮仓里了,他没有刻意避开守卫,但每一次挪移却正好落在守卫的视线盲区里,在众人看来基本就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孟朗的嘴张张合合,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必定大叫一声大佬。   住的地方还是这个简陋的粮仓,周边睡满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虽然还是昨天的场景,但是众人心中却多了一丝恍如隔世。仿佛能看见昨天傻白甜的自己说说笑笑的样子。   前几天逃亡在外,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一到了夜里四面漏风怕被丧尸围住塞了牙缝,因此难以入眠,想着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好了。   目前算是有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现实却并没有好,像群被人豢养的家畜。   干了一天的活,每个人都是腰肌酸痛,腿脚麻木,更别提末世气候那烈日当空的煎熬了,几个男人肩膀背上都晒的暴皮了,黑红黑红的一片。虽说都是大老爷们,时间长了也根本吃不消。   小莫雷软软地靠在丹尼尔怀里,今天一天孩子都待在仓库里。虽然大家都很担心,怕仓库里会有欺负孩子,但是孩子被照顾得很好。   女人和孩子不需要出去干活,得益于先前顺带着救下的那批妇孺,他们是丹尼尔超市里收留过的人,但他们却以怨报恩,所以对丹尼尔充满着愧疚和感谢,这也是他们主动提出白天帮着照顾着小莫雷的原因。   小莫雷自从高烧退了醒来后,显得十分的乖巧懂事,好像知道大家身处的环境不一般,很少吵闹,多半时候都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听大人们讲话。   丹尼尔摸摸孩子的脑袋,对大家说道:“这里的环境太差了,人分三六九等,看似很有秩序,实际上都道德感都已经腐坏了。人类把人类踩在脚下,迟早被压迫的人会被消磨殆尽,到时候说不定会变成第二个超商。还不如就照着你们之前说的,把基地抢过来,我们自己管。”   其他人附和的点头,看向严长海。   严长海心想丹尼尔果然不愧是主角,即使大家不说穿了要帮他,他自己没准也会走上掌管基地这条路。   他顺着话头:“自然是要的,但是要从长计议,先看小陆什么时候回来吧。”   陆一飞今天按照异能者给的锻炼方式锻炼了一天,累说不出话来,但也让他确定了自己真的是个菜鸡,有了异能还以为会有体力加成,实在是他想多了。   陆一飞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凯哥见了他竟然不似昨天那般欣喜,全程和他也没有交谈。当他想要主动凑过去挑起话头的当口,凯哥借故离开了。   太奇怪了,昨天看对方的样子明明是很想将他纳入麾下,今天不该这么冷淡啊,陆一飞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比昨天回来的稍早,连渴睡的孩子都还醒着。   “小莫雷,今天怎么样,身体好点没有?”   陆一飞蹲下身捏捏孩子的脸颊,孩子羞涩地笑了一下,点点脑袋。   大病初愈,孩子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不过脸颊微红气色转好,看起来也很有精神。   “他今天挺乖的,我们出去干活他也没乱跑,倒是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陆一飞抬头看大家期冀的眼神,虽然不想让大家失望但还是缓缓摇头:“他们似乎并没有很想让我加到他们队伍里,现在要我跟着异能者一起常规机械的锻炼,接触的就是这批异能者。但是除了昨天我跟孟朗说的那些,没什么新内容。”   先前孟朗已经把他打听到的跟众人说了。   严长海盯着汪明诚,发现他抱着胸在发呆,“你今天去哪儿了,有发现吗?”   汪明诚是一如既往地话少:“食品车间。”   “他们有啥好吃的……”   “你还是别说了,一天发半个黑面包,我已经饿了。”   在众人开始艳羡的时候,他顿了顿才说:“里面什么都没有。”   众人:……嗯?   “所有的米面粮食补给都被转移了。”   “全部?为什么?”陆一飞盘着腿,撑着脑袋下意识看他。   “在几辆装备着尖锐武器的车上,好像要让南方基地的几个使者全部带走。”   基地管理者疯了?脑壳有洞?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众人想法几乎一样。   陆一飞咬着唇,发现这暗合了之前异能者们说的南方基地派人来这里是有目的的说法。   “是南方基地拿东西交换了这些食物。”他大胆猜测。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要拿仓库所有的粮食去换,那这么多幸存者怎么办。”说完这句话,严长海就不可遏制的想到了,最有可能的那个答案。   “他们要撇下这么多人,自己走?”   到底什么东西这么大的诱惑力,值得他们拿着已经稳固的基地、还有那么多人的性命交换。没错,带走所有的食物补给,相当于宣告剩下的人死亡。   大家的脸色都很凝重。就在此时——   “搜!给我把人找出来。”   从门口传来嘈杂的吵闹声,陆一飞那声音还愈发的近了,下一秒一大队人走进来。   带头的是白天禹浩贿赂过的那个胖守卫,这个人却不像白天那么好相与。   一群人毫无预兆地冲进来,横冲直撞,掀翻了数十个被窝,沾着泥土的皮靴就随意地踩踏在人们的被褥上,留下巨大的泥土印子。但是他们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手中举着油灯径直往里走。   仓库里都是让老孺妇孺睡在最里面,原本处于安全考虑,现在他们的作为却惊得一群女人孩子尖叫此起彼伏。   而那些人却爆发出兴奋的笑声。   “他妈的,这些人在干什么。”虽然想骂这群人祖宗十八代,但是孟朗吃过惨痛教训,不再敢毫无策略地往前冲。   一个五六十岁的男子护住自己的孙女,叫到:“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守卫中的一个瘦高个儿眯起小眼睛:“我们当然是在找女人。”   “我呸,你们还算是人吗!欺负女人,亏你还是爹生娘养的。”   瘦高个儿举起手中的枪托,捅上那男子的肚子,对方痛得直弯腰缩成一只虾米。   “哟呵,还来劲儿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你们看到米琪那个贱货了吗?”   “米琪是谁?我们根本不认识啊。”随即零零碎碎响起了很多类似的声音。瘦高个儿给自己的队长使了个眼色,询问接下来怎么办,大张旗鼓地将粮仓里所有的被褥全都翻了个底朝天。   一旦搜出了有人藏的食物或稀缺的用品,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周遭叫苦不迭。   同样搜过了陆一飞他们这边,那胖守卫是个小队队长,他还算对陆一飞有些印象,知道他也是异能者就匆匆查过了事,不过还是要例行询问一下。   “陆先生,米琪您认识的吧,跟您一样是异能者。今天你见过她吗?”   然而此刻陆一飞的心中翻江倒海,快要控制不住表情,呼吸急促。有人突然从背后捏了一下他的后颈,他的面部肌肉瞬间松弛下来。   陆一飞面无表情地回答:“就昨天在训练中心见过一面,今天还没见过。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那人敷衍地回道:“这小妞拿了不属于她的东西,上头要找咱就找,陆先生,你要是有线索就及时告诉我们。”   “好。”   那队伍很快就撤走了,留下了一地鸡毛。   门口粮仓的守卫还是那副样子,见怪不怪地在门口说说笑笑。粮仓里的人,有些含着泪重新拍打着自己的被褥,有些跪坐在一旁失魂落魄的,那些是被夺走了珍贵物件的人,而更多的是仇视着门口暗暗咬牙的人。   严长海他们间或还能感觉到有人在用不善的目光注视着这边。看来都瞧见守卫队长对陆一飞忌惮又礼遇的态度了。   “看什么看,被踩到头上来了还有本事瞪人。”孟朗对着一个盯着他们咬牙切齿的人吼道,这些人虽然可怜,但是这么多人却不敢合力将几个守卫按在地上打也是另一种悲哀。   “别说了。”严长海制止他继续挑衅。   “哼。”孟朗仍不解气。   一只手将陆一飞扳过身来,原来是汪明诚。   汪明诚点了他耳后一处地方,他发觉自己又可以自如地控制表情了。   “怎么了?”那手按在他肩上,让他镇定了一些。   陆一飞抬起头;“那个女孩子,今天我还见过。”   米琪就是昨天训练基地的短发女孩,咋咋呼呼的样子,很是俏皮可爱。当时她还为自己介绍了很多基地的常识,热情邀请他去异能者住宿的地方参观。   “她是异能者。”   陆一飞瞪大了眼,表明他说的是对的。   “你今天在哪里见过她?”   “就在车间前面。”   陆一飞感觉到手在自己肩头微微用力,手的主人沉稳的声线在耳边响起,跟记忆中那个傻子的声音有些区别:   “如果我没猜错,刚刚那群守卫根本不是来找人的。”   “说什么鬼话呢?”吴勇气站在他们身侧正好听到,“都把这个仓库掘地三尺了,还不算是来找人的,是好玩儿来了么。”   陆一飞咬着大拇指的指甲,脑内重播了一遍守卫从门口进来到出去的所有举动,风风火火的进来、无差别翻了许多被褥、却没有特意去搜索女性,“确实,他们不是来找人的。”   他打了个响指:“他们是装作来找人,不如说他们只是需要做个样子?证明这个异能者的失踪跟他们毫无关系。”   “结果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汪明诚收回手,抱着胸。   ……你们在说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啊,除了孟朗几乎大家都在这么想。 第35章   孟朗自然是相信陆一飞判断,除了在上个世界的因缘,到了这个丧尸世界之后,陆一飞的一些猜测最后都得到了证实。   “从心理学上来说,他们的行为和大庭广众之下的语言不太一致。”禹浩依然对陆一飞那套对这个世界“规则”的分析颇有微词,这次却附和他的说法,“不说这些守卫是不是都知道米琪长什么样,进来就是大张旗鼓引起注意,在挑衅了那个老男人之后,却并没有进一步动手,看来并不想闹大,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他们在找人罢了。”   众人明白了,但随即另一个困惑来了。   做给谁看?如果是做给我们看…有这个必要吗?想是在这个仓库里的人,也没几个能认识米琪这个异能者的。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程云困惑地皱眉。   “引起异能者的注意罢了。”汪明诚冷静的声音响起。   “那是啥意思,你越说我越糊涂了。”吴勇气按压着太阳穴,想要思路清晰,跟上这年轻人空间越迁般的脑回路。   终于想通了的陆一飞翘起嘴角,右脸凹陷了个小小的梨窝:“是做给异能者看的,我们不过是工具人,米琪就是他们抓去的,贼喊捉贼。”   抓了异能者!   “妈的,这基地操作好骚啊…”既要转移粮食,又要抓异能者,基地主人是反社会人格,嫌活人太多了吗!   孟朗顺着这个基地boss的思路过了一遍,怎么想怎么有问题。   “摊上这种领导者简直到了八辈子霉,想想办法吧,女孩子也太惨了。”   素不相识,却仍然按觉得这个世界对于女孩子好像太过残酷了。   先是余小蕾,现在另一个异能者女孩子。   第二天,陆一飞去训练中心的时候,果不其然,那两个男性异能者正在聊米琪失踪的事情。   “她昨天没来我还以为生病了,咱们不是不太容易生病吗。我除了异能出现的时候发过烧,好像再也没生过病了…。”   “她能上哪儿去,基地统共就这么大,昨天护卫队找了一整晚,把所有的仓库都翻了个遍,鸡飞狗跳的。”   “米琪的父母听说在另一个基地…会不会去找人了。”   “也太仓促了,这是不告而别啊。”   陆一飞从单杠上撑起来,本来想要帅气地撑起来,结果3秒钟就掉下来,“你们怎么断定她是自己走的。”   那二人回过头看他:“你知道些什么?”   陆一飞双臂交错支在单杠上,脑袋架在胳膊上:“我只是觉得很意外,本来今天说好要带我参观车间的,怎么会突然离开了。”   那青年眉头一皱,“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别藏着掖着。”   陆一飞干脆坦白:“昨天那守卫搜索了所有的粮仓,根本不是来找人的,我怀疑米琪现在就在他们手上。”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他们是…”   陆一飞抓住了年纪稍大的男子的话柄:“是什么?”   “…是老大的人,护卫队只听老大的调令,他组织的异能者的队伍,自己本身也是异能者,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让护卫队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演戏。”   陆一飞当然也想不到,想法受挫,不死心追问:“除非你们能找出第二个能让护卫队全部听话的人。”   两人说不出话来。   那青年开口:“假设米琪是被抓走的…”   “喂!”年长男子打断他。   “…抓她干什么呢?”   似乎一旦有了这种危险的想法,这样的念头一旦展开……那青年抿着嘴,一条条可怕的思绪多起来。   “就、就假设而已,有没有可能米琪拿了老大什么东西被发现了?”   这个假设很快被陆一飞否定了,他敢肯定昨天守卫既没有要找人的意思,也没有要找东西的样子。   “要去最近的城市补给,只靠自己徒步的话至少得一天一夜,我猜门口的守卫也没这么蠢,当然我也不相信老大会抓米琪,”那年长的异能者深深的看了陆一飞一眼,“我昨天就说了不相信你小子,你也不用跳脚。”   陆一飞不会跳脚,他只是对异能者之间稍显冷漠的关系感到失望。   “——不过,我们可以在基地里找找。”   陆一飞差点飞出一个白眼。大哥你说话不要大喘气成吗。   食品车间已经被搬空了,没什么好查的,叫陆一飞最好奇的是那个提纯车间,他想先去里面瞧瞧。   两名异能者听到他的要求,还有些不可思议。   “去那干嘛,不可能藏人的啦。”   “为什么,这个提纯车间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我们也说不上来,但是一群奇怪的研究员在搞得东西,提纯能量吧,咱们异能测试仪就是他们捣鼓出来的。”   陆一飞长大了嘴:“这么牛逼啊,我还以为这个是末世之前本来就有的科技。”   青年哈哈一笑,“没想到吧,科技不死。”   “科技不科技我也不懂,你们先带我去吧。”   二人带他去了提纯车间。车间并不难找,三个车间呈现一个等腰三角形,食品车间和生产车间是并列的,提纯车间在另外两个车间的中轴线上。   房子都差不多,要是没有人引导,第一次见还真分不清哪个是提纯车间。   外表是普通的厂房,灰扑扑的,一看对面就有些年头了,无法把它和脑海里金属现代感的科研室联想起来。   门口只有两个人把守。   “等等,我先探探从哪走。”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大地系异能者了。   “…怎么这么多人。”大地哥看了一眼青年,“今天的守卫格外多。”   二人暗想,不会真叫这个新来的给猜中了吧,随即又笑自己小题大做,仿佛自己真的相信他说的米琪被自己老大绑架了呢。   不可能的,老大有什么理由要抓米琪,总不能是看上她的美貌了吧?   有大地系异能者在,趁着守卫巡逻的间隙轻轻松松就进入了车间。   车间里有许多大型的机器,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没有一个人。   “这都积灰了,你们没带错地方吧。”陆一飞手一摸,厚厚的一层灰从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机器上薅下来,怀疑的盯着他们看。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就是这。”   “说实话,我们几个也从来没进来过。”   陆一飞觉得这俩异能者也太不争气了些,简直就是活在真空当中嘛,恐怕比他们几个刚来的都不会多知道多少信息。   接收到陆一飞的眼神,大地哥火气就上来了,“你看什么看。”   “我是来找人的,我不看,我乌漆嘛黑地摸盲吗?”陆一飞回嘴。   “你特么,”大地哥说着就要冲上来,被那个青年者一拦,一个趔趄就要倒在一台机器上。眼看着即将头破血流。   刹那间,机器下面的地面突然沙化,地面像流沙一般把机器吞了一半,他倒在平地上。   然而大地系异能者没有在逞口舌之快,道:“在下面。”   能量是守恒的,沙土也是,他的大地系异能只能搬运而不能将土块弄消失,或是扩大、压缩。那机器陷进去一半,说明地下还有空间。   三人相视一眼,谨慎地下到地下。   底下这层和实验室的隔离区似的,一间间的有观察的单向玻璃。有几间房布满了灰尘,一些还挺干净的似乎前不久还有人住。里面散落着各式各样生活用品。可以肯定的是,每一个房间,都留下了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你的异能还挺牛逼。”陆一飞一边夸赞,一边东张西望。   “那有什么,只要是他见过的东西完全可以用沙土塑个一模一样的……”青年被大地哥瞪了一眼才住嘴。   “都空着,这些房间用来干嘛的。”陆一飞看到周围的摆设完全摸不到头脑。   “有床位,是不是观察什么人。”大地哥凑近了单向玻璃,眯起眼睛朝里看。里头是一张医院里的担架床,一个书桌,桌上只有台灯。偶有一些日常用品散落在各处。   “到底是什么人住在这里?”陆一飞喃喃自语。但是想不到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一拐弯,刚探出半个身子,就听到有很多人交谈的声音。   缩回墙后的一瞬间,看到了几个身穿防护服的人依次从一个房间内走出。   三四个人站在观察室门口说话。   “又耗尽了……”   “哪个环节出了错,昨天4号试验体的耐受性还挺高的,今天怎么就突然受不了了。”   “会不会是今天提纯的效率过高了,昨天应该已经达到峰值了……是我预估错误。”   “这话别说,你是想让老板听到吗,你不会不知道试验体现在有多难弄到吧……别忘了你的老婆孩子还住在异能者家属区里。”   “本以为4号试验体能够多提纯出一点能量的……毕竟异能这么温和丰沛。”   交谈了能有十多分钟,几个貌似研究院的人才走远。   陆一飞听了这么久壁角,心里充斥着不好的预感。   门没有关。   “走,我们去看看。”大地哥招呼着,率先走向那间研究人员刚走出来的房间。   实验室里一览无余,一个眼熟的身影一动不动地躺在担架床上。   “米琪,你怎么……”他靠近了床,声音戛然而止。   “啊!”是迟一步靠近的青年异能者,只一句短促的惊叫,捂住了自己的嘴。   陆一飞闭了闭眼,猛地看向床上。   米琪倒在床上,身上穿着纯白想是病号服一样的连衣裙,鼻孔里流出血来,面目狰狞。那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生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又或是遭遇了不可想象的痛苦。   她的拳头捏到死紧,指甲深深嵌入了肉里。   眼看已经死去多时了。   陆一飞看着青年胸口起伏不定随即跑到墙角去吐了。他抿着唇,手指颤抖地抚上女孩的双眼。明明是昨天还对他们笑靥如花,叫嚷着要另外两个异能者好好对待陆一飞,今天就躺在一张冰冷的担架床上。   “他们对米琪做了什么。”大地哥一拳砸在担架床上,金属栏杆凹了下去,“我去抓个研究员回来。”   “你别冲动,我们可是偷偷进来的!”青年伸手阻止。   与其说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线索,倒不如去以力破巧。   陆一飞简单思考了一下:“你去抓那个说了老婆孩子还在家属区的研究员。”   青年震惊地看着他。 第36章   那青年看着陆一飞,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管他对米琪做了什么,他的家人是无辜的啊。”   陆一飞抓头,“所以我说抓他来问问,你想啥呢。”   青年经历了今天的第一次打击后,不仅仅对自己老大失去了信任,甚至有点反应过度。   大地哥虽和青年一个鼻孔出气,但是一路过来看到陆一飞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便顺着他的话说服青年:“先抓再说,别把人放走了,”马上补充道,“我可不是信你,且看看这个研究所到底怎么回事,米琪不能白死。”   陆一飞只得点头,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吧,只道是再不跟上去人都跑了。   一路跟着研究员出了试验区,几个研究员就分散了。   大地系异能者抓人简直是吃饭喝水般简单。他们的目标研究员一走近生活区,大地哥哥便化土为笼,将人困住,随手撕了他的白大褂塞进了嘴里。   “呜呜呜(你们是谁)”   虽然听不懂但对方的话,却也大致能明白,陆一飞凑近了轻声道,“我们是老大派来的,早就听说你们研究员内部有些小动作,没想到弄死了老大的试验品还知情不报。”   研究员是个扁脑袋,带着副黑框眼镜,此时镜片后面满是惊恐。   “你要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如果有半句假话,我们先处置了你。”   扁脑袋拼命点头,“呜呜呜(好好好)。”   扁脑袋不知道是信了他们的鬼话还是迫于被打的权威,一五一十把他们进行的实验只听到豆子一般吐了出来。   实验早先是为了异能者提纯体内的能量,清除异能的杂质,能够让异能者使用能力时更如臂指使,直到他们研究出了测试异能的机器。   他们训练室的那台机器确实只能测试异能,但是在研究异能从机器中收放的功能中,发现完全可以从异能者身上抽取出异能。   一旦有了这种可能,野心家们就开始想要将别的异能者身上的能力顺利转化到自己身上,想象着汇聚多个异能者身体里的力量之后,动辄改天动地的能力。   现实也正是如此,基地老大那样的人将这样的研究成功保留下来,建立了提纯工厂。哪怕异能者们从未见过提纯工厂内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有个一个研究异能的科研名头也几乎把这个吃人的地方忽视了。   本来异能者时常就需要带队伍出去开拓,存在遇到大规模丧尸围剿的概率。要是谁运气不好,一出去就迎面遭遇保有一定智慧的丧尸组团围剿,死在了外面,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   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基地的异能者消失也不见得引起众人注意。基地老大派人控制住异能者,把人悄悄地运回到提纯工厂抽取能量。   只是能量是守恒的。异能者身上的能量可不是无穷无尽的,能量和异能者是共生一体,一旦被抽取了异能,人不是变得痴傻就是枯竭而死。   而研究员们正在研究的,正是如何从异能者身体中源源不断地抽取能量,而不至于原生体死亡,等到原生体恢复后,再次达到抽取的需求。可以说,这比一次将人致死,更为残忍。   研究员先前的争吵,就是因为他们已经实现了将能量平稳从异能者身上抽取出来,这个实验在米琪身上几乎要成功了,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功亏一篑。   问完了话,大地哥一把将人打晕了,青年又是一脸惊恐,满脸都是我是不是要去弃尸的恐惧。   陆一飞发现青年又误解了,“捆好塞柜子里吧,短时间内出不来就行。”   青年松了口气,他们的心里虽然充斥着愤怒,却也明白杀一个底层的研究员什么卵用都没有。   顶头的那个人不死,会有异能者继续受害。只是不知道那些能量全部注入到老大身体里,他现在有多强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青年看着陆一飞,指望他出个主意,又看看大地异能者。   陆一飞对制定计划什么的没什么头绪,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像只无头苍蝇般乱闯。   但是三个人里只有他一个被“任务失败就抹杀”这把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我们先回去,你们把情况告诉其他异能者,大概率他们不会相信你们所说的,到时候你就……应该做得到吧?”在大地哥脑袋边上耳语数句,期待他的反馈。   大地哥沉吟数秒,点点头,“我可以做到,那我们先去和其他异能者汇合。”   顺利出了工厂,两个久经锻炼的异能者走的飞快,几乎在守卫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可这苦了陆一飞。   我叫你们走,你们也走太快了!至少把我一起带出去啊。   陆一飞捂着额头,然而对方求救心切,完全没感觉道他的抓狂,只留下一抹背影就消失了。   他手脚并用从工厂的墙后爬出来,还没站稳就踩到了墙根散落的瓦片,咔嚓一声响惊动了周边的守卫。   陆一飞紧张地左脚绊右脚,差点直接把脑袋露出来跟巡逻的守卫来个面对面。   “谁?”守卫循声而至。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他觉着站在一米开外的守卫都快要听到他的心跳声了。   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一只胳膊搂着他的躲到了工厂的一扇铁皮门后,回手迅速地插上了插销。   陆一飞大气不敢出,只怕丁点声息让外面的人觉察到。   等外面的守卫一无所获往远处巡逻去了,他才觉得这样的场景莫名有点熟悉,正要道谢——   “你怎么不让拿几个异能者带你走。”   是汪明诚的声音!虽然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可陆一飞如遇至亲,他单独行动这么久,一个人提心吊胆,深怕一个行差踏错就送人头了。找人找东西,也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完全没有方向,还是跟着大佬行动比较安全靠谱。   “啊,我让他们去拉救兵结果走太快了,没顾上我。”   汪明诚在一片漆黑里都能看到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有点无语。   陆一飞想起他的话:“你在这蹲多久了啊,怎么连他们是异能者都知道。”   汪明诚确实在提纯工厂蹲守许久,只是不得其门而入。提纯工厂有外面的机器做隐蔽,饶是汪明诚觉得有猫腻也一下子无法顺藤摸瓜找到底下的研究所。   原本要不是陆一飞和大地哥斗嘴引发的事故,估计他们也发现不了底下的研究所,还有失踪的米琪。   竹筒倒豆子一般到了个完,陆一飞才发现自己还贴在人家胸口呢,神经质地跳开。汪明诚还是个傻子的时候,两个人哥俩好的勾肩搭背在一块,现在人家正常了怕是觉得这样怪不舒服的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汪明诚的声音有一丝紧绷:“没事”。   害,你看让人家不舒服了吧。陆一飞抓抓有些痒的耳朵,没话找话:“这个基地老大路子太野了,又是偷偷运粮食出去,又是平时不断地割异能者韭菜,怎么能瞒地这么好。”   汪明诚松开手,“或许他并不需要瞒,就算有心人发现了也不敢相信。”   “也对……”   二人成功脱困,迅速回到了仓库里,彼时严长海等人已经等了他们许久了。   被动等待的滋味不好受,众人都是一脸焦虑的样子,就怕任务还没见起色呢,自己已经被奴役地差不多了。所以现在他们特别希望陆一飞带来什么好消息。   陆一飞没有叫他们失望:“异能者会站在我们这边。”   禹浩喝水的手都颤了颤,“你说什么?他们为什么会帮我们。”   陆一飞将今天在提纯工厂的见闻一并说了,并且表示联系了异能者跟他们及时互通消息。   “我看仅凭两个异能者,怕是口说无凭,对方那么多人未必会信。”禹浩抱着胸口,有些怀疑。   虽说孟朗相信陆一飞,但是听到禹浩踢出来,心里也有点打嘀咕,对方也不是傻的,都替基地干了这么多事儿,一直被蒙在鼓里,突然告诉他们,你们老大其实把你们当猪仔在养,养肥了就宰杀,谁能相信呢。   “我跟他们约好了,他们说服了所有人后就会——”   一片叶子啪的贴在陆一飞脸上。   陆一飞随手抹掉,本来往地上飘落的叶子在没有风的室内再次贴到了他脸上。   再次抹掉,“他们说服了所有人后就会跟我联系的。”   脚边的泥土突然有点松动,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下,大地哥从洞里显出身形来,“我们已经跟其他人说好了,听你们的安排。”   陆一飞、其他人:“!!”   大地哥:“??”   “你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吓死人了大哥!几个小时前把我一个人落下了也就算了,来之前能支会一声吗?”陆一飞大概要气死,所幸的是丹尼尔和孩子不在这个角落,不然好好地孩子又得给吓病了。   大地哥老脸红了红,他们也是自救心切见到其他人才想起来好像没把陆一飞给带出来,嘴上却不肯吃亏“我让阿瑞跟打招呼了啊,你还记得他的异能吗,是风!”   陆一飞压低了声音吼他“哇靠,你不会以为一阵风吹吹我,我就知道是你们在联系我吧!”   “我让他把信息用风传递给你啊。”   陆一飞捏着手里那片从脸上揪下来叶子,手一翻叶子上依稀写着contact(联络):“你不会说的是这个吧。”   大地哥:“……”心里大骂阿瑞这个蠢家伙。   孟朗蒙着被子蹭过来,好遮挡掉一点别处的视线:“小陆,你跟这个异能者大哥关系这么好啊,这个大哥怎么能从土里出来,这是什么异能?”   大地哥豪斯听到他的恭维很受用,闲谈了几句就说起了正事。   “你们想好没有,我们该怎么行动?” 第37章   “你们想好没有,我们怎么行动。”   禹浩打断他的话,“你们是不是在演戏,和基地老大串通好了在耍我们?”   此话一出,连汪明诚都看了他一眼。   禹浩执着道:“之前不是说了,我不相信他们这么快就被说服了,你们想我们帮你,倒是告诉我你们怎么说服的那帮异能者。”话虽这么说,眼睛却是看向陆一飞。。   陆一飞知道既然豪斯他们找来了,说明他之前交给他们的方式奏效了,便征询地看向豪斯。   豪斯看着这些人也并不是铁板一块,但是出于对陆一飞的信任,脱口道:“是我的能力,虽然异能者之间会互相隐藏自己的能力,但是既然会一起出任务,其实互相之间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他掸走身上的碎土,坐下来:“像我这样的大地系异能者,用的最多的就是画地为牢,还有就是地刺之类的手段。当然除了这些——只要是我见过的场景,我能够用泥土复刻出来,这一点很不巧被阿瑞跟你说漏嘴了。”   陆一飞也不否认,接道:“我让他将咱们研究室里看见的米琪的场景复刻出来。异能者对他的能力有所了解,何况他和阿瑞两个人的证词可信度还高,再不想承认受到基地的蒙骗,也会在各种朋友失踪的蛛丝马迹中感觉得违和,当看到那样的场景就会恍然大悟。”   “是的,虽然方式残忍了点,异能者之间也是有朋友的,有几个异能者也对自己好友音讯全无之后产生过怀疑,即使他们一时不敢相信,但是回过神来就会知道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了,像是一个个齿轮全都匹配上了。”   从结果上来看,陆一飞的计策奏效了,这下禹浩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大家都是为了队伍,对于禹浩的挑刺,陆一飞也觉得无可厚非。   豪斯问:“之前听你说,老大、呸,那个怪胎还要把粮食都带走,你们知道把粮食运到哪里去了吗?”   “我知道在哪里。”汪明诚突然出声。   除了陆一飞之外,在基地里能够相对自由活动的也就只有身手敏捷的汪明诚了。   原来他去找粮仓了,陆一飞看他,却发现他并有没往下说,并不打算带着异能者去把粮食带回基地。   “那你们什么时候带我们过去?”   果然豪斯提出了这个问题。   转念一想,陆一飞突然明白了汪明诚的意思:“我们不会带你们去,把粮食带回来没有意义,基地的那个人讲明白了就是不顾所有人的安危,你去夺了粮食,不仅打草惊蛇,搞得不好他跟我们玩鱼死网破。”   所有人都抓瞎了,现在都知道了基地的真相,大家唯一的想法就是去戳破基地掌权者伪善的面目,让他老老实实地离开这个基地。   然而事情并不会那么顺利,一个基地的掌权者会因为舆论的批判而感到愧疚,放下权力吗,他们都清楚,这个世界是受丧尸震慑的末世,法条道德都开始式微,如果人的生命能唤起基地掌权者的良心,只怕早些时候也不会拿活人做实验了。   “我们烧吧。”   “烧?烧啥?”孟朗抬头无意识重复陆一飞的话。   “把粮食都烧了。”陆一飞抱着膝盖直视前方,好像嘴里说出的不是一句让人不可置信的话。   “你小子脑壳没病吧?”吴勇气本来觉得他比禹浩脑子清醒,这下看来连他都是个不靠谱的家伙。   禹浩眼睛微睁,在所有人的信任和依赖都往姓陆的这个小子身上倾斜的时候,他却开始盲目自大,胡言乱语,真是老天要帮他:“你想烧了粮食,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们没成功把基地掌权者拉下来,甚至还亲手销毁了今后的口粮,就连一礼拜也活不下去。”   陆一飞当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失败,即使有粮食他们也会被盖亚系统抹杀,没有第二种结局。   严长海看着陆一飞,示意他可以试着说服大家。   陆一飞看到众人脸上的表情:“烧粮仓是为了把基地掌权者引出来,虽然我们不知道他运出去做什么,但对他重要无可置疑,到时候我们就可以……”   大家的表情就像在公司他提出无法实现的产品方案时同事脸上的表情一样,根本没有人试图听他详细解释,他说着声音就弱下去了,这次就连孟朗发着呆没有给他助言。   陆一飞看向汪明诚,却发现他轻微地摇了摇头。什么意思?是说我这是无用功,还是说,这个方案本就不可行?   他拿捏不准对方的意思,忽听严长海说:“大家投个票吧,同意还是不同意。”   程云扬了扬手,毕竟关乎今后的生死,他得从失去女友的恍惚中终于挣脱出来,“一定有比烧粮仓更好的办法,我反对。”   吴勇气和禹浩几乎同时:“我也反对。”   赵刚在身后缓缓举起了手,他实在太知道饿着肚子是什么样的感受了,还是那句话,如果可以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吴勇气拍了怕发呆的孟朗:“你怎么说?”   孟朗摇头:“不知道,我弃权。”   严长海:“我也觉得这事儿可以更稳妥些,反对。”   众人看向唯独没有表态的汪明诚,只见他交叉着腿,松散地站着说:“别看我,我这一票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吧——我同意。”   吴勇气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谁料汪明诚抬了抬手,结束投票:“五个人反对,两个人同意,一个弃权,行了。”   陆一飞敛目思索众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视任谁看来都是一副赌气的样子。   ————————   两天后,一个青年浑身被防护服罩住,只露出一个乱动的头。防护服是特制的,每隔一段距离都有吸收能量的绑带,束缚着困在里面的异能者,叫他挣脱不开,并且浑身无力。   青年觉得自己张嘴都困难,但还是怒瞪着双目,高声叫喊:“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控制住他的守卫很不满他这么活跃,一拳将青年的脑袋打偏过去。   “诶?别打人,他还有用处呢。”站在青年对面的是基地的掌权者,他挥开打人的守卫。不难看到他不复之前的悠闲模样,侧颈上有一条见血的伤口,虽没有深得伤到大动脉,却也让这个身居高位的人有点狼狈,血流到衣服的前襟上,形成一滩血渍。   Lee蹭了蹭脖子上干涸的血痂,啧啧了两声,“哟,你胆子还挺大,一个人也敢出基地,真是不怕死。”   青年牙根紧咬,怕,怎么不怕?但是豪斯大哥跟他说,与那些外来人已经商量好了,只要他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被逮住,他们就能转移粮食,解决了基地的掌权者。基地老大不会浪费任何一个异能者的能量,做好万全准备抽取他体内的能量,短时间内不会有性命之虞。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米琪的死状,也不会相信外来者们那些荒唐的鬼话。更何况他的风刃还伤到了这个在他们的预估中已经强得没有敌手的男人,更增添了一分信心。   演完了懵懂被害的戏码,青年果不其然被送往提纯工厂。至此,全部都在禹浩他们的预测中,分毫未差,青年在心中也悄悄地舒了口气。   再说另一边,在汪明诚的带领下,严长海还有豪斯带的几个异能者来到了粮仓。也许是灯下黑,谁都想不到,基地掌权者竟然把粮食运到了空置的高空储水罐里。   他们一行人来时,都看到了这个高空储水罐,当时的心情都是安心于这个基地有充足的供水,谁会去想水塔里藏的不是水而是粮食呢。而且储水罐这边离居住区远,况且谁没事跑水塔这来玩,仅仅有几个守卫巡逻也足够赶人了。   离基地大门近,大型车运输方便,天然成为了掩人耳目的屏障。   车就停在百米远的地方,汪明诚和丹尼尔上手打晕了几个守卫。   严长海开始筹措人手把粮食运到其他地方去,被汪明诚阻止了。   严长海还没说话,禹浩就说:“怎么,陆一飞没跟来,不会是叫你来烧粮食吧。”   汪明诚这次一个眼神也欠奉,只盯着严长海道:“大型车运输动静太大了,基地就这么点地方能藏哪里去。要是被谷仓里那些人发现了,更是麻烦,不如把大型车的轮胎连同备胎一起毁了来的爽快。另外,我尊重团队的多数票。”   他们带不走粮食,基地掌权者更别想带着走出这个基地,这着实是个四两拨千斤的办法。严长海马上招呼跟来的几个异能者分头行动,将基地里能开的大型车全都扎了个遍。   不管如何,禹浩对此结果还是满意的,粮食没有被毁掉,他在团队里的威信也上升了。他整了整好多天没换也显得有些脏的西装马甲,信誓旦旦地开口:“现在只剩说动粮仓里那些人了……”   要说动粮仓里的那些人,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陆一飞知道这不过是说了句废话,但事实就摆在那里:有共同的利益粮仓里这些幸存者就会听他们的,但如果损失大于收益,他们还是会臣服在基地监管者的压迫下,做一只只听蚁后号令没有思想的工蚁。   然而契机出现了,如果说看到米琪死亡的那一刻是异能者反叛的契机,那么在基地掌权者Lee转移基地全部粮食并打算全部带走的时候,基地幸存者反抗基地的理由就出现了。   陆一飞盘腿坐在被子上,看到上次与监管守卫争执的那个大叔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面包,回避周围目光悄悄喂给孙女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当他们这些外来者在人群中振臂高呼,揭发基地掌权者的恶行之后,人群中那些或愤恨或惊恐的脸。   能纠集起一群有同一目标的幸存者团队有多大的概率呢?   然而他更担心的是由此可能会产生的隐患,只要那个隐患没有排除,他们的计划中始终有一块阴影,会如同热油里爆开的玉米粒在打开的锅中不知道会飞向何处。   几个异能者借故引开了看守谷仓的监管守卫,粮仓正中央的大地突然拱起,仿佛喷泉一般,周边的泥土随着中央突然升起的高台窸窸窣窣往下掉,人们惊恐离开中心区域,但是没有人慌乱乱跑,他们都见过异能者的手段,自然也知道这非自然的舞台也是基地里的异能者搭建。   只是,不知道这些高高在上的异能者又要发布什么指示了。 第38章   豪斯的手段堪称惊人,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在谷仓里搭建了一个能站五六人的高台。   吴勇气、孟朗等人一抬起脚,泥土便掀起一层台阶,一级一级拾阶而上,每一个脚步都踏在阶梯上直到上到高台,视觉上别提多么的震撼了,围观众人皆张着嘴巴瞪着眼睛。   有人已经认出了高台上的异能者豪斯,看高台周边的土地不再耸动,人们逐渐靠拢过来。   “咳咳。”这场面给了吴勇气一种单位给年轻下属开早会的感觉,遂清了清嗓子。   “如你们所看到的的,这位是基地的异能者豪斯。”吴勇气先介绍了一下豪斯作为开场白,豪斯是基地里的人,由他来开场也许更能获得信任,“前些天,守卫们来谷仓里找人大家还记得吧。”   下面的幸存者当然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尤其是那对祖孙,那些被抢了东西不敢发声的人心有余悸,不说话,怕他们是钓鱼,持观望态度。   “不用紧张,我们也是受害人,虽然我们也有一个异能者同伴,但确是为了我们几个可以在基地里生活才被迫服从基地掌权人,我们是同一条战线的……”   看吴勇气越说越远,程云已经开始用胳膊肘捅他,平时怎么没见他这么能说。   “……我们要说的是,那天我们发现了失踪女异能者的尸体,就在提纯工厂底下。”   下面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说实话,一个异能者的死活跟他们没有太过直接的关系,每天挣扎在温饱线上已经很辛苦了,实在没有精力去关心一个陌生的女孩经历了什么。   然而这件事释放的一个信号却是:基地的掌权者撒谎了,并且守卫也配合着演戏。   基地上层为什么要这样?那他们在其他事情上有没有骗我们?   一旦在幸存者们心中埋下了这样的怀疑,豪斯后面的话就是将怀疑的种子催生:“我们发现,我们基地的老大Lee不但杀害异能者填充自己的异能,还想卷走所有的粮食离开基地!”   “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   “那我们这几百个人岂不是要饿死。”   就想一碗沸水进了热油,土台下面人声鼎沸,要不是监管的守卫都被引出去了,一个个绝对少不了被棍子、皮鞭训诫。   一小部分人发现了现场没有守卫,胆子放大了,对台子上的人发出一个个攸关性命攸关基地的问题。   陆一飞看着下面群情激奋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越来越不安。明明成功挑起了幸存者们与基地掌权者之间的裂痕,只欠东风,吴勇气他们甚至已经在跟众人布置今晚的行动安排了。   “没事的,我们会成功的。”孟朗一只胳膊按着陆一飞的肩安慰道。   但愿吧……陆一飞无意识地咬着手指。   据那个扁头研究员通风报信,今晚Lee就会抽取阿瑞身上的异能为己所用,因此禹浩的计谋也由此展开。   在禹浩的指挥下,一部分异能者和严长海等人围住了提纯工厂。留守的守卫都是普通人,一下子就被异能者层出不断的手段收拾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未免打草惊蛇,进去的人不宜多,能把Lee引出来进入到包围圈里当然更好,禹浩指挥着身手较好的汪明诚和两三名异能者进去。   汪明诚不置可否,脚却跟着几个异能者踏了进去,叫禹浩很是松了口气,他就怕这个大佬和陆一飞一个鼻孔出气,还好。   就在这时,豪斯姗姗来迟,他可谓是这次反攻行动的重大助力,既要帮陆一飞那边造势,也要在这一边的行动上完美辅助。   豪斯仔细观察了一下,工厂的一层依旧摆满了机器设备,上面糊着厚厚的灰尘,和他们上一次来这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找好位置,豪斯双手抱成球状,底下瞬间扩开一个大洞,直通地下研究所的其中一个单间研究室,这也是怕和之前一样一来就在走廊过道上碰上研究员,那就违背了他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初衷了。   研究所很安静,在走廊里都没有听到任何机器开动的声音。   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彼此之间的呼吸声。   汪明诚抬脚就要往外走,豪斯要拦他,却不怎么的眼前一花,人已经闪到了他的手够不到的地方。捂住快要惊呼“功夫”的嘴巴,只能带着几个异能者往外走。   这间研究室里没有人,那间也没有人。   翻遍了走廊沿路的大半研究室,终于有异能者提出,人会不会藏在密室里。众人继续往里搜索,终于在一间办公室的里间发现了一个黄铜地球仪机关。   团团围住可能出现口子的书架边,果不其然一转开关,就隆隆作声开启了一扇门。只是不如他们所想,里面只有几个茫然无措的研究员。   汪明诚皱了皱眉,点醒众人:“我们中计了。”   禹浩不信邪,他的计划根本就是天衣无缝,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找,给我找,Lee一定在,说不定是为了避开耳目,一个人在这里。”   众人搜了大半的研究所,毫无所获。   那几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之中,居然还有跟豪斯他们通风报信的扁头研究员。   扁头研究员看到他们出现也很震惊,放下手中的试管:“你们怎么在这,老大今天提纯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豪斯怒气上涌:“你不是说今晚,要抽取阿瑞的异能的吗!”   “阿瑞?谁是阿瑞,哦哦哦你们说那个风系异能者吗……应该不是他吧,如果是他,我们这几个人去就万无一失,何必要我们所长带着仪器去呢。”扁头研究员没意识到身边研究员看叛徒的眼神,还以为豪斯他们是自己人,噼里啪啦全给说了。   “不可能,Lee都抓了风系异能者怎么会不去吸收他,”禹浩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中了对方的空城计。   扁头瞪大了眼睛,别的研究员发现不对劲,想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老大的异能增长停止了,吸取普通异能已经没用了。”   豪斯不敢置信:“什么意思,那他为什么还要抓阿瑞,难道是演戏给我们看?”   “老大的异能唔唔……”扁头终于被其他研究员捂住了嘴,眼神愤懑却在被其他人耳语之后搞清了状况。   不管豪斯怎么撬他话都不回答了。   “Lee会在哪儿。”禹浩抓耳挠腮,感觉到了焦虑。   时间不多了,如果他们再跑空一次,在天亮之前,就来不及截留Lee了,更遑论打败他占据基地。他们最后面临地,很有可能Lee带着人和一部分粮食脱离基地,然后大开着门让丧尸进来,把他们都生吞活剥的下场。   要想Lee在哪儿,只有推测出他下一步要干什么,在场的人被摆了一道,从刚开始就算计低了Lee一筹,更别提在这种心境下,冷静思考对方的谋划了。   但在此之中,有人似乎仍旧脚步坚定地走出地下,汪明诚抻了一下胳膊,双手交叉抱胸:“如果你们是Lee,不吸收到嘴的异能者,反而多此一举搞什么调虎离山,会是为了什么呢。”   这几乎是把答案递到众人嘴里了,禹浩张口欲言,对方一个响指卡得他一口气差点下不来。   “对,正是有了更好的目标,这个目标人选不会是基地原有的异能者。”   原因大家都懂,如果是基地本身的异能者,Lee早就可以动手了,不非得等到现在。   “哦哦,你是说,他把目标盯在你们几个新来的人身上了……”豪斯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一点。   “我们这些人里,又被Lee看中的异能者就只有他了……”汪明诚看向粮仓的方向。   研究员们咬死了不再开口,这也是异能者失算的地方,本以为几个搞科研的既没有武力值也不能扑上来咬人,就没控制住他们。谁知道他们还挺有骨气。   “Lee晚上打算带你们走?”汪明诚笔直地站在书架前,投下一片阴影:“他给你们承诺了要带你们的家人离开这里吗?”   “老大今晚要离开?”扁头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一个,也许是先前的经验让他觉得这些人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他的同事也不急于捂嘴了,他们也想听听看到底这些闯进来的人能编出什么来。   汪明诚从胸腔里闷出一声笑来,道:“你们怎么、怎么能……呵,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呢,今晚你们老大就带着亲信跑啦,带着一身的异能和满仓的粮食,或许还有你们所长?哦,对了,你们所长有提过要自己离开么?”   “你们别演戏了,我们可不是三岁半好骗的孩子,你这套对我们没用的。”其中一个研究员大声喊道。   汪明诚当然知道所长掌握的机密是最多的,也不会什么都跟底下的研究员说,也正是机密踩在这种景况下让人疑心生暗鬼。   “眼见为实如何?”汪明诚打了个响指,一名红发的空间异能者单手画圈。   一袋被割破的小麦粉“砰”地扔在研究员面前,这股麦子的香气叫他们咽了口口水,同时也让固执开始土崩瓦解。   安置粮食的地方只有Lee才知道,这些外来人手里有粮食,说不定都是真的,不止扁头研究员一人做此想。   ——————————   “我喜欢演戏,但不喜欢受伤,你最好让这个伤口体现出价值。”   Lee虽然身材矮小,但光看长相,金发,碧绿如深潭的眸子,绝对称得上是美男子。然而此刻的他戴着古董戒指的手指摩挲着脸上的伤口,眼神一片阴骘,虽然伤口已经做好了处理也贴上了创口贴,但是单单是受伤的体验,就让他很不快。   对面那个女人哆嗦了一下,抬起头勉力笑出来:“那是当然,你受伤了那群蠢货自然觉得他们的计划无比顺利。   “你说的最好都是真的。”Lee道。   “当然,我没有半句假话,所长也证实了这件事不是吗。”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此刻丝毫未见冲动,令所长侧目。   旁边穿着白大褂的所长恭敬地待在一旁:“Lee先生,您的异能已经到了上限,提纯再多的普通异能,对您来说都不能增长分毫,但就苏西说的那小子的异能来看,和我们有一些不同,没准是一种新的变异方向,新的异能组成方式可能对您的异能带来突破,可能产生新的上升空间。”   Lee戴着古董戒指的手伸手撩开马车的帘子,外面已经能看到D区粮仓的屋顶了:“不要让我觉得这是多次一举……”   --------------------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一滴也没有惹   三次元比较忙,之后不会每天有日更掉落了,频率放慢一点   可以的话,大家养肥嗷(拜托拜托啦~) 第39章   此刻,粮仓的陆一飞完全没有感觉到危险逐渐靠近。   粮仓中的嘈杂交谈已经告一段落,吴勇气第一个松了口气,抹了把出汗的脑门,悄悄向陆一飞耳语道:“他们要是再多问几句,我可要答不上来了。”   陆一飞不置可否地看着基地的众人脸上逐渐坚定起来的神色。   基地没有了现在的掌权者,生活一定会变好吗,谁都给不出这个答案,但是这些能够活到现在的人都会明白,如果现任的掌权者再继续下去,粮仓里绝大部分的幸存者都活不下去。   逐渐地,大部分幸存者接受了团结起来反抗的提议。   丹尼尔对他们的计划一知半解,却凭着常年生死之间游走的意识,告诉他将会出现巨大的变革,机遇来临的同时也面临着风险。   他吻着小莫雷的发顶,对着儿子懵懂的眼睛无声的抚慰。   谁也没有注意到粮仓的门缝里升腾起一阵轻烟。   “嘶,好烫!”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靠在粮仓铁门上的人,铁门突然发红、变得滚烫,在他背上燎出了好大一片红印,身边的同伴发现他受伤,几人凑在一起伸头去看铁门的异常。   刹那间,从铁门微开的缝隙里,窜起长长的火舌,将几人的头顶卷在其中。   火焰一遇到毛发就如同找到了助燃物,蹭蹭蹭往人身上席卷。   “啊!”   “啊啊啊——”   几道痛苦挣扎的人影无法忍受火焰的炙烤,发出痛苦的嚎叫,紧贴着的人们瞬间从门边作鸟兽散,同时发出惊恐不安的尖叫。   火焰没有进一步扩散开来,但是恐惧已经造成了,不知原因的灾难瞬间让粮仓里的气氛为之一变。   丹尼尔坚定拿开陆一飞拉住他的手,排开众人,一脚踹开了铁门。门外没有想象中的武器和包围圈,只有零星闲散的站着的几个人。   就像是来串门的邻居,刚巧站在他们门外。   陆一飞一眼就看到站在那里的凯哥,凯哥身边的人他并不认识,只见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里。   只是站在那里的姿势,隐隐的给他们一种凯哥对身边这个个子矮小的男人十分的尊敬的感觉。陆一飞大胆猜测,能让凯哥这么恭敬的,想必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基地掌权者Lee了。   刚刚的无名火焰出现的蹊跷,然而陆一飞也不是第一天跟异能者接触了,顿时就明白这是异能者的手段。只是不知道这股火焰异能是谁的,是Lee、是凯哥,亦或是身边那这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对方来意不善表现得很明显,连吴勇气都不觉得有跟人家有商有量的余地,直接戳穿:“连这半天都等不了,这就想要把我们都灭口了?”   凯哥咧嘴一笑:“有自知之知明最好,不过你们这些蛆虫还轮不到我动手,烂在泥土里自生自灭才是你们的生存之道。”   这些人对所有人都没有虚与委蛇地说些什么安抚,面子工程都懒得做了。   那些抱着自己是基地的建设者的梦,而忽略遭受过随意指使打骂侮辱对待的人,再也忍受不了了,不得不直视自己被当成蝼蚁般对待,在基地掌权者们的眼中没有一点价值的事实,开始破口大骂。   “混蛋,吃着我们种的粮食,还这么不知感恩。”   “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赶紧滚出我们的基地。”   一时间,群情激奋。然而,没有力量和实力为依托的叫骂对那些人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   “你们怕是筋骨没被松够,好了不跟你们说些有的没的了,把陆一飞那小子交给我们,没准我们离开基地的时候替你们关关门……不然或许外面那群饿了很久的丧尸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人群害怕之余,更多的是气恨交加。   “你们真是丧心病狂。”   “豺狼,你一定不得好死。”   对于又开始吵闹起来的叫骂,凯哥的应对是抬手放了一个火球,让前排一个容貌姣好的女人在火球里拼命逃窜,然而火势迎风就长,丝毫不见熄灭。   然而众人的激情愤慨似乎被浇灭了,没有人敢去拉她,只怕引火上身。对方是个异能者,实在是比他们强大太多了,那火球如果是烧到自己的身上不堪设想。   陆一飞抱过一块被褥用分配的水沾湿,三步并做两步包住那个可怜的女人,灭了火也来不及查看伤势,将人交给孟朗。   身上感受到越来越多的视线,人们开始回头看陆一飞,那目光如有实质,却谁都不愿意头一个诉诸于口。   他们指望他能自己站出来,陆一飞陷入了两难境地。   为什么要找他,几乎在对方一开口他就明白了。对方需要他的异能。这些天来,他通过和真正异能者的对比,发现盖亚给的能力和这个世界原生的异能有差异,对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不得不通过他的奇怪能力找到解决的方法。   这个情境下他如果不站出来似乎是理所应当,毕竟只有他们几个人是真正现实世界里来的,而这个丧尸世界只是盖亚创造出来的假想世界罢了。但是他心中又想起另一个声音,要是这不是什么假想世界,而是一个平行世界呢,那么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一条命。你有什么资格可以代替他们做决定?   陆一飞的脚往前动了动,被孟朗拉住,只听他说:“等等,你看那是谁。”   一个女人的侧影从凯哥身后露出来,身上穿着破布拼凑的衣服,脸上比之前多了沟壑,头发已经半白了。   “苏西!”   “是她,所以别过去。”孟朗抓着他的手,眼睛盯着那边快冒出火来,“一定有什么阴谋,你别上当。”   “可是……”   苏西没再藏着掖着,光明正大露出脸来,“好久不见,陆一飞,不,是厉害的异能者先生。”   这个女人像是口渴一般舔了舔嘴唇,弯了嘴角,一副见到他们很高兴的样子,却让陆一飞等人一下子感觉到她的精神状态有些异常。   吴勇气鼓着胆子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一个从未听过的男声加了进来:“应该使我们想问你们想做什么吧,鼓动这么多人在一块,想造反?”   陆一飞强自镇定:“再装就没意思了吧。”   Lee很明显乐了,摸着脸上在意的伤口:“倒也是,不过阿瑞那家伙就没有那么聪明了,脸上受了点伤,还真以为我上当了,指使他的人估计已经去掏过我的水库了吧,不知道那边剩下的粮食会不会让他们满意。 ”   但是仔细听这话,明面上是在动摇他们的信心,暗地里是拿阿瑞的命威胁他。   “原来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如果是因为苏西早跟他透露过他们这些外来人的奇怪之处,也就不足为怪了。   “如果他们动作快的话,没准还在我的研究室里转悠呢,你也别指望他们会来救你了。”Lee欣赏着自己的古董戒指上镶嵌的蓝宝石,慢悠悠地道。   陆一飞说了这么多,确实是想拖时间,对方已经戳破明显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Lee遥遥地勾了勾手指:“陆,你听话一点,过来!”跟着发出了类似招呼小奶猫的声音。   突然一个高大的男人突然倒地,另一个稍微瘦小的男人抱着他倒下的身体开始哭嚎:“兄弟,不过是吃不饱饭,你怎么过劳而死。”   说着将手指向对面的Lee:“就是他,压迫着咱们的家人孩子累死累活地每天给他种麦子,我们谁吃到了自己种的麦子?!”   “对,我妈就是拖着重病去干活,被守卫抽了几鞭子就重病不愈死了!”   “我的姐姐还被几个守卫给欺负了,这群禽兽!”   凯哥一看形势不对,骂道:“你们放屁,如果不是我们异能者催生,麦子能一个月熟几回?白眼狼。”   “什么异能,我看你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对对对,总算你们什么也没有了,你看连异能者都没几个帮你们了。”   幸存者中不乏还有脑子清醒的,没有被Lee一群人的突然出现和要人模糊焦点。愁人相见,分外眼红,被仇恨一催化,瞬间脑子就热了。   不管不顾扑将过去,他们这么多人,还怕只能发出来的几个小火球吗,连这十几号人都打不过,那么他们也是活该被压迫的命。   靠赵刚和程云临场应变,形势瞬间逆转。   俗话说蚁多咬死象,纵然是异能者见到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心中还是有点没有底。何况,异能并没取之不竭,像凯哥,发了几个火球之后,也有点能量流失的虚弱感。   热血上头,这些幸存者像是不知道怕一般,将守卫包围在里面,逐渐击破。虽说是散兵游勇,你一拳我一脚的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甚至还有女人小孩往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击打,撩阴腿、插眼睛。周围的守卫每个都鼻青脸肿。   苏西瞪大了眼睛,原本以为抓这个人不过是手到擒来,没想到会遭到这种程度的抵抗。要她撤退、不杀陆一飞等人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知道老大为什么还不出手,她回头去看Lee——   只见Lee从马车的车辕上站了起来,整了整手腕上的珍珠袖扣,好看的手指微微蜷起来,在空气中像撩开一面帘子。   空气肉眼可见的波动起来,他身周的白大褂和凯哥脸上露出惊喜神色——   Lee启口数言:“你们也太不听话了……”,但是暴动的人们已经听不到他说的话了,站在敌对面的所有人从耳朵里流出血来……   等血流出更多,他们的耳朵又恢复了听觉,听到了他说的下半句话——   “想死还是还分粮食?”   白大褂将芥子空间的粮食一应堆放在粮仓门前,堆成小山一座。   人们从惊痛中缓过来,咬着牙开始审时度势。   人群中,陆一飞弓着身子呼吸急促,捂着耳朵的指缝里汩汩流出液体,直视Lee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样子,心中焦灼。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40章   选择去死还是选择够吃的粮食?   这个选择题的答案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哪一个。事实也的确如此,幸存者澎湃的怒火好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让陆一飞等人都不敢相信十分钟前还义愤填膺得讨伐Lee。   男人们挥开体弱的老人孩子,手脚并用爬上一袋袋小麦粉堆成的山,用手抓,用肩扛,两眼放光,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带不走更多的粮食。但,即使带不走更多的粮食,但是也不能让别人拿的比自己多。   一个男人拼命冲上了小麦粉山的顶端,一脚一脚把后来的人踹下去,试图抢占最佳位置,好霸占顶端所有的麦子。更多的人和他持同样的想法,一个比他更年轻更健硕的男人拽着他的破烂的裤脚猛的发力就把人拖了下来,趔趔趄趄从麦子山上摔了下来,头朝下磕在地上,顷刻间就见了血……   陆一飞上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还是电视里在播抢包山的习俗,但那是欢庆和节日的友好习俗而不是红了眼的争抢不休。   吴勇气试图拉住身边的人,“你们别去抢啊,哎,你们那事上了他们的当啊”,显而易见这样的劝阻毫无用处,凭他的力气能拉住的只能是一些女人孩子,哪怕如此,也被对方一巴掌扇在脸上。   那女人披头散发,用黢黑的指甲挠他:“你是不是也想饿死我们,放开我!死老头,你想少个人跟你分杯羹是不是……”   见劝说无用,吴勇气没词了,傻傻地张大了嘴巴,心道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当初听陆一飞的,烧了所有的粮食呢……等等。   吴勇气瞟见了陆一飞脸上的表情,他早就猜到了会这样,如果小陆再坚持一点,把这种可能性告诉给大家听,没准现在也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他忍不住埋怨陆一飞。   孟朗也明白了陆一飞为什么当初会那么说,他和吴勇气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瞬间就知道在幸存者那里受挫的吴勇气在想什么。   “真是陆一飞没提醒我们吗?”孟朗捏紧了手,嘴角向往勾却发现做不到,“是我们听不进去罢了,他比谁都希望我们明白粮食是个祸患,但他更明白我们这段时间吃的不好,见到成堆的粮食不可能会放手,说到底,还是我们不信他。”   孟朗避开了冲撞的人群,走到陆一飞边上:“不要自责,是我们的错。”   陆一飞摇摇头:“谁都没有错,只是在那个情境下,大家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   孟朗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陆一飞与他对视瞬间错开的眼睛里有水光乍现。   “粮食即使全部毁了,即使留下种子也能靠异能者催生,哪怕前期的大半个月要靠喝水捱过去,但大部分幸存者是能够活下来的,如果我当初这样告诉大家……只是我当时也没有想到。”   如果他的脑子更好使一点,能够想到更好的方法,眼下也不会是孤立无援的地步吧。   为Lee马首是瞻的几名异能者和守卫已经趁乱从空隙中朝陆一飞走来,他们的目标只有陆一飞一个,其他人只要是胆敢冲撞和阻挠,就会被直下杀手。有些抢走麦子离开的人仅仅只是出现在他们的动线上就被不知名的异能伤成了破布娃娃丢在一边。   陆一飞看到了Lee的口型“乖乖别跑”,他回了一句“不跑是傻子”拧身就跑。不跑绝对没有活路了,不管是被抽干了能量挂掉还是被异能打死,等待他的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没准,没准还能拖拖时间,等汪明城和严长海他们发现是个局之后赶回来,他们的异能者比对方多,想必不会输。   还没等他天真的想太多,Lee麾下一个以瞬间移动见长的异能者已经逼近了他!   耳朵嗡嗡作响,好像还有未干透的血液在耳孔里晃荡,陆一飞跑着跑着眼睛就看不见前面了,就像银瓶炸碎,眼睛只有一片银白的噪点。   脚步不能再快,但是那人和他之间距离急剧缩短。   突然,陆一飞感觉到背后那人发出一阵短促的惊叫,在这阵叫声之后他感觉到那迫人的压力似乎消失了,不敢大意又跑了百米,他才敢回头。   那个人飞毛腿捂着割裂的鼻头涕泗横流,蹲在地上哀叫。   陆一飞喜上眉梢,是风刃!   果不其然,阿瑞就站在一棵树下,似乎刚刚疾跑过,还呼哧呼哧喘着气:“妈耶,好险,就差一点。”   “你怎么出来啦!”陆一飞又惊又喜,本来以为被Lee作为人质的阿瑞居然逃了出来,随即心中又是一黯,多他一个,对于整个趋势带来不了什么变化。   “害,如果你们早说,我只是个假诱饵的话,我就不那么真情实感地骂Lee了,这得拉了多大的仇恨,我还把人家的脸给划拉了……。”阿瑞垂着头,感觉自己做了白用功。   “假诱饵……禹浩是把你当成真诱饵才……”话说了一半,陆一飞见到了一个更令他惊喜的人。   汪明城微微躬身,绷起的脊背就像猎豹一般,半身掩在马车后头。此刻,Lee的身边除了那个白大褂的空间异能者,凯哥和其他数位异能者都在对付疯狂的幸存者,他的目标看来是Lee。   陆一飞还没高兴多久,背上就被一层冷汗给覆盖了。他们来的晚,怕是不知道Lee身边这个白大褂也是个异能者。   空间异能能够储藏食物,但是谁也没有见过空间异能作为武器的样子。陆一飞想叫又怕直接暴露了汪明城的位置,只能向远处的孟朗喊道:“你分过蛋糕吗!分蛋糕!”   孟朗一脸懵逼,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还想着吃蛋糕呢!   说时迟那时快,汪明城闪身出现紧握手中刀,猛冲进Lee左肋薄弱处,却忽然瞥见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发觉危险来临想要速退开,却已经来不及了,白大褂不知做了什么,汪明城身边产生了一个气泡,这个气泡看似就像小孩子吹的肥皂泡,却在擦过汪明城肩膀的时候,直接消失了一块肉。   幸亏汪明城身法迅速,也亏得这白大褂能力还不够强大,空间球堪堪二十公分,否则再大一些就直接能把汪明城半个脑袋带走。   汪明城吃了个闷亏,但是移动没有半点减速,他心想万幸陆一飞给了提示,让他遇到危险时灵光乍现。“切蛋糕”,蛋糕就是一个空间,而分蛋糕的那把刀就是白大褂男人的能力,能够割裂空间的空间异能者。   落在离Lee几人尚有距离之处,汪明城撕下衣角用牙齿和右手绑好了左肩。陆一飞隐隐看到面无表情的汪明城脑门见汗。   陆一飞在阿瑞的掩护下,跑到了汪明城所在的角落,帮他最后一步固定住绑带,顺着动作在他耳边说道:“你发现没有,白大褂没有追,Lee也没有再次释放异能。” 第41章   如果汪明城不是失血受伤的巅峰状态,自然也能发现Lee和白大褂这两人不对劲之处。对方不但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再使出那个令所有人耳膜受伤的不明震动。   陆一飞对之前Lee释放出的震动波稍加解释,汪明城心中就有了数。琥珀色的瞳孔专注的盯着一处,视线落点是陆一飞脸颊上还未干涸的血道,他忍不住用没受伤的手揩掉。   “……他那个奇怪的震动波不能持续地发出来,所以我们最好引……嗯?”陆一飞的神情有点呆,不明白刚刚说的好好的摸他脸做甚么,不由得皱了皱眉,“你别打断我。”   “好。”汪明城讪讪地把手收回来按住洇出血的左肩。   陆一飞帮这个伤员再次紧了紧绷带,“我是说,不如引他再次发出一次震动波,当他使用能力的时候也是白大褂男人最松懈的时候,趁这个机会,干掉Lee。”   “再来一次,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下来了!”吴勇气吓得嘴皮子打抖,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再经历想要撕裂大脑一般的疼痛了。   “太冒险了,如果失败了,Lee成功放出第二次冲击波搞不好我们都没有命在了。”禹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汪明城另一边。   陆一飞没管他们,只问汪明城:“你可以吗?”   汪明城没犹豫:“我试试吧。”丹尼尔将孩子托付给了一个后方的异能者,也说会帮忙。   抢到粮食的已经作鸟兽散,地上留下更多的是不知足的幸存者的尸体。   随着场地逐渐空泛,两拨人面对面地毫无阻碍地看到对方。   Lee不再慵懒的坐在马车车辕上,手往前坐了个要东西的手势:“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把陆一飞交给我,否则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说要就要,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陆一飞逐渐豁出去了,都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还有什么好藏藏掖掖的。   Lee失笑:“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异能很特别,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当然,没有人会把他的话当真。   “你想保住你的朋友,劝你还是牺牲一下自己,就看你怎么选择了。你不主动过来,我就杀光你的朋友,然后用最痛苦的方式抽取你的能量;如果你主动点过来,我兴许不为难你的朋友们,给他们粮食还让他们留在这个基地,至于你,抽取完了能量还能幸免,就全力救活你,怎么样,条件不错吧。”   陆一飞略略略吐了吐舌头,“信你是狗,现实世界里我们老板要我们卖苦力还得给我们画张饼呢,你连饼都没有还想叫我跟你走,滚蛋滚蛋。”   “别不知道好歹。”一个火球从凯哥身边飞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陆一飞。   一道风刃划过火球,谁知火球迎风见长,从几寸大小变成了丈许,还好火球落点有点偏,就砸在陆一飞脚边,将他的裤脚撩破了,小腿上瞬间起了一片水泡。   “哈哈哈阿瑞,平时不说你你还真不知道自己蠢。”一个好好的风刃被用成这样,饶是凯哥做过训练场的主事人,都不免要叹气。   阿瑞不以忤,继续释放风刃,双臂展开,将风刃推送的更远。远的风刃将马车上的马与车之间的绳割断,即将伤害到Lee的几道风刃被空间异能者空间球带到了异次元,消弭于无形。   而有的人就没有这个好的运气了,那个飞毛腿异能者的鼻子本就被割掉了,现在连耳朵,手臂都割得满身是血。Lee身边的普通人守卫还有一些逃离不及的异能者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一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她头上的头发连带着头皮消失了一片。她拎着挣扎的孩子,毫不怜悯地将一把利刃顶在他肚子上:“停下,不然你们的小莫雷可不知道要被切成几瓣儿了。”   阿瑞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和孩子,眼神迟疑,直到接到陆一飞焦急喊话下才将风刃停下。   谁都没想到,苏西会挟持小莫雷。孩子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自己回不到父亲身边了,凄切地哭起来。   孟朗看着这一幕,先前余小蕾被这个女人杀害的画面在他的脑子里复苏了,瞬间眼球充血,恨不得将苏西大卸八块,但是有了之前的经历,他又很怕苏西手起刀落,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伤害了孩子。   “暂时没事的,”陆一飞看得很清楚,这次苏西挟持孩子的初衷也许是为了泄愤,但是现在明显是为了自己保命。   “爹地!爹地呜呜呜……”   孩子哭的稀里哗啦,孩子的父亲要是听到了定然失去理智,冲到对面,然而孩子的父亲并未出现。   Lee也注意到了,“嗯?这孩子的父亲……也应该在你们队伍里吧。”   “你可不像是发善心的角色,少来这套。”孟朗急急的岔开话题,只求对方不要注意到孩子的父亲不见了。   “那可真是遗憾啊,不然我可是想让父子团圆的呢,如果这个人他不想做爸爸,而是想在泥土里做一只见不得光的土拨鼠的话……”Lee的话音未落,离他十余米远的地面被一个空间球抓取出来,连人带土漂浮在半空中。   “丹尼尔!”陆一飞发觉自己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发出来,丹尼尔跟着汪明城和豪斯,现在却只抓出了他一个。   “莫雷!我的孩子!”还没等丹尼尔从被抓的惊恐中缓过来,他就发觉了小莫雷在苏西的手里。   “苏西,你这个病态的女人,快把我儿子放下!”   回应丹尼尔的,只有小莫雷脖子被卡住痛苦的咳嗽和哭喊。   苏西勒着小莫雷的脖子,像是发掘出了新的玩物,怀中发出的难受叫声让她感觉到了比一枪打死更大的快感,这一刻她就像是生命的主宰,或叫人生或叫人死,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这一幕看的人心头火起,但是又无可奈何。   Lee示意白大褂将男人放下,示意苏西站到另外一头,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既然你不想主动过来,那我们玩个游戏吧。”Lee好整以暇地重新坐下,架着腿,“父与子,你只能救一个,我数十个数,陆一飞你过来救下一个,我杀掉另一个。”   丹尼尔在对方手上,这就值得陆一飞等人紧张了。盖亚的规则中,有一条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被抹杀,他们所有人都熬不过任务失败被抹杀的命运。   禹浩拽住陆一飞的手,看见他这个时候了还在沉思,“你别想了,救丹尼尔,不然大家都得死!”   程云和赵刚虽然没说话,但是看过来的眼神几乎是同样的意思。   丹尼尔听见这样的话,目眦欲裂,大声喊道:“陆一飞!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来路不明,但是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也有自己的目的要达成,但是,我可不可以恳求你,求你救下我的孩子,只要救我的孩子就好!”   “你想清楚,你不要因为是个孩子就心软,本身他的命也是我们救回来的不是吗。”禹浩奋力反驳,想要消除丹尼尔给陆一飞的影响。陆一飞一看就是会心软的人,可不能因为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孩子,做错了决定。   孟朗想到了之前他们所有陆一飞决定的后果,决定相信他一次:“陆一飞,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吧,我们一起承担后果。”   陆一飞脑子里很乱,有个声音告诉他出于利益需求应该救丹尼尔,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出于人道主义该救孩子。他迈开腿,每一个靠近这对父子的脚步都有着数百次的天人交战。   “救我的孩子,不用管我。”丹尼尔的声音有些声嘶力竭。   “你在想什么,你的孩子本来就是发烧会死的,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眷顾了。”这是禹浩的声音。   对了……发烧……阿瑞说过异能者很少生病只有在异能出现的时候发过烧,陆一飞混沌的思维瞬间清晰。   他尽可能放大声音:“莫雷,你爹地要死了,再也没有人照顾你也没有人陪你玩,你没有父亲了。”   这样的残酷的话,想把利剑刺进了小莫雷的懵懂的小脑瓜里。他幼小濡湿的双眸里满是伤心,身体里像发烧似的灼烧,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他的躯体,让他非常不好受。   小莫雷脸蛋通红,喉咙里发出咯咯地痛苦嘶鸣,与他身体温度上升相反,周围的温度开始下降。   苏西逐渐感觉到怀中的孩子烫手,却仍然执着地掐住孩子。   一个呼吸间。   陆一飞一下子将动弹不得丹尼尔拖到另一边,一个飞扑将人压在身下,这样鲁莽的行为直接叫他胳膊直直撞上了白大褂释放的空间球,手腕到手肘处的肉直接消失。   下一秒一阵强光,让睁眼的所有人一瞬间盲了。   一股白汽以小莫雷为中心涤荡开来。等到那股迫人致命的寒气过去,那禁锢住莫雷的女人已经冻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还有那个试图去抓陆一飞的白大褂呈躬身的样子定在原处,连坐在马车上的Lee也与马车融为了一体。   小莫雷竟然是异能者!孟朗等人不敢置信地靠近。   而且他的异能跟陆一飞、余小蕾的异能基本无差,或者说也许小莫雷的冰系异能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异能,而他们这些外来者无非是盖亚复制过来的罢了。   丹尼尔扶起陆一飞,顾不得查看他的伤势,冲向已经倒在地上的孩子,发现孩子只不过是晕过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禹浩反应得最快,“快,把冰雕摔碎。”程云和赵刚将这些人一脚一个,把白大褂和周围几个手下的异能者摔得稀巴烂。   孟朗站在苏西身前,面无表情地将她落在地,碎玻璃般声响在耳边响起,他黯然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苦笑。   待程云抬脚刚要踹翻Lee的冰雕时,从里边传来了令人胆寒的震动声。 第42章   冰雕,发出令人牙酸的龟裂声。   程云看到冰裂的一瞬间,就止不住地留下血泪来。肉眼看不见的波动,让离得最近的程云首当前冲,大脑像是被放进了搅拌机里,还未感受到疼痛就失去了意识。   那阵波动划过程云的尸体,由近及远。   熟悉的疼痛感从众人身上上线。陆一飞一只手捂着耳朵,朝着Lee的方向,大喊道:“就是现在!”   一个身影从马车侧面破土而出,一柄短刃被汪明城送进冰雕心脏的位置。刀刃穿过冰块入肉的感觉,是如此轻微,但是汪明城的手很稳,仍旧能感觉到心脏破碎后血液在冰块内部的迸发。   震动戛然而止,Lee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众人像是从一根随时会断的弦上落了地,坐着躺着在地上捯气儿。   总算是松了口气,陆一飞以跪姿累趴在地上喘气,顾不上那只森森白骨的胳膊垂在身体一侧。   丹尼尔抱着孩子,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事,正要去拉陆一飞,却被另一个人抢了先。   汪明城三步并做两步朝这里跑,脸上是遍布的汗珠,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陆一飞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汪明城抿着唇,阴着脸。他刚感觉到对方单手抄起了自己,就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是一周,陆一飞的伤口很大,基地里也没有足够的抗生素,导致他一直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好在卫生条件还可以,也时常有人给他做清理,伤口没有长虫溃烂,但是依然发着炎,引起了身体的过度防御,高烧不退。   之后的事情,陆一飞都是躺在床上听孟朗说的。   丹尼尔父子俩在异能者的帮助下,迅速地掌控住了局面。那些被抢走的小麦粮食尽数已经收回,战场也打扫完毕。   异能者被最后丹尼尔舍生忘死的样子打动,即使他不是异能者,依旧觉得他会是一个好的基地领导者。也许是因为他跟Lee比起来,显得有人情味多了,又是个为别人考虑,顾全大局的人。   就算是个普通人,丹尼尔的身手也比一般人好不少。最重要的是,他在粮食上的处置,非常的得人心。   那天被堆成山的小麦粉不是基地的全部,丹尼尔想了想,不强制大家交还回来,可以选择自己留下吃,也可以用来交换其他的用品。   陆一飞望着天花板,很快想到了丹尼尔使用的手段。这会让幸存者们把抢走的粮食送回去,就像是兴师问罪,也许会遭遇反弹甚至再一次动荡。然而,如若让人家交换,他们将小麦粉做成食物,总得要锅碗瓢盆家伙事儿吧。这样一来,既可以回收一部分粮食,还可以将这些分给没有抢到粮食的人,笼络了人心。   如果不是一只胳膊抬不起来,他简直要为丹尼尔鼓鼓掌。   陆一飞将朝着天花板的眼神收回来,侧过头看。   小莫雷坐在他床边玩,两只小手将部件掰过来扭过去,将一辆小汽车扭成变形金刚。这个变形金刚是南方基地的异能者送的礼物。   南方基地的人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又冒了出来。南方基地的异能者告诉他们,南北方基地一直有通信来往,甚至还有一家子分散在两个基地的情况存在。   近段时间以来,大量异能者的消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现在这个境况下,人类是命运共同体,作为重要有生力量的异能者无故消失引起了南方基地的恐慌,基地掌权者才派他们来调查情况的。   现在始作俑者Lee死了,他们也就能够安心地帮助丹尼尔父子俩重建基地。   听到这里,陆一飞心里还打个嘀咕,既然异能者消失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他先前听说南方基地跟Lee提了粮食的事情,搞不好是因为看到北方基地的内部迅速被控制下来,才掩藏住了自己的野心。   如若不是为了分一杯羹,何必要冒穿越南北的风险,南方基地必然是觉得有利可图。   虽然他将这样的设想讲给了汪明诚和孟朗听,但是两个人一个一副不多加评论的样子,另一个还没听完就咋咋呼呼来跟他讲八卦。   孟朗这天还真是激动,两眼放光地跳到横着的陆一飞跟前的时候,让他感觉会把自己本来就只有骨头棒棒的手臂一折两段。   “你冷静点,怕你激动起来我另一条胳膊也得废了。”陆一飞从被子里伸出了个消瘦的下巴,露出一张脸色青白的臭脸,怼他。   “害,你还不知道呢,南方基地那个那个姑娘,就是上次说他们基地老大的千金。”孟朗那颗八卦之心让嘴巴都不太利索了,两只手在胸前舞动,“你猜她看上谁了!”   “你?”   “去你的,看上我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带她一起回家,我爹妈能同意我带个异世界的女人回去啊?”孟朗说着说着感觉自己跑岔了,“是丹尼尔,她正在追求丹尼尔呢,联系她老爸给资源重建基地呢。”   陆一飞一脸震惊:“真的假的,这小姐姐这么实在?”   “可不是,你甭管他们之前想干啥,现在确实实打实想帮忙来着,毕竟是她未来老公的基地啊。”   陆一飞支起那只完好的手,翘起一个标准的大拇指:“丹帅哥,牛逼!”   孟朗跟陆一飞说说笑笑了一会,看他累了就出去了,出去之前跟汪明诚交接了一个眼神,自觉地跟着他走到别墅的院子里。   丹尼尔特意安排陆一飞在原先Lee的别墅里修养,环境好也安静,但是陆一飞的状况在有医疗条件的时候都未必能不感染,现在没有医生、没有医疗设备,仅仅靠一些少得可怜的抗生素要想挺过去如同痴人说梦。   眼看着陆一飞的脸色一天一天灰败下去。孟朗脸上嘻嘻哈哈的,其实内心担心焦虑到嘴角起泡。如果是在真实世界遭遇了这样的伤害,陆一飞基本上就是被判了死刑,然而他们在盖亚世界中,只要他们能完成任务就还有机会。   “这次出去,有拿到新的抗生素吗?”孟朗问。   汪明诚眸色浅淡:“我们又去了上次去的教堂里,还找了几家路上的药店,没有发现。今晚用的抗生素就是最后的了。”   孟朗不禁开始挠头皮,“今天之后就很可能细菌感染,引起败血症的,怎么办,怎么办……”想不出办法的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大佬,“汪哥,怎么这个世界还不结束,我本来以为Lee死了就算完成任务了,结果到现在都没动静。”   “不知道。”   “你想想办法啊。”   “只能靠挨。”饶是汪明诚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这个世界的任务是建立基地,那么他们要帮助丹尼尔建到何种地步,才算是任务完成呢?   晚上,汪明诚给陆一飞端了点薄煎饼。陆一飞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灌了点水就开始继续发呆。   “你是不是没考虑过能从这个世界出去?”汪明诚放下盘子,坐在床边,脸朝着外面,看不到表情。   陆一飞回过神来,发现汪明诚是在跟他说话:“嗯?”   “你怎么会这么问?”陆一飞从枕头上抻起脖子。   汪明诚转过来,脸上的神色很严肃:“你之前开车撞商场玻璃是想死?”   陆一飞没想到汪明诚还记着早前的事儿,“哎,不是,你怎么觉着我想死?我当时不是救人心切么。”   “不像。”   “……我活得好好的,你想这么多做什么。”陆一飞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茬。   “因为不想你死。”   陆一飞张了张嘴巴,感觉手脚有点发麻,估计是躺着的姿势太僵直了,“那你说我是做什么?”   “我不知道。上个世界你胆小,有勇气但是惜命,直到这个世界,鲁莽救人完全不顾自己有没有能力,能不能承受。你太高估自己了。”汪明诚转过脸盯着他躲闪的眼睛,好看的眼睛里甚至有点责备。   这话让陆一飞手脚也不麻了,甚至胸口直冒气,“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余小蕾死、看着小莫雷死、看着你和孟朗死?我没有选择吧,只有尽我所能。你们都死了,任务还有意义吗,靠一个两个人又出不去这个世界。”   “太不自量力。”   听了这话,陆一飞直接把头扭向床铺里面,不理他了。   他知道汪明诚说的也许没错,几次的正确推理让他开始有一点狂妄,自负地觉得自己能改变别人的悲惨命运,直到……余小蕾死在他的面前。   表面上他还能安慰孟朗,内心里却已经崩盘了,不管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没有救下余小蕾这个既定事实。一开始不惜命地乱冲乱撞是自负,那么后来莽撞而不自知地试图救人,就像是戴着愧疚的枷锁,如果可以真希望死的是他,而不是这个女孩子……   陆一飞心中怨怼,你又了解我什么,没有能力又怎么样,无能就该缩在后面被别人保护?他越想越气,硬闭上眼睛。   “你起来喝水,再休息。”汪明诚没有继续说。   “不喝。”陆一飞感觉自己就像中二时期跟爹妈吵架一样,这让他更是心烦。   夜半,一片漆黑中,陆一飞意识恍惚之间,感觉到力气从身体里开始飞速跑走,从手脚到心脏的温度都开始流失……就在他感觉深智逐渐从他大脑里剥离开来,耳边响起了盖亚的系统音。   “玩家陆一飞,通过‘丧尸出笼’剧情,获得存活天数7天,请玩家选择是否保留‘冰系异能’?”   # 人生易如反掌 第43章   保留冰系异能?   陆一飞神智还不是很清醒,但是完全听清了系统的问话。这个世界拥有的能力是能带走了的东西,为什么上个世界没有出现?   异能保留,能带去哪?下个世界,抑或是现实世界?   见他迟迟不答,系统那道女声再次重复了一遍。   “不保留。”陆一飞的声音坚定没有丝毫犹疑。   不说杀伤范围这么大的“冰系异能”会给未来造成什么影响,光是在丧尸世界中,异能给他的观感就是极其负面的。   明明是人类对抗丧尸走投无路了才产生的武器,而这样的力量却被用在丧尸之外的人类同伴身上。   在透明罩子里醒来的过程,大家一回生二回熟,不再惊慌动摇。这次醒来的地点,是在一个明海市商业区边上的烂尾楼里,人迹罕至。好在不是上次人来人往的大学城,不然真没法解释这群人怎么这么喜欢看大学生跳街舞。   烂尾楼里很暗,只有远处商业街的霓虹灯明明灭灭的影子投射过来的光亮,让人误以为还在那个人命不值钱的人类末世。   每个人都是完完好好的,但所有人都记得在离开之前他们之中一个重伤将死,另外几个多多少少身上都有伤。   更别提来的时候是个11个人,回来却只有7个人了。   汪明城对着坐在地上的陆一飞伸出手掌,陆一飞扭过头,拉了孟朗,孟朗看见了有点奇怪,将人拽起。   “陆一飞,你还好吗,给我看看胳膊。”孟朗小心翼翼抬起他一边的胳膊。   陆一飞纠正他:“搞错边了,另一只。”   “……哦,还不是因为太黑了,”孟朗自我辩解道,随即摸到了对方平滑的胳膊肘,“哇唔,不得不说,系统的修复能力是真的牛逼,一点伤口都没了,我就知道你能挺过来。”   之前着急上火的也不知道是谁,陆一飞几次都看到他还没来得及撇过头就通红的眼睛。   “除了有点掉血的虚弱,其他都很好。”他其实也想看看汪明城肩膀上消失的那块肉有没有长回来,但是他可没忘脱身前汪明城说了些什么。   等大家稍有恢复,透明保护罩就开了。   众人几乎是逃也似的从黑暗的烂尾楼里跑出来,到人类文明的霓虹光晕里喘口气。他们从来没有一次觉得车流的嘈杂喇叭声如此的悦耳动听,也从未感受到着夹杂着烟尘的混浊空气是这么的叫人放松舒展……   从烂尾楼里出来才发现,竟然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刚还不觉得,冬雨夹裹着众人突然开始打起寒战。   丧尸世界里还是不下雨的炎夏,出来就遭受了冰雨的毒打。   冷冷的冰雨中,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开始叫,此起彼伏的。想到在上个世界,几乎没吃到过一顿热的,回到现实世界更是饥饿难耐。   严长海提议众人先去附近的火锅店去去寒气,把肚子都填饱。   商业街的火锅店正是排长队的时候,不过老板和严长海算是认识,将七个人直接从侧门给带进了包厢里。   赵刚略显局促,要知道进那个世界前,他只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要想从正门想进来,绝对会被老板服务员赶出去,被骂被打都是常事。   严长海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几个现在面临同样的命运,命都是平等的,别太在意这些外在的了。”赵刚这才勉强坐直了身子。   几人在圆桌边上坐定,趁点菜的时间里,严长海又在app上又找人代跑腿,买了几件羽绒衣回来。   鸳鸯锅里蒸腾起热气,红汤白汤各自滚起。鲜切嫩牛肉,草原羊羔卷,手打牛肉丸,虾滑鱼滑不要钱地往锅里扔,在等熟透的时间里,每个人眼睛都紧紧的盯着锅。   肉一从汤里冒头,就被人一筷子夹走,嫩牛肉蘸上火锅店自己调制的秘制辣油和蘸酱,那叫一个鲜辣爽脆,叫人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吞下去。啤酒开盖地声音久违地令人开心,喝上一口,冰爽冒泡儿的液体从喉头滚过,抚平了干渴和喉咙的毛躁,魂灵都要从天灵盖爽的冒出来。   有些人顾不得会烫起泡,滚烫的牛肉丸在口腔舌头上抛来抛去,就急不可耐地咬下去,结果又被溅出来的丸子汁水烫出眼泪。尽管如此,那双手还在往锅里伸。   陆一飞将一块三花趾从汤里拉出,迅速沉进碗底,让肉完全包裹在沙茶混合辣椒酱里,潦草地吹了几下就塞进了嘴巴里。肉本身的鲜甜在加上沙茶的咸香在味蕾上引爆,简直是香上加香,再加上弹牙的嚼劲,让他觉得这顿吃多少都不管够。   嘴里塞满了肉,筷子还在往嘴里塞,让陆一飞的腮帮子变得鼓鼓的像只囤货的过冬松鼠,有点好笑。   意识到自己勾起的嘴角,汪明城强压下嘴角,眼疾手快地把一块刚浮起的吊龙夹进隔了一个人的陶瓷碟里,只是当事人吃得开心并没有发觉。   待肉把肚子快填饱了,大家才从容地开始下鸭肠/黄喉/牛肚这些东西,等待的过程仿佛进入了贤者时间,一点看不出刚刚一个个如狼似虎地胡吃海填。   桌子上堆满了山一样高的空盘,服务员来包厢里回收盘子的时候还以为遇上了一群难民,她抱着高出头顶的空盘子,都快看不见路了。   酒足饭饱,众人腆着跑出腰带的肚子,摊在椅子上。   “太饱了,我今年头一回吃成这样,要是大家都在这,能吃上火锅喝上啤酒就好了。”   因为赵刚这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桌上瞬间就冷寂下来。吴勇气甚至还白了他一眼。   “我不是……我我的意思是……不好意思。”   赵刚想要辩解,被汪明城打断:“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所有人早晚都要直面的。”   陆一飞装作不知道汪明城说这话的时候在看他,低头喝了口啤酒。   “也对,”严长海接茬,让服务员去忙,短时间内不要进来,“和上次一样,我们分析一下上个世界看看有什么线索。”   “这次我们一共11个人进去,4个人没有跟我们一起回来,余小蕾/程云阿茵和谢非都被抹杀了。”严长海在面前放了四个茶杯。   “这次的抹杀方式很直接,不是吗,不像上个世界那么弯弯绕绕。”吴勇气托着下巴,寻求大家的肯定。   孟朗反驳道:“谢非不就是因为规则被抹杀的?规则也算是使尽心机要我们死。”   人比上个世界更多,这次的规则好像也更是复杂。   禹浩伸出手指开始细数规则:“我来理理,第一条,所有人都有可能性在绝境中使出冰系异能,但一旦开启了行动圈探查主角,且未开发出异能就会被抹杀;第二条,被那个世界的原住民杀害会被抹杀;第三条,未成功帮助主角建立基地会被抹杀。就这三条了。”   孟朗又加了一条:“还有一条,找错主角会被抹杀。”   众人点点头,突然发觉这些规则简直是一环扣一环,每一环里几乎都有圈套让他们跳。   要找到谁是“主角”,就必须得开行动圈,开了行动圈没开启异能,离开主角一段距离以上就会被抹杀;在丧尸世界里必然面临生死存亡之境,有人开启冰系异能,因为盖亚给的异能不分敌我,对队友就产生了无差别伤害的风险;帮助主角夺取基地,对手异能太强,主角只要挂掉,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陆一飞突然问起:“大半夜的我们怎么脱身的。”   孟朗一拍脑袋:“害,忘了你躺在床上不知道了,基地里本来电力和网络只有Lee的别墅和家属院里有,这不是科学家们都不搞什么吸星大法了嘛,就被我们拖出来搞基建。今晚是第一次全基地通电,你真要看看,可太震撼了……”   陆一飞闭上眼睛,出现在一条熟悉的长廊里,果不其然,长廊的地上的第二个空白格子已经被填满了,他用意念打开。   全基地亮起为数不多的照明灯,一束束白光就像是人类文明的曙光照了过来,闪得人几乎要流泪。怪不得人们都说电力是人类文明之光。   幸存者们都顾不得休息跑到了基地的中央广场上。前不久他们还在这片广场上杀的你死我活,转眼之间斗争消弭,也没有了随时会把他们喂丧尸的异能者,只要好好进行生产,他们自己的基地就会越来越繁荣,人类能够得以繁衍。   丹尼尔抱着小莫雷,站在瞭望台上。旁边站着一个利落短发的女性,看着丹尼尔的眼神里充满了势在必得的自信。   陆一飞也没想到看个通关回溯都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狗粮,急急忙忙睁开了眼睛,发现严长海等人已经把通关回溯和盖亚对现实世界的规则告知了禹浩和赵刚。   两人虽震惊,但好歹进到丧尸世界的经历也不算普通,再有点什么,像是“人脑变电脑”也略微释然了。   大家聊着聊着,突然说起了最后那次大战。孟朗问汪明城是怎么知道Lee是声东击西,然后及时赶来救他们的。汪明城下的决定简直是太及时了。   大部分异能者都不是能够缩地成寸的大地异能或是飞毛腿。汪明城早猜到陆一飞的想法,异能者大部分都留在靠d区粮仓很近的水塔附近,仅仅让豪斯带着个别人去了提纯工厂,大大缩短了查看的时间。当Lee以为他们刚到提纯工厂的当口,他们早已经在粮仓附近了。   孟朗拍着胸脯:“太险了,我都感觉脑浆都要被Lee打成奶盖了,还好陆一飞反应也快。”   严长海看了眼陆一飞,提出来:“你最后那种二选一的方式太冒失了。你有多少成的把握才去刺激的小莫雷。”   陆一飞嘴皮子上下一碰:“八成。”   “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你敢做!”禹浩一听大家的命都挂在这八成的可能上,眼珠子都红了,“要是那小子没异能呢,你能救下丹尼尔吗?”   严长海对他突然的打断有些不耐烦,“结果已经证明了陆一飞是对的,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这么莽撞了,当时你完全可以等汪明城从后面偷袭。”   自然可以等,只是在丹尼尔和孩子之间无法做出选择的他,好像更不愿意看到汪明城冲到Lee跟前再次受伤。   “嗯,我知道了。”陆一飞把手指插进头发,把头上有点卷的额发捋到头顶上,散散脑门突如其来的热气。 第44章   “我还有个问题。”赵刚一个壮汉有些瑟缩地举起一只手,“当时我们几个开了行动圈找主角,为什么就确定主角就是丹尼尔呢,也许是小莫雷啊,他们俩都不曾分开过。一旦认错我们不是都遭殃了?”   叫赵刚谢非他们开行动圈的禹浩,拿起啤酒杯侧过头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父子俩是分开过一次的,你记得吗。”孟朗提示他回想,“我们被守卫带走的时候,莫雷是被粮仓的女人托管的,我们当时距离他很远了。”   陆一飞补充道:“如果小莫雷是主角,你已经不在这儿了。”   赵刚一阵后怕,头皮发麻,但是随即涌上来的是愤怒。禹浩假装没感觉到那道略带凉意的眼神。   “得出丹尼尔是主角,而他儿子是异能者的线索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一路走来,我们差不多能看到丹尼尔身上做带头人的特质,果决/善良,对大局有所把握,有勇气武力值出众,基本上是一个基地领导的标配特质了。”严长海分析道。   “嗯,不过这些猜测都挺主观的,我觉得主要还是运气……就像如若不是阿瑞告诉我,异能者基本上不生病,只在异能显现时生病,我也想不到小莫雷有可能是异能者。”陆一飞知道有些推测并非每一步都踩在实地上,但是情势所逼,只能做出相较之下更好的选择来。   众人对各自遇到的一些细节又展开了一番讨论,便互通了联系方式分开了。   第二天上班的陆一飞眼下有些青黑,昨夜虽然神经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上个世界了昏昏沉沉地太久,竟然有些失眠。脑子里想东想西地,愣是睁眼到了天明。   到了中午饭点,杨小胖喊他一块去吃饭。   “陆哥,中午一起去吃羊蝎子啊,小方和子涵也去呢,”杨学笑眯眯的。   陆一飞盯了他许久,对方都要觉得自己脸上长蘑菇了,才道:“你小子怎么请了一堆小姑娘。”   “我不是也叫你了嘛。”   “不够诚心小胖子,明显我是顺带的。”   “不去就不去嘛,损我干啥……“杨学嘴里叨叨着,不乐意了。   杨学转身走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在旁边嘻嘻的笑,看这两人斗嘴的样子乐得不行。   子涵说:“杨学谁都治不住他,就陆哥你能说他两句了。”   “吃人家嘴软知不知道,就你们几个馋嘴。”陆一飞跟子涵关系好,跟她开玩笑,谁知道女孩子把一大袋酸奶扔给了他,估摸着把楼下整个超市的酸奶都搬来了。   “就吃就吃!这个,给我们放冰箱里去。”   “行行行。”   中午从楼下买了个金枪鱼饭团和青汁牛奶,对付了顺便还加了会儿班。陆一飞伸个懒腰,正打算去茶水间里泡个茶,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子涵?   “喂?你们吃饭遇上啥好事儿了想起哥了。”   听筒那头的声音带着短促的气喘和焦急,声音发着抖:“陆哥,你快来,杨学出车祸了!”   陆一飞到医院的时候,才中午12点半。这个时间是没有普通门诊的,他往急诊室走。急诊室里有吵闹的哭喊和呻/吟,他尽量从这些声音中分辨出熟悉的人声。   杨学就在角落的一架床上,人躺着,陆一飞一眼望过去也看不清情况。   “陆哥,这儿!”子涵眼睛发亮地喊他。   “怎么出车祸了,人怎么样?”陆一飞走近了才看到杨学瞪大了眼睛在发呆呢,不知道是不是撞傻了。   “都是我太急了,可把我和方方给吓坏了,吃到一半杨学突然说他叔叔找他,就开车出了馆子,没几分钟我们就听到门外‘碰’的一声,直到服务生来找我们说是我们的朋友,才发现是他。”   方方在旁边,脸色还是白的,估计也没想到吃个饭遇到这样的事儿:“只有杨学在车上,撞上来的是辆混凝土车,没估算好车轮距撞上杨学了。”   杨学的手打着绷带,其他部位两个女孩子也说没受伤,但是人看着呆呆的。   陆一飞凑到他跟前,问他:“杨学,你听到我说话吗,你感觉怎么样?”   杨学看清了是他,非但没回话,还猛烈地瑟缩了一下,眼神躲闪着。   陆一飞举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杨小胖,头怎么样,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杨学迟缓地上下颔首。   即便如此,在两个女孩子担忧的目光下,陆一飞还是叫了护士,表示再增加一项头部的的检查为好。   “汪医生,麻烦您过来一趟。”护士往远处招呼。   “我好像说过,这个病人不需要做脑部ct,病人意识很清醒……”汪姓医生跟护士说了几句,被护士一手指过来——   然后,跟陆一飞四目相对。   陆一飞:“……”   汪明诚:“……是你。”   陆一飞硬着头皮,上前几步,“你是医生啊,怪不得……”有纠正别人的癖好。   “怪不得什么?”   “……处理伤口很老道。”急急地接道。   对方发出一声轻笑,嘴角微微勾起,剑眉之下一双炯灼的眼睛有些上挑,英俊地脸庞在医院格外亮的白光下,简直要闪瞎人的眼睛。   “哇哦~医院里还有这么帅的小哥哥!”   “仔细看他名牌,还是个外科医生哇!”   后面两个女孩子发出了令人听得一清二楚的“窃窃私语”。   陆一飞有点尴尬,耳朵发热。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汪明诚穿这样的衣服,在汪明诚还傻乎乎的时候,在宿舍里只能穿他的衣服或是在超市买的那两件便宜货,完全就像个邻家傻瓜大哥。   他何时见过这样的汪明诚,白大褂衬得他肤色更加地白皙,全身薄薄的肌肉被隐藏在宽松的白大褂之下,就像个劲瘦的文职工作者。   汪明诚弯下腰,一手拨开杨学的眼睑,一手拿着小手电,仔细看了看才回头道:“蛛网膜没有出血的迹象,本人意识也清醒,也说并没有撞到头部,观察几个小时就好了,至于手,我看过片子了有点骨裂,待会去打个石膏……”   “哦哦哦,好的,我知道了。”陆一飞对于杨小胖先前的奇怪表现产生的疑虑都抛在了脑后,“谢谢医生。”   “你不是叫我哥,甚至叫我傻——”   陆一飞一把握住汪明诚的手,“汪医生,摆脱您再跟我说说我同事这石膏得打几个月,这伤口是不是短时间内不能工作了呀……”着急慌忙将人拉到一边,却没发现对方嘴角边挂着欺负人的笑意。   陆一飞也不明白前几天他还跟人甩脸色,今天怎么就得装舔狗了,这就是有求于人的成年人的不易(不是)。   等送走了对病人过度关心的汪明诚,两个姑娘兴奋地扑过来,“陆哥/陆哥,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优质的小哥哥,快给我们做个介绍啊。”   “呃,不熟,真不熟,你们可以自己去要联系方式啊。”   “哼,小气,你肯定是怕我们搞到帅气小哥哥,对你就不香了,我跟你说!你猜的是对的。”子涵理直气壮地叉腰道。   陆一飞:“???……你好歹敷衍我一下。”   这日夜里,汪明诚走进别墅的时候,脑子里还闪过白天陆一飞见到他裂开的表情,不禁颧骨上升,这导致出来开门的胡先安一脸见到了鬼。   “老大,你吃错药了?”   汪明诚嘴角瞬间下来,一个眼神给他自己体会。   胡先安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把人迎进来。金平推着轮椅拿了罐别人送的顶级金骏眉,在茶几上煮茶,很快切入主题:“汪哥,你这次的世界是什么?”   “丧尸出笼。”   听到答案的那一刻,两人都起了一下鸡皮疙瘩:“不是吧,这什么运气,新手一上来就遇到丧尸世界,太倒霉了吧。”   “嗯,不止倒霉,还奇怪。”一般来说,盖亚世界刚开始轮回的时候,新手都会有三个普通世界来熟悉游戏规则,放在游戏里俗称新手村。   虽然盖亚系统没有明确念出过这条规则,但通过他们曾经联系到的其他队伍的人,对比过各自队伍经历的世界,发现前三个世界存在共通的规则。   普通世界,不会有高阶文明的产物出现,比如说魔法/超越现实世界百年的科技水平或者是灵异神怪。   而他们这批人第二个世界就遇到了丧尸,着实透着一股怪异。   “想我们上次遇到的地底丧尸,如果不是老大你想到的封洞烧尸,怕是我们所有人都得跪了,光想想我就汗毛倒竖。”胡先安捋捋自己粗壮胳膊上的汗毛。   “经过如何?队友死了几个?”还是金平直戳核心,哪怕是丧尸世界,也有难度之分。   汪明城从头到尾挑重要的讲了,总结道:“……任务太抽象,平白增加了难度。”   金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你的队友,有没有什么异常?”   汪明诚缓慢摇头:“没有,我仔细观察过,没人在上个世界干出格的事,就算是我也是按照游戏正常发展流程来。只是,有个小朋友,他的行为有一些鲁莽,明面上是舍己救人,实际上却是求死。”   “在这个游戏里自杀的也不少了,怎么你好像很在意他。”金平撇开浮沫,将茶盏递到汪明诚手里。   “没有,只是明海大学那个世界里,一块住了段时间罢了。”   金平看他那样,知道绝对不止他说的那样,却也不再问:“你照看着点这个小朋友吧,虽然很少见,可能是因为盖亚世界产生了应激。猫进入一个新的环境就会有一段应激期,人也会有,不过这个小朋友比较特殊,表现为自毁……”   “是吗?”茶进了嘴,好似也没有尝出什么顶级茶叶的味,汪明诚放下茶杯,“茶不错。”   一周过得飞快,陆一飞旁敲侧击也没弄明白杨学那天的奇怪表现,就进入新的世界。   熟悉的眼前一黑之后,耳边传来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系统音。   “警告:检测到违规进入队伍人员,未将违规人员清理出队伍,全体成员将无法回归现实世界。”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班后,子涵跑进茶水间,从冰箱下层掏出自己梆硬的二十罐酸奶。   “陆!一!飞!” 第45章   “什么意思,我们不能回去现实世界了?”吴勇气张大了嘴,像条缺水的鱼,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也许除了那个神秘的“违规人员”,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既惊且怕,原以为每七天要经历一次生死存亡已经是最差了,但好死不如赖活着,谁家里没有家人子女,不对生活的有任何牵挂。   原本即使害怕,但是一想到自己本来就已经死了,而这多出来的日子都是上天的赐予,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难过。然而这道女声却一下子把这种真相的面纱一扯而下。   没有了在现实世界存活的7天,意味着他们每一天都要在盖亚设置的诡异世界挣扎求存,那么,他们挣扎的意义是什么呢。   饱尝风险,最后换来的还是动辄因为不知名的规则而被抹杀的生活。   活着,还有意思吗?   禹浩深深锁着眉头:“我希望这个人能够自己站出来,自己认了我们也不为难你。”   孟朗一向里看不得他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反驳道:“你能不能别挑事,没准根本没这么个人,‘盖亚’分明是想挑起我们之间矛盾。”   “你怎么知道你身边的人不是盖亚虚构出来的‘鬼’呢?”禹浩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一种被暗处的人盯上的错觉,看看自己身边这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也许那一张谦和恭顺的脸下面包藏着险恶用心。想到这,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找出这个人,打算做什么?”陆一飞问禹浩,“你也听清楚了,系统说要将这个人清除出队伍。你觉得什么叫清除出队伍,你会亲手杀了他?”   孟朗不禁嘲道:“你能亲自下手,我就喊你一声祖宗。”   禹浩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气得不轻,当即寻找其他人的认同:“吴哥,小严,都这光景了,难道不该找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吴勇气支支吾吾地想应他,严长海打断道:“现在想这么多,无非是增加我们互相之间的猜疑而已,对任务毫无用处。完成这个任务之后,我们再谈。”   众人也没什么主见,听他这么一说虽然不肯罢休,不找出这个人是谁不说能不能回去现实世界,光是隐藏在他们身边就是个巨大的定时炸弹。   谁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潜伏在他们身边。但是,此刻这个人不会自己跳出来,他们也没有什么线索,咬住不放也只会互相猜疑导致任务失败。   陆一飞补充道:“当务之急,是找出如何通过任务如何回到现实世界,完全听盖亚的摆布,没准才是真的着了道。”   他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把脑容量全用到通关上来。   保护罩里多了3个人,2女1男。   这三人陆续醒来,并且面露害怕。   其中一个女人有着一头刚捯饬过的蓬松大卷长发,她起身捋好发鬓,将短裙防备地往下拉了拉,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戒备。   谁叫这7个都是大男人,她理所当然地觉得这群人不怀好意。   “你们干什么!我在直播呢,敢动我我直播间的几千万粉丝不会放过你们的,刘彦?刘彦!”   原来那三人里的唯一一个男性就是她的助理兼摄影,有些踉跄地站起来,一看不对劲,虽然害怕还是颤颤巍巍拦在女主播身前,站到了众人对面。   “怎、怎么了,你们要干什么呀,我们不是在直播、嗯?信号断了,美娥姐……”   “怎么会断了呢!”好似直播信号断了比眼前的情况更让这名叫美娥的女性紧张,“我的其他设备呢,应该还有十几台?”   “没了,都不在这。”   怎么想这情况也属实诡异。   另一名女性年纪不大,像是个学生,还穿着明海二中的校服。女孩子抓了抓齐耳短发,比女主播看似震惊一些,也或许是想法更多。   “人类观察节目?”   人类观察节目是一档节目组提供社会冲突,如当街欺负人,或是出租车上扮鬼吓人的一档综艺节目,往往通过一些冲突来观察嘉宾的行为和反应。女学生猜测,这可能是档把人一下子带到新的空间观察反应的一期节目。   女学生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之后,有些失望,等着对方给出答案。   严长海看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愿意出来解释的样子,只好自己出来做这个引导人,简明扼要地把他们发现规则,避开抹杀的经验说了。   “我不信,你们一定是用了什么科技手段,把我们弄这儿来了。”女主播也不知道之前的解释有没有听进去,踢着高跟鞋嚷嚷着。   男助理倒是有些信了,但看着自己老板这个抵触的样子,不知如何自处,两手交握着有些驼背。   这种反应不出众人的意料,这也是为什么大家不愿意出来做解释的原因。既要被当成疯子看,还要承受各种质疑和争执。   出乎意料的是,那名女学生似乎不太害怕的样子,她走到保护罩子边沿用手摸了摸:“好像还真不是玻璃啊,虽然我化学物理学得不怎么样,但是看不见摸得着,现实里应该还没有这种技术吧。”   那女学生转过头又问:“我们只要通过了这个世界的任务,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   不知道话题怎么又转回到这里了,严长海怕造成新人的恐慌和猜疑,暂时将这一段敷衍过去,众人也看他这样也没有异议。   无论女主播美娥是否被说服,剩下的几人都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闪映的女主播美娥的助理,我叫刘彦,在这个节、不,世界里,各位能不能之后照料我们一下,我们在这里什么规则都不懂……还得仰仗各位。”   这话说得客气,但是自从上个世界被谢非坑了又坑,继而产生对新人的抵触的众人都不太想接话头。   陆一飞倒是接口道:“这个鬼地方就我们几个人,互相之间能帮的尽量会帮的。”对面好不容易露出一个轻松一点的笑容。   孟朗猛拉他胳膊,像是在提醒他:你忘记谢非那个坑人玩意儿啦。   那女学生听到这里,也自我介绍:“我叫杨銮,今年高二,严大哥刚刚说我们是在现实世界里遇险才会来这,我好像记起来自己刚刚脚滑从学校楼梯上摔了下俩,岂不是死啦!”   陆一飞:“emmm理论上在现实世界死了,但在没回去之前现实世界的时间几乎是停滞的,时间走得很慢,还未回去之前现实世界的□□像是出于薛定谔的猫那样既生又死的状态。”   那女主播一听呆住了,“什么死了!我在直播间好好坐着怎么可能会死!”就当大家以为她要哭天抢地的时候,她一把抓住助理刘彦的领子,刘彦领口的一颗扣子都被拽开了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布置直播间的,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要好好做,可害死我了,等回去看我不炒了你让你在业界再也混不下去。”   小助理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委屈,但也没解释什么。   孟朗看着女主播有些眼熟,“啊,你是不是就是在闪购双十一大会上做直播的。”   那女主播见有人认出了自己,这才放过了小助理,撩了一头柔顺的深棕大卷:“嗯,是我,闪购平台,虞美娥。”   孟朗忘了刚还嫌弃人家来着,“哇,你双十一那天真的卖出了20个亿的货哦?”   女主播骄矜地点点头,面上又一次容光焕发。   剩下的人听到这话,不禁也对她行起了注目礼,连一向对什么网红不屑一顾的禹浩都看了她一眼。   众所周知,闪购是全华国最大的网购平台,双十一那天的闪购更是成交额达到了五百亿,而虞美娥的直播间就卖出了20个亿的货,说是华国全网带货天后,一点也不夸张。   就在这时,保护罩解除,系统音响起:“任务:成功通关“大富翁”,失败者抹杀。”   众人:???   这次是真的玩游戏啊?   陆一飞踏出保护罩,发现深处一个空旷的室内。无论是四面墙,还是地上或是天花板都是一片白。   这片白丝毫不刺眼,甚至散发着柔和而暖绒的光,就像是墙的背面有个灯箱一般。   几个人用腿初步丈量,初步估计这个地方大概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什么都没有啊,怎么玩?”   孟朗话音刚落,地面一阵波动,脚下明明没有丝毫颠簸,就像是LED大屏幕一般出现了一些图案。   那女主播喊道:“是个棋盘!”   凡是玩过这类棋盘游戏的人大致上都认出了,脚下出现的正是一种名为“大富翁”的桌面游戏,正是迎合了盖亚出具的任务。   吴勇气是10个人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他见过却实在没玩过这类游戏,当即有点慌:“这这是怎么玩的,不会只有我不会玩吧。”这么说着头上渐渐起了汗。   陆一飞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现在几乎没什么人玩了,以前学生时代没有那么多线下活动的选择,算是个大家都玩过的经典游戏了。游戏规则也不会特别难,算是简单易上手的,只需要掷骰子,然后根据规则买房建楼比赛最终谁积累的财富更多。”   吴勇气一听大致也明白了,哦,就是掷骰子,外加用棋子走步就行了,问道:“棋子呢?”   “请各位玩家快点进入始发点,15秒后未进入的玩家,富富会把你变成漂亮的金币哦~”一道男童的天真烂漫的声音响起,只是话语中的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众所周知,大富翁中一个玩家只需要一个棋子。   那么,棋子……就是我们自己吗? 第46章   进入始发点,什么意思?吴勇气这一刻对自己的耳朵产生了怀疑,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怎么连起来就不明白了呢,直到看到大家都往一个方向跑,这才急急跟上。   在这个空间的最角落处,出现了一个发出光芒的红光,在全场柔白色的房间中特别的扎眼。   第一个人试探着走进去,发现无事发生,催促着后面的人进来。   15秒钟,着实不是足够考虑的时间。陆一飞本能地紧跟着前面人的脚步,在心中默念的倒计时数结束之前,进到了这个红色框中。   “呼——”孟朗舒了口气,才道,“我觉得好不习惯,规则不用我们费尽心思去猜了,直接改指令了,岂不是只要照着他说的做就好了。”   陆一飞看着这诡异的红光,心里不知怎么很不踏实。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按部就班地通关就是这个游戏的法则?   “请各位玩家用身上的东西兑换1000金币的起始本金哦~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那女主播嗤之以鼻:“你这游戏也太不厚道了,以为我们都没玩过‘大富翁’吗,起始本金本来就是给每个玩家的资金,怎么到了你这还得自己换,我身上就穿了这一身衣服,有本事你拿去啊。”   剩下的男性玩家都有点尴尬,怕游戏真的收走她的衣服,纷纷别开眼去。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响起女性的惊叫,她单薄的连衣裙还好好地挂在身上,那个酷似小男孩的声音也不再响起。   严长海扫视自己身上:“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那它所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会不会是身体部……唔唔?”孟朗的嘴巴被陆一飞一下子捂住,眼睛慌乱地乱飘。   “小心说话,”陆一飞真怕他不要命地乱说,游戏真就收走了他的身体零部件。   孟朗表示自己听懂了,点点头这才被放开:“那会是什么啊,我看大家都是空着手的啊。”   陆一飞掐了掐手心,道:“那些明明虚无缥缈,却在现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在这个游戏里也许不太会用到的能力什么的,你们懂我的意思吧?”怕说得太明确了,他也不敢举例子,指望大家能通过他模糊的表达得到灵感。   孟朗口出狂言:“那我拿23年的脚气换金币。”   很好,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幸亏什么都没发生,不然陆一飞要对这个游戏的初衷产生怀疑了。   严长海捂着脸,不知道他的脑回路咋回事:“小陆他,大概不是这个意思……你再想想。”   我当然不是意思啦,你在搞啥啊?陆一飞一巴掌拍在糊里糊涂的孟朗脑壳上。   众人迷茫的眼神逐渐有了光点,一个个闭上眼睛做出选择,手里均出现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打开松紧带,倒出来一堆金币。   杨銮还拿起一个金币放进嘴里咬了咬,震惊地发现金币上出现了牙印:“是纯金耶。”   虞美娥倒是很瞧不上小女孩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算什么,咱们华国官方发行纪念金币的时候,我还带过货呢,可比这做的精细漂亮多了,看着粗糙样子应该就是只铸了个基本款的模。”一双手上下抛着金币,丝毫没有动心的样子。   “是啊,我记得工作室里还有一套全国限量十套的熊猫攀月纪念币呢。”刘彦附和道。   禹浩紧紧攥着袋子,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吴勇气好奇道:“诶不是,我拿自己今后的事业换的金币,你们都拿的什么换的啊?”   终于有人问了,陆一飞思路都被他们的对话带歪了,现在重要的不是金币,而是交换的内容。   杨銮:“我拿未来30年单身狗生活换的。”   刘彦:“我是带货能力。”说到这,女主播斜了他一眼,说了自己兑换的东西:“运气,我这么多年来全是靠自己发展成这样,可不舍得拿自己的能力去换。”   小助理看着她,脸色有点讪讪的。   陆一飞:“体能。”他初步估计这个游戏也许不像上一个那样需要行动力。   赵刚摸了摸脑袋:“健康。”   孟朗:“审美。”   众人看向严长海和汪明诚。   严长海抬了抬下巴:“我觉得谈判能力当下也不顶用,拿这个换的。”   汪明诚话不多说:“剩下的50年寿命。”   众人:?!   陆一飞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也对,出不了这个世界要寿命有什么用,更何况如果能够成功通关,什么都会恢复原样。   “对自己好狠啊,汪医生。”陆一飞可没忘记他在上个世界还说过自己不惜命,可现在你看看现在,这家伙只许州官放火。   汪明诚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挑了挑眉:“这跟你上次不一样。”   问到禹浩的时候,禹浩竟然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大富翁是个人战啊。”   经此一提醒,大家自然想起,大富翁每个玩家只有一颗棋子,直到破产为止,都是孤独的个人战。   杨銮皱起脸:“那又怎样?即使如此大家都坦诚地分享了,这位教授您怕是把良心换了吧。”这话分明可以开始就说,非要大家已经说了自己的能力,这个人等大家报完了再提,她觉得这样的人非蠢既坏。   禹浩一只手插着口袋:“陆一飞之前差点把什么东西带来,这么快就忘了?”   陆一飞被问懵了:“我带啥了。”   禹浩:“上个世界冰系异能。”   “那又怎么样?”陆一飞拎着袋子呆滞的模样令人觉得有点好笑,但他的确没跟上禹教授的宇宙跃迁般思维。   确实,在上个世界结束后,陆一飞没有隐瞒众人,异能可以像个补丁包一样安装在自己身上,可以带进现实世界甚至是下一个世界保命用。   “异能可以被带到现实世界,那在‘大富翁’,金币也可以带出去。”禹浩眼神定定地说道。   俗话说,财帛动人心。不是所有人面对这么多金币都心如止水,这个游戏是个财富积累的过程,这一个个金光闪闪的金币要是能带出去,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啊。   大部分人遭遇生死危机,继而来到这个世界,多少在现实生活中不消说都有些倒霉或是潦倒,甚至是被逼到绝境。要是以这笔钱为契机,就算是一条咸鱼也得翻个身了。   赵刚健硕的身体都有些颤抖,手里的重量变得格外的坠手,他何时见过这么大一笔钱,在此之前他就当这是一堆游戏币而已,没什么真实感。现在一想,妈呀,手里的可都是真钱啊,一下子就有点拿不住了。   吴勇气想到这笔钱可以给家里的两个女儿出去留学,也是心动不已。   “别到时候有名拿钱没命花钱。”孟朗这话说得难听,当初禹浩就瞪圆了眼睛。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下一步怎么走?”虞美娥看他们许久没动静,已经不耐烦了,“我先去掷骰子了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莹白光芒的场子重要出现了一个虚拟投影的骰子,在虞美娥开口说要掷的那一瞬间,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别!”严长海话音都来不及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虞美娥的手已经钻进了骰子的影像里。那颗大约有一怀抱大的骰子在半空中转了起来,在她的手一离开就滚落在地,滴溜溜在地上转动了起来。   那转动牵着众人的呼吸,骰子不停,众人甚至不敢进行下一次吸气。好在骰子转悠了一会还是停了下来。   “是3。”虞美娥数着步数走了三步,每一步脚下都会出现一个闪着红光的框。在她到达第三个格子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回头道:“我买了块地皮。”   站在始发点的人看她脚下依然是一个普通的红框,什么都看不到。   “美娥姐,没看见你脚下有东西啊。”小助理朝她喊道。   “你说什么,我脚下不是有字儿嘛,我买了这个格子的地皮啊,上面写我名字了呢。”虞美娥移开高跟鞋仔细看了看,大声地回答。   “你们快过来。”本来等不及了第一个踏上棋盘,现在大家都站在始发点,就她一个像孤岛一把,站在几米开外,不禁开始慌乱。   “别慌,是一局盲棋。”严长海安抚道。   严长海投掷了一个“5”,停驻在银行,那男童的系统音让他选择是否在此处贷款。   “不贷。”刚刚才将身上的东西进行交换,游戏才刚开始,一味地交出去东西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众人依次投掷骰子。   禹浩投掷出了“6”,系统让他再次投掷,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只是他不像其他人一般,将脚下的棋格报出来。   陆一飞看到大家望向禹浩的眼神已经不复之前一般友善。   大富翁的参赛者凭运气和交易策略,买地、建楼以赚取租金。因为最后只得一个胜利者,其余均破产收场,说是个人战也不为过。   他可以理解禹浩的想法,但是现实生活中的桌游是以一位参赛者获胜,其余的一律破产作为结束。在这场游戏里,如果破产会不会就是被系统抹杀的条件呢。   陆一飞还来不及细想,那骰子又到了他的手上。   “2。”   陆一飞垮了两步,那系统音便在耳边从善如流的响起:“得到股神指点江山,请任意选择步数。”   除了前人走过的格子,其他位置都有风险。此刻,在他脚下的位置前方,2格处是孟朗,4格处是赵刚,6格处是禹浩。   “害,你别过来,我这边是缴税,花了哥哥我两百大洋呢。”孟朗冲他喊。   “我不会说的,当然你也可以过来。”禹浩不冷不热地怀抱着胸。   “小陆,你过来我这边吧,是偶遇地产大亨,得到奖励。”赵刚笑着招呼他。 第47章   三个人表情各异,陆一飞心中自有分寸,知道禹浩对他有意见,自然不愿意去触霉头。   孟朗让他不要过来,他自然也不会还上赶着去给游戏送钱。   除了三人外其他的格子都是未知,虽然现在还没有出现过什么风险,他还是选了“4”。   进入格子里的那一瞬间,陆一飞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   脚下赫然是:偶遇地产大亨,教授投资经验,停止一次。   赵刚看他表情不对,讪讪的摸头,“我字认得不多,是不是错了?”   陆一飞本来就低垂着眼睛有些困惑,随即摇摇头,“没事,是停止一次。”   孟朗没有见到陆一飞意料之中的喜悦:“怎么啦?”   “啊,是我看错了。”赵刚眼神中有些愧疚。   “那你下次看仔细点,别瞎报啊。”孟朗甩着手里的袋子,指望大家眼睛都擦亮点。   禹浩背对着他们,眼神微微闪动,嘴角再睡也看不见的地方勾出了一个讽笑,这个时候下一个人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未有人踏足过的格子里面。   小助理仔细读完了脚底下的字儿,抬头看他们:“他叫我抽个卡。”   抽卡?   像是回应众人的想法,一面光墙上出现了三枚卡片,卡片上面花纹繁复,说不清是个什么图案,像藤蔓又像满地的金币,再仔细看就会觉得头晕。   “三张卡花纹一模一样,怎么选啊这?”刘彦看得头晕也分不清什么差别,顿时为难道。   “都长得一样,就是看手气,快选快选。”虞美娥挑着秀眉,插着腰催他。   “你随便选一个吧,反正也不知道背面是什么。”禹浩正了正西装里的马甲,一只脚不断地敲着地。   虞美娥说:“别纠结了,就选个中间的吧。”   禹浩看她那副样子,皱了皱眉对刘彦道:“放心选,只不过……建议你别太听话,毕竟有人把运气交换出去了。”   这话针对谁,一眼就看出来。   将运气换出去的虞美娥十分不善地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呢,我看有些人未必拿良心做交换,人家的良心早就给狗吃了,哪儿还有的换啊。”   虞美娥这话就非常诛心了。禹浩之前又自己说这是个人战,所有人都冷眼旁观,一个帮他说话的没有。   “你、你这恶婆娘!”禹浩嘴皮子没她那么利索,争辩了几句,辩不过就开始生闷气。   “我选中间那张吧,希望是张好牌。”刘彦跟自己的老板对了对眼神,伸出手在虚空中点选中间那张卡片。   是不是好牌不知道,只是卡牌翻开后,系统的一字一句像是耳畔的播音,一字一句都叫众人听得清楚。   “亲自进入全球最大沙漠,获得大量资源和商机,途中遭遇食金蚁群报复。”   听到前半句,陆一飞还没来得及羡慕,顿时一种炎热的炙烤从脚底传来,普通的板鞋下面有种强烈的踩屎感,只要稍一用力,地就往下陷。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就出现了一片广阔无垠的黄沙,低头看自己脚下,也确实踩在松散的沙堆之上。   是幻觉吗?   也太过真实了,陆一飞心里想着,忍不住拭去额头上冒出的汗,短短十几秒钟,身上的T恤已经被汗水黏在了身上。   “有人吗?”热到不想说话,但是他没忘记自己还在棋盘之上,不敢走动一步,只是同在棋盘上的人一个也看不到。   无人回应。   代替静默地回音,一阵沙沙声从地底下传出来,那声音既像指甲摩擦黑板的声音,又像金属在玻璃上摩擦,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陆一飞不知道声音从哪里来,也不敢乱走动,静静地屏息,直到……看到从地底一涌而出的   “石油”。   黑色的液体像是一注喷泉,从小小一条水柱逐渐漫延成小型喷泉喷涌而出,黑色液体分而流出,像是他这处地势特别低一般,向他围拢过来。   陆一飞觑着眼睛,仅凭他4.8的视力需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   我靠,这是什么东西!   这哪是什么石油!分明是一窝蚂蚁!   或者用窝来说已经不太准确了,怕是一个蚂蚁种群的祖宗十八代都在这了,陆一飞忍着恶心,却忍不住往上蹿的汗毛一根根起立。   食金蚁动作很快,有组织有纪律,确保包围了这个无法远走的人类之后,兵分三股,往他脚上爬。   陆一飞低叫不断,脚上狂甩,疯狂踩沙,差点把鞋子都甩脱出去,那食金蚁一点都没有退缩的意向,甚至已经爬到了腿上。   虽然穿着外套和长裤,身上的皮肉包的严严实实,然而蚂蚁体型小,从裤脚裤缝儿里,针织上衣里见缝就钻。   不过短短一分钟,陆一飞的腿上、腰上已经食金蚁找到了下嘴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恍惚中陆一飞还以为听到了别人的叫声,事实上声音从自己的嘴里跑出来。   刚开始,还能感觉到食金蚁的口器在自己的皮肉上钻探,现在只能感觉到全身上下被啃食的痛苦,已经分不清是哪块皮肉被吃掉了。   大朵大朵的汗从脖子里流下去,碰到被啃食的血肉模糊的身体,如同伤口撒盐,撩拨起又一层的灼烧感,伤口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火舌舔着每一道伤口,将细嫩的皮肤烤得焦脆。   陆一飞脑子里还有一丝理智,知道不能走远,咬着自己的手指几乎要咬穿自己的指节,殊不知,手臂上的皮肉都被啃食得坑坑洼洼,没有一处好肉了。   他知道食金蚁已经堆到了脸上。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在极度恐惧下陆一飞竟然先感觉到了恶心。   吃了他血肉的食金蚁爬到嘴里,岂不是叫自己吃自己。   呕——   但是疼痛很快叫他无法思考了,从头皮到脚心再无一处完整。   疼疼疼疼疼疼啊!!!   然而再疼痛他也晕不了,全身所有的观感全都集中到了疼痛上。   就在此时,像是潮水退去,那种令人作呕的沙沙声消失在了耳边。   脸颊冰凉,他睁眼,发现自己趴在实打实的平地上,脸贴在地上。发光的红格子,刺激得他流出生理性泪水。   两只虚脱的胳膊撑起上半身,他低头,衣服穿的好好的,撅起袖子摸摸手臂、摸摸脖子和脸。   果然是幻觉。   但是他笑不出来,全身的虚软和隐隐浑身疼痛告诉他,就算是幻觉,再来一次这种程度的疼痛他的身体承受不了。   人能够承受的疼痛是非常有限的,痛觉原本作为自身受到伤害的而发出一种警告,引起机体一系列防御性保护反应。   疼痛不会致死,但是一旦达到了人所能忍受的最高限度,会导致不顾后果的自残自戕。   陆一飞刚试过,再怎么疼痛都晕不过去,也没有麻醉或是其他外力的镇痛措施,要是挺不过这一阵咬舌自尽,就神仙难救了。   离他最近的杨銮喘着粗气,三两下把外套脱了,除了幻觉她还在不断地流汗,气若游丝地说道:“还好姐姐我有练过,当年练撑杆跳差点把腰椎撅了,无麻开刀也就这样吧。”   陆一飞看她还能吹,倒是对她另眼相看。   其他人呢,其他人没事吧?   孟朗双眼无神地在发愣,严长海喘着粗气呈大字摊在地上。   环顾四周的陆一飞一转头,就见汪明诚就穿了条白衬衫坐在那儿,袖子撸得老高,大片的汗迹,胸口都透出了肤色。   汪明诚神色毫无异常,在众人疲惫不堪的脸色中间尤为鹤立鸡群,但是看着一身汗渍,也知道他也并非轻松度过。   汪明诚感觉有人看他,目光也投过来,眼神颇为凌厉。   陆一飞眯着眼睛,怎么着,瞪我?   发觉是他,汪明诚抽了抽嘴角,见他瞪完了自己还翻了个老远的白眼,就不知怎么的有点来气,想掐陆一飞的脸颊肉。   众人或坐或趴,看似都没事。   孟朗抚着自己的脸颊,站起身来,“老吴你怎么样,这可太疼了,我还以为真要被蚂蚁吃成骨头架子了,给我吓得……老吴?老吴!”   吴勇气跪坐在离自己的格子两米开外的地方,双目充血,脸上原本的些微褶皱全都聚在一起,表情狰狞而痛苦。   所有人都知道他遇到了什么,所有人都一起经历了非人般的疼痛。   然而,吴勇气就在离他们几步开外的地方,停止了呼吸。   棋盘上原本因为虚脱而放松下来的气氛,一瞬间就变了。   “老吴在格子外边。”严长海说。   陆一飞点点头,下唇抖了抖:“是因为想甩掉蚂蚁跑出了格子外,违反了游戏规则……”   他没有察觉自己只是在重复严长海的话而已,曾经两个世界的伙伴,没有想到会以为受不了疼痛这么突然地被抹杀,脑子里闪过吴勇气所有的画面都在发现他尸体的这一刻戛然而止。   吴勇气,被游戏抹杀了。   当他们几个沉浸在吴勇气死亡的打击中,剩下的3个新人则是在这个游戏真的会死人的震撼之中。不管他们认为这个游戏是个节目也好,还是一个冒险。   至少在这一刻,都会明白,这个游戏绝非善类,叫你死也不会留你到三更。   虞美娥抱着脑袋尖叫,也没有缓解内心的害怕和惶恐。   “嘻嘻~都说了不要乱跑啦,死亡玩家的金币归掷骰子的玩家所有哟。大家再接再厉,要成为大富翁哦!”   小男孩的声音俏皮又可爱,却让人寒意直冒。   原本的大富翁游戏中,玩家购买他人的地皮时,该玩家的金币才会进到他人的口袋,具体操作上是玩家通过买地向其他玩家收税,直至其他玩家破产。   然而这个真人“大富翁”,搭建了一个新的规则:致死玩家可以得到死亡玩家的所有财产。暗流汹涌里鼓动玩家之间互相倾轧,在只有一人生还的前提下,游戏系统用心险恶可见一斑。   卡是刘彦选的,即使不是故意想要别的玩家死亡、自己也在死亡的风险中挣扎,但是不可避免地成为了致死玩家。   刘彦的手中出现了两袋金币,他的表情似苦似笑,手里多出来的那袋金币格外地烫手。 第48章   “刘彦,你不该拿这些金币,你拿来。”   无论谁说这句话,刘彦都觉得挺对,无话可说。   因为他的选择害大家被蚂蚁生啃,还将年纪已经不轻的老吴害得被游戏抹杀,到手的金币是以害死人为前提拿到的,但是他绝计想不到说这话的是自家老板。   “美娥姐,这是你今天第一次喊我全名。”刘彦苦笑一声,“确实,我不该拿,但你同样没有资格叫我拿出来。”   三选一是个概率事件,也许他本可以抽到更好的牌面。   他原也想不到跟从老板的选择会是错的。就像是在直播间里工作的每一天,他的责任就是辅助他家的女主播带货,联系品牌商、接洽合作、准备产品清单……一桩桩一件件都只要听她吩咐就可以了。   不必思考、无法反驳,他从来没想过只听从命令和吩咐会害死人。这一次叫他自己选,他也选择了听从自家老板,因此帮他做选择的虞美娥也难辞其咎。   虞美娥有一瞬间的恼怒,“轮到你说话了吗,还不快点给我拿来。”   “慢着,你凭什么叫他拿给你,”禹浩说,“不就是你选的卡,让所有人被蚂蚁啃咬得体无完肤,没错吧。”   禹浩脸色不好,他的西装马甲三件套不似先前那般整齐,经过一番挣扎之后被扯得变了形,像个街头落魄艺人。   “怎么,什么叫我选的卡,又不是我的轮次,他自己走到这一格里难道还怪我,好笑。”虞美娥好像把大家都当做了记忆力只有七秒的鱼,义正辞严地表示自己没有代替刘彦选过卡,“再说了,他一个成年人,又没有人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   杨銮气得柳眉倒竖,原地跺脚:“如果不是你硬要他选中间那张卡,刘彦哥也不至于运气这么差抽到这张啊!”   她转过头来寻求陆一飞的肯定,但是出乎意料的,陆一飞没有支持她。   陆一飞的视线从吴勇气的尸体上移开:“她运气差只是我们推测,在没有看到另两张卡的内容之前,我保留‘运气太差导致抽到坏卡’的想法。”游戏不让他们看剩下的两张卡,他们得想法子从旁佐证了。   “我艹。”杨銮不可置信地听他这样说,脏话脱口而出。   虽然被虞美娥的嚣张跋扈搞得有点失语,但是陆一飞还没有被冲昏头脑:“刘彦敢给,你们倒也敢拿。从致死玩家手里拿走金币,你们一定觉得自己命没有这些金币值钱。”   严长海接他的话:“老吴死在违反规则上,你们怎么知道私自交换金币就是规则允许。”   这下,虞美娥也不盯着刘彦手里的钱上蹿下跳了,表面上哑了火,心里却思索着。   她当然不差这几个小钱,但是如果这钱关乎自己的命呢,谁都知道他们这10个里只有一个能够胜出,剩下的8个人都要破产,破产之后会不会跟姓吴的那个老头一样死得那么凄惨,谁也不敢保证。   这不该是她虞美娥的命数。只是刘彦这个小助理不像在外面那么听她的话了,她得想想办法才是。   禹浩想引导大家对虞美娥群起而攻之,届时就可以平分刘彦手里拿袋子金币,却没想到走向居然是这样。   虽然对陆一飞不服气,但是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脑子还算理智,然而要想他这么容易罢休也是不可能的。   禹浩继续道:“老吴的死,咱们不苛责这两个人,难道真得怪吴勇气自己熬不住疼痛,没定力所以死得毫无价值?”   还没有发过声的汪明诚抱着臂,冷笑了一句:“哦?那你有什么高见。”   禹浩说:“从现在起,只要有人掷骰到抽卡格,选哪张卡就必须经过大多数人的同意,挨个分析才可以进行下一步。”   陆一飞也忍不住笑,只是这笑同样不带温度:“先前不知道是哪一位,强烈要求进行个人战,拒绝报出脚下的内容。”   禹浩心里有盘算,自然不会跟他们争得脸红脖子粗,要是强推自己没说过这话,他的脸皮不似虞美娥那么厚,坦然道:“我承认,先前的判断有失误,刚开始大家都是按照现实世界的大富翁游戏来推断‘盖亚世界’里的大富翁游戏,谁都想活命,各自为战又有什么错处呢。”   禹浩虽然并非大奸大恶之辈,甚至在上个世界也不断为了队伍想法设法地解难题,想计谋,但不知为何,总让陆一飞觉得如鲠在喉,想说话的时候一口气提上不来。   让他总有种吃瘪的感觉,非常之不舒畅。   他想了想安慰自己道,在队伍下决断的时候,多一种想法和思路总比大家没主见被逼到死胡同的好。   陆一飞把额前汗湿的头发拨到一边,道:“大富翁的确是个人战,但绝对不是仅凭一个人能够活下来的游戏。”   “怎么说?”孟朗看他要分析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们有没有想过,大富翁有什么必要得下盲棋。”   杨銮张大了嘴,怕打断他又闭上了嘴。   “人越多,踩过的格子也会越多,在不清楚除自己以外格子的情况下,有人替你去趟个雷知道各自脚下是什么内容,是再好不过的了。即使我们不可能每次都决定走的点数,但在可以选择甚至或是有限范围内可以避免抽卡牌。”   “要是避免不了呢?”虞美娥问。   陆一飞:“那就只能硬抽了,我目前暂时还没看出能阻止卡牌生效的规则来。”   “至于你的运气已经交换了,现在是好是坏,虽然我们还不能肯定是它已经在发生作用了,但是在下一次抽卡尽量避免选到你选的那一枚卡。”陆一飞为之前的话打了个补丁,是因为希望不再发生上个世界因为他没有和大家讲穿、讲透导致的一系列误会和问题。   严长海说:“大家在途中如果有什么想法或者灵感一定要及时说出来,并且如实地报出自己的格子内容,走个两圈咱们争取把所有的格子都走到,把整个棋盘复盘出来。”   众人眼睛一亮,盲棋走成明棋难度没准会下降一些。   下一个该轮到汪明诚了。   汪明诚掷到“6”,走完步可以连续投掷一次,没准就可以超过陆一飞的进度追到前面去。   陆一飞看到他一手叉腰开始皱眉,就感觉他脚下的格子不是太妙。   “什么内容?”   这是死了人之后第一次投掷,本着不会再糟糕了的侥幸想法和脑子里紧绷着的弦,众人眼里,汪明诚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受瞩目。   “入狱。”汪明诚嘴巴里吐出来的字和表情十分不匹配。   大家玩过都知道,入狱就是下一轮次停止一次。   众人松了口气甚至有点想笑,但是想到残酷的现实,又笑不出来了。   “也好,至少不是抽卡,坐牢可是安全得多。”刘彦说道。   坐牢固然安全,但是每个轮次比他人掷骰少一次拖慢了进度,没有其他人获得财富的速度快,一旦途径了太多别人的地皮,手上的资金很快就会消耗完破产,汪明诚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喀啦……”   从天而降的铁管子把众人吓了一跳,铁管子像暴雨梨花针一般降下来插穿了地面,甚至还冒出了火星,那些铁管子在汪明诚脚下的1平方的位置绕成一圈,真真形成了一个牢笼把人严丝密缝地缩在方寸之地。   这个位置,要不是汪明诚抬头调整了一下位置,反应迅速,怕射个对穿的不只是地面了。   “emmmm”刘彦庆幸的话语犹在耳边,对照着这画面不知该说什么好。   “特么,还真是坐牢啊……”孟朗揪着自己的头发,担忧像是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他没有这么快的反应和身手,换做是他掷到了“坐牢”,怕是已经被固定在地面,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呲溜一下站起来,站到发光红色格子最最中心的地方,站的笔直。这几乎是剩下所有人反射性的姿态。   汪明诚站在牢笼里还算镇静,铁杆子贴在他的身周,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冰冷,哪怕毫发无伤也能感觉到隐藏在锃光发亮的铁片背后的杀意。   这种杀意不是被野兽紧盯的感觉而是如同烟波细雨一般丝丝渗透入你的骨髓,让你细思极恐。   “我没事,可以继续了。”   赵刚:“本来小汪要是连续再掷骰上一次就好了,一个6之后本来能连续投掷的哎,浪费了。”   有什么东西闪过陆一飞的脑子里,但是现在还无法成型。   “又是我了。”虞美娥即将触摸骰子影像的手迟疑了,当她图好玩第一次触摸这颗骰子的时候,绝不会想到在几轮之后格子里的她就如同上了屠夫的砧板一样,任人鱼肉。   “啊啊啊——”虞美娥深呼吸几口,嘴里大喊着壮着胆子把手伸向了骰子,虽然她嘴上逞强说不受运气影响,但是内心依然唯恐运气被抽走之后,在游戏中阻碍她。   “3点。”虞美娥原本就走在全部玩家的最前面,每一个掷骰子的轮次也正是由她开始的。棋盘还没有走完一轮,所以虞美娥面前的所有格子于所有玩家而言都是未知,即使是可以选择步数,她所面临的就是盲选。   缓缓地跨出三步,半分钟过后,她转过身脸上舒展出一个笑容。   “谁说老娘运气差来着?” 第49章   众人惊奇于于虞美娥的转变,刚才掷骰时候的犹豫还仿如眼前,现在整个人却换了副腔调。   虞美娥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才笑了起来,两根纤细的手指一翻,一张金卡出现在指缝间:“要是运气不好,我能比你们都先拿到福利卡吗?”   “这是什么东西?”孟朗直觉得头皮发紧。   不得不说,在出了刘彦选卡这个环节之后,大家看到卡片型的物件都有点礼貌性地汗毛直竖,一张卡片带来的痛苦和惊悚是众人难以负荷的,很难想象,要是短时间内再这么来上一次,这剩下的9个人里,还有几个能有命在。   不过仔细看她笑得这么开心,又不像是什么坏事。   众人眼睛盯着虞美娥手里的卡,一瞬不瞬的。   “查税卡:使用该卡片后,指定一名玩家取得该玩家50%的现金,”她念了卡片上的文字,叫人听了心惊,“可真是瞌睡了给送枕头,看来游戏都向着我呢。”虞美娥拿卡扇着风,一脸假笑。   “你、不会是要现在用这张卡吧。”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但是其中最担忧的应该是刘彦,先前虞美娥就跟他要过金币,这下游戏更是顺理成章地给了她方式。   “当然要用啦,等你们全都买了地、买了房,这卡还有什么用。”虞美娥头脑精明地分析。   刘彦闭了闭眼,知道她的打算,也不打算做任何反抗了。   果不其然,当他再睁眼的时候,手里的分量明显轻了许多。   虞美娥上下抛着金币袋子,不再看着众人。   众人在紧张中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两个周期。几乎就是下个轮次,走在最前面的赵刚就可以突破他们出发的始发点了。   过了始发点可以又可以拿1000金,这是所有人现在的期盼。   有人手头的金币已经比开始游戏的时候少了许多,几乎是徘徊在了破产边缘,只要过了始发点又能苟活一阵;有的人虽然落后于其他人,一旦过了始发点又有了游戏反转的机会。   赵刚作为后来者居上的位置,也不禁为即将到来的1000金币感到震动,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啊,谁会嫌弃自己手里钱多啊。   当他经过始发点,手中的袋子再次充盈起来,脚步也变得愈发地轻快,直到他步入“5”的目标格,周围快活的空气随着他抬起头的动作渐渐被抽干。   ……三张花纹繁复,似藤蔓似叠放的金币山,赫然出现在那面光墙上,就像地狱三头犬大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择人而噬。   那繁复花纹下黑色和金色交替的色块让直视它的人一阵眼晕。   “我、我不想抽卡。”赵刚抱着头,眼神想从那三张越看越发晕的巨大卡片上转开,却发现很难做到。   就在不久前进行的一次抽卡,已经致使他们这里的最年长者因为忍受不了幻觉带来的疼痛而走向绝境,那么,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是更可怕的东西呢?   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   传说生孩子是十级疼痛,那么这个游戏之中的疼痛是不是也有级别,会不会一级一级上升,直到只剩下一个赢家?   这个问题谁也不知道。   因此,众人的表情也不是太好,吴勇气的尸体还在离他们几十米开外的地面上,未曾阖上的眼睛仿佛还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像在说“你们每个人都逃不开我这般结局”。   光墙泛着冷白的光,衬托得那三张卡也似乎流动着不近人情的鎏金色。每个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感觉到了有一阵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不由分说的破坏力。   陆一飞捏着左拳,把指甲嵌入到肉里,以防自己之后做出不清醒的举动,同时说道:“我们这次有了准备,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的。大家记得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移动脚步,站在自己的格子里面,直到幻觉彻底结束。”   众人颔首。   赵刚尽量控制着手部动作,强制控制住自己,但是因为紧张过头而颤抖的手出卖了他:“我要选哪一张?”   先前禹浩说过,每次抽卡都要经过众人的同意,赵刚因此才有此一问。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他们并没有做好要决定众人命运的准备,谁都无法先开口给赵刚一个选择。   要是他们之中的某个人,真的要求赵刚选中一张卡,这张卡如果无事发生当然最好,如果出了事不禁落入众人埋怨的源头,还将会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赵刚将会获得死亡者的所有财富。   一时之间,无人响应。   “你们快说啊,让我选哪一张。”光墙上的倒计时愈发逼近,赵刚催促着大家,希望给他一个反应。   杨銮瞥了一眼虞美娥事不关己的样子,灵光乍现,对赵刚说:“你让美娥姐替你选一张,然后你避开这一张。”   赵刚点点头,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其他人也没有意见,虞美娥翻了个白眼,没有拒绝,“都说了跟我没关系你们不信,那我还是选中间那张。”   赵刚深吸一口气,手指点向了最左边……   陆一飞只见到卡面翻页,在金黑色花纹的底色上出现了“模拟”二字,还没等字全部看完,眼前就一花。   耳边传来年轻人嘻嘻哈哈的说话声,他一回过神,就瞧见身边走过一些学生模样的人,远处一幢教学楼坐落在那,灰色和白色的墙面透着一股肃穆感。高大的门堂和窗明几净的窗户玻璃,却给了他这个离开学校多年的人最强的熟悉感。   两幢教学楼中间有个大广场,广场中间是个花坛,他们曾经在这看过大学生跳街舞。   有那么一瞬间,陆一飞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第一个世界的明海大学。   他呼吸滞涩,鸡皮疙瘩满身,就怕下一秒刘正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朴素的眼镜后面精明的笑容,勾着他的肩膀邀请他一起去宿舍吃火锅。   他将这个最近常常出现的念头抛出去,避免成为又一个难以逃离的梦魇。   还好,他还是清醒的,没有被熟悉的场景魇住,他清楚的记得就在刚刚,赵刚抽取了其中一张卡……那么,现在他所处的环境,就是卡所造就的一场幻觉。   但是,为什么会是在明海大学呢?   或者说,来明海大学是为了让他看什么?   来往的学生匆匆经过,他也不敢贸然离开原地,要是这只是游戏诱导他们离开现实中的格子的一种手段,那他真是厕所里打灯笼——找shi了。   不知道幻觉在其他人眼里是不是也是雷同的场景,这样一个学校对于大家难道是同样的吸引力吗?陆一飞觉得奇怪,用脚敲击着地面。   地面的青砖反馈给他脚下的,是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完全如同在现实里中拿脚打摆子。   想到之前那片一望无垠的沙漠,他也就释然了,没有什么是游戏做不到的,只是看他们能不能发现游戏给的生门罢了。   往往游戏给出了若有似无的线索才是破题的关键,抓住的人,生;错过的人,死。   那么,这个幻觉或许不是单纯为了折磨我们,而是为了透露信息吗,陆一飞大胆猜测。   长时间站在原地已经引起了一些学生的注意,陆一飞才发觉自己在这些人眼中不是完全透明的。   他的手中拿着书本,仔细看是一本灰蓝白色系的《心理测量学》。   有人匆匆从他身边跑过,困惑回头提醒他:“你还不走,课要开始了!是余教授的课。”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的角色,我是一名学生,正要去上一门心理学课程。   游戏不会设置没有逻辑的死法,设计了这么多细节,不会仅限于让他踏出格子就死,想必是其他的什么,牵引他们往幻觉的中心去。   陆一飞往教学楼迈出脚步。   直到陆一飞在阶梯教室坐下也没有被抹杀,这次的幻觉他敢肯定,不是为了简简单单地让他们踏出格子那么简单。   他感觉近处有道目光,顺着视线过去,发现是杨銮在看他。   杨銮被夹在阶梯教室中间,左边一个女生右边一个男生,周边坐满了人,那姑娘想大声喊他,站起来刚喊出一个“陆”字,就被旁边的女同学拉得坐下去。   “教授来了,你想被扣平时分啊,禁声啦。”   杨銮发现那女生虽然嘴上说的话像是要好的同学那样,手上却像铁钳一般钳住她的手腕。   她只要挣扎,手就会被弄得很疼,再加上那个女同学那张表情毫无变动的脸庞,她都快吓哭了。咬着嘴唇,眼睛里透着求救的光。   陆一飞缓缓摇头,用口型让她稍安勿躁,表示现在暂时还是安全的,只要她配合等待剧情展开。一边心说,果然,即使他不自己主动过来,也拥有外界强制因素促使他走到这里,因为他在阶梯教室里还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都像个学生一般坐在阶梯教室里等待上课。   一个人走上讲台,开始说开场白,无非是诸如上节心理学课讲了什么内容,之前布置的作业大家完成得如何等等,这把声音进入陆一飞耳朵里,陆一飞惊奇地发觉这个人也眼熟。   卡其色西装三件套,一丝不苟扣着的钻石袖口,居然……是禹浩。   刚刚那学生说的不是“余教授”,而是“禹教授”才对。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禹浩说自己是明海大学管理学的教授。现在这个在阶梯教室的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师,是完完全全讲的心理学专业的内容。   更奇怪的是,禹浩按部就班地讲着课,完全沉迷于自己的教授角色,像是不记得自己身处何方,也不像其他几个人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幻觉里。   陆一飞出大学好多年了,更何况不熟悉的专业内容听着听着就昏昏欲睡,竟然就这样迷迷糊糊头脑发热地听完了一整堂课,大概45分钟的样子。   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估了幻觉的折磨人的手段,它的目的怕就是要把他们这群胸无点墨的人扔进知识的海洋中溺死。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厚着脸皮缘分更新。 第50章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周五之前大家别忘了把作业提交上来,迟交不交直接扣平时分。”   课终于结束了,禹浩像个普通老师一般转身就走,对学生群中出现的他们,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熟悉感。   禹浩拿起书本走得很快,陆一飞站起身要追,却发现一道身影更快,像一道风似的闪到了门边。   当陆一飞赶到门外,发现汪明诚已经拦住了禹浩。   “这位同学,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禹浩眼神慈和,像是个循循善诱的学者。   汪明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紧盯着陌生人似的禹浩:“你不记得了。”   禹浩抬了抬眼睛:“你说什么?如果你是想问自己的分数的话,我已经打在学科平台上了,你可以自己去查。”   这个禹浩温和,客气,和他们所认识的禹浩脾气天差地别。   他们接触的禹浩,喜欢领导大家,眼神锐利时而语不惊人死不休,甚至有时候说话相当刻薄,幻觉里的这位禹浩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汪明诚还待再问,却被陆一飞一把拽住手:“你看。”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下课应该散出教室的学生朝他们围拢来,嘴上还在继续着自己的话题,甚至脸上还残留着前一刻的表情,眼珠子却都转过来。   以各种稀奇古怪的角度,几十双黑如深潭的眸子聚拢过来,带着无机质的探视,叫人周身发冷。   汪明诚顺其自然,表示自己回去查。   看来只能跟着剧情走,不能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让周围的人物感觉到违和,围拢过来会发生什么犹未可知,但大家都明白绝不会是好事儿。   在角落里噤若寒蝉的赵刚,等人散去终于可以大口喘气,“这张卡到底是什么,模拟人生是什么意思。”   陆一飞没有回答,招呼众人:“走,跟过去看看。”   汪明诚摇头:“怕是还是会聚拢过来。”   陆一飞那好看的眼瞳都在发亮:“不会,它是要我们‘看’,却不让我们‘参与’,我们跟着就好了。”   无机质的众多目光围着众人,叫他们汗毛凛凛,不得不跟着陆一飞走。   在众人的共同幻觉中,互相能看到对方,听到对方,让人感觉很不同寻常,就像是把大家的大脑接在了一起一般,体验很新奇。   几人交换了眼神,一言不发地跟在禹浩身后。   一个大学老师,兢兢业业上完课,自然是回到办公室,毫无疑问。   往常教务室里老师聊天,学生问问题热火朝天,整间屋子都充斥着大声说话谈笑的声音,然而这样的场景随着禹浩走进办公室的脚步,戛然而止。办公室里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般,变得寂静得可怕。   任谁都觉得气氛不对。   同事们的好奇遮遮掩掩地投递过来,学生就没这么多顾虑了,早就窃窃私语了起来。   只是这些“人”的表情僵如同纸人一般,只有咕噜咕噜滚动的眼球,表情都凝滞在一瞬间,皮笑肉不笑,好像是早期像素方块游戏中的NPC,仅有嘴巴在动。   “我听说禹教授偷了陈轩昂的研究成果…”   “嘘…陈轩昂他爸是谁你不知道,咱们市里A集团老总啊,图书馆就是他爸捐赠呢!”   “哇,一脚踢到铁板上啊…啧啧,要不是陈轩昂发现自己的文章发表在期刊上,谁知道是他这种垃圾老师,什么教授,我看是叫兽吧。”   “你看他,一身一身西装,还打领带,衣冠楚楚看着人家还以为真是什么高级知识分子呢,就是套着张虚伪的皮子干着禽兽的事情…”   “真是不要脸,连学生的研究成果都要偷,这下好了报应来了。”   “嘻嘻,你说太大声啦,他都听到了…”   禹浩的脸色变得铁青,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额角的青筋搏动着,重重地放下手里的书。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诶,校长来了。”   “禹老师,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校长吩咐道。   校长室就在教务室隔着一间办公室的地方,不算是很远,但是禹浩的腿就像是灌了铅迈不动一步,有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胃,生疼。他不清楚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分上,他明明没有……也许在公共场所,众人面前是最好的澄清机会。   “就在这说吧,校长。”   校长回头看了一眼教务室里假装在做自己的事,实际上竖着耳朵在听这边的动静的这许多人,脸上是凝固的不悦:“这是对你对学校影响都不好,你确定?”   “我行的正,坐得端,不是我做的我更不会承认。”   校长被当面顶撞,面色不虞,掏出口袋里的信封啪地拍到禹浩身上的动作一气呵成:“这叫行的正,坐得端,你为人师表不臊得慌……”   禹浩用颤抖的手打开有着一定厚度的信纸。   信笺顶端打着国内知名研究所的抬头,信的内容清晰而有逻辑。   “……兹证明陈轩昂同学论文100%在我所完成,心理实验经费由我所100%承担,本着为实习生进一步提高相关论文水平,学习知识技能,我所实验团队还为其提供了部分研究数据和素材……”   胃的绞痛逐渐往上蔓延,证明的最后还有一句话直叫禹浩眼前就是一黑——   “不得不叹息该校教授禹某手段之低劣,竟然将本校本系学生的资料窃为己有,我所不得不质疑这样的人是如何获得教授晋升以及贵校……”后面的字禹浩已经看不清了。   嘴巴里不停地重复着:“我不知道,我给过指导没有想过要占为己有,我从来没在这篇文章上署名过。”   禹浩耳边的窃窃私语声逐渐大了起来,像是盛夏午后最最炙烤时,无限放大的蝉鸣……   “哇……”地一下,一股热流从禹浩憋闷的胸口涌了出来,喷在教务室干净整洁的地面上,周围的学生和老师对这呕吐物和其主人避之不及。   “呕,这人太恶心了吧。”   “受不了了,我要去和室友说咱们老师脏得不行。”   “活着都是污染环境……”   这摊呕吐物在他人眼里像透了禹浩此人。   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陆一飞等人倒是闻不到什么味道,但是看着画面还是忍不住捂着口鼻,才好受些。他们虽然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很显然这个“禹浩”已经被学校里的人给孤立了。   一个受不到爱戴的老师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学校里被社会性死亡。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禹浩找了相关部门,托了关系,但是怎么也无法证明那名字不是自己署上去的。受他所托的人,只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他,很显然,在学生的论文成果上署名这件事受益的只会是这个署名的老师,没有别人。   到了最后,禹浩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自己都开始怀疑起来,是否自己真的在上面署了名。   学生叫他学术蛀虫,熟悉的同僚都觉得他晚节不保,他干脆就想当自己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了,直到他听到了两个男生在天台抽烟时的对话。   “陈少,你那论文被别人署名,你一大少还能被一教书匠逼成这样,太没用了吧。”   “你知道个屁,我给他署的,况且那论文也不是我写的,我爸跟人研究所买了篇,”那说话的人嘬了口烟,“谁让那家伙开学就在大教室里把我批得一无是处的,让我在全级面前没脸。”   “哟,还有人敢批评您啊,我可得对这个禹教授刮目相看了……”   禹浩怎么冲过去,怎么从揪住对方的衣领子咆哮到跪在对方面前,就像一阵风似的发生在眼前。   碍于“不参与”的原则,没有人敢上手拉住禹浩。   陆一飞不知道是兔死狐悲还是怎么的,内心里油然而生一愤怒和凄凉,此间的幻觉让人不敢置信现实里真发生过这样的场景。他也曾在明海大学里念过书,不敢想象就在他们尊重自己的教授在教室里听课的时候,还有人因为一次批评,而让自己的老师卸下了所有自尊,跪在自己的面前。   古装剧里有“跪的容易”,只有成年人知道“跪”是比死还难的事情。   完全地碾碎一个人的自尊感,自愿地将自己的人格按在泥土里,从此他的人生低到尘埃里去,就算偶尔能从泥土里冒出头来,也能感觉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禹浩的西装革履从此就像皇帝的新装,谁都可以透过透明的新衣,看到内里那个不堪一击如同软体动物似的一滩软弱。   那个儒雅的中年人后来又经历了什么,他们谁也不知道。   “呵呵戏看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禹浩就站在格子里,抱着胸环视着他们。   众人:“……”。   “大家都没事,就继续吧?”严长海不敢看禹浩,也不想就刚刚看到的别人最想抹去的人生经历说三道四,赶紧催促众人进入状态。   “怎么,你也没想到自己愚蠢人生能被大家观看吧,‘反刍教授’?害,就是差个影院坐坐呢。”虞美娥半嘲弄道。   “这是真的假的,这真是禹教授你的……”赵刚不可置信地问。   “你们都别太过分了。”如果放在以前,孟朗绝对是当做没听见,任由别人可劲儿折腾禹浩又跟他有什么关系。然而现在,也就几分钟的时差,孟朗说出了几分钟前完全不可能说出来的话。   禹浩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等沉寂了一会突然笑起来,一双眼睛瞪着三张牌已经消失的发光白墙:“想攻破我的心防叫我死,会不会太小看人了?”   无论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那都跟现在他所在的世界毫无关联,只要他拿到足够的财富回到现实里,何愁不能在现实里反转人生。   禹浩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金币,对自己说道。   “至少这次抽卡没有人死,”杨銮吁了口气,年纪最小的她其实仍未能对别人的人生有多少悲惨产生共情,成年人的职场、成年人的烦恼还不是她这个年纪该关注的事,就像她父母常说的那样。   “这个“大富翁”到底要把人带到什么样的地方啊……”明明是循环的棋盘,汪明诚却听到陆一飞这样的喃喃自语。 第51章   几人陆续经过始发点,有几人明显脸上如释重负,想必手中金币袋子已经快空了,这时候补充的一千金币对他们而言就是救命钱。   最后一个杨銮跨过始发点,忍不住道:“咱们已经知道好多格子下面的内容了,下一圈应该轻松许多……不是这样吗?”她抬头看到陆一飞等人脸上也未见轻松,不尴不尬地把后半句陈述句改成疑问句。   陆一飞对于即将出现的现象有一种笃定,但即使如此说出来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让人心慌。   孟朗虽然神经大条但还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是照顾到女孩的情绪。   “情况会好的,踩过的雷至少咱们能避就避开,越了解规则,咱们存活的概率可就越大了。”   杨銮茫然跟着点头。   这个游戏只能在走棋进格,才有信息披露,众人没有心思多做交流,第二圈又开始重新掷骰子。   只是这次知道别人目标格子内容的时候会提前说出来好让别人有个心理准备。   第二圈过了五分之一的时候,大家都专注力又开始涣散,毕竟赛道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要记录的格子变得多之又多。   就在赵刚掷完骰子的时候,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是银行。”   “这个格子是坐牢。”   孟朗和杨銮的声音撞在一起,两人互相看看。   “不是……小小年纪怎么记性就不行了呢,这明显银行啊,说可以抵押贷款。”孟朗一脸恨铁不成钢。   杨銮插着腰,早忘记了十分钟前哥俩好的安慰她的情谊,年轻气盛地反驳道:“你才是年老失修,这个格子就是之前汪哥坐牢的地方。”   “什么年老失修,你是想说老年痴呆吧……不对,你这小丫头片子。”   “略略略~”   别人几个事不关己,看他俩斗嘴甚至有点想笑,但是只有赵刚却是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要是孟朗说得对,他口袋里的金币势必又要轻好多了,但要是杨銮说得对,他可没信心跟汪明诚似的躲过天外飞杆,搞得不好就被穿成了人肉糖葫芦。   赵刚回过头,脑子嗡嗡的,少见的满脸不耐烦:“你们都别吵了!我进去不就知道了。”众人发觉他的脸色不好,也不再玩笑。   赵刚在目标格里停顿了一会,仿佛松了口气一般:“抵押一处房产,一圈后解禁。”   孟朗和杨銮停止争吵的同时,其他人神色微敛。令人担心的情况出现了,即使大家互相交流内容,记忆开始发生错误了。   “没事没事,只是个别大家记不清而已,能记得的格子更多,总比自己无头苍蝇似的乱闯好。”出于总是帮直播时候说错话得罪品牌方的老板善后的经验,刘彦开始打圆场。   “我早觉得这法子行不通,说到底是个个人战游戏,你们非要有商有量地进行共享情报,你说这游戏什么时候是个头,别到时候全部人不是出局而死,而是把精力体力消耗完了熬死的。”虞美娥抱着胸,她手持着最多的资金和财产,自然是不慌。   “你开头可不是这样说的,”作为第一个提出个人战的禹浩嘴角勾出了嘲讽的弧度:“我看啊,就各走各的吧,谁也别为谁的命负责,就像老吴死了,大家又互相推卸责任。”   众人面上松动,虽然还未有第三个人答应,气氛明显偏向各有打算中去了。   游戏前期,就像进入一个不见天日的山洞,未见到实质性的伤害,大家出于从众心理,报团取暖,共享信息,乃至帮助别人进行游戏,然而一旦看到了山洞口有个仅容一人大小的出口,就会开始互相踩踏,踩着别人的身体过去。   这样的情景他们在上一个世界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严长海作为一个核心存在的团队成员,不得不对众人的意动做出反应,“都是成年人了,可以对自己的命负责,大家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不要到时候埋怨别人左右了自己的想法。”   真的会有人对自己的队友下手吗,和前两个世界不一样,大富翁的棋盘就把让别人活命和自己活命放在了天平的两端,不是献祭自己就是把别人架在火上烤,出于人性的考虑,通常只有一种选择。   陆一飞不自觉地看向汪明诚,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盯着人看。   “怎么了,”汪明诚发现了心不在焉的他,还以为他在烦恼团队心里的土崩瓦解。他俩中间就隔了一个刘彦,侧着探身过去。   在他快擦着格子出去,被陆一飞制止了:“不要命了你。”   汪明诚无声一笑,看来小朋友精神着呢,“跟我和好了?”   这话说的奇怪,陆一飞拧着眉头,怎么感觉自己是个小学生似的:“怕你死了到时候托梦说我害你。”   汪明诚不再出声只做了个口型。   我不会。   陆一飞眉头一跳,不知道怎么的心脏砰砰跳了一阵,他归结于被汪明诚吓得紧张了一下,遂拧过身把注意力转移到下一个投掷的人身上。   下一个是禹浩。   他能感觉都大家像他投来的目光,那种怜悯像附骨之蛆一般消散不去。   他刻薄的样子逐渐在别人的眼中逐渐在变得可悲起来,如同铝箔纸在火中逐渐褪色,难以化成齑粉,只能以一种难看的姿态存在在这个空间里。   手掌钻进骰子的影像之中用力握紧,就像要捏爆什么东西一般紧紧攥着拳头,面上还是一派无事发生,只有指甲嵌入肉里的痛感才出卖了开始有裂缝的内心。   耳边似乎响起男童促狭的轻笑,禹浩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禹浩额头青筋跳动,如果可以,他永远不想站在天台上听到真心话,那地上的文字在他眼中逐渐放大,他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选大冒险……”   在场的人期待的格子内容,始终没有出现,反倒是迎来眼前一黑。   陆一飞还没睁眼的时候,就感觉耳畔有风声呼号,那风不烈,但也绝不像清风拂柳般温和,要说的话就像……   他睁开眼扫了一眼还没有半息时间,又迅速地闭上了。   ……要说的话,就是好像站在“高空”一样。   我他妈怎么在摩天轮最顶端车厢的顶上啊!!!   陆一飞深呼吸了几次 ,惊觉自己除了身体素质不那么强之外,还发现了恐高的新鲜特征,这这这,实在没法子冷静下来,他体感自己的两条又直又长的腿在打摆子。   “你们支棱住啊,别抖!”   这有多少米……30?50?陆一飞想张口呼吸又吃进了几口西北风。   “咳咳咳”他把咳嗽咽进去,强行逼迫自己睁开眼。   这是一座红色的摩天轮,运营停止着,只剩中间的框架上静静地闪着晃眼的霓虹灯。车厢明显有斑驳的痕迹,像是有些年岁了,造摩天轮的时候绝对没有设计师考虑到游客也可以在车厢外站着的问题,他想。   摩天轮,游乐园?   明明是白天,但朝着远处望去却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极目远眺,只能依稀看到最近的娱乐设施的一个角,依据高度观看似乎是个地面项目,他猜测可能是旋转木马。   一个闲置的游乐园?他们其他人哪去了,分布在这个游乐园的各个角落吗?   陆一飞现在清醒过来,随即开始克制住恐高的本能,想要爬到车厢里面去,不管怎么说,铁包肉还是比肉包铁让人感觉安全的,何况这样的高度风还大,一阵狂风没准能把陆一飞从顶上吹下来,摔成一摊肉泥。   然而他算盘打得噼啪响,还是狗不过这个垃圾摩天轮车厢的设定。   门打不开。   陆一飞两条腿挂下去,又是踢又是踹,车厢门紧紧的扣着,纹丝不动。他呼哧呼哧坐在上面喘气,力气都快用尽了,实在没办法了,总得喊个人来启动摩天轮,把他也一起带下来啊。   “救命啊啊啊啊啊,有人吗?”   “来个人,我在摩天轮顶上,你们听到了吗?”   说实话,他没抱多大希望,毕竟他也不知道所有人是不是被困在同一场幻觉里,没准和被蚂蚁咬那时候一样,是个考验人承受力的挑战。   所以当陆一飞依稀听到回应时,简直要跳起来。   “我在下面。”   “谁在下面?”   “是我,汪明诚。”   陆一飞、汪明诚:……   不知怎么的,陆一飞突然想起了学校寝室里两人睡上下铺的时候。   还是个傻子哥的汪明诚,突然有一天说要跟他交换,想睡上铺。陆一飞怎么可能同意呢,在上铺翻个身嘎吱嘎吱的木板床缝里还会掉下灰尘来,下铺的人吃一嘴灰,就嘻嘻笑着占傻子便宜:“你这么‘小’,等你什么时候长大再说吧。”当时的傻子撇着嘴巴重复道“我太小了,只能在下面。”   现在想起来简直笑死人,陆一飞憋着笑,“哦,是小~汪啊。”   汪明诚当然也想起了这茬,简直无语:“你还笑得出来,你不想下来了就一辈子待在上面吧。”   陆一飞趴在顶上,手脚像抓娃娃机的爪子一样扣住车厢顶上的四个角,把脑袋探出去,把脖子抻得丝瓜长,望着底下的情景 :“我看你情况也不见得比我好嘛。”   汪明诚情况当然不好。乍一看之下似乎只是站立最底下的车厢边上,仿佛跨步正要进车厢一般。   事实上,他的两条腿被锁链固定在了两个地方。   一条锁链从摩天轮最低处的那节车厢底下延伸出来,困住了他的右脚,另一条锁链从五米开外的控制室里连出来困住了他的左脚。锁链有很长的空余,足够他走进控制室。   只要他启动控制室的按钮,摩天轮的车厢就会缓缓启动,车厢转动两条锁链逐渐绷直,他就会瞬间被扯成两半。   --------------------   作者有话要说:   缘分使人更新。 第52章   汪明诚把自己的情况朝上面反馈而来,陆一飞眨眨眼喊他:“走两步。”   汪明诚抬头,“怎么你还想卖拐杖给我?”   陆一飞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开玩笑,说正经的呢。”   汪明诚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贼喊捉贼,懒得跟他辩驳,随即走了两步。   “你觉得奇不奇怪,留这么长的锁链就是叫你自己启动按钮自杀?”陆一飞疑窦丛生,本身让底下的人自杀就已经很奇怪了,还非要留这么长的锁链,如果要困死人,只要留下短短一截,自动启动不就好了。   “只要你不启动,我肯定下不来。”陆一飞被风吹得鼻子到嘴巴都有点麻木了,“靠风吹死我怕是有点难吧,这难度不对等啊。”   “你也想到了。”汪明诚面沉如水,虽然小时候坐摩天轮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还记得,一般摩天轮第一圈开始转动的时候,工作人员不会每一台车厢就让坐人,而是每次坐满一个车厢隔开一个空车厢,以此类推。   这样是为了保持平衡,要是满座当摩天轮转动到一半,所有人的重量会偏在一边,长此以往对摩天轮日常维护和安全性非常不利。   他俩一个挂天上,一个拖在地上,都想到了摩天轮是要制衡两个人的生存几率。   如何制衡呢?   要是把涉及两人生存概率的可能性计算上,不外乎三种。两个人同生、两个人同死,还有一生一死。   已知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出现过没有意义制造的全员死亡,那就剩下了两种可能。   两种情境下,要么两人生的几率是一样大的,要么一个人生的几率与另一个人死亡的几率对等,即一人死亡才能使得对方的活下来。   就开始到现在,感受到的游戏本身隐藏的恶意而言,汪明诚觉着处境更像是第二种,如果他启动摩天轮,陆一飞能活;若他不启动,两人也没这么容易死。   但这显然不符合这条大富翁的恶趣味了,毕竟致死玩家可以获得被害玩家的所有财产。   “究竟漏掉了什么呢。”陆一飞下巴抵着车厢的铁皮边沿,喃喃自语。   狂风吹拂,把他吹得像只风中凌乱的狮子狗。   同一时刻,游乐园中另一个区域。   男子喉结一滚,觉得脖子上的领结非常地碍事,索性扯开了点大口的吸了口气。他感觉呼吸通畅了,问对面的女孩子:“杨銮,你臭美完了没?”   女孩子摆弄着身上的黑色一字肩裙,挺括的绸料外是一层绽开的纱,那腰线收得很完美 ,前胸是交叉绑带,显得她身材姣好,常年锻炼的胳膊覆盖这一层薄而紧致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完美。   毕竟是个女孩子,哪怕是在不明朗的场景里,依然兴奋地两手抓着裙摆,不免多欣赏了一会。   “也太好看了,在逃公主本主了,是吧孟哥。”   孟朗一个钢铁直男,也觉得这裙子适合杨銮,怪好看的,但完全不懂怎么夸人:“裙子好看是好看,我们赶紧走吧,门口耽误够久了。”   杨銮噘着嘴,不满地哼了一声:“不就是鬼屋吗,除了吓人就是吓人,至于这么紧张。”   “你忘了这是幻觉了吗,这能跟外头一样嘛。”孟朗有点焦躁起来。   在两人面前呈现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如同所有的鬼屋走廊一样,所有的光线每进入一寸走廊就会被多吞噬掉一点,两米开外几乎就如同夜晚关灯的视觉效果了。   角落里有幽幽绿绿的灯光,必然经过了几道转弯,里面究竟怎么向里面探看都毫无用场。   乌漆嘛黑一片,孟朗不合时宜地想到那个关于多啦A梦伸手不见五指的笑话。   就在五分钟前。黑暗中甫一睁眼,他俩面前的就是一座魔龙与公主的主题鬼屋,入口被布置成了嶙峋的假山岩石,一头咆哮着的恶龙镶嵌的门口的“石壁”上。现实里就有这样图案封面的网络游戏,孟朗一眼就觉得眼熟,他曾经在游戏网站最好的推荐位上看到过。   说实话他玩电脑恐怖游戏还行,但是实际叫他一个人通过鬼屋还真是有点叫人吃不消。   不过还好,还有人陪他一起。   身上不知何时套着一身合身的礼服,除了领结让他不太适应,就像是为了他量身定做一般,一套漆黑的正装,立体剪裁,袖口还是月光石钻面切割的。   这是cosplay吗?   “那你走前面哦。”杨銮说。   真要进去这个仿佛深渊洞穴一般的入口,这个刚还三催四催的男子反倒是自己呆住了。   杨銮拽着他衣服袖子:“不是说要走吗,赶紧呀。”女孩子看他拖拖拉拉,料想他也是害怕了。孟朗瞪着黢黑的通道,喉结上下,感觉嗓子更干了。   汪明诚和陆一飞两个脑筋灵活的不在身边,始终让孟朗觉得有些不安心,就怕要是做错了决定,害了自己和杨銮。   杨銮胸口充满了运动员的无端勇气,插着腰眼神亮晶晶的:“我以前的教练说了,跳高的时候与其傻乎乎看着别人过杆,不如自己真撞上去杆一回。也许陆哥、禹叔那样的人一开始就能看出许多,但咱俩看再久这鬼屋也不能自个儿通关啊。”   孟朗想想也是,就他这样瞻前顾后没出息的样子,实在不像通过了两个世界的老手,明明在前两个世界也有凭借自己的直觉和想法进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总是期望依靠他人。   他自问自己,这样下去在别人往前走的时候,真的要做个废物小点心抱着别人大腿了吧?一想到拖累了陆一飞他们,心中就是有些跟自己怄气。   苦笑一声的孟朗,想法清明起来,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同样靠直觉和经验做出过不少正确的决定。哪怕是跟着陆一飞走,也是出于自己的第一感觉判断,也不必妄自菲薄。   孟朗想着想着突然振奋起来。   “走吧。”   随着他们踏进黝黑的走廊,便有音乐旋律响起,那乐声舒缓,跳跃,让人心底放下成见。   一个拐弯。   左边一处亮起微弱的紫蓝色的幽幽光芒,让黑暗的视野里呈现出些东西。一个俊美的男人坐在飞驰的骏马上,目光投向前方,眼神坚定。腰间配这一把镶满了宝石的锋利宝剑,奔赴何处去执行自己的使命一般。   初初看到,杨銮骇了一跳,仔细分辨才发觉是座雕塑。   “妈耶,太逼真了吓我一跳,这是谁啊?”   孟朗一听是个雕塑,赶紧凑上前去察看,男子简直雕刻得纤毫避嫌,色彩分明。   这个雕塑身长八尺,微微蜷曲的发丝,眉眼周正,甚至连眼睛都像是真人的瞳仁一般逼真,简直太像真人了,现实里那个全国驰名的蜡像馆估计也做不到这样的逼真,逼真得让人毛骨悚然。   要是和游戏中一样的话,他说:“这是骑士罗兰德。他要去讨伐被魔龙俘虏的公主。”   “这是个骑士救了公主,快乐生活在一起的浪漫故事咯。”   “……不是恋爱RPG啊。”孟朗记得,他就有几个同学就在玩这个,还曾在群里吹嘘过买到了本就限量的游戏卡带。因为“魔龙传说”对游戏设备要求比较高,需要买游戏头盔,真要玩的人必定投入了很多金钱和精力,对游戏的喜爱程度也很高。   但奇怪的是这几个初初还在群里热闹讨论攻略的同学,不约而同地说不再刷这个游戏二周目了。   即使玩过一遍,好的游戏对于玩家二刷也会有彩蛋设置,以及二次通关难度更高。这样的热门游戏,真正喜欢游戏的人,绝对不会仅限于只刷一周目。   孟朗脑袋里不禁冒出疑惑,如此热门的沉浸式的勇者斗恶龙游戏,干嘛都放弃了二刷,早知道先借来玩玩了。   “再往前走看看。”   不过走了十来步,在蒙蒙黄色的光线下,另一个雕塑就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只巨大的魔龙叼着一个巨大的篮子,篮子里有一个掩面的女子。   孟朗仰着头,发现那魔龙比博物馆里的仿真恐龙还要大好多倍,魔龙双翼铺开来遮天盖月,脊背平展,很明显是一个飞在空中的姿势。   魔龙身后拖着长长的尾巴,前肢短小,是西方龙的形象。后脚缩在肚腹前面,尖利的爪子紧紧抓着巨大的篮子。魔龙一张深渊巨口,抬头看不见深处,只能看清嘴里一排能泛出寒光的钢针般密集的尖齿。   篮子里的少女俯着身子,长长的金色卷发遮住了脸,耸着肩膀的样子似乎在抽泣。   想必这个就是公主了吧。   专注盯着公主的两人没有看到,就在他们视线离开前一座罗兰德雕像不久,那位“罗兰德”的如有实质的瞳仁便转向了他们。   “童话里的公主到底长啥样。”杨銮发出了好奇的熊孩儿该有的疑问,伸手就想攀着那个巨大的篮子,翻过去看看公主的真面目。   “你小心点哈。”   “诶?!”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孟朗凑到杨銮身边,以为她触碰到什么了,忙探头去看,但是什么也没有。   魔龙雕塑没有任何异状。   孟朗抚摸着心口:“小祖宗,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我今天已经受了很多刺激了。”   “孟哥,你过来看,这个篮子也太奇怪了?”   “唔,”孟朗摸着下巴,“篮子不都是这样吗,不是粗稻草绳编的……吗?”   这巨大的篮子没有平整的可供行走的底,没有热气球篮子那种粗糙和结实。虽说这是雕塑,用的是和人物同样的材料塑形而成,然而那篮子看起来过细腻又柔软,颜色也是柔和浅黄色中带点暗红色的丝状脏污。   不像是草编藤编的,反倒像是个巨大的皮制背心袋。   “公主被巨龙抓走的非常仓促,随便找了地毯就掳走了公主啊。”孟朗自觉自己说出了一种很靠谱的猜测,随即数落熊孩子,“所以你能不能发现什么的时候,不要用‘啊,诶,哦’语气助词开头,凭空让我受惊一趟。”。   金发公主捂着脸颊,看姿势似乎是在哭,因而也看不清公主的样子。杨銮注意力半分都没分给孟朗,失望地最后看了一眼公主。那骑士都俊美无俦,那公主不知道何等的倾国绝色呢,她回头看了一眼骑士。   “这个骑士的姿势……刚刚是这样的吗?”杨銮侧脸,余光瞄到经过的雕塑,那雕塑的男子高高举着宝剑剑,尖锐的剑尖指向前方。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53章   “这个时候你‘啊、诶、哦’都没事了……还不跑!!!”   孟朗拽着杨銮的手狂奔起来,还不忘碎碎念:“傻吗,明显不对劲啊!那鬼雕塑不知道是啥鬼玩意儿。”就算是真的鬼屋 ,里面还有真的工作人员扮鬼吓人呢。虽然自认没什么脑子,但是从小混迹在网吧躲过爹妈拿着拖鞋找上门的直觉还是有的,不用细看就知道那玩意儿有鬼。   他寻思着,这不就跟恐怖片里一样,主人公夜半行车被障碍车挡住了去路,明知道有异常还下车去看,这不找死吗。   七弯八拐的走廊,愣是被他们横冲直撞地跑过,在黑暗中东磕西碰也咬牙忍着算不上什么了,逃命要紧。   “呼哧呼哧。”“哥,你喘气声音太大了啦,会不会把那玩意儿引过来啊。”到最后基本上是被杨銮拽着跑的孟朗,步子逐渐慢下来,侧耳倾听。   “好像没跟过来。”   两人在一片漆黑中蒙头乱跑,已经不知道的跑出了多少距离了,更不用说辩方向了,连这双眼睛若不是幽幽不知道哪里透出来的绿光照亮了点路,都变成了摆设。   这一段路要是个篮球场估计都跑出来了,但如今所处的还是一片黑暗,猜不透这个鬼屋是有多大。   来处的方向他们肯定是不能去了。只能往前走。两人轻微的脚步声,打在走廊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反射回来形成一阵空响。伴随着萦绕耳边的“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的歌声,愈发诡谲。   “你不是说听说过‘魔龙传说’这个游戏吗,我们进来的没准就是游戏关卡呢,通关的方法游戏里没说吗?”杨銮边说着,边刺啦一声将长裙从尾端撕了个破口,再用力把一圈裙边扯掉,露出一双肌肉流畅的腿。   逃命还是实在点,漂亮裙子并没有什么卵用,她把碎布用脚踢到一边。   看她随时就跑,孟朗顺了个气儿正色起来,努力回忆这个火到出圈的游戏。   有一回,孟朗卖了几个橙装刚想在群里炫耀,一个转战其他游戏的队友一大清早就在群里抱怨。   “妈的,老子通了个宵,救了半天人,魔龙里那个公主面儿都没见着呢。那魔龙骗得我团团转,最后一关简直坑人,存档也不管用,不知道摸到那朵逆鳞了,没有受伤一直在掉血,三分钟就嗝屁了。”   另一个好友附和他,“别说了,那个动画你没跳过吧,啥叫‘助纣为虐’,要是知道这么回事我第一关在城堡的塔桥就自杀了。”   越想越扑朔迷离,孟朗抱着胳膊把对话跟妹子讲了,指望着两个臭皮匠顶个三分之二个诸葛亮不是。   杨銮不太打游戏,听得是一头雾水。   “没见着公主这点倒是和我们一样,‘助纣为虐’说的是魔龙吗,难道刚开始玩家帮助了巨龙屠城?”   “这说不过去啊,我打了这么多年游戏的经验,一般是魔龙把公主抓走,给了玩家一个勇士身份,领下拯救公主的任务,不该存在什么‘助纣为虐’的说法。”   即使再怎么不认可,但在他记忆中对方确实说了这话。   “你游戏可能玩的不太行哦……”   两个人争执不下,头顶却啪的一声,像是打开了一个大灯,晃得眼睛都睁不开。两人警惕地背靠着背,等到视力恢复了,却发现身处在一个哨塔之上。   身前是一段通往最高塔楼的桥梁。   塔桥上许多士兵在搭弓射箭,满天的飞箭暴雨似的从天上落下,一道巨大的身影从流矢中穿梭而过,巨大的头颅裂开大嘴让下面的士兵汗毛倒竖立,仅从近处飞过就已经腿软得丢盔卸甲。   巨龙飞向远方的塔楼,只听士兵慌张大叫:“不好,魔龙冲着公主去了。”   什么,公主在塔楼上吗?   孟朗心里闪过疑惑,随即拉上杨銮,从桥上跑过,他俩好像两个透明人,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他们。两条腿肯定没有直线飞来得快,等两人赶到塔楼的时候,巨龙已经卷起皮袋子裹住的少女,正蹬着两只相对短小的腿要从窗口出去。   孟朗大喊:“站住,给我放下公主!”   魔龙似乎听到了这把声音,居然歪了歪脑袋。孟朗惊恐中,目光被窸窣作响的皮袋子吸引了过去,只见那少女从皮袋子里露出头,茫然的目光没有定格在他或者杨銮身上,显然是看不见他们俩的。   少女原本大大的眼睛红肿着,轻轻地问了一句魔龙:“怎么了,弗兰德?你看见什么了?”   巨大的脑袋困惑地甩甩,差点被高塔的窗子给卡住,看起来居然有些可怜巴巴。少女抚平被风吹的挡住视线的长发,对巨龙说:“快走吧,他要追来了!”   说着,一龙一人飞出了窗外,两人探头出去看,被带在空中的女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捂住了脸颊,赫然就是他们看到的第二副雕塑的样子。   杨銮跟孟朗面面相觑,忍不住道:“你不是说,是被巨龙掳走的嘛。”   面对杨銮的质疑,孟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杨銮在塔楼的这个房间里转了一圈:“公主就住在这里啊,”她掀起一床破被褥,“除了墙没有任何东西,简陋成这样怎么住人啊。”甚至这窗就是个门洞,一点挡风挡雨的屏障都没有。   就刚才士兵的话语来看,这个少女确实是公主才对,可是公主怎么会住在塔楼里呢。   小姑娘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把人关在这,公主还有恶毒后妈吗?”   正当有什么关键信息从脑子里闪过,门口响起士兵的喊声:“报、报告大人,公主被魔龙掳走了,现现在怕是飞往魔龙巢穴了。”   “要你们有什么用。”一阵噼啪的皮鞭声,有人狠狠惩罚了那士兵。士兵连求饶都没发出,一下子就没声音了。   这个人一定知道公主被关在这里的原因,他一定是剧情的关键。   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人眼珠子一错都不敢错,紧盯着跨进门内的那只脚。   “报!”那只脚停在他们视线内,不再往前走,“说。”   “公、公主她……扒走了国王和王后的皮!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已经不是我们可爱善良的公主了,她已经被魔龙俘获了心智,她是个恶魔!还请大人提我们国王王后做主啊。”   孟朗、杨銮:“!!!”   霎时间天光一如先前来时,瞬时消失了,他们又回到了鬼屋里。   “这是什么奇怪的走向?”   正当陆一飞和孟朗等人都在苦思冥想之际,其他几人也不好过。   严长海坐在前排的椅子里,红色靠背椅舒适又柔软,却没有带给他丝毫享受。只因影院里满场空置的座位上只坐着他一个观众,被迫欣赏一场独角戏——   没有一根绳子绑缚,却被困在椅子上不能寸动。   脑袋顶上投下的光,光束越接近影院的幕布就变得越宽,光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灰尘。到了幕布上,这些光影变换就成了一帧一帧流畅的画面。   流动的画面上,只见一个男人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一间五边形的屋子里胡乱冲撞,却始终也找不到门。他双手握着门把手,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打不开,他抄起房间的凳子朝着房间唯一的窗子砸去,也无济于事。   窗依然严丝合缝,门依然坚如磐石。   他如同放弃一般,抄着手里的凳子反复敲击门把手,门把手似乎不是人世间任何一块已知钢铁制造的,一点凹陷都没有,反而凳子的一条腿已经折了,缺口搂着狰狞的毛边。   那男人喘着气转过身来,面对观众,居然是禹浩!   他被关在了电影里面。   一动也动不了的严长海胸膛剧烈起伏:“你冷静点,你在一个密室里。”   禹浩在荧幕里,左顾右盼却始终找不到声音的来处,只能疑惑地停下来。   “你别慌,我是严长海,我能看见你。”严长海继续补充道。   “你也在房间里吗?”听到了熟悉的人的声音,对于禹浩像是有了跟定海神针一般,随即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在外面,你能进来吗?如果你在外面的话,是什么处境。”   严长海将自己的处境隐去,怕造成电影中人进一步的恐慌,情绪一如既往地镇定:“我很好,只是现在动不了,你要出密室的关键应该就在你所在的房间里,你听过密室逃脱吗?”   禹浩点点头,不知道严长海能不能看见他点头,又说:“我在学生论坛里看到过,一群人花钱被关一下午。”   严长海苦笑一声:“呵咳……总之你现在就在这样的密室里,我能看见你的一举一动,估计是让我帮着你找线索,不收集到足够的线索,就很难打开逃生的门。”   “好,我听你的。”禹浩这次也不在别扭,直觉告诉他若是犹豫不决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严长海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已经麻痹了,尽可能地稳住自己的声音:“首先,把你手边的凳子翻过来,底下粘了颗钥匙。”   禹浩:…… 第54章   背上滋出了汗,被冷风一吹,陆一飞打了个哆嗦:“能不这么干么?”   “不然你有什么高见?”   “一定还有别的方法,”陆一飞皱巴着脸,想说他还有办法,只要给他时间,一定能相处两个人都逃出生天的办法,但他的内心其实知道汪明诚说的是对的。   他还想作些挣扎,被汪明诚直接打断了:“是我要把命赌在你身上,就算赌输了,也是我运气不好,跟你的主观意愿丁点儿关系没有。”   风将底下的声音传上来,“你放手去干。”   陆一飞胸口又说不清的憋闷,还隐隐有种悸动,张合着嘴:“那你抬起头……”   “嗯?”汪明诚深黑的眸光穿透了距离。   “……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   就不该对你小子有什么期待,汪明诚嘴巴抿一条直线,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手边摩天轮的启动按钮。   摩天轮的电动轮轴响起通电的轰鸣。   就在半个钟头前。   汪明诚往远离摩天轮的方向走到极限,好看清摩天轮顶部车厢的陆一飞。   车厢是一个车轮形的扁圆样式,顶端陆一飞趴着的地方是弧面的,好在顶上还有些交错的支架,供他把肢体勾着借力,但上面风这么大,实在不是个能够长久坚持下去的地方。   等到陆一飞力气耗尽,任何一阵大风或是摩天轮启动的抖动都会给他带来致命的危机。   摩天轮大约有180多米高,这个高度要是凭汪明诚自己的身手,没准可以毫发无伤地借助自己身体力量,从错综复杂的轮轴上下来,但是陆一飞的体能和运动头脑实在是不敢恭维,直接断了这条自救的路子。   时间过去,陆一飞的体力也随之消耗,趴在顶上肌肉不自觉用力,初时还不觉得,他想松动一下换个姿势,胳膊和大小腿的肌肉就传来了酸胀感。   “喂,要是跟你换个位置就好了,你上我下,啊不是,”这话怎么感觉那么奇怪,陆一飞小嘴叭叭地着急添补,“我是说被困的状态跟你换。”   汪明诚没好气地凶他:“这个时候了还有力气嘴贫,跟孟朗学了个十成十。”   在鬼屋里奋战的孟朗无端打了个喷嚏。   “我这不是看气氛有点凝重嘛,总比两个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好啊。”陆一飞一紧张就继续贫嘴,在高空的体验真的不好受,也影响他专注地考虑问题。   汪明诚:“我看过了,这是个重力式的摩天轮。”   “啊?什么叫重力式。”陆一飞想说大佬这您都有研究。   “你把摩天轮看做一个轮子状的机械建筑设施,通过遍布在轮子上的电力接通电动机工作。”   汪明诚的声音很清晰:“分类差异就是它们运作机构不一样,一种叫做重力式摩天轮,座舱安装在轮子上,靠重力保持水平;另一种是观景摩天轮,座舱悬在轮子外面,往往机械结构更加复杂,车厢绕着转的同时同步调整成水平位置①。”   陆一飞看着身下会随着他的动作而稍作摇晃的座舱,“嗯,确实是靠重力在保持平衡的,可这有什么意义?”   “意思是你要是乱动,会死的更快。”   陆一飞:“……”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作多情,陆一飞仿佛听出来了对方的紧张和担心:“……你难道是在担心我?如果是的话我欣赏你,你表达的方式很新奇。”   汪明诚反驳得很快,反正上头那个也看不见他耳朵根透出的绯色:“我并没有担心。”   “上个世界也是,我他妈的都奄奄一息了,还说我莽撞、不自量力,可真有你的。”   说到这,汪明诚也有点些尴尬,他平时根本不是那么直白冲动的人,那次看陆一飞一只手白骨森森,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甚至眼神中也未见多少求生欲,内心不知怎么上来一股无名火。   这火气无处可发,最终还是跑到了始作俑者身上。回头想想自己说的那些话,确实在那个时机不太妥当,着实摸不清自己当时的想法。   “下次我再说这样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汪明诚苦笑笑,放弃跟他争辩。   “你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呃。”嘴太快,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陆一飞赶紧截断了话头。   汪明诚听他后半句话消散在头顶,反应了一会儿才觉察陆一飞说了什么,愣住了,面无表情也抵不住他红着个脸。   还好两个人十万八千里,也看不清对方爆红的面颊,总算把这个对话进行了下去。   “咳……总之,你不该说的、该说的都说了,你、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陆一飞再次打起补丁。   嗯?   “对,就是自己的位置……位置?!”   陆一飞脑际划过一阵闪光,犹如黑夜里一道惊雷:“我刚怎么没想到,我们两个现在的位置有问题!”   “我知道,你刚说了我没摆正自己的位置。”汪明诚英俊的面颊上涌上的热气好像是进了脑子里。   “我不是说这个,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摩天轮是个轮状建筑。我们两个人为什么非要是一上一下呢,也可以一左一右啊,轮状是个圆,有无数的对称点,既然要对称,有无数种方式可以达到。说起平衡,难道不是天平似的左右两端更直观吗。”陆一飞贴着铁皮的下巴冰凉。   “把我们特意放在这两个位置是为什么呢……”没错,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位置非常刻意,就像、就像是为了避开什么一般。陆一飞在铁皮座舱上磕着脑袋,想把灵光乍现靠物理攻势抖落出来。   汪明诚从之前脑子一懵的状态里走出来,重新将自己的思绪融入到当前两人所处的危机里去。   摩天轮,平衡,对称。铁链没有完全束缚住他的理由。   这些东西汇聚在一起,那个答案仿佛呼之欲出,却如同雾里看花,就等一阵风来。   陆一飞:“我被刘正阳困住的时候,为了脱身使了一招声东击西,装作用刀片划开他的脸,但其实我把被子扔出窗外求救,你不觉得这跟把我们放在这个处境的意图很相似吗。”   汪明诚好了一会才想起“刘正阳”这个人是谁,但随即思考被这句话的牵引线擭住,声东击西!把真正重要的东西掩藏在看似不起眼的布置背后!   汪明诚眼神锐利:“是为了隐藏一些不想让我们脱身的‘道具’。”   “不错,我们俩在摩天轮的正中央,呈现‘1’字,贯穿了整台摩天轮的中轴线,几乎就贴在座舱上。你看我都不能看个完全,我看你自然也看不完全。一则减少了视线内的信息互通有无,二则极大剥夺了我们获取全貌的视野。我猜,你身上那根铁锁链就是个提示,提示我们有‘道具’,就在我们的视野外。”   汪明诚的声音非常肯定:“我们之间的摩天轮座舱里有东西,拿到那件东西就能自救。”   可是这座摩天轮几十个车厢座舱,那个生存的关键道具到底在哪一台里?   原本摩天轮就被粉刷得粉粉蓝蓝,激起天真浪漫的童心,那远远望去就像天边奇幻果实一般。然而此刻这一个个果实有如有恶魔的诱惑一般,摘错了就会吞咽下绝不会有人想要的苦果。   陆一飞已经想到了,因此有些难受地闭了闭眼睛:“就在铁链把你拉开,直到极限的那一刻,我这台座舱下面的那一台。”   游戏不愧是游戏,不把人心折磨到最后一刻绝不会罢休。任何一个玩家被铁链绑缚着,都不会自愿开启摩天轮。只要电动机开启,便是一条道走到黑。这条道不是通向锦绣前程,而是一步一步迈向死亡。   等到开启链条抻直,下面的人绝不会再有机会后悔关闭,因为那时候铁链的长度已经不够了。感受着铁链一点点将自己逐渐拉开,拉到极致,从身体最脆弱的边角处想破布一样一点点撕开,那种煎熬仅仅是想象就足够叫一个正常人心脏失序,大脑崩溃。   陆一飞思忖道,想这个世上也没有人这么傻,主动说要启动摩天轮把自己送向死路,求也许是莫须有的救命‘道具’。   汪明诚抱着胸想了一会说:“底下那台座舱移动到你身下的时候,你要提前跳,不然等你下来我都凉了。”   陆一飞:???   “能不这么干吗?”这就是为什么刚才发生了对峙。   陆一飞的体力在减退,这是汪明诚清楚地知道的事。也许他不该冒险,但是等到上面人体力耗尽的瞬间也是两个人像地府递走名帖的那一刻。   在生死危机中脱险的经验告诉他就是现在。   电动机启动的轰鸣,像一道电流在陆一飞的脑门上滋啦作响。   在汪明诚被拉上半空,脚下目标座舱靠近他所在位置之前,他什么也不能做。   陆一飞死命捶打着从顶上半蹲起来不听使唤的脚腕,漂亮的杏眼此时眼睁睁地看着,匀速运动的轮状建筑无情地将汪明诚手脚上多余的铁链逐渐收紧。   --------------------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自百度知道。   鬼屋里的孟朗:MD,老子在逃命,你俩在调情。 第55章   摩天轮有180米高,除开底下的三角支架,半径90米不到,如此大的周长站在远处看,这个庞然大物每分钟的转动角度小之又小,可以说转动的速度非常慢。   然而在人的错觉中,时间流速却不是匀速流逝的。这个庞然大物明明做着匀速运动,陆一飞却觉得等待目标车厢到来的时间似乎每个呼吸都很难熬,而另一边又觉得铁锁链把汪明城收紧的速度太快了,只希望慢一些,更慢一些。   同一个□□上,车厢每往他近一步,汪明城就离死期近一步。或许这就是摩天轮所求的生死平衡。   此刻脚下的那台座舱,已经移动到了摩天轮的最右侧,即将与他所在的车厢有一部分位置重合。陆一飞就是等待的这个机会。   他紧绷的背拱起,一只脚跪着,另一只脚弓着,像是个长跑起势一般蓄势待发,只等发令枪诈响而起。他亮得惊人的双眼,像是透过凸透镜的光点,聚焦脚下的座舱分秒的移动。   陆一飞估算发现当座舱发生重合,到汪明诚被铁锁链拉到极限,只有短短3分钟!   他必须在3分钟内完成找到工具,使用工具救人等一系列动作。他必须提前跳,才能把更多的时间留给救人。   他是个体力弱鸡,做什么事他都受限于身体的孱弱,但是他现在背负着另一个人鲜活的生命,绝对不可以心甘情愿地向命运示弱。   3、2、1...就是现在!   陆一飞迈出一条腿,朝着空中一跨,自由落体的风将他的头发向后扬起,砰地一声稳稳落地,但是落地的位置稍微在轮状的座舱顶部偏左,导致座舱开始剧烈的晃动。   陆一飞紧紧扒住轮轴,就像是激流中的浮木,太阳穴在皮肤下面左冲右突。   还剩2分半钟。   陆一飞待这个轮状车厢的摆动减弱,就把下半身挂下去,脚一个用力后荡,踢开原本也没锁住的车厢门,一个别别扭扭的泰山挂树,还算利落地跳进了车厢内部。   还剩2分钟。   一边的座椅上有一只红木的八音盒。他来不及细想,抬手就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支细长的黄铜钥匙!他朝外面大喊:“这有你锁链的钥匙!”   但是还剩1分多钟,他根本没有办法把钥匙转手给汪明诚!   丢给他,不说汪明诚没手来接,就是有手有脚,十万八千里远的距离怎么接得到呢!就算他一个一个车厢下去,在仅剩的一分多钟内,时间也根本来不及。   怎么办,怎么办,陆一飞冷汗印透了脊背。一定有别的东西他错过了,游戏不应该设置必死的结局啊。   陆一飞暴力掀开铁皮座椅上的塑料坐垫,指甲飞走了两片却根本顾不及疼,又掀开了另一边,望向空空如也的座椅底下。   没有、没有,顶上底下全都没有!他的脸上湿答答的,已经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眼泪。   倒计时30秒。   汪明诚手脚吊着,自身的重量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并不好受,身上无处着力,头脑却愈发清晰,他的目光透过死神叫嚣着旋转的轮轴。这是这份冷静让他看到了生的希望,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你脚下,有把枪!”   倒计时15秒。   陆一飞看着平整的车厢地面,迅速反应过来汪明诚说的是车厢底下,忙探出上半身,果然座舱底下用纳米胶粘着一把枪。   这个时候普通的枪并没有用,但这分明是一把电磁脉冲枪!它可以扰乱电子波动,甚至将电力系统冲毁。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9、8、7...   6秒,陆一飞冲着摩天轮的电动机位置,重重按下了脉冲枪的板机。   5秒,庞然大物的内部传来奇怪的滋啦声。   4秒,电动机还在轰鸣。   3秒,摩天轮还在缓慢地转动。   2秒,锁链勒进了汪明诚的手脚皮肉里,将人拉得笔直,他快要到极限了,喉头用力吞咽发出怒音。   1秒,陆一飞扔掉了脉冲枪,泪水糊了满脸,埋着头抱着双腿坐在车厢地上,像是个母亲的子宫里的胎儿。   0,摩天轮停下了。   惯性使得陆一飞所在的车厢还在微微晃动,他不忍见汪明诚被撕裂,鸵鸟头埋在膝盖中。万籁寂静里似乎幻听到了什么:快出来把钥匙给我…   陆一飞还在无知觉地流泪:人都没了,还要钥匙干嘛…   嗯?   似乎不是幻听。他抹了一下红肿的双眼,来不及擤鼻涕抻出脑袋去。   汪明诚被挂在半空,精壮的身躯凭借着腰部的核心力量撑着,有些无力地冲他喊:“你他妈的干嘛呢,再不解开我真的要裂开了。”   “我不会让你裂开的……呜呜…我、我马上就下来。”   陆一飞两只肿泡眼里都是泪水,嘴里咬着钥匙,踉踉跄跄的跳到下一个车厢上,站都站不稳。   汪明诚不敢吼他了,甚至有些无力:“别着急…每一步行稳踏好再下来。”   另一边,在鬼屋里的两人面面相觑。   杨銮捂着嘴巴防止自己作呕,瞪大的眼睛冒出生理性的泪水。孟朗也有些难受,此时不得不拍拍她的背,叫她好受一些。   杨銮深喘了口气,不可置信道:“这个恶毒公主居然剥下来亲人的皮肤做了那套皮袋子,她怎么做得出,呕……”听到那士兵在外面说的话,杨銮一下子意识到了那套质感奇怪的,使得公主得以容身的皮袋子就是人皮制成的。   孟朗回想起公主清秀无辜的脸蛋,再想到亲手做出手刃亲人还剥皮去骨的做法,身上一阵恶寒,但凡是个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我懂了!你朋友不是说‘助纣为虐’吗,一定是救公主这件事本身就不合理,没准一切都是公主的阴谋毒计。”杨銮拍拍自己还有些难受的肠胃说道。   这话没有加重孟朗的恐惧,反而增加了他的疑惑:“但是杀了自己的亲人,她并不能获得任何好处啊,本来也是她的国家、她的子民,总要有个动机。”孟朗跟着陆一飞他们做这么久,知道有些事儿不能看表面,更别说这个故事疑点重重。   “你不知道路魔、变态连环杀人魔吗,这种反社会人格就是发泄自己心中的欲望,没有理由的了。”杨銮找到这样的理由,试图说服孟朗。   惊鸿一瞥之下,看到的那双伤心欲绝的双眼,实在很难让他想象到故事里的公主是这样一个人。   前方出现了光亮,继续往前走,这回出现的不再是雕塑了,就像是回到了一个普通的鬼屋,出现了正常的布景。   左边的布景,是一位长鼻子,眼眶深陷的女巫,她怀抱里有一个小小的襁褓,那是一个婴儿。婴儿张大嘴啼哭,女巫却笑得十分开心,精明的眼睛里有狡黠的光。身边还站着很多身穿华服的人,整个场景就像是一场贵族的聚会。   但是这场聚会似乎不那么令人愉快。人们的目光或呆滞或惊恐,美丽贵妇捂着嘴巴,体面绅士踉跄跌倒,就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一跳的事情。   右边的布景,恰恰相反。高高的王座显示这是在王庭之上,国王和王后慈和愉悦,王座之下站着三名别国王子。三个样貌优秀,身着异域风情的着装,单膝跪地向国王呈上礼物。而王座背后的帷幕里,漏出了半个娇俏的脸颊,分明是含羞带怯的公主本人。   这应该是异国王子来求娶公主的画面。   沉吟许久,孟朗不得不提出一个假设:“公主是不是被巫婆诅咒了,然后狂性大发啊?”杨銮抱着胸,点点头,她还在凑近了看公主的样貌,“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女魔头明明这么丧心病狂,却长得这么好看,不知道她喜欢的是哪一位王子呢?”   两人仔细端详三位王子,目光由近及远聚焦在第三位王子,这位王子披着鸦青色的披风,孟朗有点熟悉感:“杨銮,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有点眼熟?”   杨銮:“!!卧槽”这不就是之前疑似活过来的骑士吗!   孟朗逐渐睁大的眼睛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两人默契地朝后大退一步,马上都准备逃跑了,但是这回这位王子没有掏出宝剑直指他们。   “身上好像没有配剑,也对上王庭也不能配剑吧……”看孟朗还想凑过去,杨銮汗毛都竖起来了,陷阱或是或是火坑她都不怕,就是对着这些神神鬼鬼的使不出劲儿。   但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两人继续往前走。接下来的画面是个温馨的备婚场景,公主的寝殿里,装饰满了鎏金的酒具,满屋子的鲜花,还有大臣们送的结婚礼物。然而公主坐在榻上,愁眉紧皱。   “看见没,凶器,躺在床上都在想怎么行凶。”杨銮指着公主枕头下的匕首把柄。   再往前走就不再有亮光了,也不再有转角和崎岖难走的障碍。   孟朗让杨銮拉着他的衣服以免两个人走散,黑暗中不知是走到了哪里居然越来越冷,仿佛走近了山洞深处一般。耳边突然划过一声龙吟,定睛往脚边看,竟然变成了一段断崖,只消一步,两人就会坠入千丈悬崖。   借着那点外界的光,两个人机警地倒退回头,却发现居然这儿真的就化为了一个山洞。   身后是万丈悬崖,孟朗想回到他们来时的路,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不见了,这是个山洞,也仅仅只是个山洞,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段悬崖。   我们是被困在副本里了吗,孟朗啧啧称奇,招呼杨銮四下探索,洞壁上有巨大的抓痕,洞穴深处是一只巨大的枝叶铺就的窝。   孟朗:“……没搞错的话,我们怕是在魔龙巢穴里。”   杨銮:“那你要是搞错了呢。”   孟朗:“那我们就是在魔龙肚子里,这个唯一的洞口就是肛唔……你干……涩么。”   你可闭嘴吧,杨銮一掌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巴。   洞口刮起一阵狂风,卷起的树叶子和砂砾土拍在两个人魔幻的表情上,至少证明了他们两个不是在魔龙肚子里。   魔龙降落在洞里,收回了巨大的双翼。他盯着两人看了许久,似乎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将两人推到洞穴深处。   洞穴深处没有想象中的黑,洞壁上镶嵌着发光的珍珠和闪耀钻石。孟朗知道幻觉里的东西也带不走,索性也不给眼神,径直被赶进了里头。   里头有两座雕像,一座赫然就是疑似追击他们的那座骑士雕像,而另有一座则是一个少女手握着匕首,美丽的脸蛋都叫仇恨扭曲了。然而仔细看,这似乎和雕像有着天堑般的差别,只因为这两座‘雕像’有着呼吸和柔软的皮肤。   这是活人啊!   孟朗紧张地看向目前尚算安全的两座‘雕像’,茫然地望着巨龙搞不清他要做什么,直到巨龙将一把锋利的宝剑推到他面前。   “什么意思?杀了我给两位助个兴?”   巨龙歪了歪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再次用头比划了一下。   杨銮看懂了,勉强地笑笑:“别开玩笑了,你是叫我们杀了其中之一?” 第56章   “杀了他们两个其中的一个?”孟朗因为震惊像极了复读机。   面对除了不能动弹其他与活人无异的两座“雕像” ,孟朗头脑里首先闪过的居然不是要“杀人”这件事,而是为什么驱使他们杀了其中之一。他已经习惯于被盖亚磨练出把求生放在第一位的思维模式了。   做出抉择的方式固然是杀戮,但是以一路过来的所见所闻而言,这个做法一定是有深意的才是。孟朗看着那把锋利锃亮的宝剑,不由得想象了一下刀刃毫无阻碍的划开人体的手感,随即打了个激灵。   不对,一定是给过提示了。   杨銮迫于巨龙水晶灯一般大的眼珠直视的压力,颤抖地拿起了剑,往雕像面前怼了怼:“既然是幻觉,应该捅哪一个都没差吧?”   孟朗一把扣住杨銮往前送的手:“等一下啊你,RPG游戏里一般会让你选择帮派和阵营的,这个王子和公主一看就是处在对立阵营的,会不会其实是要我们选站队。”   “啥意思,他俩怎么是对立面了?”   “你看他的鞋。”   杨銮顺着孟朗指过去的手看:“这双鞋!是那个站门口我们一直没见到脸的人。”   这位王子的脚上穿着深褐色蜥蜴皮鞣制的长靴,靴子的表面还有紫荆藤的压花,因为这个花纹在现实里很少见,归功于此,杨銮一眼记住了。   当他们俩气喘吁吁跑上塔楼,目送巨龙带走了公主,后来很快来了追兵,或者说是有人率领着一帮士兵前来,但这个人他俩只闻声未见面,那人接受了士兵的通报,变相接受了士兵对于追杀公主的请托。   那个发号施令的人因一双鞋子和眼前这个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王子重叠了起来。   而这个异国的罗兰德王子,正在追击公主和巨龙。很显然,他和公主是对立阵营。   但是孟朗的猜测仅限于此了,鬼屋里的造景不是连贯的故事,没头没尾的呈现扑朔迷离,对他们而言不知道推测剧情到底有什么用。就算那是提示,也就是瞎子给聋子说他看见提示了。   巨龙巨大的眼球里冒出了血丝,鼻息越来越粗重,这是个信号——到了幻觉的终章了,要是他们还不能选出来,自己就要被选择了——是被拍飞到洞壁上还是扔下悬崖。   在幻觉里死亡,应该也不会太好受,孟朗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杨銮看着孟朗的眼神中闪过希冀,颤抖地手把剑交给了孟朗,这也意味着无论孟朗的决定是带他们走出幻觉,亦或是走向地狱,她都不埋怨了。选择权交予了孟朗这个经历了两个世界,更有经验的人。   这一刻,孟朗心头一热。从小到大,父母老师朋友从没有人把这么重要的决定交给他,他要是把事情做成了别人只会觉得这点点小事做不来才是脑缺把;要是事情没做成,那些人就会认为,他这人也不过就这般水准。没有人对他产生任何期待,就是这样不抱希冀的目光,让他对自己的未来也不曾抱有任何企盼。   他能做到吗?孟朗不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得过且过在游戏世界里找到安慰的他,在现实里从没有考虑过自己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成就,把人生堆到什么样的高度。   但是,只这一次,就这一次,他是掌握命运方向的人,他手中握着通往天堂或者地狱的钥匙,只消他二选一。   50%的概率。   要紧关头,孟朗顶着巨龙越来越烫人的鼻息,幻觉的开始到现在像是走马灯一般从脑中过了一遍,那些他不过是稍稍一皱眉就放过的疑点在脑中串联起来,居然汇聚了一张黑色的大网将他们拉向远离真相的深渊……   他举起了剑,洞外的光反射在剑身寒芒流动,杨銮紧紧闭上了眼——   一剑刺去。   剑没有没入柔软的“雕像”,剑尖在接触到雕像的一瞬间,那雕像的配剑就劈砍了下来。那尊俊美的王子竟然动了起来,脸上满是狰狞的笑意,孟朗没有料到会有反抗,手臂一麻,长剑差点脱手。   杨銮听到异动,出于本能极快地闪身一避,一托孟朗的手肘,就把他手中的宝剑送进了对方的肋骨。然而电光火石间,“罗兰德”的第二剑也已然一斩而至,两个人侧身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一块巨布兜头罩来,那柔软的皮质面料竟经受得住一记成年男子的全力一斩。   孟朗定睛一眼,居然是那块令他和杨銮作呕过的人皮袋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二人就看到那娇弱的公主也活了过来,扑到了那位王子背上,看似情深玩闹的动作,却不是你侬我侬。   一把柄被摩挲得有了磨损的匕首,扎进了男子的胸口。   男子不甘地软倒下去,落在地上很快没了气息。少女虚弱地笑笑,朝着二人释然一笑,那笑容里居然满是泪光,轻声地细啜爆发成一阵哭嚎。   两人不知怎么的也悲从中来,还没等尘埃落定。眼睛一眨,周围的一些都消失了,无论是奇怪的洞穴、栩栩如生的真人雕像,亦或是需要仰望的巨大魔龙,一应消失了。   他们回到了大富翁的棋盘上。   孟朗低下头,他的脚还在格子里一步也没有挪动过。   陆一飞看到孟朗和杨銮也睁开眼醒过来了,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他和汪明诚是这些人里最早醒过来的。当他们睁开眼,就发现大家呈现幻觉前一刻的姿势,呆滞地站着,像是一具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所幸孟朗他安全无虞地醒来了,只是……人似乎有些失魂落魄,同样失魂落魄的还有杨銮,不仔细看差点发现不了她的手臂还在颤抖。   陆一飞抱着膝盖在地上坐着,问道:“你们没事吧,遇到什么了?调整一下情绪,深呼吸。”   孟朗似乎从悲伤中惊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不知道,虽然成功出了幻觉,但是完全搞不懂自己怎么出来的,最后一秒钟要不是直觉驱使,我差点就把剑送进了公主的身体。”说到这里,他捂着胸口居然有点心有余悸。   杨銮也点点头:“我完全被误导了,我们正常出来了说明公主原来是好人阵营啊。”   “公主?好人阵营?还有些时间,”陆一飞有些感兴趣,“严哥他们几个还都没醒,你把你们经历的幻觉说来听听,没准还能帮你们捋一捋。”   汪明诚站着的姿势未变,出来之后他跟陆一飞两个人面面相对,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气氛,还好孟朗他们也出来了,正好打破一下尴尬。   被当成工具人还不自知的孟朗,找了个舒服的坐姿也坐在地上,“你们听我从头说啊,我们眼睛一睁开就发现……”   听孟朗说完,陆一飞歪着头打量了一下他,“你误打误撞怕是个真本事。”   孟朗把不满意地说:“哈?小爷也是有真材实料的好吧,你看我把小妹妹都毫发无伤地从幻觉里带出来了,这还不说明问题。”   孟朗说完事,已经恢复了以往的贫嘴。陆一飞不接他的话,自顾自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位你们嘴里的王子,就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孟朗抓抓脑袋:“他是有问题 ,第一次让我觉得不对劲,是他一声不响拿剑指向我们,至少是个敌对表现吧。”   “本国的士兵求助别国的王子,你不觉得奇怪吗,就算王室死绝了,下面自然会推选出新的王,而让别国的王子追杀本国的公主,这简直离谱。”陆一飞继续说道:“一个富饶的,这么多王子来求娶公主的国家,王室全灭,分崩离析,蹊跷都不足以说明问题,这是那位王子早就设置好的阴谋。”   “那位公主原本善良天真,面对众多王子的求婚示好,因为某位王子有别于其他人特意的引诱和示好,心仪了这位王子。但是王子却没安好心。他不是真心因为喜欢公主、或是国与国之间强强联合的目的而求娶公主,他是要掌控这个国家,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拘泥与任何卑鄙的手段。”   “在公主出生的时候,巫婆发出了预言,公主会亲手剥掉国王和王后的皮,这个预言使得王公贵族甚至是民众都感到了害怕。但是心慈的国王和王后并没有把这当成预言,将巫婆赶出了这个国家,也许这个巫婆逃到了邻国,当邻国的国王得知了这一预言,计上心来,想利用这个预言彻底击溃这个富饶的国家。”   “十几年后,邻国的王子在彻底得到国王王后的信任后,暴露出了一些自己的本性,这点没准就被公主发现了,还没等她来得及向父母揭露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这个恶魔就杀害了这对善良尊贵的夫妻,将现场布置成将二人的皮肤剥下的惨状。当年巫婆编造的谎言深入人心,所有人只会觉得巫婆的谎言是真的预言,从而排斥怨恨这个养在深闺却恶毒、心胸狭窄的可怕魔女。”   静默。   孟朗和杨銮一时哑然,这个空间里只回荡着陆一飞讲故事的声音。   “听你们说法,王子在得势后就将公主囚禁在塔楼里。巨龙也许曾经受过这个国家或是公主本人的恩情,将她救出囹圄,而你说的‘助纣为虐’大概就是现实世界的游戏里,给了玩家一个勇士的身份,跟着恶魔王子去讨伐反而是受害人的公主吧。”   “让你们选择站队,就是游戏的考验,是听信三人成虎、送到眼睛底下的信息,还是沉下心去思考那不值得一提的疑点,当你剑指王子的时候,你就已经安全了,和你同一阵营的公主将为家人报仇,同时也为你们破局。”   孟朗捂着心口,唏嘘不已:“说实话,看到人皮的一瞬间,我真的觉得这个女孩子是个恶魔,翻涌的恶心和排斥几乎要把她整个否定了。”   “现在想来,我们看到的幻觉画面,怕全是引导我们做出错误选择的诱饵,而雕像才是接近真相的提示。”士兵的话语、公主枕下的匕首无一不是有意让他们看见容易产生误会的场景,杨銮想到。   孟朗一想,还真是,每次幻觉出现都会把他们往公主才是恶魔的方向带,其心可诛,“那个人皮袋子呢?还救了我们一命呢。”   “唯有魔法能打败魔法,童话里都会有一些带有魔法的意象,人皮承载着国王和王后永不会消失对女儿的爱,几乎每次在公主遇险的时候,人皮都会护在她的身前……”   陆一飞的话,叫孟朗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悲伤又涌了上来,公主最后大仇得报露出的微笑脆弱不堪,还有随后爆发的痛哭,都叫他们感同身受一般,难受得透不过气。   “别掉眼泪了,人家杨銮哭哭就得了,你还拼命掉眼泪……”陆一飞忍不住叹气。   还没等孟朗跳起来反驳,汪明诚闻言看了陆一飞一眼,脑海里突然出现这个人自己半个小时前还两眼泡泡泪的样子,嘴角轻微勾了勾。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57章   “陆哥,你可真是神了,仅凭着孟哥的描述推测得差不离。虽然没玩过这个游戏,我总感觉严丝合缝跟剧情完全对上了。”杨銮从那段悲伤的剧情里脱离出来,咋咋呼呼道。   陆一飞挠挠头皮有点不好意思,转头问孟朗:“如果按照你说的,现实中有个相同游戏,这样的体验感估计会被玩家骂出圈啊。”   “可不是嘛,”孟朗回忆道,“我记得群里他们骂骂咧咧了个把月,导致我对这个游戏公司印象差到不行,不然也不会没玩过了。”   陆一飞想到了什么嘻嘻笑了笑,说:“等你出去,撺掇你朋友去玩一下2周目吧,没准会有惊喜。”   孟朗摆摆手:“得了吧,再玩一次又骂骂咧咧一个月,我可吃不消。”   这个辣鸡游戏太致郁了,他可没有自讨苦吃的爱好,何况就算能卖安利,也是出去以后的事情了,眼下他们不是被钉在棋盘上,一步也走不了嘛。想到这里,他看向现在依然还在呆若木鸡的严长海。其他人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但严长海可是跟他们从第一个世界起就在一块儿的,自然更担忧一些。   盯得久了,他竟然觉得严长海的胳膊似乎有点异常——   “你们看,严哥的胳膊是不是变青黑色了?”   另外三人的目光凝聚到了严长海的身上,这一看不要紧,却发现严长海的胳膊不自然地垂落着。正常人手臂垂落在身体一侧会有明显的弧度,而严长海的一侧胳膊却明显僵直,不太自然。   “是皮下出血,”汪明诚神色微敛,看其他人微张着嘴茫然的样子,勉强捡起一点作为脑神经外科医生的耐心,解释道,“他在被人大量抽血,胳膊上起了淤青,抽血的速度很快,他的胳膊应该没有力气了。”   “什么,在幻觉被抽血吗?”孟朗惊呆。   “幻觉里的事情居然能对我们实际的身体造成伤害?”杨銮愣住。   当然,不然你们认为老吴是怎么死的,汪明诚叹口气,看向陆一飞精致的侧脸,猜想他有什么发现。   陆一飞抱着腿的姿势变了变,露出了脚踝上的伤口。刚不久前出了摩天轮就注意到了这道伤口,是在一个个车厢往下跳的时候,被铁皮车厢上的铁皮划拉了的口子。   幻觉一直在对他们造成影响,只是有东西故意搞些花花噱头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忽略了总是在幻觉里痛下的杀手,或者说即使被发现了幻觉也难以避开。   当他被蚂蚁啃食的时候,那钻心的疼痛哪怕消散了,依然能感觉到皮肤上的麻痒。再不济,也有身上浸湿的冷汗能够证明他们真的经受了被蚁群分吃的绝境。   但从沙漠幻觉中出来,每个人的身上都不见残缺,若是把这时幻觉的影响划定为初级的话,现在,严长海手臂上扩散的淤青块和持续被抽走的血液应该是中级的程度,而幻觉这样不断向上攀升的破坏力,迟早会把所有人送向奈河彼岸。   “不仅如此,发现没有,幻觉对我们的影响力,是从心理上到身体上……如果我是游戏地控制者,一定将玩家从简单的身体伤害再升级到毁灭性的心理打击上,这游戏怎么不讲武德,不按照常理出牌,”陆一飞咬着下唇,手指从一头把那道创口摩挲到另一头,“造成幻觉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幻觉的源头不就是他们掷骰子掷到、抽卡抽到的嘛,孟朗想大声纠正他,但看陆一飞若有所思的样子又闭上了嘴,他全然相信陆一飞,相信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按照幻觉一次比一次严重的破坏力,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而此时的严长海确实在幻觉里饱受鲜血大量流失的痛苦,一只胳膊连着一台抽血泵,那抽血泵不同于献血车里的那种真空采血针少量定量地采集、尽可能降低了人失血的眩晕感,抽血速度要快上许多,连容量也大上许多,一看便是不抽干座椅上这个人不罢休的架势。   一个1400斤的成年男性,身体里有5000毫升左右的血液。但不必等血液流干,只要快速失去1200毫升人便会发生休克,出现生命危险。   一开始严长海的手臂只是凉凉的,手掌变得冰冷,渐渐地整条胳膊都开始麻木起来,僵直地挂在座椅的扶手上像一截老树上的即将枯死的枝丫,青筋暴突,青黑色块弥漫。   血液的代偿机制在此时发挥不了作用,严长海当然知道身体造血的速度是比不上失血的速度的,当胸口有些憋闷,眼前有些朦胧,他知道自己已经失血大约有500毫升了。   禹浩看不到外面,不然就会发现那个让他安心的声音源头脸色已经变得灰败。   严长海自然也没有告诉严长海自己的境况,这绝对不是他善心发作只顾着帮别人逃生,而是他认为禹浩自从上个幻觉就已经失去了冷静地头脑,让他再背上一条人命,只会给现在的情势雪上加霜。   现在是时间的赛跑,到底是禹浩先从密室中逃生亦或是他抽成人干,成败在此一举。   “我抽屉翻遍了,只有一张照片。”禹浩没说错,凳子底下的黄铜钥匙不是门钥匙,而是床头柜的一个钥匙。两个床头柜原本塞满了女孩子的贴身衣物,此刻被禹浩翻找得一团乱,彰显着这是一个12、3岁女孩儿的房间。   唯一一个被锁的抽屉被打开了,却是一张照片。禹浩抬手,让荧幕外的严长海能够看清照片上的内容。   严长海睁大略微模糊的眼,照片上是一个在打篮球的少年,少年有一头蜷曲的棕发,嘴角带笑,正隔着一个球场的围栏网直直望过来,一张帅气的脸上写满了欣喜。   他再看看墙上的挂画,是一个青春洋溢的少女一头金发,看起来和衣物的体型年纪差不多的样子,很有可能就是屋子的主人。   男孩应该是女孩很重要的人,但没有血缘关系。密室的首个环节就是收集线索,严长海不得不放弃对仅有线索的分析,找线索才是当务之急。   “壁橱里”“挂画后面”“水晶吊灯上面”……   严长海远程指挥着禹浩登高爬低得找线索,因着前期打砸一些耗费掉一些力气,停下来的禹浩已经是气喘吁吁,有些不耐烦了。   将手头的东西汇总起来,是壁橱里找到的金发芭比娃娃,一副钻石耳线,一本封面卷边的薄皮笔记,还有一本粘满了贴纸的日历。   严长海要求禹浩率先翻开笔记本,笔记本上前半部分还很密集,到后期,每一天写的内容就少起来,到最后个别几页竟然用加粗的马克笔乱涂得已经看不清什么内容了。   禹浩虽然彷徨了一阵,但专业能力没有丢,“这是个女孩子的笔迹,后面的内容混乱无序昭示着女孩子精神状态有些混乱,粗黑无序的笔触是对现实的不满和控诉,她有着无法对人说的痛苦,将她困在一个牢笼里。”   严长海点点头,突然想起禹浩看不见他的动作,道“我同意,我们看看日记。”   “3月2日,阴天,哥哥说要去苏珊家的生日派对,可是苏珊并没有邀请我,我也好想和哥哥一起去呀……”   “3月27日,晴天,明天就能见到哥哥啦,不知道篮球训练回来有没有变黑……”   “4月1日,晴天,今天是愚人节,我撒谎骗妈妈说,我考试得了个D,妈妈却说没关系……她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我好爱妈妈……”   ……   前段还比较正常,就是一个懵懂花季少女的生活,每天的烦恼也是朋友和身边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很明显她也有少女心事,有一个称为哥哥却十分恋慕的人。   然而后期,每天的日记内容却越来越少,用词越来越简短。   “6月8日,雨天,今天从学校回来正好下雨了,我却没带伞,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来接我好羡慕,但这个时候山姆爹地来接我了,我表面上不说但是其实很高兴,但是为什么来时一刻钟的路,回家却开了很久很久呢……”   “7月5日,晴天,今天哥哥从学校回来了,但是他没有理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难道是因为山姆爸爸把饭桌上最后一块芝士球给了我?”   “7月9日,阴天,我知道一定是我犯错了 ,所以我不能告诉妈妈……”   “8月18日,晴天,把那条漂亮的耳环藏了起来,我不配得到这些……好难受啊,喘不过气来了。”   9月份、10月份的文字已经无法辨认了,不是字体狂乱,就是被马克笔涂抹得一团糟。   禹浩拿起日记本里说的那条钻石耳线,节俭的前半生他对珠宝首饰这些不太了解,把东西平铺在手掌上给严长海看。   严长海沉吟了一会,他已经猜到了什么,有些反胃,“这是一副全球知名品牌的贵价耳环,我觉得更适合成熟女性佩戴,而且……我不认为一个12岁的女孩买得起。”   严长海抬眸看向,那个显眼的芭比娃娃。   之所以显眼,是因为娃娃的头发一团糟,精致的衣物被剪刀剪得破破烂烂,就连逼真的皮肤上都是黑色的马克笔污渍——有人涂花了娃娃的脸,娃娃的一只眼睛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了,只剩下一片空洞。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58章   残缺的、脏污的,一个让人产生不快的芭比娃娃。让大人都不愿意多看一眼,更别说孩子了,怕是没有人喜欢的一个破布娃娃。这样的一个娃娃出现在一个12、3岁的女孩房间里,预示着什么?   饶是严长海总是浸淫在在一个理性说话,以证据为武器的职场上,也不免主观占了上风,他皱着眉头产生了强烈厌恶感。   禹浩抬眸,眼神更加冷漠,说出了严长海说不出口的话。   “芭比是个女孩儿的形象,和芭比的主人同样是金发棕眼,这样的玩偶往往映射着孩子对自己身份的认同和对自己的看法。看着脸上的黑色痕迹,褴褛的衣物,还有对玩偶身体造成的毁损,说明这个在主人的眼里她自己就是这副模样——不洁、自卑、残缺,这本日记里写的是一个原本无忧无虑的孩子突然变得内向、易怒、难以沟通。”   禹浩将娃娃放在一边,轻轻地说话对于在场的人而言不啻于一声惊雷:“这个房间的主人在幼年时遭受了猥亵,甚至是性/侵害。”   严长海眉头低垂,虽然猜到了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一阵憋闷:“那个有些显得成熟的钻石流苏耳环很有可能就是侵害者送的,这个猥亵者是身边的人。”   还剩下一本贴满贴纸的日历。   重要的日期里贴着小星星,镭射的小星星反着光像灵动的双眼。禹浩翻来覆去地检查日历,纸张里没有任何夹层,页面上也没有任何文字,仅仅只是贴满了小孩子的贴纸罢了,花花绿绿的一片。   禹浩刚要放下手中的日历,被严长海制止了。   “等等,你把日历上贴着深蓝色星星的日期和日记上对照一下看,都是什么内容。”   禹浩依次翻到日历所示的那几页,“内容都不一样,这个是去游泳,这页上是去郊游放风筝……好像没什么共同、嗯?”   “这几次都是跟她哥哥一起去的,对吗?”严长海着急道。   对应的日记有好多页,禹浩把那个缺脚的凳子一摆发现坐不住,索性坐在小餐枱上,“从某个时间开始,贴了蓝色星星的那几天也不再有‘哥哥’出现了,这跟你说的对不上了。”   严长海撑起了上半身:“应该是从某一次开始突然不见,我猜是7月份开始的吧。”   禹浩很惊讶:“对的,你怎么知道?”随即一思考,他就明白了,“是这个男孩子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在猥亵女孩子,他选择了沉默和躲避吧。你说的那个猥亵者是女孩的继父,这个男孩是她的继兄弟。”   真相越是剥离,越是鲜血淋漓。严长海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被真相恶心到了,眼前不太看的清东西了。   “嗯,时间有限,现在还有一样东西要找。”   “可我已经把所有地方都翻遍了。”   “还有个地方没有找,如果蓝色的星星是女孩爱慕的男孩回家的日子,照理说男孩躲避她不回家了,她为什么还是贴上了他会回来的贴纸。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男孩确实是回家的,但在这些日子里她被带走了,两人没有见上面。”   “要这么巧刚知道女孩在想什么,这个禽兽估计在房间里放了东西。”   “摄像头!”禹浩大喊道。   “这个偷窥者既要满足自己欲望,却又在嫉妒着被女孩爱慕的自己的儿子,真是可悲的东西。”   禹浩扒拉着床对面的墙布,很快从墙布的和柜子的夹角里找到了一个摄像头,一下撕开那片墙布,一颗银色的长柄钥匙赫然嵌在里面。   “找到了!”禹浩的喊声,严长海没有听见。   他休克了。   耳边传来很多人此起彼伏的说话声,间或有大不小叫的吵架声。严长海的眼睛在眼皮子里滚动,鼻息里似乎有股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   等他彻底睁开眼睛,发现这些既不是奈何桥边因为投胎吵架的鬼,更不是天堂众神审判的声音,而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怒火冲天地互相指责的场面。   他捂着脑袋,用稍微有力气的右手撑着地坐起来,脑子里有一瞬间的迷茫。   虞美娥和刘彦在吵什么呢?   “严哥?”孟朗最先注意到他终于醒了,咋咋呼呼引来大家行注目礼,甚至连吵架的那两个也停了。   陆一飞说道:“就差你了,禹浩早就醒了,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严长海看一眼禹浩,发现他居然冲自己一点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估计是因为他瞒着自己的处境先引导了禹浩出密室的关系,虽说他也是被动的,但看来禹浩承了这份情。   “你能到活到今天,还不是靠我,让你牺牲一点怎么啦。”虞美娥跋扈地道。   “什么牺牲一点,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让大家评评理,我们的皮艇从峡谷里飞出来,谁他妈敢跳啊,你在外头是我老板,在这可不是。”   “你这是不打算出去了啊,那你不如死了永远留在这。”   禹浩不耐道:“少说几句好不好,既然都活着出来了,吵架还有意义吗?”   “跪久了不说人话了是吧,要你管。”   眼瞧着,又要有一个人加入到战团,汪明诚中气十足地喊一声:“闭嘴。不想活的出格子就马上得偿所愿了。”   摄于他原本就很冷的脸和全身上下那股不好惹的威压,在场的人终于清净了。   “我体能不行,被选中了摩天轮大逃杀,”众人看向说话的陆一飞,不知道他提这个做什么。   “孟朗喜欢打游戏,就进了游戏副本;禹浩教的是心理学,严哥比较擅长找证据,我怎么觉得这个游戏就像是有自己的灵魂一般,就像是个人一样正在逐步了解我们。”   陆一飞看向头顶,倒确实有一个人一直在观察他们。   孟朗被他说得脊背发凉,两只胳膊甩了甩好像能把鸡皮疙瘩抖落掉似的:“巧合吧,盖亚能把咱们学校都一分不差地模拟出来呢,我们还是继续掷骰子吧。管他三七二十一,一圈圈下来总能找到破题关键的。”   陆一飞没有反对,反而轻松一笑:“是啊,先下棋吧。”   汪明诚眸光微闪,陆一飞不可能没注意到那个奇怪的现象,可如果陆一飞已经意识到了,怎么现在还是一派轻松的样子。   他们是十个人进游戏的,吴勇气死在了第一个幻觉里。   现在他们有9个人,两两进入的幻觉,那就必然有1个人落了单,怎么这个人却没有自己提出来。还有一个可能,确实9个人是两两一队进入的副本,但是有一个人同时在两个副本出现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正常人哪里会分身术。更何况,每次幻觉都有很大的几率致死,游戏用副本把一群玩家打散了更方便各个突破,众人无法联系对方外加互相帮助,照理说危险系数比之前高得多。   然而在这场幻觉里,没有人死,这不奇怪吗?   他看见眯着杏眼的陆一飞,竟不知道这个家伙小脑袋瓜里在打什么主意。   幻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来,每个人投掷骰子都有点胆战心惊的,生怕又要落入孤立无援的幻觉陷阱。赵刚甚至摸骰子的时候趔趄了一下,懊恼地稳住自己,投了一个“5”,直到发现是走进自己买的地皮上才舒了口气。   下一个轮到禹浩,是“6”。   头还未低下来,耳边似乎就想起了叫他抽卡的声音,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   “别管!马上掷骰!”别人还在茫然等待时,陆一飞迅速吼道。   不巧的是掷骰子的轮次还是禹浩,禹浩一向来是不屑于听陆一飞的话的,在这个棋盘上已经多次和陆一飞意见相左,关系实在称不上融洽。   但好在他欠着别人人情,他的手伸高,再一次穿进全息的骰子里。   “股市失利失去20金币。”禹浩居然主动报出了脚下的格子,因为原来是抽卡就可能掉进幻觉,手头的金币袋子清了一些但他倒是没有太多怨言。   但此时的他更好奇,陆一飞是怎么先一步就知晓他脚下的内容的,这走的不是盲棋吗。   其他人甚至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左顾右盼同样是一头雾水。   赵刚就在之前一步掷骰子心中慌乱,却成为了第一个发问的人:“怎么了刚刚,你怎么让禹哥又掷骰子了,他都没看清脚下是什么呢,要是好事情这又投掷了一次,岂不是错过了吗。”   陆一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你这么肯定是好事情吗,还是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呢?”   赵刚愣了愣,“他掷骰子,怎么会对我有好处?这话说得,别说我这个乞丐了,谁不希望脚下是个赚钱的由头啊。”   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陆一飞也不多说什么了。   别人看他针对赵刚的样子咄咄逼人,颇有些不赞同。虞美娥抱着胸说道:“问你为什么打断禹浩掷骰子呢,你先自己解释清楚了,在这跟乞丐不依不饶什么,欺负老实人?”   孟朗一听不干了,这女人在怼他的好兄弟陆一飞啊,旋即帮陆一飞说话:“陆一飞哪欺负人了,问了一句话而已,踩着你尾巴了,你这么个大帽子扣上来吓唬谁呢。”   严长海脸色还有些发白,听他们又要吵吵起来简直头疼不已:“你们能不能消停会,既然要听人家解释,能不能给人家说话的地方。”   陆一飞眼神写过严长海,娓娓道:“禹浩第一次掷骰子扔到的是‘6’对吧,扔到这个数字的规则大家应该还记得,是再掷一次。”   刘彦猛点头,他就很少掷到“6\",因此比别人慢一截儿,而像虞美娥手气好扔了好多个“6”就走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汪明诚,你扔到‘6’的时候又一次是坐牢,但是没等你扔第二次大牢便从天而降了吧。”   经此一提醒,汪明诚终于知道之前感觉到的微妙的变化是什么了——   只听他的想法从陆一飞的口中说出来:“是规则的优先级。” 第59章   “什么优先级?”   “简单来说,每个不同的地区玩棋牌类游戏,总会设置一些当地的规则,比如玩飞行棋掷骰到‘6’出机是全国共识,但有的地方为了快速完成一局游戏,掷骰到‘1’可以从老窝的另一侧出机,甚至比‘6’出来的位置离终点更近。”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棋盘上也潜在这一种规则,‘6’的时候可以再次掷骰,连续投掷可以忽略第一次的投掷结果。”   赵刚说:“可是你这也是猜测啊,既然你说到汪明诚上一次坐牢,那你就会发现他上一次坐牢导致没法投掷第二次了才对。这优先级应该也是掷骰结果先于投掷顺序吧。”   “你的思路不错,但我注意到第一次投掷后结果出现的时间不对,你们应该还记得,如果是走到的格子造成了金币的损益,手上立马就起变化了吧。你抽到卡片的一刹那,我们这群人就一起进了幻觉,没有任何延迟。而汪明诚坐牢前,你们还开了几句玩笑那笼子才落下来,延迟有多久半分钟有吧。”   赵刚:“你的猜测总归是太主观了,都没证据不是吗。”   “确实是猜测,禹浩第一次的投掷结果不算太好,我估计第二次反而能冲走第一次的结果,就算冲不走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禹浩说:“你很清楚我第一次投掷的内容。”   这是肯定的语气,陆一飞颔首回应了:“不是幻觉就是抽卡,二者之一吧。考虑到幻觉的优先级也许更前面,应该是抽卡。”   禹浩印证了他的说法,闭了闭眼睛:“是抽卡。”   啪叽,杨銮突兀地鼓了一下掌,然后发觉场合不合适,尴尬地收回了手小声比比:“陆哥牛逼。”   陆一飞弯了弯眼眸。   看着陆一飞这副被人追捧得意的样子,在暗中的某个人在心中发出响亮的嗤笑:什么都没弄清楚还在这卖弄学识,看他怎么死都不知道,嘻嘻。   接下来的几回合,借着这个优先级避开了几个抽卡的环节,众人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却被一个问句又重新把心头那块大石头提了起来。   “我们进来有三十多个小时了吧,我有些吃不消了。”这话是刘彦说的。   的确,虽然在盖亚世界呆多久,出去现实世界里也就过了几个小时,但是能量是守恒的,在更长的一段时间里,为了维持身体的活动呼吸,他们的身体一直在消耗着能量热量。   大部分人手中的金币一时间还消耗不掉,但是没有食物和水的长时间作战,不出几天他们就会脱水,到时候就算停在棋盘上没有人死去,也会被活活渴死饿死。   然而更紧迫的是手中金币不多的那些人,即将面临被抹杀的命运,在此之前没有从别人手中获得金币的话,可能死在多数人渴死饿死之前。   总之,两条路子无非都通向无解的目的地。   众人听到刘彦的这句话,脑子里出现的居然不是如何短时间的苟活,而是无论他们做什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一个绝望的目的地在等着他们一步步迈近,顿时连呼吸都粗重了。   虞美娥瘫坐在地上,是啊,无论她手中金币再多,要是熬不死其他人就得一圈一圈无限制地玩下去,没有尽头。   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迅速地振作起来,还打算好心地劝解别人放弃挣扎,道:“我手里的财产应该是你们的两倍多了吧,你们这些人要翻盘几乎是痴人说梦,不如自己踏出格子干脆点。反正这个棋盘上也只能活一个,你们自行了断了得了,把我送出去了,我还能给你们料理下身后事。”   这话说得难听,几乎就是直说让大家去死了。   说不过她的人面红耳赤,懒得跟她掰扯的人不屑于对质,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人开口反驳她。   这个棋盘果真只能活一个吗?陆一飞对自己之前的推测产生了怀疑。   大富翁,大富翁,现实中的大富翁和这个他们身处的棋盘差异在哪,是棋子是真人的差别,规则是对应着相互印证的吗?破局的关键是不是被他遗漏了呢?   “这跟我想的游戏完全不一样,刚开始我还以为只要按照指示行事就好了,想到再几十个小时看着格子上的字儿我都要窒息了。”孟朗按着自己的脑袋,好像自己也失血过多似的。   看着指示行动?看着……   陆一飞灵光一闪,原来如此,他知道那东西是怎么使用手段让人陷入幻觉的了。现在重要的是,怎么让那个东西不得不自己跳出来。   陆一飞抬起头:“说起来,走的盲棋,所以大家都是只能看到自己的格子呢。”   杨銮皱着脸:“坑人的盲棋,棋盘上格子数量太多了老是害我们记岔了出错,气死人。”   严长海安抚道:“这个情境下记岔了也是正常,没必要怪谁。”先前严长海走上了杨銮所拥有的地产,却被她记忆成了空地,叫她好一阵尴尬道歉。   陆一飞放出一个重磅炸弹:“如果盲棋不是为了增加大家的记忆和复盘的难度,而是隐藏真实的格子内容呢?”   严长海:“什么意思?等人走到那格子里不就知道真实内容了,这有必要吗?你是说,有人撒谎?”   陆一飞摆摆手,直指上面:“不,不是人撒谎,而是系统撒谎。”   其他人半是茫然,半是惊慌:“系统怎么撒谎?”   “现在过去三十多个小时了,或许更久,手上的手表进来就不转了吧。唯一清楚的是大家现在疲惫,我们的注意力和专注力已经被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内,连头脑发现异常的概率都要比平时小了,脑筋都不好使了。”   “能不能不要绕圈子。”禹浩不耐烦道。   “喏,就像这样。”陆一飞眉头一挑。   禹浩:“你!”   好几个人被这样一打岔居然笑了出来,然后觉得这个状况下还能笑出声自己也觉得很惊奇。   “我们的神经紧绷得厉害,怕是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所谓的掷骰下棋,其实是在被系统语音指示着行事,我们所处的格子根本不是自己投掷的结果。”   众人:!!!   起初,每进去一个格子,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什么机关,这样的紧张造成了每次他们都会低头仔细看清脚下的内容,此时耳边会响起同样的内容,也即使系统的报幕声。   久而久之,当他们精力涣散逐渐习惯了系统的报幕,自动自觉地不再低头看,享受着自动更轻松的信息获取方式,就像是温水煮青蛙,给了系统可乘之机。   “有没有想过,系统掩藏起来的原本是些什么内容,在他的引导下我们进去了多少次幻觉?很可惜我知道得晚了,没能来得及救回来吴叔。”当他注意到大家进入格子的时候不再低头仔细分辨就早该想到,然而他自己也被哪些语音提示牵着鼻子走。   禹浩尽量不去在意他之前的挑衅:“你是说,不去听语音,我们就能完全避开幻觉?”   “是这样。幻觉不是‘大富翁’的一环,说到底大富翁是种人生游戏,它理当展现暴富和破产丰富的人生经历,左右玩家积累财富、流失财富的心境变化,要是失败如果等于死亡,这个游戏也就不存在着延续了百年的魅力。当然,你也可以说,这是游戏自然有胜败,只是我觉得自己掌握人生轨迹和被动进入人家规划好的人生路线还是有区别的。”   “说的倒是像是那么回事儿,我看你比我能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虞美娥看他胡咧咧有些恼恨,“那我问你,既然我们这么容易被左右,这个什么‘系统’一开始就可以让我们自生自灭,何必还要搞什么那重要的东西去换金币这样的套路。”   “是哦?”杨銮虽然不满虞美娥的语气,但是这也是她想问的,“明明她用运气交换了金币,但是她的运气并没有变差,这该怎么解释呢。\"   众目睽睽之下,陆一飞感觉到看着他的目光里有一道特别的灼热,但他没有在意:“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协和谬误①?两个国家在投入大量资金、人力、物力研制高端飞机后,中途因为怕难以适应市场想停止研发,但是国家不舍得投入的一切花费,还是继续花费大量财力研制并且成功了,最终因为的确难以市场,两国政府为失败的投资买单。”   “这和我们开始是一样的,游戏要是直接扔给你一千金币,你踏上棋盘的脚步一定是轻松自如的,但你用人生中重要的事物交换,想到自己可能会失去今后几十年的人生、财富、幸福,你的心态就不同了。”   “你所付出的代价兑换的金币,这些小小的金币承载着你们的后半辈子的人生,你不由自主地害怕这些成为沉没成本,全副心神放在上面,因为‘得到\'而窃喜,因为‘失去’而惶恐,一步一步,你成为了好控制的棋子,你的所有想法都被那个东西所识破、所掌握,在它眼中你的心思是透明的。”   汪明诚补充道:“所以,我们交换的确实是我们的人生。”对于系统而言,践踏你们的人生易如反掌。   众人脸色愈发难看,原来在一开始他们就陷入了名为人生游戏的泥潭。   --------------------   作者有话要说:   ①百度 协和谬误的解释 第60章   用交换金币让众人负上重担,用机械的语音引导迷惑他们的脚步,巧妙地一环扣一环,让他们以为自己在一步一步求生破局,事实上一圈一圈不过是场幻梦。   刘彦捏着手指:“那我们现在知道了破除幻境的方法,应该暂时不会遇到致命危险了吧。”   严长海不敢苟同:“但如果一直没法下完这局棋,马上就会有人因为破产而被抹杀。”   环状的棋盘像是套在他们脑门上的紧箍咒,时刻提醒着他们死期的到来。   赵刚抱着自己的脑袋:“不下棋也是等死,还有些格子我们从未踏入过,也许、也许其中就有走出去的法子呢。”   事到如今,就像一台上了发条的机械表只能一圈圈地转动,也没办法停下来了。   骰子在众人手中又转了一圈,途中辗转避开了数次抽卡,虽然没有走出去但总给他们一种形势在变好的的错觉。   骰子到了赵刚的手里,好巧不巧又是个“6”。   严长海皱了皱眉,虽说掷到的点数是概率问题,但6出现的次数着实不少,将几个人送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赵刚讷讷无言,无需众人催促,一面光墙上就出现了三张花纹眼熟的巨大卡片昭示了结果。   众人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因为同样的情况刚才这一圈已经出现过了,只要利用再次掷骰的机会,抹掉着第一次的结果就好了。   虞美娥插着腰催促:“赶紧的吧,掷骰子。”   然而赵刚在众人汇聚的目光中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选中间那张卡。”   !!!   抽卡会死人啊!   为什么选择抽卡?   不是所有人都有志一同避免抽卡的吗?   在众人变得越来越惊恐的目光中,那张卡面翻转过来,上面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文字,赫然是一张鬼面!   不是静止画面,但所有人都微微仰着头,就像坐在被告席上等待庭上宣判。   这个鬼面倒是预示着什么?很快就有人知道了。   没有出现眼前一黑的感觉,陆一飞眨了眨眼睛,觉得空气的流动也像静止了一般,孟朗和杨銮微张着嘴,仰面看着墙上,就像是被一个遥控器定格了。   “你等很久了吧。”一把声音从耳后传来,让陆一飞感到十分熟悉。   那人从背面转到正面,一只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让它不至于滑落,镜面之后的双眼是一双和陆一飞差不多的杏眼。   “怎么,是不是渴了,我就说让你来得早就自便的吧,你又不是第一次来。”刘正阳递过来一个杯子,陆一飞皱着眉总觉得这个杯子不应该是完好无损的。   “你说你有关于凶手的线索?”坐在刘正阳的下铺上,陆一飞捧着那个杯子,感觉自己有些急不可耐。   “是啊,你不是也知道前段时间校外死了个小混混嘛。”刘正阳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一只手伸过来搭他的肩膀。   陆一飞却莫名的瑟缩了一下,但那只手还是平稳地搭了上来,带着一些温度没有进一步动作。   刘正阳道:“我叔叔是在警局里上班的,他偷偷告诉我,最近抓了个连环杀人魔在审讯着呢,搞得不好就是杀了我们老师那个人。”   陆一飞的脑子空空的,只觉得这样的结论很合理,便毫无阻碍地接受了这个解释,但他的视线总往床底下跑。   “怎么了,你还在担心张彬?我刚听说他情况稳定很多快出院了呢,回来可能会转学吧。”   陆一飞愈发觉得床底下有什么吸引着他,但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找那样东西。   “那你呢?”陆一飞不由自主地问道。   刘正阳一愣,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到自己:“我继续读书啊,我爸这辈子的愿望就是我能有出息,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我当然不能辜负他。”   “是吗……”陆一飞猛地一低头,床底下的东西一览无余,就是几双臭袜子和臭鞋子而已。   “你肚子不舒服?”从刘正阳的角度看,他的动作确实很像肚子疼抱着肚子一般。   陆一飞脑子里很乱,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床下应该有东西吗?我对刘正阳他们的寝室有这么熟悉吗?   “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我送你出去吧,你去看看校医怎么样。说起来,你表哥身体好像身体也不是很好,你们家还挺多灾多难的。”   “我表哥……表哥,汪明诚?汪,傻,子……”陆一飞迷迷糊糊的脑袋里似乎突然如同敲山震虎,拨开了一卷迷雾。   “刘!正!阳!”   刘正阳眨巴着眼睛,无辜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陆一飞不怒反笑:“你连在幻觉里也不敢承认自己杀了人吗,借着正义杀人的你,连承认都不敢,不觉得自己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吗?”   刘正阳抓着他肩膀的手如同烙铁一般,镜片之后的眼睛眯起:“你确定是我不敢承认?嘻嘻,难道不是你始终在虔诚的祈求凶手不是身边亲近的朋友我吗?”   “你放开我。”   陆一飞举着杯子就要往他头上砸,突然手被制住,身体好像也被一股外力控制住了,动弹不得。   眼前一阵晕眩,神志恢复了清明。一双大掌扣着他的手腕,掌心灼热,这人的另一只胳膊从身后桎梏住了自己的腰,带着绝对的不容反抗的力量,他的胸膛比掌心烫人得多。   陆一飞手中莫名出现的杯子已经碎了,他正握着完好的那一端,把满是刺棱的哪一端扎向汪明诚。   “快醒醒。”汪明诚还不知道他醒来了,全身非常用力,像是要把陆一飞揉碎一般控制在胸膛里,陆一飞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我好了,你松开憋死我了。”陆一飞身上一脱力,就惊起了一层汗,衣服都贴在了皮肤上。从衣服上传来另有一个人的温度,叫他更为尴尬。   汪明诚紧抿着唇看他,深邃地眼眸估量着他是否已经完全没有攻击性了,松开他,顺手抹掉了陆一飞额头边沿的汗。   陆一飞惊魂刚定,环顾四周就感觉到了不同:“棋盘呢?”   在这个足球场一般的光室里,原本他们脚下红色的格子消失殆尽,像是从未出现过。众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不知道有几个人是神智清醒的。   陆一飞可以看到离自己比较近的严长海,抱着自己的身体双眼紧闭,不知道遇见了什么,眉毛上居然结出了一层霜。   这场幻觉不能靠外力,就算是刚才汪明诚让那杯子碎片扎到陆一飞,陆一飞也是神志不清,当陆一飞在幻觉中勘破这是个幻觉,才能恢复意识。   陆一飞探脚出去,也没有红色的格子突然出现,在靠近严长海的地方蹲下,确认严长海的呼吸还是正常的,人尚且没事,就转身抬头,急切地看向汪明诚:“我们陷入幻觉多久了?”   汪明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我以为……我醒过来没多久就看到的你握着碎玻璃要割自己脖子,没有一刻钟。”   陆一飞一只手摸着一阵后怕,冷汗不停地从毛孔里面渗出来,他想到了那东西会使些手段将他们强行困住,却没想到直接把他们拉进了幻觉里。   “那个东西,你在故意激他?”   陆一飞没想到汪明诚会突然问他,愣了愣神。两个人再加一个没有意识的严长海,离来其他人有段距离,两人的对话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唔。”   “你有信心把大家带出去吗?”   陆一飞楞了一下,以为他会说“你想过刺激他的后果吗”,结果等来的话居然十分顺耳,便有“唔”了一声。   汪明诚居然觉得陆一飞这一刻有一点像是只顺毛狐狸,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看起来十足乖觉的样子。   狐狸顺不顺毛不知道,算盘确实打得叮咣响。陆一飞一步一步靠近一个人,手里还握着那只破杯子。   他蹲下身,拿这那杯子的尖端划过“那人”的脖子,下一秒就要扎进去。   这人突然醒了,睁开眼就看到陆一飞伸手要拿凶器刺他,手忙脚乱地爬开。说来也巧,其他人陆陆续续醒了过来,继而看到了陆一飞这一副要行凶的样子。   “陆一飞,你要干什么!”   “喂,你停手!”   陆一飞无所谓地举起双臂高高举着,杯子从他手里滑落摔在地上滚出老远,“目的已经达到了。”   “有话不能好好说嘛,咱们现在又不是你死我活的程度。”虞美娥大声高喊。   “是吗,那你转头看向你后面那个男人,他是不是同样的意见。”汪明诚说道。   “我身后哪里有……啊啊啊啊啊啊啊”虞美娥转头便看到,刘彦半挂在半空中,眼珠从眼眶里爆出,双目充血,手中握着一根自拍杆上面是一台手机。   她双手颤抖,不知道该捂住大声高叫的嘴还是看到这个画面更受刺激的双眼。   “他、他怎么会。”   “他怎么会死,是吧,这你就要问问这位赵刚了,或者叫你‘富富’?”陆一飞施施然道。   “赵刚”老实无辜的脸上写着懵,似乎在想不通刘彦的死怎么会和自己搭上关系。   “你制造的幻觉是刘彦自己在直播间里直播吧,但是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施为,都没有虞美娥卖得好,他的脑中只有吸引目光逐渐变成了执念,最终变成了一场死亡直播。”   虞美娥还是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但还是强打精神反驳:“赵刚、赵刚一直跟我们在一块啊,他只是个乞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害死刘彦呢,你说谎。”   “我有没有说谎,你可以自己验证。刚刚只有我和汪明诚醒着,为什么一把玻璃架上他的脖子,你们一下子都醒了,这是巧合吗?你们在幻觉里面一点违和感都没有,那你们都是怎么突破幻境的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赵刚”说话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大家不要相信他,他一定是想自己赢下这盘棋,这是在拉我们所有人垫背。”   陆一飞都要笑出来了:“现在还有棋可下吗?”   大家望向脚下,却发现棋盘确实不见了,“我们已经逃出大富翁了?”   “还没有,坏就坏在富富你对自己太自信啦,这么早收走了棋盘是断定我们一定出不来吧?”   陆一飞继续打击他:“断了你所有的拉人进入幻觉的路子,我就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亲身下场,把我们拉下去,虽然也有一点赌运气的成分在,但我们有个大佬每次都能逆风翻盘,赌就赌一把。”   汪明诚知道说的是他,挑了挑眉。   “你说的富富,是一开始游戏出现的那个小男孩的声音?”禹浩搓了搓还未完全清醒的面孔问道,“他不就只是个系统,作为引导者存在的。”   “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每次我们进游戏都有一个系统女音,但进了这个游戏却是个男孩子的声音,他也承担着‘盖亚’的一部分功能吗,我原本这么猜测,但是富富实在是太过主导了。”   “他扮演的引导者的角色,很轻易地就将我们引导进入了万劫不复的几场幻觉,你们发现了吗,棋盘虽说凶险但并未那么致命,财产的增减关系到我们的性命,我们过程中财产的争夺就像是故意增加互相的不信任感,团队之间的不信任感增加了,唯一笃信的是系统的引导语音,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这么容易被语音带进幻觉的原因。”   “那你也不能解释,我陪你们经历了两个世界了,怎么还不能信任我?”“赵刚”申诉着自己的委屈。   “照你说的,他是系统假扮的,怎么还知道赵刚跟我们经历了几个世界呢?”虞美娥逐渐开始动摇。   陆一飞清了清嗓子:“还记得第一圈的时候,赵刚将我骗进了一个格子产生了损失。”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真的不认识字。”“赵刚”急不可耐地解释。   “从那时候我就在观察他,然而自此之后他踏入的已知格子,那些字都不再能够难倒他,他也并没有向我们任何一个人求助,这不奇怪吗,不认字却不需要任何帮助。”   孟朗搓着下巴:“是挺奇怪的,而且赵哥比起上个世界,说话思路清晰了好多,性格也好像没有那么地畏首畏尾了,是我的错觉吗。”   “当然不是,”陆一飞道,“富富通过每个幻觉,逐步了解我们的同时,也在学习赵刚的说话行为方式,就像是AI刚开始学习人类的行为一样,很快他能设置成和我们记忆中最害怕的场景,我们的脑海在他手中就像他手里的一本书,可以随意的翻阅,我们的痛点和困境在他手中一览无遗。”   背脊上逐渐爬上了一丝凉意,孟朗直呼不可能:“那赵、不是富富岂不是无敌了,怎么操纵我们都是他说了算!”   “如果在现实世界可能是吧,但在‘盖亚’世界里,或者说庆幸它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还受到了‘规则’的束缚,早在游戏一开始‘盖亚’就给了我们提示。” 第61章   大家沉默的表情是如此的一致,绞尽脑汁在回忆“盖亚”到底给过他们什么提示,但还是两眼对两眼的懵。   孟朗不客气地直说:“‘盖亚’会这么好心教我们怎么破局吗,我怎么有点不相信。”   陆一飞:“很简单,你复述一下通关要求。”   孟朗啊了一声,挠着脑门子:“大富翁获胜?”他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怎么觉得想不起来啊。”   陆一飞掐着嗓子来了段声带模仿:“警告,检测到违规进入队伍人员,未将违规人员清理出队伍,全体成员将无法回归现实世界。”   所有人:!!!   原来这就是任务提示吗?   陆一飞:“想起来了吧,游戏的任务根本没叫我们通关大富翁,我们第一次进入棋盘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成为棋子得按部就班地下棋,其实已经中了圈套。我们是被催促进棋盘的声音引导进来的,其实我们需要玩这个游戏吗,不需要。我们只要找出我们队伍中那个犹大就好了。”   “只是这个犹大藏得太深,找他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我靠,”吴勇气和刘彦死得冤,孟朗想到,假如他们不那么听话地进棋盘,这两人的生死估计还有转圜余地,但一旦走上了起始格,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踏进陷阱而铺路,从撤下他们的心防,一层一层剥掉他们身上道貌岸然的遮羞布,进一步用话术撕裂了团队,从而将他们各个击破……这谜题设得是环环相扣,这棋子走得都是步步惊心,这个游戏的系统音真是好算计啊。   “赵刚”站的笔直,还是那副无愧于心的模样,杨銮看着他这副无懈可击的诚实模样都有些怀疑陆一飞的说辞了,这人真是他们之间的叛徒?   “赵刚”颇有种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意思。他说:“你觉得我有嫌疑,我还觉得你有嫌疑呢!既然这个游戏可能出现一个叛徒,我反而觉得是你。”   剩下的人看看这个言辞犀利,看看那个振振有词,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抉择,按往常站在了问题的交叉路口,他们或许会听了陆一飞的话,但是这事关自己的命,更是将他们架在道德的火架子上烤,要是赵刚是无辜的,谁来背上这条人命。   陆一飞算是服气了,他也没想到到这份儿上了这东西还能挺着:“你认为我没有证据锤不死你,那就让你求锤得锤。”   孟朗恨不得抓着陆一飞的肩膀把答案都一股儿脑儿要出来,不叫他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往外蹦,但是他还是眼神热切地控制住自己的双手,做出一个锤子落板的手势。   “第二次进幻觉的时候,我们一共9个人,是怎么两两分配到幻觉的。”   孟朗说:“我和杨銮在鬼屋啊。”   禹浩:“我跟严长海一块儿,是个电影院密室。”   虞美娥别开头低声:“我,还有刘彦,在一个很大的主题云霄飞车上。”   陆一飞:“我和汪明诚在摩天轮,发现没有?赵刚,你和谁一同进入了幻觉,你的是什么剧本?”   赵刚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出现了窘迫:“我和刘彦,是一个、一个海盗船场景。”   “哦,是吗?那他们一出来虞美娥和刘彦就开始吵架,而你和刘彦一点交流都没有?”   赵刚哽住了。   众人也发现了逻辑上的问题,如果是五个场景,那么赵刚和另一名成员应该同时处于一个副本,现在,他们一共只有9个人,是怎么做到两两进去同一个幻觉副本的呢,除非是一个人出现在两个地方,但是连刚死的刘彦包含在内,谁也没有提起过,自己经历了两个场景,更何况一个人出现在两个场景本身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一个人,没有进入到幻觉里,在这个游戏里能够避免幻觉,怕也不是和他们一同进来的玩家了吧。   这么一想,众人看着赵刚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悚然。   “一共9个‘人’,系统就刷出来4场幻觉,一个人不能出现在两个地方、我们的成员一个也没有增加多,那么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后,得出的答案只有玩家中有一个‘犹大’了。”   “除此之外,这也是让我感觉到,你一个游戏的系统居然受到了规则的束缚,”陆一飞的话很慢,却在赵刚表面毫无波澜的掩盖下,激起了内心的千层波浪。   “在我们无知无觉的时间里,你有百种千种方式干掉我们,却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因为你只能在幻觉里杀死我们,一旦我们挣脱了幻觉的控制,在这个光室里杀死我们就变得非常困难了吧,假使你在没有玩家自己掷骰出来结果的情况下妄加施为害死了玩家,就是违反了规则,对吗?”   面对陆一飞的质问,赵刚第一次沉默了。   “赵刚,真的是你吗?”严长海问出了其他人都想问的问题。   “我问你,我们上个世界的时候是谁叫你打开行动圈的?”禹浩问他。   “陆一飞不是说,假的赵刚一直在偷看我们的记忆和行为方式吗,他肯定答得出来啊。”孟朗不争气地看向禹浩,总觉得这个问题问出来没有意义。   当赵刚笑了笑,陆一飞交叉着胳膊微微摇头,已经确切的知道禹浩的目的了。   “是你啊禹浩。”赵刚一脸平静地说。   禹浩的一声嗤笑炸在众人耳畔,一只手指向了他:“呵,那你确实不是赵刚。”   “赵刚”:啊???   孟朗:哈???   怎么回事,不是回答出来了吗,怎么反而不相信他是真的赵刚了?这是什么逻辑?   禹浩也不藏着掖着:“看来陆一飞判断没有出错,赵刚的壳子还在,里面已经换了东西。我从你给陆一飞设下陷阱开始,就觉得你有点奇怪。”   “陆一飞作为上个世界里第一个站出来维护你的人,你第一个就要拿他开刀,东郭先生也没你翻脸快。何况就算我这辈子遇人不淑,也练就了看人的眼光,赵刚在我看来还是个老实人,更别说大家经历了一个世界后有一定的团队基础在,他比虞美娥、刘彦、杨銮这三个新人翻脸还快,这不正常。”   杨銮、虞美娥:怎么有被内涵到。   “有钱能是鬼推磨,我一个乞丐想要钱有错吗?”   陆一飞气定神闲道:“哦,那是没错啦,可你忘了装像一点,禹浩一个上个世界差点害死你的人,你居然能笑着说出来,一点都没有记仇的迹象,小陆直呼菩萨心肠。”说着双手合十很是崇敬。   “赵刚”呆了一下,从而回想起自己学习的情绪,因为深刻的记忆总是一段一段的,他作为系统只能看得到当时的画面,那些场景当时本人所产生的情绪已经消散,他大概地拼凑出那个人的本性,却没有办法照葫芦画瓢演出当时的情绪,并延续心有芥蒂的样子,这原来也是他的败笔之一。   “决定吧,你们还能维持这副脱水疲劳的状态到几时。”禹浩催促着,不仔细看都不会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一只只手指向“赵刚”,不约而同地指出游戏的答案:“你就是我们之中的叛徒。”   静默。   在这张“赵刚”的中年男人被风霜岁月蚀刻的面孔上,一个极其诡异别扭的表情出现了,犹如披着一张假面。   从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时候,终于,从这个中年壮汉口中发出违和的、小男孩的童声。   “害,这么好玩的游戏,你们真的不想继续玩儿了吗?我还想出了好多有趣的死法呢。”天真烂漫的语调却吐露着残酷的真心。   “亏我一开始还这么喜欢你们,邀请你们一起玩,真是不识好歹。”富富操纵着赵刚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他们,面容扭曲成一个极致骇人的形状,众人汗毛倒竖,不禁开始往后退。   “真可惜,要是我再进到另一个人身体里就好了,”他的眼珠子一骨碌,以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角度转了一圈儿,然后直直地看向了陆一飞,“先假装这具赵刚死在了幻觉里,然后上你的身,诱导着这些队友们一个一个跳下深渊,你说好不好,陆哥哥~”   众人身上一阵恶寒,因为他们想到,假如富富上的是陆一飞的身体,陆一飞作为这个团队最可信的大脑,很有可能、很大概率将他们毫无知觉地引入幻觉,而他们一定是毫无所觉,以为在破局而心甘情愿地迈入陷阱。   妈的,还好不是陆一飞,不然我们都得在这撂了,不止孟朗一个人这么想。   陆一飞却暗暗摇头,要是上他的身,怕是一下子会被发现然后就给某位大佬咔嚓了吧。他看着赵刚愈发走近的身体,那具躯体上开始掉落一片片的东西,他向自己靠近的每一个步子都在加剧躯体腐烂,腐肉像花瓣从花茎上凋零一般一片片掉落在地……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要不好了,尤其是眼眶从头颅上脱出……当下只能静静等待那道声音的救赎——   “玩家陆一飞,通关‘大富翁’游戏,获得存活天数7天,卡牌已下发请及时查收。”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第62章   陆一飞坐在一辆飞驰在县道上的丰田副驾驶上,开车的是刘子涵,挤挤挨挨的后座上是他们公司的总经理、总助和董事长。三个男人手里捧着手机、笔电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工作。   刘子涵有点微胖,是一个看起来不过20出头的圆脸姑娘,裹在一套藏青的面包棉服里显得十分憨厚。   因为后头坐着三位大佬,她觉得车内的空气里都是惰性的气体。很喜欢唠嗑的她甚至都不好意思开口跟陆一飞谈天,上嘴皮子扣着下嘴皮子,眼睛不敢乱看,尴尬又专注地开着车。   陆一飞无暇顾及尴尬的刘子涵,脑子里全都是刚获得的信息,神经像是冬天北方的水管,脉脉在皮肤下面颤动。   就在刚刚,他几乎可以断定,有个人可能就是他进入“盖亚”世界的原因,或者说那个人一定知道些离开盖亚世界的方法!   下午一上班,刘子涵就急匆匆半路截住了他,抓着手包、鼻尖冒汗:“哥,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陆一飞刚从电梯里出来,就又被拖进了电梯里向下直行,被她吓得有点紧张:“别啊,你还是解释一下吧!”   电梯里,刘子涵跟他说董事长要带队伍去明海乡里调研,事出突然,而司机小陈今天外派去另一个乡镇了没在,就喊业务比较宽松的刘子涵开车载他们去。   陆一飞松口气:“行,叫我给你开车是吧?”   刘子涵一只胖乎乎的胳膊指天指地:“哪儿用得着您啊,我这么多年老司机了,十八连发夹弯我闭着眼都能过,我、我就是见了领导就害怕,而且我穿着裙子进乡铁定被说,救救孩子吧。”   看陆一飞没反应,刘子涵狠下心催他:“你就说行不行嘛,我请一礼拜下午茶。”   陆一飞仿佛才听懂话,欣然点头:“哦哦好的,话说杨学那小子呢,他出车祸胳膊不是打着石膏嘛,伤还没好?”   电梯门开了,刘子涵飞一样钻出去,没心没肺地吐槽:“别提了,那家伙刚上班半个小时,指甲盖儿劈了,又去医院啦,你说他怎么这么多灾多难,衰神都要直呼内行的程度……”   指甲盖劈了?   陆一飞在大厅的旋转门前呆站着,看了看自己完好无缺的手指,想起自己在大富翁的幻觉里急急忙忙翻找指甲盖儿掀起了几个,颇觉得有点即视感。   他在丧尸世界里,手臂没了,回到了现实世界,杨学出了车祸手臂受伤了。   他在大富翁里,手指甲掀了,回到了现实世界,杨学就手指甲劈了。   这是何等的巧合?真的不是有股人为力量在作祟?   他进入盖亚世界之前在档案室里见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杨学?杨学为什么似乎和盖亚世界产生了丝丝缕缕的因果联系。这种关系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实在是太过可疑。   还有,杨学在医院里看他的眼神有些害怕和抗拒,他自问从没有做过什么令对方害怕的事情,难道说是因为只要他在盖亚世界里受什么伤害,杨学要承受同样的伤害,所以怕他对自己不利   ……是什么契机让杨学突然知道了这一点呢?   这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杨学前一秒还对他言笑晏晏,躺在病床上就开始对他产生抗拒。杨学当时一定是发现了自己频繁受伤的原因,从而从中找到了规律。   陆一飞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杨学当时是多么地惊恐,怕是从未料到自己受伤完全是不可控的,若是陆一飞有个三长两短,杨学也不会有好下场。   终于明白去大富翁之前感觉到杨学的异常是什么了,陆一飞无意识地触碰着自己曾经在游戏世界里失去过的那只胳膊,有些晕眩,在现实中杨学就是他二重身,就像替身的木偶一般。   完全复刻着陆一飞身上受到过的伤害。   杨学到底在盖亚世界里做了什么。   陆一飞几乎可以断定杨学跟盖亚世界渊源很深,没准对方就是成功从盖亚世界逃生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那他一定知道逃出去的方法。   想到这一层,陆一飞呼吸都粗重了。   他要马上去找杨学对质清楚,对方在医院里,一定也想不到他会搞突然袭击,只要他步步紧逼,猝不及防之下杨学没准就会被他套出话来……   计划在陆一飞的脑内进行得非常顺利,几乎分分钟能让杨学缴械投降。   然而在他出了公司大厅的瞬间,一辆红色丰田轻快而至,一个减速稳稳地停在了他面前。   车门打开,董事长探出一颗有些花白的头来,笑吟吟的:“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刘子涵摇开车窗,拼命冲他勾手:哥,来都来了!   陆一飞:……领导你还会讲俏皮话儿呢?   于是四个体积可观的男人挤在一辆小丰田里。   车已经行到了目的地附近,村里的路倒是已经铺就了水泥路,但是比较窄仅容一辆车单行通过,路边就是农田,水泥浇筑的马路跟农田有半米高的落差,就算是行人走在边上也得当心些。   董事长从笔电上抬起头,突然开口道:“小陆,你待会跟着我们下地去,小刘穿着裙子不方便。”   刘子涵松了口气,想顺口谢谢领导关心,方向盘顺着她倾过身的角度一个偏移——   “咯噔”一下,赶紧急刹,但是来不及了,一个轮子挂在水泥路外面悬空着。   董事长、总经理、总助:……   太阳西移了,本来冬天就天黑得快,在路上耽搁不起,几个大男人也不能让个小姑娘下来推车。   董事长、总经理找来路边的石头去垫轮胎,垫得足够高了,陆一飞和总助尽力将车轮往上抬。   董事长倒是没有怪她的意思,搬石头干得起劲,陆一飞还有闲心开玩笑:“哦?发夹弯。”   刘子涵尴尬得两只手搅动着,尴尬中甚至有点好笑,大佬们也太接地气了……   眼看着就要到了出了岔子,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想找人帮忙,路边也难得见到个村民。   “老乡,能不能找几个兄弟来帮帮我们,车前轮子陷进去了。”   那老乡骑着摩托车经过,看到此处停下:“那可不巧,今天城里来了诊疗队,全村有点病痛的,要么就是家里人有点不舒服的都带去免费看病了,怕是叫不着人,我看你这再往上抬抬就能出来,我来试试吧。”   那老乡早年在工地上干活有把子力气,人也热心,在他的帮助下整辆车终于回到了地面上。众人千恩万谢。   老乡重新骑上了摩托,其实他也急着敢去找诊疗队看看来着,但是抵不住好奇:“你们怎么这么晚进村来?”   “咱们来看看检修虫害、蚁害的监测仪器,使用正不正常,有没有哪里要调试的。”陆一飞说。   “哦哦哦是那个会报警的机器啊,你们赶紧赶路吧,天快黑了,你们赶紧吧。”   明海乡里有一个古村落,古村落里面还都是老式砖木结构、木结构的房子,房子造的挤挤挨挨的,古色古香的一条老街早年还被评为了十个市级文物保护点,被列入了明海市的传统村落保护项目。   陆一飞他们公司就是承包了这一片的虫害、蚁害监测设备这一块的内容。闻言,几个人重新上车,大冬天里身上贴身的衣物居然都被汗湿透了。   赶在天黑前进到村里,果然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已经在收摊了。   一排排长桌和板凳,村里人正帮忙搬回原来的地方,医疗器具也一箱箱抬上车,两个个子很高的男医生,正聚在一处跟村长说话。   其中那个肩膀很宽,侧脸线条棱角分明,一身白大褂更添一分冷肃的男医生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村口来路。   义务诊疗设摊设在村部前面的广场上,站在这个广场上进村的路线一览无余,也因此,汪明诚看到了一辆红色的丰田停在了不远处的广场边,上面下来几个男男女女。   一个青年从支棱着满头微卷的毛,比别人都要明亮一些的眼睛左顾右盼,飞扬的睫毛微微颤动,红润的脸颊散发着一阵热气,左边脸颊上靠近鼻头的地方居然有一块黑灰,不知什么时候蹭上的,不过这完全不影响他明媚的笑意。   他向落后几步的一个女孩子笑笑,说了句什么,逗得那女孩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他,随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汪明诚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十分碍眼,原本看到青年上扬的嘴角又自动拉了下来。   “对,麻烦您明天早上8点再找人帮忙布置一下场地,我们医院明天还会来几个骨科的医生,两天后再走。”   身旁的林医生送走了连连道谢的村长,转过头发现自己的同事脸色冷彻下来,以为是在担心住宿问题:“汪医生,晚上住宿村长说几位老乡给我们腾出了几间房,再怎么不习惯忍过这两天就好了。”   “嗯,我知道。”林医生知道同事的惜字如金,整个院儿里只有临床心理的邹医生还算跟汪明诚聊得来,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汪医生一直就是不太热络。   然而这样的他,转头看向远处的时候,嘴角竟然勾起了笑容,林医生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这奇异的一幕。   “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一个青年小步跑过来,卷毛摇曳,杏眼闪亮。 第63章   “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   青年的眉毛微微扬起,如同一撮鸟儿幼羽下的绒毛,让汪明诚鼻尖瘙痒。   他不自觉的嘴角上勾,被旁边的林医生看了个正着,并为之震惊。   见鬼了,这素来有事说事、没事生人勿进的汪医生居然还会笑呢……   “我们这两天在村里诊疗。”汪明诚摆弄了一下胸前的听诊器,顺便抚平了白大褂的前襟。   “哦,做好事儿来了,有空也帮我瞧瞧。”陆一飞眯着眼道。   “什么什么?我也要看……”陆一飞背后窜出了个脑袋,刘子涵看到了眼熟的人一脸惊喜:“咦?你不是上次我们在医院碰到的大帅哥嘛,你什么都会看吗……我也想要帅哥看病耶。”   后半句话刘子涵没好意思直接对着汪明诚说,小声比比,但没想到还是给本人听见了。   汪明诚将林医生往前推了半个身位,“我们林主任对女性的健康非常有研究,你今天真是走运了。”   林主任:???我好像是全科,不是妇科啊……   刘子涵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大帅比汪医生,不知道怎么汪医生不见了上次在医院里温和。不过她也没多想,拉着林医生有些羞涩地咨询了点脖子肩颈方面的问题。   当汪明诚得知了陆一飞等人的来意,出其不意地问道:“你们要去地里监测设备,我可以去看看吗?”   “?”陆一飞眼角耷拉下来,“当然不能。”   不知道是不是陆一飞的错觉,被拒绝了要求的汪明诚脑袋上好像有两只耳朵耷拉下来,特么上个世界的幻觉还有后遗症?随即甩甩头将这个幻视从脑袋里清除出去。   智能病虫害监测系统还有白蚁远程监测系统有的装在田地里,有的埋在泥土深处,汪明诚穿着一身白大褂,实在是不适合飞溅一身泥点子。   刘子涵一个女孩子就留在村部里托医生们照看着。村里找了个平时操作监控系统的农民师傅,带公司一行四个人去装设备的地方。   一路走了很远,穿过了几个茂密的小树林,又沿着村后山的半山腰走了很久,陆一飞才发觉他们停车的地方,也就是村部,真的已经是村子最外围的部分了。   经过了几亩梯田,他估摸着已经整个村都快走出去,结果那戴着草帽的师傅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因为明海乡的村庄围着几座小山包绕了一圈,到村子最中心的地方其实才是山峦和梯田。   农害仪器装在田地里,刚下过雨,有一些泥泞。几个人才走在田埂上就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腿的泥点子,更别提鞋上都是刮不干净的泥了。总助走两步就拿路边的野草也不知道野菜的绿色植物蹭干净皮鞋边沿。   董事长头一抬,发现天色暗下来比想象的快,便说:“咱们几个兵分几路,让老乡给我们指一下地方分头去吧,大部分设备问题不大,就个别几个可能虫情测报灯和感应仪器有点问题,稍微看下就回来吧。”   因为总助和总经理都不是设备出身,就陆一飞还稍微懂一点,就自告奋勇提出去古村落里看白蚁设备。   老乡一拍大腿:“啊,里海村里你也要去啊,这才刚下过雨。”   “怎么?”   那老乡劝他不要去了:“村子倒是不远,就是必经的小树林里有几个很深的泥潭,平常不下雨都泥泞得很,这几个小时前才下了雨估计更难走了。要不明天天晴了再来。”   “没事,地方好找吗?”陆一飞一想,走这一回都快腿麻了,何况那句最有魔力的话怎么说来着,“来都来了”,身为弱鸡还是一并解决掉了事,省得再跑个来回。   “好找,就那,看到没,穿过那片林子就是。”农民师傅给指了个方向。   陆一飞快步赶路,争取在天完全麻黑前打一个来回。入冬了,本就人迹罕至的林子里更是静谧,这个古村落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剩下的也就是一排延续百年反复修修补补的老建筑而已。   因为这片地湿度大,给村子的维护保养带来了很多难题,其中白蚁就是个问题。完全不管它,就算老木头结构不被腐蚀不发霉,也很快会被林子里飞来的白蚁在底下筑巢,渐渐蚕食。   陆一飞撩开因走动飞到脸上的枝条,终于看到了一片白墙和几个飞檐,这边的入口肯定不是古村落的正门入口,没有肉眼可见高耸的牌楼,但从住宅院落的侧边可以进到村里的主干道上。   借着经验,陆一飞几乎很快找到了几个设备一一看过去,但是个别仪器红外感应不太灵敏了,有的可以当场调试清理,有的怕是得整个拆卸下来送回去返修了。   大概看下来,多数设备都能正常运行,奈何实在装了不少,等陆一飞脖子酸痛地起身,天已经擦黑了,最后几个仪器,陆一飞靠手机电筒扫了一下才算看完。   进来的时候靠着夕阳天光,也不算好走,出村的时候,陆一飞就沿着村子的石板道走,尝试从村子正门出。老远里看着牌楼模糊的影子,两边的民宅在白天都不怎么透光,到了晚上更像是匍匐在两旁的吊睛巨兽,总觉得在阴暗处会冒出些什么了。   不知道大部分人有没有这样的感受,就是明明一个人走着夜路,却总是觉得有人在看你。   陆一飞一想到这个就有点发憷,走路的步子都加快了,快步冲出了村子,但是这条路他没走过。如果有个熟悉走山路的人在这,就会告诉他,山里尤其是晚上,怎么去的目的地就找原路返回,绝对不要走自己陌生的路。   夜间找路本就难以分辨距离感和方向感,尤其是不认识的路,更添几分危险。   来的时候十多分钟就找着地方了,可出去的时候都快二十分钟了,陆一飞还是没见着熟悉的空旷的田埂,于是有些慌了,他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迷路了。   乡里总有人说鬼打墙,他不会这么倒霉催的就遇到了吧!   不会的不会地,这又不是撒哈拉沙漠,还能走不出来吗。特么的,要是汪明诚在这就好了,他身手那么好这点迷宫根本不在话下……   陆一飞一句一句安慰着自己,瞅着天光,往远离那牌楼的方向走,很快牌楼也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正埋头闷走,一阵窸窣声从他的右前方传来。   “老板?”   这一个分心,突然脚下一松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大腿就迅速陷入了泥潭里,流动的泥水一下子埋过了他的腰。幸好不是流沙,到腰部就停住了下陷。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股大力就将他的头往泥里推去!   “唔……”陆一飞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在头进入泥潭的瞬间,他感觉到头上不是什么野兽,或是鬼怪。   那分明是一只人手!   那只手在如冰的寒夜里体温分明,但却在干着最残酷的事情——它在杀人。   那只手拼命将他的脑袋往深处按去,逐渐憋闷的气管,几十秒没有进气了,泥水从他试图大喊的嘴里涌去,鼻子里填满了泥,他想要咳嗽,但但凡他咳出一声,那泥水混着泥巴就会从他的鼻腔进入到气管里,阻断他还在进行的憋气。   双脚深陷不能寸动,陆一飞仅剩下活动的双臂,向上乱挠,这个人一定站在他前面,对着他按头。他只要抓到那人的脖领子,就能改变现在的境况。   但是急智并不那么有效,那人在岸上,从上往下使力本就比从下往上更轻松,他挥舞的双手只能抓挠那人的衣物。快超过一分钟了,连行凶者都感觉到了他挣扎的幅度在变小,更用力地抓着他的头发不允许他从泥水中起来。   大脑的窒息感擭住了陆一飞,他透不过气来,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怎么会遭遇这种事情,到底是谁要杀他,但是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了意义,他快要死了……   到了下个游戏世界,肯定没有人在意他是死于一场谋杀,还是自杀,不过就是和在游戏中被抹杀一样没有价值罢了。   我的死真的一点价值都没有,上个世界还有人把生的机会先让我选,真是浪费了。   摩天轮上的经历成为了死亡前的走马灯,浮现在他面前,叫他突然没来由地往后一耸,得以仰面漂在逆水之上。嘴巴鼻子一露出水面,他就大口大口吸气。双脚拼命蹬动,从泥坑前段抽离远离了行凶者。   那行凶者没想到陆一飞能正面“看”到他,居然有些慌乱地跑了。   陆一飞从危机中逃脱,就想起身去追,看看到底是谁要杀他,却发现身上的骨头关节如同软了一般一点也起不来。他只能靠在泥巴坚实的地方大口喘气,睁开眼睛也是一片迷茫根本看不清东西,他知道这是大脑缺氧许久的表现,硬撑着爬出了泥坑,呼哧呼哧对着被茂密叶子遮盖的天空喘气。   行凶者已经跑远了。   在这个没有星星月亮的夜里,汪明诚套着全黑的羽绒服,在只点着一个灯泡民房院落前来回踱步,一点亮光在他唇间忽亮忽暗。   30分钟前,陆一飞公司的人都陆续回来了,偏偏只有陆一飞一个人脱队了。带队的老伯说就这么大点村子,一个成年人不至于走失,但他心中不知怎么总有些不安。   呼出的烟气和热气凝结出的水雾混合在一起,汪明诚夹着烟的手正打算掐了,下定决心打算出门,院子的木门吱呀一声。   “我不知道你还抽烟。”   一个满身污泥、抖如筛糠的人这样说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64章   “我不知道你还抽烟。”   说话的人明明看起来是从泥坑里爬出来,但汪明诚不知怎么得觉得他像是从鬼门关回来,那一身漆黑的不是泥巴,而是一层笼罩不散的死气。   汪明诚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一把将人拉了过来,一直带到了院子里唯一的灯泡下面。   暖橘色的灯光好不容易把围绕在这人身周的灰黑色雾气驱散,幽幽的亮光打在陆一飞的脸上,就显出这人隐藏在泥巴背后雪白的脸色和同样苍白的嘴唇,汪明诚手掌下细瘦的胳膊还在不受控的抖。   “你不是去看设备吗,怎么成这样了。为什么没跟他们一起回来?”眼瞧着这人浑身都湿透了,厚重的羽绒服像一床水被一般盖在青年的身上,汪明诚边问边动手去脱他最外层的羽绒服。   一路走来,陆一飞不敢脱下湿重的外套,夜半的寒风吹上来,只怕自己没有任何装备抵挡不住,反而是在水袋一般的衣物里身体渐渐地有些虚假的暖意。   面对他连珠带炮的询问,陆一飞掀开眼皮,一只手制止对方扒拉自己外套的行为,说:“你去看看跟我一起来的那几个人,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跟我一样身上湿了而且全是泥。”   汪明诚犹豫了一瞬,懵懂中明白了什么:“我去找过他们,刚又下了点小雨,他们每个人身上多少都有点湿,衣服上、裤腿上也都是泥巴。”   “神色可疑吗?”   “你怀疑他们里面有人有问题?你掉队的时间,有人对你动手了?”看着陆一飞的样子,结合他的问话,很难不让人这么想。   “有人想要淹死我。”   汪明诚眼眸愈发沉寂,“你招惹了什么人。”   陆一飞茫然的摇摇头,“我没看到人,”目光里流动着思索,唯一招惹的那个人应该此时还在医院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自己去看看,到底是谁想害我。”说着,陆一飞想起在生死间挣扎就涌起一阵愤怒,正要往外走。   汪明诚不赞同地抓着他不听话的肩膀,只觉得手掌下的身体如同赤冰:“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你现在去对质谁都不会承认的,还不如我们在暗,让对方在明处,迟早会露出马脚。”   他紧绷的声线又缓和下来,“你看看你,像只落汤鸡,先去换套衣服。”   陆一飞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这话也有道理,这会他去人家早就把证据湮灭了,本来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也没有闹过什么矛盾,谁会相信会对他下杀手呢。乡间也没有装设监控器,随意指认,反而让他的话子警察面前失去可信度。   曾经被指认为凶手,让他格外的尊重证据。   条件有限,村里人都睡得早,这个时候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再去给他烧水洗澡。陆一飞到房间里,三下五除二脱下湿乎乎的衣物,打着哆嗦拿热水瓶里的水倒进搪瓷面盆里,快速地拧了块毛巾擦身。   “呲……”   滚烫的水一上身,沾着泥垢的背脊一下子收缩着,白皙的脊背上烫出了大片的红痕。   汪明诚提着桶井水,开门进来就看到他身上差点烫起泡的样子:“你是傻吗,还没给你拼冷水。”   陆一飞难得被骂了也不生气,身上仅仅穿着条短裤,缩在一个小小的板凳上:“天太冷了等不及,我不知道有这么烫啊。   将井水倾倒在脸盆里,用手试了下温度,汪明诚夺过他手里的毛巾重新在脸盆里浸泡,接着搓了搓。   “抬头。”   陆一飞乖乖地仰面向上,任由汪明诚一毛巾捂在他脸上,毛巾温热舒适,但只一会就让他感到些许窒息就逃也似的避开了,刚刚不久前差点在泥坑里被淹死的窒息感还停留在他的大脑皮层里,擦脸的动作唤醒了肌肉记忆。   汪明诚从善如流地移动毛巾,擦干净他花猫似的脸,继续下指令。   “肚子。”   “背。”   “胳膊。”   泥巴让盆里清澈的水逐渐变得浑浊,陆一飞皮肤上冒着热气,像是刚掀开蒸笼的一屉白白软软的肉包子,暖和起来眼角微微泛着红。   陆一飞不无感慨:“真是风水轮流转。”   汪明诚看了他一眼就迅速离开了视线,这屉包子不知道怎么让他喉头有点发紧。   “说起来,你那个时候,我还给你洗漱过耶。”陆一飞说的是汪明诚没有自己记忆的时候,他把他当做一个小孩子那么照顾,现在风水轮流转,两个人掉了个儿。   还没等汪明诚说什么,陆一飞就笑嘻嘻地说道:“正所谓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爹……”   一件毛衣飞快罩在了陆一飞的脑门上,说话的那人隔着衣服声音很是无奈。   “你可闭嘴吧。”   陆一飞眼睛闪烁,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不过没过五分钟就破功了,“董事长、总经理、总助。你说到底是谁想害我?”不找出凶手,这就将横亘在他的胸口,让他辗转反侧。   陆一飞一个人霸占了汪明诚在房间里的拔步床,呈大字型朝着床帐,等他解惑。   汪明诚伸手把他推到拔步床里头去,坐上了床沿:“你怎么不把刘子涵算进去。”经过下午其他医生的接触,他已经知晓了那姑娘的姓名。   陆一飞一骨碌翻了个身,趴着看他:“她一下午和你们在一起,有不在场证明,还有她一个女孩子我应该很容易挣脱。”   汪明诚点点头,心道傻小子头脑还挺清醒,没有给对方是个女孩子这个信息冲的七荤八素。“既然你说自己没有得罪过人,那会不会是和游戏有关。”   陆一飞惊了惊:“你的意思是,还有人和我们一样,也在这个游戏里挣扎求生?”   “我们不会是第一批,也不会是最后一批,每次游戏都在进来新人,那在我们进来之前呢?这个游戏的进入机制和退出机制是怎么样的,在我们之前进来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有没有人成功地离开游戏?   “离开游戏的人是不是正在调查游戏,他们查到游戏的来源采取行动了吗?”   在前两个世界出来的时候,陆一飞仅仅震慑于恐怖之中,也没有如此深想,就算是猜测杨学和游戏有关,也是发觉他异常的伤口和自己一样之后的事情。他从没有想过,在他们这批人进游戏之前,或许有无数人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之所以没有流传出来,不过是因为盖亚的规则。   难道除了杨学,还有其他人参与了游戏,和他进游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吗?   既然拖他进了游戏,为什么又要杀了他?   陆一飞张张嘴,不知道该不该把杨学的事情说出来,最后把心一横,把杨学的事情说了出来。他相信汪明诚,相信他就算背景有些神秘,但总是不会害他。   听了他的话,汪明诚果然皱紧了眉,“杨学,有机会你带着我一起跟他对质一次,他知道不少盖亚的事情。我们假设他使用了什么手段,让你代替他进入游戏进行冒险,当然他也付出了“替身”的代价,那可不可以认为他也是一个玩家,并且现在已经不需要强制进入游戏了。造成这个结果的是游戏给的奖励也好,或是他掌握了游戏的漏洞也好,他对盖亚的了解一定多于我们。”   陆一飞点点头,托着下巴,反复思量汪明诚说的话,“你说的有道理,杨学在将我带入游戏之后,还能平静地和我平静的交谈、吃饭,出了车祸之后看我的眼神才变了,我怀疑中间有段时间他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这也能看出些游戏的手笔。”   汪明诚想得更深,有他们一帮想让游戏结束的人,自然也会有因为游戏中所图利益甚大而不愿意游戏结束的人,似乎那些人开始冒头了。   他看看趴着眼皮子一耷拉一耷拉的陆一飞,如果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那么陆一飞到底阻碍了他们什么?   有时间他一定要让队伍里的人见一下陆一飞,无论以何种形式。用了大富翁中抽到的卡,现在吕媛也醒了,他的队伍完全可以运作起来,继续深入查盖亚世界的来龙去脉,这个时候要是出了岔子,估计就和他们的目标渐行渐远了。   月上中天。   弱鸡不愧是弱鸡,泥水里捞起来又裹了好一阵湿衣服的陆一飞果然发起了烧。夜半,汪明诚被呜咽声惊醒,果不其然发现青年烧得人事不知。还好他们医院组建队伍来义诊的时候,同时也带了很多药物,其中当然包括家中常备的感冒药。   夜凉如水,他快步进了睡得很熟的同事那间房,在一头雾水的同事被吵醒抱怨的目光里拿了药回到院子里。晾了点温水,将人放在膝头垫高了脑袋给青年送服。没过半小时,陆一飞呓语就停止,并且睡熟了。   汪明诚望着那张侧脸,一声叹息从口中逸出:“傻东西,明明是我给你擦过身,你都忘记了。” 第65章   第二天,当陆一飞出现在几个同事领导面前,其余几人只有热情的嘘寒问暖,神色没有任何异常。原本陆一飞想从各人脸上看出些什么,发现很难做到。   “小陆,昨天我们想去找你,村里有人说看到你回来了,汪医生跟我们说你已经休息了,我们就没再来打扰你。”总助本就不高的身子看起来愈发的矮,本来要不是陆一飞提出独自去里海村,就可能是他迷失在树林里。   他倒是很实在,手上端着村民给准备的馒头、红薯殷勤得递给陆一飞,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陆一飞不客气地把一个比脸还大的白馒头塞进嘴里,眼神平静地点点头,像是接受了这样的说法。   董事长知道他受委屈了,眼神中似有几分歉意。当他们发现陆一飞没有回来,不过以为是设备多了些检查得晚了,没往在树林里迷失这种可能性上想,现在想来确实欠考虑了,下乡把员工弄丢了,确实难辞其咎。   董事长拉着陆一飞没握着馒头的那只手,许下承诺:“这样吧,这次你也辛苦了,不如就在家休息几天,工资照常发,什么时候觉得精神恢复了些就什么时候来上班。”   对于董事长的话,刘子涵眼中透着一丝羡慕,看着陆一飞多少有些同情和可怜。   原本话很少的总经理就只是点点头,赞同着董事长的话。   陆一飞看着这几个人,大家的反应都很平常,就像这其中没有一个是凶手一般。但是陆一飞很肯定,凶手就出自这些人之中。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那个人漏出马脚呢?   “谢谢董事长,我去医院看看身体,顺便去探望一下杨学。”   这个时候提起杨学是极其突兀的,但这几个人除了流露出诧异的眼神,并未多说什么。倒是总经理多说了一句:“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别多去操心别人了。”在他看来,陆一飞很关心同事但也不必忽视自己的状态。   如果这个人在演戏,未免也太滴水不漏了些,陆一飞盯着瘦长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总经理看,对方毫不避讳的正视他。   陆一飞知道,想要立刻查出谁是凶手,怕是不可能了。这个人逃走得太快心思缜密没留下蛛丝马迹,让此人自曝怕是难上加难。   拒绝了他们回城的提议,陆一飞表示自己想在村里待几天,其余人也就没说什么动身离开了,公司里还不少事儿缺不了人。   所以这一天上午,陆一飞送走了各怀所思的公司领导同僚,穿着村民好心送来的大棉裤和饱和度超高的紫色袄子,在村里闲逛。   胖胖的袄子棉裤,把这个瘦长的青年衬得有点五五身,配上那张白皙的脸蛋子格外像谁家的胖丫头出来溜达。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看见城里来的小帅哥,穿着她们热心送去的自家婶子婆婆的衣物,聚在一起小声说笑,看那人转头瞧过来了,忙捂着嘴,但笑意还是从眼眉之间飞跑出来。   因着村里男人要出外做活,为了方便活动再加上干活总是热火朝天的,男人们平时穿的都是轻薄的衣物,只有女性的厚棉袄才算比较暖和厚实。陆一飞昨天泡在冰冷的泥坑里,又发了一宿的烧,汪明诚特意交代得给找些厚实暖和的衣服捂着。   也因此陆一飞不知道自己穿的是人家婆婆婶子的大棉袄和大棉裤,大摇大摆揣着手闲逛,享受着打工人难得的休闲时光。他看着医生护士们忙忙碌碌义诊的样子,贼惬意的找了把椅子搬过来放下,坐到了汪明诚身后。   周围几个医生好奇地看着两眼,冲着他“善意”地笑笑。陆一飞受宠若惊地回以笑笑,想着明海医院的医生可真是热情。   “你还恶心头晕吗?”汪明诚送走一个开完方子的大婶,长腿在地上一蹬,椅子往后退到陆一飞齐平的地方。   “我没有啊,刚还吃了两个馒头一个红薯呢。”紫色衬得他面色白皙,脸色比昨天也好看许多。   陆一飞随即反应过来,对方以为自己是因为不舒服才来找他的,“我就是闲着,来看看你们义诊有没有能办上忙的。”   汪明诚一句话打发他:“回去休息吧。”说着,就坐着的姿势把椅子又推到了前面。   陆一飞当做耳旁风,就正襟危坐在那。   正想着事儿,远处开来一辆车停在他们昨儿停车的位置上,来车又是一辆医用载货车,陆一飞看一车下来一中年一青年两位医生,打开后备箱就开始卸货。   现在走得开的就他一个,陆一飞兴冲冲地走过去帮忙卸货,一个年轻的医生大概是把他当成了村里的青年,善意又客气地让他搬运一些小设备。   “今儿我们又加了骨科专科的大夫,你可以通知村里广播站,让大喇叭播报一下,让平日里骨头肌肉有些跌打损伤的村民们来问诊……我们晚上还会开个心理疏导的小课,召集一下放学回来的孩子们也听个课。”   陆一飞一听这是给留守的孩子们的心理课,也不把自己当外人,麻溜地放下东西就跑村部里去了。   等陆一飞气喘吁吁地回来,村里广播台已经在播报了,他跟两位医生反馈村里让看完病回去的人互相转告的消息,没想到两位医生齐齐沉默了。   陆一飞:?   还是那位青年医生没忍住:“啊,你是男的啊?”   陆一飞一脸问号:要不然呢?   那位中年医生一面之间单单扫过一眼穿着以及那张白皙的脸,也以为陆一飞是个村里的丫头,但他较另一个医生更年长毕竟成熟一些,为了化解尴尬干咳了几声,叱了一句还在从头到脚打量陆一飞的青年。   “小邹!”小邹医生赶忙闭嘴。   陆一飞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紫色大棉袄,遂明白了什么:“我衣服意外弄脏了,跟村民借了身衣服。”   邹医生也回过味儿来,连连摆手:“噢噢,实在不好意思,我以为……我眼瘸看错啦。”   几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说话间也没注意到后边走近一人。   “邹晟,巧了你们先碰上了。”汪明诚难得地笑了笑。   这却让邹医生懵逼了,大佬你的意思不会是……这个人就是你说的那个“小朋友”吧?完啦,我已经把人得罪完了……但他还是表面上强装无事发生。   汪明诚还在为陆一飞介绍:“这个是邹晟邹医生,他看人和断病非常准,以前有个来查消化道疾病的患者,坚持要让他顺带做个脑部CT,果然查出脑内有个瘤。”   邹晟、中年医生:……别骂了别骂了。   邹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觉得大佬今天话格外的多,他特别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倒是陆一飞没觉得什么,前一天他才从鬼门关回来,觉得这种社会性死亡实在是个小场面不值得太过尴尬了,还是那句话,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午饭前,邹医生借口为了晚上上课效果更好,征用了几名不同年龄层的村民填写问卷,陆一飞也在此列。每个人分坐在几个小隔间里,单独填写完问卷后,每个人被留下来说了下问卷填写的感想。   等测试结束,邹医生找到了在收拾仪器的汪明诚:“大佬,你看看。”他把陆一飞那张问卷递给他,数十名测试者并非共用一张问卷,这些人里唯一陆一飞的卷子与众不同。   这一份是为他设计的问卷。   汪明诚对心理学没什么研究,仅仅扫了一眼卷面,看看上面清秀狭长的字迹,直白地问邹晟:“陆一飞有轻生倾向吗,是因为那个世界的阴影吗?”   邹晟摇摇头:“我总觉得你可能多虑了,从卷子上没看出来他有轻生的迹象啊,题目答得好,意向的树也很健康,一片落叶都没有(有落叶表示有轻声的想法),树干很粗壮(有生命力),树冠上树叶茂密(有表现力),你看这几个问题基本上都滴水不漏,我敢说比他更正常的人都没有了。”   汪明诚修长的食指摩挲着卷面上一个树疤也没有、甚至有些丑的歪脖树,有些无奈的掐着眉头:“不,是他已经发现了我的目的,他是故意这么填的。”   “怎么可能,我没有跟他说过我是临床心理学医生啊,问卷也是让董医生发的啊。”邹医生都坚持对方不该知道。   “在我过来之前,你们谈了些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讲了……”邹晟面无表情地复述了一遍对话。   汪明诚叹了口气:“他是个在关键地方聪明到可怕的人,他已经知道了要来骨科的专家,你又以介绍的口吻说骨科专家要来,那你不就是那个照管晚上心理疏导的医生。”   邹晟眼睛大睁:“大佬不说了,邀请他进队吧,我怎么觉得他比金平那个瘸腿家伙还要可怕。”就是有着一身油光水嫩羔的外皮,表面上长得跟个大姑娘似的还有点傻乎乎,没想到一声不吭地扮猪吃老虎啊这是,让他一无所知地吃了个瘪还不好意思说自己看走眼。   厉害啊大佬的这位小朋友。   等汪明诚他们去到村民给搭建的临时饭堂的时候,陆一飞还在吃饭,嘴里啃着醋蘸鸡爪。他一抬头看到他们,赶紧拿布巾擦了擦一桌上的水,招呼他们来坐。   如果陆一飞晚抬头一分钟,当他们两个走近了,就会看到陆一飞无意中用碗筷上滴落的水渍画的一棵嫩叶发芽的树,树的枝干很粗,根部有着几个难看的树疤。   食堂里人来人往,安静吃饭的青年,阳光透过头顶大棚之间的缝隙,打在他的小半片额头上留下一道难看的阴影。   汪明诚皱了皱眉头,高大的身影一坐到他身旁那道难看的阴影就从陆一飞额头消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意向的树应该是心理学有名的测试吧,大概的沿用了一下。树疤的位置就是受到创伤的人生阶段。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丧尸世界里陆一飞为救人额头出现过一个伤口,和阴影的位置一样。 第66章   卞鸿博拎着公文包,穿梭在狭长人行区域之间。   这是明海市的CBD中心区,一水儿的高楼大厦,就连路过的座驾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豪车。要不是他的车送修了,也不至于从几条街外步行到公司门口。   一刻钟前他的车停在那等红灯被一辆电瓶三轮车撞凹陷了,等交警来处理好了他吩咐司机去修车,自己就在几条街外下车步行。   不然怎么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一大早上又是堵车又是事故让卞鸿博眉头紧皱,到公司还迟到了,不过还好他是公司的老板,也没有哪个大胆员工会当面指责老板来得晚。   感应玻璃门缓缓拉开,员工在工位上先后跟他打招呼,他简单地点点头。有几个新进员工今天第一天调入这个部门还没见过老板,着实小声议论了一阵。   “什么?这是我们老板?这么年轻,不是说咱们企业已经几十年历史了吗我还以为……”   “事业有成,人还长得帅。你是不知道,我们老板还拿过全市十大金融业青年企业家嘞。”   说话的女职工端起美式咖啡喝了一口,“咱们卞总还上过那本《时尚玛莎》企业家访谈,你回去找来看看就知道了,那说起咱们卞总,咱们行业的前辈没有一个不竖起拇指的……”   卞鸿博把渐渐大声起来的彩虹屁关在了门外,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他不是白手起家,但他把一家传统小金融机构做成了上市的金融科技公司,尽管经历了转型的阵痛,但现在的成就表明他没有错失任何机遇,成功将大数据、区块链做出了有名堂的产品,科技服务金融领域,甚至在全国榜上有名。   说他年轻有为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他拿起秘书准备的咖啡,刚要喝一口那瓦楞纸杯套突然就断开了,咖啡洒在桌上的连着充电线的笔记本电脑上,从键盘膜上流动。   咖啡渍像一条蜿蜒的河一路流进了电脑边沿,他只来得及将笔记本倾斜过来,电光乍现继而陷入一片黢黑。   卞鸿博手指抽动着从黑暗中醒来,轻触着麻木的身子,心道以后不能让秘书在他的电脑边上放咖啡了搞不好资料全都没了……可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切,突然僵住了。   眼前男男女女十多人站在他的办公室里,而他一个也不认识!   “你们怎么在我办公室里,刘秘书,”叫保安!卞鸿博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怎么公司大楼已经什么人都能进了,甚至还有个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   “你看清楚,这是哪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纵然起先很惊慌,卞鸿博随即陷入一种莫名的紧张里,自己已然不在什么办公室里了,这是一个茂密的丛林。   从树木相接绵密的叶子里洒下一点天光,能看到树梢的新叶窈窕,脚下是多年腐殖质的厚重感,充斥着天然的原始感觉。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卞鸿博敢说就算是5A级景区也没有这么纯正的氧离子,这里绝对远离市区!   绑架?   对,他身价自然很可观,但他们怎么做到在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把他转移的,他被电晕这难道也是阴谋中的一环?   男人身上充满了警惕,刺毛般的头发贴在头皮上,眼神凌厉显得不太好惹。   当然也没有人要惹他。   “没有人要绑架你啊,我还是个高中生,图啥啊?”那高中女生双手抱胸,非常冷静地说。   卞鸿博看了她一眼,眼眉低垂,从一个不太明显的角度细细观察众人,大多数人都平静,要是在平时看来这群人似乎出来结伴郊游一般,然而在这个捉摸不透的情况下,显得格外可疑。   而有两个人或者双手交握,或半个身子隐藏在树后,防备地看着这边。   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念头,只有这两个人和自己是一样的。至少目前和自己掌握的信息完全对称。   “谁能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我们这是在哪里,又是怎么到这来的。”声音从他强压的嗓子中吐出。   那些似乎相互之间熟悉的人互相看看,在卞鸿博看来,这个团伙实在不高明,就像串词都没串好就被推出来的戏班子一般,可信度直接在他这里打了折扣。   出乎意料,对方最年长的那位穿着西装马甲三件套教授似的人物没有出来取信众人,甚至眼神都未往这边看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倒是一个三十岁的干练青年走出来一步。   “别紧张,闭上眼你们会发现脑海里多了东西……”严长海一回生二回熟,知道说再多不如亲眼让新人见一见。   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三位新人终于逐渐接受了现实。三人中那个躲到树后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紫色头发姑娘,缓过来之后认出了这些奇怪的男女中一个颇为眼熟的脸孔。   “嗯?你、你不是那个上过卫视的主播虞美娥嘛!”李念念惊呼。   虞美娥头都没有抬,她比明星更家喻户晓,平时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在这个世界里被人认出来,也并不值得高兴,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另一个自称经营粉店老板的男子也靠近了几步,“我有点相信你们说的了,主播几分钟上百万,也没这个精力来骗我们这些小平民吧。”   等到那个透明的罩子突然打开,众人耳边突然想起一道冰冷的任务提示:“在林中小屋存活七天。”   老玩家至少都是平静无波,新人就慌乱得多:“什么林中小屋,存活七天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卞鸿博发现,这个原本散碎的队伍突然都看向了一个人,那人既不是最年长的男人,也不是那个为他们解说盖亚世界的男人,而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蜷发青年。   那青年抓抓脑袋,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看我做什么,被你们看的怪害怕的。”   卞鸿博撇撇嘴,亏他还以为这个人绝对不会是这支队伍的领袖,要是在生意场上碰到这样的人,全线压胜的谈判几乎唾手可得,非得扒掉对方最后的利益才会放人回去。   对方是在是太弱了,没有一个魄力和思考能力,这样的人即使作为队友也是会被第一个抛弃的类型。   打从他一开始观察这支队伍开始,就留了个心眼。听完严长海对于盖亚世界的介绍,更是让他眼前的世界更为清晰,这是一个动辄就会失掉性命的游戏,解开真相过程中要做出选择,或是团结或是牺牲,但是在他看来这些都是老成员不够聪明而已,说到底这种“人”的游戏,队伍里必然要有取舍。   他已经看好一些属意的队友了,比如那个眼神精明穿着西装三件套的中年男人,冷淡但是对现在的状况有一定的打算;那个穿着黑色背心、浑身肌肉充斥着爆发力的姓汪的男人,眼神凌厉据说还是个医生,绝对少不了这样的角色;还有那个讲解员严长海,都会对他完成这个游戏产生绝大的助力,都是他必要的队友。   那个青年的话,没有引起队伍中人的愤怒,只有虞美娥多说一句“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上次碰巧救了人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但别人没有理她。   陆一飞像没听见似的,“大家靠近点走吧,去那个林中小屋。”   看他憋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句如放屁一般的话,卞鸿博更是看轻他,但此时他还需要老玩家们手中的信息,只是在心中暗暗嗤笑。   “这片林子这么深,咱们往哪儿去啊,我一点方向感都没有。”李念念说。   “这里有串出去的痕迹。”卞鸿博之前倒下的地方边上,有几处腐殖质被踩出了坑,更远处的地方有几处灌木倒伏,像是好多人踩过的样子。他一看到这处,就知道是游戏指引他们出去的口子。   孟朗拍拍陆一飞的肩膀:“咱们到了目的地再瞧,我说,你们有没有看过一部类似的电影啊,就是一群人进了林子里的小屋,然后其实是个镇压魔鬼的巢穴什么的……”   树木林立得没有那么密集,但是遍地是灌木丛和黏鞋底的腐殖质,让路走得格外艰难。新人都不是很想走在前面,于是严长海和孟朗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把新人和女孩子护在中间,汪明诚和陆一飞殿后。   “孟哥,你又开始吓唬人了,盖亚不会创造出大家都解决不了的怪物吧,不然岂不是全灭了。”杨銮说。   “诶,我只是举个例子,又不是真的觉得是怪物。”   队伍里插科打诨的声音掩盖了新人的不安,陆一飞回头看看走过的地方,时不时蹲下身丈量一下脚印,就落下了队伍一些。前面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异常。   汪明诚也跟着他蹲下,顺便调笑一句:“发现野人脚印了?”   陆一飞的手摩挲着厚厚的落叶垫,厚厚的腐殖质被落叶覆盖了一层有一层,很难留下脚印,只能看出模糊的形状和大小。   “野不野生我不知道,只是这脚印……”陆一飞看到对方也在看面前的印子,拨开树根下苔藓覆盖的那部分,“是反的。”   “那批人不是去那个屋子,而是从那个方向去到了我们原先呆着的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67章   “相反的?”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汪明诚一呆。   陆一飞站起身从草叶子上蹭掉点脚底泥,大跨步跟上大部队,“唔,有点奇怪,你先记着。”   “居然把我当备忘录用,”汪明诚有点好笑,顺着他的后脑勺捋了捋卷发结果被那人无语地瞪了一眼。   丛林里是很难辨清方向的,差不多粗壮的树木在眼前划过,抬头是接天蔽日绿得刚刚好的茂密树叶,低头还有难以辨认的足迹。   走了一会,大家也都发现了这些脚印是倒着的,不禁越想越惊。禹浩停下来:“在这么厚的落叶下面还能留下脚印,分布得杂乱,相同大小的脚印隔得也远,对方是跑出来的。”   为什么要跑,有什么东西在追,亦或是什么逼迫这群人不得不离开?   大家虽知道多想无益,但还是忍不住深想下去。   “那个林中小屋不会像孟哥说的那样,里面有怪物吃人吧。”杨銮捂着嘴巴。   “会不会有一旦跨进去了就出不来的陷阱。”李念念猜测道。   “要是出不了就不会有这串脚印儿了。”虞美娥一脚踢散了脚边的树根上的长满了长杆子菇类的底盘。   可能是女性对于危机想象力更加过度一点,还没见到那个任务中说的小屋,自己已经把自己吓得够呛,虽说在场的男士们在任何威胁都还没出现的情况下表现得尚算平静,但是刚被他们刻意忽视的人数问题又被摆到了眼前。   严长海谨慎地说:“小心一点没错,毕竟11个人的难度在这。”   粉店老板单天华薅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五颜六色狰狞的麒麟,不禁奇道:“人多不好吗,咱们这些个人,多个人多份力量,到时候出现什么怪物也打得过,人少不得团灭了嘛。”   李念念双手交握:“单老板说的对,人多大家也可以有个照应,一有什么情况还可以互相提醒。”   “此言差矣,”卞鸿博看了看神情变化的老玩家们,向新玩家们说。   “怕是老玩家们不久前才度过人越多,死得越快的场合吧。他们经历过的世界我们不曾知晓,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们是完全的弱者,在金融界,这样的信息不对称会导致致命的损失,但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一个错误的决定可能会丢掉小命。”不得不说,才刚进入这样的状况没多久,卞鸿博能从众人言语和表情上掌握这么多属实不易。   “我建议,在找到那个小木屋前,我希望老玩家们能在最初保护我们三个新人。”   乍一听,这就是希望老玩家帮新人度过最不适应、最有可能犯错的时期,但是卞鸿博那高高在上,过多的强调下,让几个老玩家想到了被新人坑在超市差点出不来那次,脸色都有些差。   “不管你是不是新人,游戏都是公平的,前期给你们信息、预告当然可以,但是不要做出拉人下水的行为,不要做害群之马。”禹浩话说得重,但没有一个老玩家面上不愉,可见这也是其他人的想法。   李念念急切地表态,生怕他们反悔:“那是当然的,我保证关键时刻听大家的,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   其实对于剩下的两个新玩家知道各人命运可能只能靠自己的情况下,得到这样的承诺已经很可以了,但卞鸿博还不是很满意,尤其怕老玩家让他们几个人去前面趟雷。   不过对方退了一步情况下,他再表现出怀疑,就显得他很不信任他们似的,于是他就做出了满意状。   接下来,虽然在森林里茫然地走了一段路,但是顺着依稀辨认出来的脚印,还是顺利地找到了任务所标注的那个目的地——一座小屋。   说是小屋其实并不贴切,对于生活在城市公寓密林里的人来说,这房子有些出奇地高大,密林中出现这样一座大别墅,很有点让人意外。   “我还以为会是一座小木屋呢,就是猎人为了打猎修建的那种房子,纯树木搭建的、可能会漏风漏雨的构造。”孟朗说。其余人不禁点头,还不是一个两个这么想的。   笃笃笃。   严长海敲响了门,这声音淹没在林海之中,像是掉进大海的一粒小石子儿,那音波瞬间消弭无踪,甚至让人怀疑这一点敲门声能不能被门里的人听到。   无人应答,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的严长海,在众人的眼神催促下,转动了门把手。   进去大厅,一下子从自然世界进入了文明社会,亮堂地门厅里有多少灯盏全都亮着,气派豪奢的水晶大吊灯悬挂在大厅正中央,往里走是一张足够坐下十几二十人的中式大圆桌,进深处红棕色的木质扶梯铺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地毯蜿蜒向上通向二楼。   “哇,这里头好大,好气派。”李念念摸着墙边案几上摆放着的天鹅造型的陶瓷花瓶,惊叹道。不像新人稍带悠闲的感慨,老玩家迅速地浏览了一边一楼,基本上排除了肉眼可见的可能发生的安全隐患。   “一楼是厨房、两个连通的客厅、一个保姆间、楼梯间,还有个门前的花园。”禹浩拿了把椅子坐下。   “厨房柜子里、冰箱里面有足够我们所有人吃七天的食物,水也有新鲜的流动水,这个大圆桌坐得下11个人,看来一切都给我们准备好了。”严长海说。   如果不是因为进来的方式太过于离奇,几乎好多人都觉得是一次普通的郊游,此刻待在大别墅里是享受生活来的。   “我们去二楼看看吧。”卞鸿博第一个提议,剩下人纷纷响应。   一楼没有客房,换言之房间都在二楼或者三楼,女孩子们都想去看看住的地方,于是也都打着胆子上楼,只有禹浩和虞美娥留在一楼,其余人都打算上去看看。   沿着红木的扶梯走上去,走廊隔着几个壁画就是房间,房间门紧扣着,没有任何标识。   “门上没有名字,我们可以挑房间住吧,”问是这么问,杨銮已经转开了房门的钥匙,里面是一个淡蓝色墙纸的房间,打理的很干净没有灰尘,墙边有书架,对面是有着白色纱帘的飘窗,虽然光线不是很充足,但看起来至少算一个舒适的房间了。   到这大家心中才莫名的松了口气,说实话任务的内容真的很让人担心所处的环境是个巨大的刀山火海。现在看别墅内就像一般人家一般,该有的都有,总算是心里的石头放下一点。   所有人都转了一圈,走过了二楼三楼,除了三楼有几个房间锁着以外,总共有只有8个房间。   众人回到一楼集合之后,告知了楼上的基本情况,然后进行分配房间。   “女孩子是单数的,就安排两个房间吧,我们几个男的稍微挤挤。”孟朗说。   男士们这个时候展现绅士风度,很爽快地都同意了。   “我和念念姐一间吧。”杨銮急匆匆地道,她跟虞美娥不太合得来,想跟同样是普通人却更有亲和力的李念念一间房。   “那真谢谢了,我一个人一间。”虞美娥抱着胸说,本身也像一个人一间房,她自己后来也上去看过了选定了一间。   接下来的,8个男人要分6间房间,其中四个人得两两一间,睡眠比较浅的禹浩提出自己要一间,卞鸿博主动提出要和严长海一间,严长海也没拒绝。   孟朗转过头拽着陆一飞,掐着嗓子说:“那咱俩一间?陆哥别人只在意你飞得高不高,而只有我在意你睡得暖不暖?”   陆一飞被这个憨批恶心到,十分想拒绝。   孟朗还为自己过度得表现一把,绞着两只手扭扭捏捏道:“说到底,还是你比较给人家安全感。”   谁知道孟朗虽然感觉背后一凉,对上一个冷峻的目光瞬间清醒:“啊,大佬有什么吩咐?”   随即他感觉到自己正确地理解了大佬的意思,并且打蛇随棍上:“汪哥,其实你才是最给我安全感的男人,要不我跟你睡?”   汪明诚眼睛都没眨脱口而出:“……没必要。”   陆一飞对这山看着那山高的孟朗十分鄙视,那拳头敲打他,“咋回事,上辈子墙头草投胎啊,你还是自个儿睡吧。”   “哎,别介,要说还是我陆哥最仗义,要不怎么说我是你死忠粉。”   “走开,忠诚按秒计的吧……”   最终还是孟朗还是抱上了他嘴硬心软的偶像陆一飞的大腿、不,房间。   卞鸿博也十二分满意,那个禹浩一副不容易开口的样子,在上楼探看的时候也不响应他,留在了一楼。   而一直在做队伍领导的严长海也是他一直想要接近的目标,只要跟他一个房间,不仅安全上有所保障,还能打听到更多的信息。比如盖亚世界的规则,比如这支奇怪的队伍的人员关系……   很多人可能以为一个人住更加舒适,殊不知在这样一个看似无忧无虑的地方,紧紧地贴着有相关经验的人才是更安全的,卞鸿博不无自信地考虑着。   屋子里灯很亮堂,要不是墙边的座钟当当当响了6下,众人还没意识到已经过了饭点了。   单天华自告奋勇给大家煮粉吃,正好厨房里也有大包干粉和黑木耳、酸笋、豆角这些配菜小料,还有足够的新鲜蔬菜。两个女孩子很愿意帮他打下手,帮忙切菜配菜。   一碗碗色泽鲜艳材料丰富的粉端上来的时候,大家涎水都要留下了,那香味太勾人了,不愧是手艺可以开店的老板,煮出来的粉比自家冲泡的看起来诱人许多,看着就鲜辣的红色汤汁儿、配着嚼劲十足的粉,跟爽脆的青菜酸笋一起吞入口中,怎一个香字了得。   单天华一碗碗给大家分好,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一筷子一筷子都没时间说上一句话。   餐桌上只剩下咀嚼的声音,谁也没注意虞美娥没有动筷,她有点嫌弃地捏着筷子,虽然摄于这迫人的香味但还在坚持着:“我不吃辣和蒜的。”   单天华也开始端着碗埋首吃粉,头抬了一半:“吃吧,你的是不辣的、也没加蒜末。”   虞美娥拿筷子挑了一下底下的粉,确实没看见别人都有的蒜末,汤底也没有别人的红,随即终于抵不住这香味开始小口吃。   陆一飞塞满粉的嘴巴停了一瞬,眼睛直直地看向用心吃粉的老板,心道难道单天华还是虞美娥的粉丝?   --------------------   作者有话要说:   想吃粉 第68章   水足饭饱,女孩子们提出要去林子里散步消食。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觉得外面林子不安全,严长海几个男的商量了一下,想说陪着一起散步一段好有个照应,但是这件事有了变化。   “我靠,门怎么打不开了。”孟朗对着门又拽又拉,发现这扇初初看起来豪华唯美的木质大门居然纹丝不动。   “怎么会呢?”李念念不信邪,一下子拉不开,突然使出全力踹了一脚,脚蹬在门上发出不大的响声,脚不出意料狠狠被弹了回来。   “你没事吧?”杨銮被她突发的行动吓一跳,立马察看李念念有没有受伤。杨銮虽然自己觉着已经见过不少离奇的事儿,对于出不了这幢房子不算心里没底,但没想过没经历过这事儿的女孩反应这么激烈。   其他老人多少有些猜到,神情也没有太过激动,也没有大肆地使用工具试图敲开门,因为游戏给的提示已经非常明显了。   禹浩从门边转身往里走:“这次的活动范围应该就在这幢房子里,所有的线索也都在这幢房子里。”   这一下新人和老人的差别就出来了,新人多少有些慌乱,人在不受限制、人生自由的时候总觉得面对危险时,身体能够做出相对的反应,能够及时地避开已知的危险。但是一旦被限制在固定的区域内,就像古装剧里长兵器进了茅草屋,根本施展不开拳脚。   汪明诚看了一下房屋的构造,大厅一览无余,没有可以逃生的后门,所有的房间都是一个出入口,楼梯转角十分陡峭,若是二楼遇险跳下来普通人非得骨折不可,倏然被什么东西追击,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正因如此,一般人在被困在有限的空间之后,常常是会不受控制地紧张焦虑。   卞鸿博眉头一皱,不由自主去寻找一楼所有的窗户,这样一看发现窗户出奇的少,和一般公寓相比起来、门窗的数量比例偏低,因为白天来的时候屋子里灯火辉煌,亮堂得很,竟一下子也没发现这少的可怜的窗户。   他使劲一拧过窗把手,那仅有的两扇窗户都像是被电焊在了窗框里一般,靠人力根本无法打开。玻璃也是至少两公分厚的,反射着大厅内那盏大的出奇,泛着米黄色光的水晶吊灯。   水晶冰块的每一个棱面在犹如镜面的玻璃上折射出来几倍的光影,人们惊恐的表情映在每一个棱形小平面上,扭曲成光怪陆离的样子。这一片片泛着华贵的冰晶,不知道怎么让卞鸿博脑子里突然划过了苍蝇的黢黑的复眼。   同样漆黑的夜,从里面灯火辉煌的室内望出去,只觉得外面的林子特别得黑,也不似城市里的树木,只要有丝丝来风就阵阵摇曳。林子里树木的光影,如同话剧舞台上每个场景都不会有丝毫变化的厚重幕布,窗里的他们就像被困在魔术师即将表演的逃生水缸里的演员一般。   门和窗明明透不出半点风,偏偏让人渐渐后脖子发凉。   “既然任务范围知道了,咱们就能更有目的性地搜索了,别先自乱阵脚。”严长海看着楼上,甩了甩手上的钥匙,这是他们分配房间时候从门上拽下来的,一扇门只有一把钥匙,由房间的实际拥有者保管。   他沉着道,“大家晚上锁上房门,到明天早上就七八个小时,这段时间请大家不要出来随意走动。”   “要是有人出事怎么办,也不出来吗?这不就跟身处孤岛一样了,这我可不同意。”单天华握着拳头,颇有空有一身力气无处用的烦恼。   “要是有东西装成女孩子骗你出门呢?”卞鸿博摸着下巴说。   单天华呆滞地张着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的可能性。   听到这话的女孩子吓一跳,互相之间攥紧了手。要是有人装成他们队伍里的人来敲她们的门,她们会担心有人出了事。是人都有恻隐之心,不敢保证自己绝不会开门。何况,农夫与蛇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前车之鉴的。   严长海看着自己的室友,有一些不悦,在还没有事发生的时候制造恐慌这不是个好的选择:“如果谁真的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情况,就喊人来帮忙,男的一个别落都出来,女孩儿留在房间。”   这样的话,像是肯定了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一般。有些人不受控制地开始焦虑。   当然也看出了同是新人的紧张,卞鸿博示意大家声音压低:“要不,大家还是准备个暗号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说也不知道这儿有没有监控探头、窃听这样的手段,会探听到他们现在的对话,但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有个暗号比较放心。   等大家陆续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时候大概已经快十点多了,大厅角落的座钟厚重地敲响了十次,众人才惊觉已经这么晚了。   回到房间,确认门已经严丝合缝地锁上,孟朗一下子趴上了床,还没等脸贴上柔软的被子,那边陆一飞就朝着他的屁股一脚蹬过来。   “洗了吗,就睡?”   孟朗轻松躲开了体力废物的临空飞踹,老神在在得一手托着腮,侧着身子躺着,有点像某个狮身人面像,“哟,这可是我们共同爱的小屋,干嘛不让人家睡哦……”   “yue了……”陆一飞开始觉得同意跟他一个房间,对他的耳朵和心脏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我没洗漱怎么了,听说大佬都没嫌弃你一身泥巴躺他床上……”孟朗直勾勾地盯着他说。   “那是村里的床,哎不是,你这是听谁说的啊?”陆一飞心里不停地在说我靠,完全没想到孟朗会知道这事儿,毕竟汪傻不是个这么多嘴的人,差点被谋杀这件事又不是光荣勋章说出来叫孟朗知道做什么。   “大佬啊,他说你掉进泥坑里了,那个臭啊熏死个人……”孟朗没有托着脑袋的手作势捂住鼻子。   陆一飞敢保证后半句话绝对不是出自汪明诚之口,“你继续编……明儿我就问问大佬愿不愿意收留你去他房间。”   孟朗立马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你要是唠这个我可不困了啊,我骚话敢对着大佬说,真叫我跟汪哥一屋我怕憋出病来。”   “少来,我看你对人家热情似火得很。”   孟朗摆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我向来对你和大佬一碗水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的。”   陆一飞看他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赶紧停下了。虽然不知道汪明诚跟孟朗说这事儿的原因是什么,总不会是害他,他装作不知道就是了。   李念念头昏脑涨地的走上楼梯,耳膜外一直传来杨銮问她有没有事的声音,让她更是不胜其烦。这样热情的女孩子也许看起来特招人喜欢吧,她强忍着,面上不显。   坐在房间里的大床上,身体陷进柔软的床里,李念念才敷衍地说没事,自从刚刚她发现打不开门之后,就觉得房子连空气流动都变得慢了。鼻息之间窜动着不安分的铁锈味,顺着风扇转动的声音涌进她的细胞。   过了很久,“电扇好吵。”她一只手按着脑袋,嘟囔。   杨銮抬头看看,粉刷得天蓝色的房间顶上并没有安装风扇,房间里温度适宜,何况也并不是吹电扇的天气,直觉得自己是听岔了,把“电脑好吵”听错了,以为李念念嫌弃她敲击鼠标的声音,赶忙换成笔记本自带的触控板。   对于杨銮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在现实社会这个时间也不过是夜晚的开始,当然陌生的环境,也加剧了她的不容易入睡。也正是如此,导致她打开了靠墙的书桌。   这张书桌上放着很多书,没有任何积灰,她对书兴趣缺缺。目光被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抓去,起初她不过是想看看有没有扫雷罢了。   当发觉电脑连着网的时候,她实在不可思议,要不是李念念一副很累的样子,严长海又嘱咐了晚上不要出去,她真得每个房间去嚎一嗓子“老娘竟然要在盖亚世界里上网冲浪了”。   这个世界里虚拟的网络当然没法当真,但总叫她用网页游戏打发了一段时间。   游戏玩着也没什么意思,毕竟她来这边又不是来打游戏的。她有意识地打开浏览器里的收藏夹,果不其然发现了一个论坛,只不过是个影视分享的平台,好像没有什么稀奇。她一层层看下来,都是些没看过的片子。虽然很感兴趣,她顺手搜了几个电影图解。   深夜一点多,杨銮打了个呵欠,打算看完最后一个电影图解就去睡,泪花涌出了眼眶,手指从触控板上往下滑,这个片子好像是讲的一家三姐妹,她跳过了中间,想直接去看结局,却发现分了上中下三篇,她往下拉突然觉得里面的一个二妹的侧脸有点像李念念。   她回头看,李念念早已洗漱完躺进了床的一端,背对着她,被子拱起一个肩膀腰臀的形状。她甩甩脑袋,觉得自己是该睡觉了,都困得眼花了,现实世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虚拟世界的电影里。   她翻了翻那篇帖子,发帖日期也是距今好几年前,觉得更是离谱,搞得不好盖亚又把他们的脸当做创作素材了……   眼睛已经很酸痛了,就在她关掉帖子的一刹那,突然听到外面有声音。   那声音像是有人穿着拖鞋在走廊上走动,非常轻微。重量踩在地板上,地板拱动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杨銮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细细聆听,那动静却像是她幻听一般倏然消失了。   是谁?   她几次把手试图搭上门把手,但是想到今天卞鸿博说的话,又缩了回去。将头探向了门上的猫眼。 第69章   夜,静的可怕。杨銮听得到自己比平日里粗重的呼吸声。   她回头看看自己睡得正熟的室友,想着贸然叫醒了李念念,结果要是发现是自己神经太过于敏感以致于产生了幻听呢,她一时间有点挣扎,手却即将去搭上李念念的盖着被子的肩头。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脚步压在地板上的声音。杨銮很难说清那是多大的声音,不是压在木头上吱嘎吱嘎的响声,而是有重量集中在有缝隙的木头上的震动感。   那人大概是赤着脚的。   脚步到房间门口就停下了。   她屏住呼吸,是汪哥吗,这么晚他出来做什么?   她和李念念这间房是楼梯上来南面走廊第一间,隔着一个楼梯是单天华一个人住的单间。而汪明诚就在靠她们隔壁这一间,从楼梯上来回自己的房间势必经过她们的房间。   如果沿着走廊再走一段过道就到底了,转角沿着东面的走廊过去就是孟朗和陆一飞的房间。   会经过我房间的,除了汪明诚,就是陆一飞和孟朗吧,她一想到这里,深呼吸了几次,看向门上的猫眼。一般而言猫眼只会装在大门口,毕竟谁往家里的房间门上装猫眼呀。   猫眼里看到的东西都是缩小的正立的人的虚像,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了关于透镜的光学原理,但是那些凸透镜凹透镜成像原理,却没有告诉她,为什么透出去看到的只有空空的走廊。   明明听到脚步声停在门外了,说明这个人停留在自己房门边,绝不会什么都看不见。猫眼的视角透到门外,囊括了门口很大   再说了,看不到的那还是“人”吗?   这样的想法令她浑身发毛,脖颈贴着衣领那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紧紧贴着棉质的睡衣。门从里面锁住了,这是之前严长海他们的嘱咐,她很庆幸背书老是记不住的脑子这次记住了重要知识点。   她捂住嘴,倾身拖过一张椅子抵在门边然后迅速地爬上床躲进被子里,仿佛这样就建立起了安全的铁壁。   室友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她现在反而怕李念念突然醒来,惊动了外面的人。杨銮在被子里呼吸,忍住想要发抖的身躯。   隔着一条被子,她仿佛觉得外面那个东西简直像是一条贴在卧室的门上的水蛭,紧紧地吸着,获取房间里面人的生命力。   门外没有了动静。   早上,陆一飞是被门外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吵醒的。这样的情景好像似曾相识,这种即视感让他觉得很不适。他没来得及整理自己乱翘的头发,趿拉上鞋子就出了房门,临走前不忘摇了摇旁边的床上还睡得歪七扭八的孟朗。   “都起来了?”走廊里没有人回答他,那些脚步匆匆而过根本没有停留。他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路上的房门都是打开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所有人都聚集在一楼。   等陆一飞走到客厅,众人已经吃惊完一轮了,正在小声地窃窃私语。   就在他们昨晚上吃饭的地方,一面墙壁上出现了巨大的手工涂鸦。   陆一飞敢保证,他们昨天进来的时候、以及吃晚饭的时候根本没有见到这样的涂鸦。足足有三米高成片的,布满了墙壁大部分的涂鸦。   说是涂鸦可能不是很准确,如果不是颜料还没有干透,远看简直像有个人蹲在那一般,十分逼真。   现实中有人愿意给自己的豪宅请上一个壁画师,在重要的墙面上画上壁画显得更加气派豪奢,一般来说都是些山水画,再不济也是些猛兽形象,可谁会在墙上放个奇怪的人像。   既不是蒙娜丽莎这种名画也不是圣母圣子这种宗教印象的挂画。   杨銮瞪着眼睛,昨夜没睡好使得她眼下青黑,不过此时并没有人有心思关心她,一个不落都震惊于这片成片巨大的墙画和一夜出现的吊诡方式。   孟朗揉着眼睛姗姗来迟,懵逼地盯了一会色彩斑斓有点结块的颜料,又眯着眼睛瞧了瞧,往后跨了几步再次一眯眼,“我靠,这画的不是单哥嘛,你除了粉煮的好之外还有这技能?”   单天华“啊”的一声,满脸的困惑:“我画画跟鬼画符似的,可不能有这样的。倒是看过几回学校后门涂鸦的,但我可没学过这。”   单天华穿了一件有别于昨日藏青色毛呢衬衫的鸦青色卫衣,卫衣上点缀着做成羽毛似的流苏,但巧的是壁画上这个侧着身子,背对着远方天空的人也像身上也穿着同色系的衣服,甚至手臂上过于肥大的条纹也像是流苏一般,这个人像跪坐着,头触在地上,像是在做什么仪式一般。   陆一飞凑近了,不顾汪明诚阻挠下,依旧用手指摩挲了未干的颜料,手指在墙上刮了刮,还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确实是昨晚涂上的颜色。”   “现在这个重要吗,难道不是应该搞清楚这个画像上的人到底是谁吗?”卞鸿博惊奇于他这慢悠悠的语调,像是不能理解陆一飞怎么能在这么紧要的时刻,还能模糊重点这种话来一般。   “重要啊,因为没有别人出现的情况下,壁画突然出现就得是我们之中的人画的。”陆一飞确保自己口齿清晰,对方可以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   这句话不啻于一句重磅炸弹。   这下有些人眼神都变了,听明白的人不敢第一个开口,没听明白的人看着大家如坠冰窟的眼神,有种不知道什么到来的惶恐。   卞鸿博都要笑出来了:“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也许就是墙壁的设定,每过一天就会出现涂鸦,为了引起我们的恐慌。”   禹浩抬了抬眼,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瞟了卞鸿博,   “涂鸦出现的目的我们现在不知道,至于你说画像上这个人是谁,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是单天华。”   单天华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个诡异的世界里,一个平静的晚上过去,墙上就出现了自己的人像,这种事任谁都会心里打鼓。   更何况,这个画像上的人像可不是在眺望大海、春暖花开这种令人发自内心一笑的画面中。放在外面,如果是花钱他找肖像师画成这样,这个画师早给他屎都打出来。   只因画面太过让人心生不详的预感——在一片昏黄的光线中,画面里的这个“他”背对着透出光亮的窗户,以一个跪伏的,手臂小腿贴地的姿势趴伏在地上,头朝着另一边不自然地偏过。   他当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人就是自己。   “这不可能是我,穿这样颜色的人又不只我一个,你们看、严长海不也是这个颜色,禹老师不也是卫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严长海虽然也是深色外衣,但他的颜色葛色,饱和度更高,而且他的里头穿着衬衫,外面套着的是开襟夹克,手臂上也没有什么特殊设计,禹浩那件就差的更远了,是一件卡其色的卫衣。对于爱穿西装三件套的禹浩来说,房间现成的衣柜里根本没有符合他审美的衣物,索性就拿了还比较顺眼的马甲同色系卫衣。   但非要说不像,好像这样一个侧影说谁都没有错,何况这个人像还看不清脸。   “孟朗说的确实没有错,”大家没有等到陆一飞气定神闲地解释为什么这么说,还有点疑惑。   就见陆一飞拉着汪明诚耳语了几句,汪明诚居然蹲下了,陆一飞一跃坐到他肩膀上,随着汪明诚站定稳健地起身,本身个头也不矮的陆一飞直接升高到了两米开外,这才伸手一点。   “看、看到没,”在成年男人肩膀上坐得歪歪扭扭的陆一飞,尽可能气定神闲地指着壁画上的一处,食指象征性的凌空打了一个圈:“你们可能以为这处是个颜料没有涂匀产生的黑影,但仔细看,有纹路。”他把吊灯拽过来打亮了这一个色块,让众人清晰地看清楚细节。   像是花藤一般。   “这是什么?”李念念问。   “是我纹身的一部分。”单天华松了后槽牙,因为看了一眼便知道了那是什么,仿佛认命似的,他脱下了鸦青色的卫衣,露出精壮肌肉勃发的身躯。麒麟纹身从手臂上开始,一路蔓延到了整片的后背,后背上是一片祥云和繁花纹样,纹身在最高处就是后颈的一小块交错的黑色线条。   是一串和涂鸦无异的花藤纹身,众人倒吸一口气。   “假设画像上这个人单天华,又不是他本人画的,那这个神秘画师是怎么知道他脖子上有这样的纹身,还一模一样还原了出来?”卞鸿博摩挲着下巴,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得到答案。   “他是一个人的单间,也没有室友会看到这个纹身。”孟朗说。   虞美娥穿着紧身的黑色针织衫,抱着胸:“是不是有人在监视我们,房间里面有监控吧。晚上他回房间一脱下衣服,对方就看见了图案,再加上我们晚上都不出门,这一来就给了神秘画师作画的场所。”   严长海的脸颊有些紧绷,说道:“楼上还有上锁的房间,我们昨天粗略探索也就搜索了表面,不知道还有没有暗门。可能有人就藏在房子里。”   一直麻木的瞪着眼睛不知疲惫的杨銮,这个时候突然开了口:“昨晚上,有人在过道里走动,这个人没穿鞋,就站在我和李念念的房门外。”   李念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可、可是,我怀疑那可能不是人。”杨銮在众人的目光洗礼中,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 第70章   “喂,本来看你年纪小,不想搞得我好像欺负人一样,”虞美娥不快地说,“不过是出现了一副画儿,你们一会说人一会说鬼的,你”她抱着胸,一指杨銮,“晚上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不睡觉,这么正巧地蹲守到了有人跑你门口去了,这不是开玩笑嘛。”   本来还有点怯的杨銮只是一下子遇到这种事慌张了片刻,但这个练过体育的高中生本来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挺着胸膛道:“昨晚失眠才让我听到了声音,这没准还能给大家提供有用的线索呢。”   “线索吗?”卞鸿博抬头看了看二楼,神情不由得有些揶揄,“确实,要经过你们房间,只可能是陆一飞、孟朗或是汪明诚,你们几个人之中有人昨晚出来了。”   众人抬头看了一下位置,果真,如果在楼下画完涂鸦再上楼回房间,经过杨銮她们房间的就只能是这三个人。   “不见得是我们三个,何况这个人逗留何尝不是想让人注意到他。”得到汪明诚的摇头后,陆一飞否认。   卞鸿博眼神愈发犀利,“呵,那就算是这个人太蠢吧,非要去女孩子门口秀一下存在感。”   杨銮看着他们摇头,心都凉了,说实话要说是孟朗他们故意作弄她,她也是不信的。共同的经历,让她不觉得这三位有这样的恶趣味。杨銮抱着一丝希望问另几位:“那么是你们几位中有人下楼过?”再怎么委婉,众人脸色也开始不好看了。   禹浩的房间在三楼靠北的连廊里,卞鸿博和严长海则在西面连廊楼梯左边的房间,隔壁就是那个锁着的房间。   禹浩看着不发声的几位,“怕是没有人会承认吧。”   单天华不解,声线带着急迫,身上的肌肉有微弱的颤动让这个中年男人难得的出现了脆弱感:“既然大家都说没有出来,那究竟是谁?”他勉强地兀自笑笑,“这画儿,画就画了,我也没有放在心上,你们要是晚上出来了就承认吧。”   卞鸿博脸上有些歉意,看着有些可怜的单天华:“我们两个人一间的可以互相作证,要是夜里一个出了门必然惊醒另一个,至少我没有听到严长海出去。”   严长海微微抬头,推了推眼镜,说:“是,我们可以互相作证。”   虞美娥抱着胸,耸起的细长眉毛让人觉得有些刻薄,紧接着说:“那你的意思就我们住着单间的是有嫌疑咯,不是严长海说的还有除我们之外的人存在,你们这话有逻辑嘛,自相矛盾。”   没有人出来调停,眼看着火药味越来越浓郁一场骂架一触即发,众人都不敢发声,楼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静默。   陆一飞的第一反应就是用目光搜索在场的11个人——所有人都在楼下,是什么人在敲门?   不知道谁第一个动身,几个大跨步就冲向楼梯,剩下的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迈向楼梯口。他们就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挑拨离间。   楼梯不够宽敞,谁也没注意有人神思恍惚地落在了最后。   那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就算几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三楼,站在走廊中间,面对与离开时如出一辙的地方,一时间搞不清楚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陆一飞呼呲呼呲地喘着,一刻不停跟在大部队后面上来三楼,让他有点提不起气,三楼还是像他们离开时候一样,房间径自敞着门探个头能将里面的内饰一览无余,绕着走廊巡视了一圈,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三楼还有一个小客厅和露台同样没有什么可看的,昨天他们也已经搜索过。   也因为这样,他的目光聚焦在三楼那个被锁住的房间。   难道真如严长海说的那样,有一个“隐形人”与他们同住在一片屋檐下?如果“它”是盖亚世界的NPC,这个人为什么第一时间不露面?   如果他是NPC,一上来在众人还没有熟悉情况之下掌握话语权,引导他们行动,不是更加容易启动规则吗。   到现在规则依旧不清晰,难道找到“隐形人”的过程会触发隐藏的条件,找到“他”就是通关这个世界的关键要素?   令人困惑的是,既然要让他们知道这座房子里还有一个“人”,为什么到现在还在故弄玄虚。   很显然,能想到这的不止他一个人,汪明诚伸手搭在房门上,“对方”好像没有任何异动,门一丝震动也无。   众人这一刻几乎能想象到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两个不同世界的存在面面相对的样子,但就汪明诚来说,凭借他从前练就的直觉、还有对危机的嗅觉来说,此刻的他并没有从这扇门的背后感觉到什么异常。   卞鸿博不等汪明诚放下手,立马转动了门把手,但门把手和之前他们探索时发现的一样纹丝不动,静静地就好像白日里听到的敲门声是幻听一般,但他看看众人的脸色也知道这样的幻听不是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   李念念盯着那扇门的眼神里不善,眼光呆板,就像透过这扇门在看什么熟悉的东西一般,长时间的注视引来了陆一飞奇怪地一眼。   以为又要无功而返,不知什么时候走开的禹浩突然带着椅子到了这扇门前,就近从房间里搬的:“试试吧。”   不用说,只剩下暴力拆解的方法。   汪明诚不等他喊几个人帮忙提起椅子就是一记暴甩,抓着椅子的手臂上青筋浮现,椅子以肉眼难见的速度一闪而过,大家还没看清轨迹就到了门边,听到了两物碰撞的激烈响声。   孟朗几乎要鼓起掌来,他之前听陆一飞说汪明诚是医生来着,看到这漂亮的一手,一时不知道大佬是修补患者更快还是拆解患者更快。   厚重的金属门把手已经歪在了一边,用撞门的力气门框依然和门牢牢相依,眼看着这个男人还要用身体去撞门,陆一飞把手臂按在门上,制止他:“别试了,靠物理方式打不开的,游戏不想让我们这么快打开。”   听到他这话,其他人若有所思,但是除了物理方式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呢。化学方式?祈祷?玄学?……该不会是做法布阵吧?   一旦把想法紧靠到神神鬼鬼的地方,结合刚突然出现的诡异敲门声,忍不住让杨銮打了个寒战,她不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昨天那东西不是因为她将房门锁了才不进来的。想到这,身体就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们都是一介凡人,既不能做法也不会驱邪,就算是求助于神明,也不过在现实中碰到钉子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求神拜佛。就算这世上真的有神仙佛陀,估计就地入会也来不及了吧,靠什么才能通过这场看不见摸不着的考验呢。   没有一个世界让他们开局就这么受挫,也许是空间比往常任何世界都要小,他们的心也变小了,脑子里想法也变少了。事情如果没有这么容易迎来转机,那就会朝着另一个更糟糕的方向飞奔而去……   上楼时有多紧赶慢赶,下楼时就有多么垂头丧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看到别人跟自己如丧考妣的脸,想笑又觉得想笑的对象这个傻批竟是自己,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让他们更笑不出来的,是进了客厅之后看到的画面。   几个女孩子看到直接僵了,有些人脸上半挂着自嘲的表情就像是面具一般烙印在脸上。孟朗半只脚在楼梯上,半只脚悬在半空都忘记放下去。   虞美娥看了有点想骂人,鞋跟敲着地板一阶一阶下来,就像一下一下抽别人嘴巴子似的,风风火火地冲过去打算抬脚就要踢人:“你脑子坏掉了,单天华你学什么画上的模样,你还嫌这个鬼地方不够晦气啊!”   外面明明才早晨,天光大亮,一透过窗就显得日光昏黄,就像是傍晚的夕阳一般,被窗棂割裂成一道道,拉长了随意落在地板上,就像是涂鸦上的黄颜料的大色块。   而单天华用一种以头抢地的姿势,蜷缩着粗壮的胳膊和大腿,将自己折叠成了涂鸦上造型的姿势,脸侧在一边,像是在试试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个姿势似的。后脑勺对着众人,脖颈后面像身份证明一般的花藤纹身让众人看得仔细清楚,全然没有画上那样抽象模糊。   他的胸部和大腿之间毫无缝隙,手臂和地板之间也毫无缝隙,侧脸严丝合缝地紧紧贴在地面上,完美的做到了涂鸦上的姿势。   “你别——”   禹浩想要阻止已经太晚了。   虞美娥板硬的鞋底已经砸在单天华高耸的布满了生动的鳞甲的麒麟上,那在男人展示时完美的波浪形腱子肉,迸发着弹性的块状肌肉上,此刻松软成一块普通的肉,被一踹之下跟着突如其来的冲力凹陷进去,带动着单天华的身体毫无阻挡地歪向一边……   团在一起的身体像是一尊年久失修的泥塑像,在地上滚了几滚,背向的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男人脸庞似一瓦青灰,眼球圆凸得快要撑出眼眶,瞳中无神,仿佛透过他们看向更深的黑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他们上下楼的短短时间里,单天华死了。几分钟前还在担心自己的人,不知在哪个众人不甚在意的瞬间成为了一具尸体。   一种可怕的无力感像无边的潮水,化作黑暗的洪流向这群人涌来。 第71章   “单大哥!”严长海边喊着边迅速地靠近倒在地上的单天华,发现身体虽然还留有余温,但是暴凸的眼球和停止的脉搏,无不昭示着这个男人早就已经成为了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卞鸿博走过来,观察了一下单天华身上的衣物和周边的痕迹,结果却越看越看出问题来:“你们谁注意到了单天华没有跟上楼来。”   陆一飞无奈举手:“最后一个跟上来的可能是我,确实没有注意单天华有没有留在一楼。”   考虑到陆一飞孱弱的体力,凭他的身板和单天华进行搏斗,完全没有能力徒手放倒一个比他强壮那么多的男人,不被按在地上摩擦都是好的结局。   卞鸿博放弃了当下的一个想法,转而说道:“他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撕扯的痕迹,说明他没有跟人动手,发生肢体的斗殴。难道他就是自己跪下来,做成这个姿势然后自动停止了呼吸吗?”   能驱使人做到这一步,不得不说像是巫术一般了。   有人说,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如果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此的霸道,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何时触犯的科学的尽头而造成自己的死亡。   假定单天华是因为出现在这幅画上而死亡,那他们有谁能够阻止这个作画的人再次出来作乱呢?陆一飞沉吟着,不由得再次靠近那副始作俑者的涂鸦。   涂鸦的色块依然鲜艳,趁着外面射进来的阳光,在陆一飞这个不懂得艺术的人眼中,好似某个油画大师的著作,只叫人感觉到抽象和深奥。这样的画,没能带给人们一丁点享受和欣赏,甚至是共情,反而让人陷入恐慌之中。   他们既没有弄清楚是否有第12个人的存在,这次又损失了一名同伴,连规则的一个边角都还没有摸清,一时间不禁人人自危。   陆一飞眯起眼睛,看他之前发现的证明画上的人是单天华的涂鸦纹身。这个纹身画的很隐蔽,作为陌生人进来的盖亚世界,很难会注意到单天华有这样的纹身,但是这个纹身既然能被他发现,也就能被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善于观察的人发现。要把这作为证据,证明是第12个人画的,其实十分牵强。   刚进来在什么规则都没有掌握的情况下,已经痛失了一名伙伴,这对他而言也不至于一场狠狠的打脸。比先前任何一个世界似乎都叫他的思维更寸步难行。   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他回头看原来是汪明诚。   汪明诚头悄悄探过来,轻声说了一句什么,一下子让陆一飞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他?…………”   陆一飞第一时间就想否认和反对,但是他回想那人种种表现,确实有可疑之处。他说:“下楼和画画不一定画上等号,画了画也并不代表他杀单天华的凶手画上等号,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汪明诚不指望他一下子就同意自己的想法,他只是提出一个假设,而后续的验证需要陆一飞亲眼亲自去判断和确认。   “你们看出些什么来了?”孟朗看看他俩窃窃私语的样子,又看看那幅平平无奇的涂鸦,“不瞒你们说,别说杨銮他们几个女孩子了,我的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单大哥是因为被画在了画上才死的吗?要是一夜过去,那个人又来画画了,这次画的如果是我、或者是我们其中又一个人,那该怎么办?”   孟朗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放轻,导致许多人听到了这边的话。   “陆一飞,你平时想法不是挺多,这个时候怎么不吱声了?还是说你要我们再死几个人,你才能有一点头绪。”虞美娥以为自己不过是对一个不好还手的对象施暴罢了,哪想到却被倒下的尸体吓到,哭也哭了,叫也叫了,现在泪眼朦胧,眼妆花得不成样子。泪水将黑色的眼线、大地色的眼影晕开在脸颊上,被她擦泪的时候蹭得一片模糊,黑黑的一团,但这并不影响她发出声声质疑。   禹浩也看过来,虽然他不赞同虞美娥的话,但是有一点他是认同的。经过前几个世界,陆一飞确实已经成为他们一个心灵上的支柱,作为团队的智囊被认可,就连他也逐渐把希望寄望在这小年轻上,不再轻视他。   或许承认别人优秀的同时也是放过自己,之前看到卞鸿博明显幸灾乐祸的眼睛,知道还是有人对陆一飞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的男青年产生了怀疑。   果然,卞鸿博面上诚恳,但是嘴角不免透露出来一丝自傲,脑中迅速地组织着自己的计划。   陆一飞蹲下身,伸出手掌合上亡者的眼睛,仍然没有给出众人想要的答案。   卞鸿博便说:“既然你没有任何发现,我倒有个想法。”   当众人把目光集中他身上,他才缓缓的继续开口说道:“今晚我们所有人都睡在客厅里面,整夜集中在一起,这样如果画涂鸦的是我们其中的人,除非他自爆,那就杜绝了这个人作案的机会。”   李念念听他怎么说也觉得非常有道理,随即附和:“卞哥你说的对,咱们今晚就聚在一起,谁要是出去一会儿,就一目了然。”说着这话的她,眼神有一些凶狠就像是她确定那个画画的人就在他们其中一样。   杨銮可不想怀疑自己身边的人,或者说她不愿意相信他们之中会出一个叛徒。她看那三个哥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仍是同意了这个方案。   在陆一飞拿不出更好的方案之前,禹浩严长海还有几个新人都同意卞鸿博想出了这个法子。   陆一飞能感觉到大家从他身上把目光移走的无奈和失望,也许到了这个时候,或许就如同卞鸿博所说的一样,必须主动的采取一些措施了,而不是等待规则蹦蹦跳跳地来到他们身边现身。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用人的牺牲去填补规则的漏洞,只是这一次规则并不是毫无规律,而是出现的太快太过密集,反而让他有些弄不懂用意。   “房间是分配好的。但是既然大家觉得聚在一起更安全,我也不反对。今晚大家就一起过夜。”   大局已定,最终所有人决定晚上拿着铺盖被子卷去到一楼大厅一起过夜。   趁女孩子们帮忙做饭的功夫,几个男人将单天华的尸体抬回到他原本的房间里,用被子盖了安置在床上。   严长海看着床上昨天还鲜活分明,热情地邀请他们尝尝手艺的男人,此刻却变成冰冷的牵线木偶,胸口涌上一阵难受。他抬头一看,其他人也差不多,几个人简短而潦草地与单天华的遗体做了告别,因为他们知道,他的尸身无法再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   也许是人多的原因,李念念神情也比昨日晚上和今天早上更好一些。去厨房打开冰箱的时候,甚至嘴里还哼着一首童谣。   杨銮接过她手里的速冻水饺和鸡蛋,看着她渐渐放松,没有那么一触即发的情绪了,也觉得心里好受一些。毕竟她第一次进盖亚世界的时候。即使面上保持着冷静,但内心的慌乱和恐惧藏在心中都是无法言说的。在她看来十分地感同身受,觉得李念念受到这两天的刺激,是负重许多的骆驼即将压上那最后一根稻草。   “杨銮,你看这些水饺够吗?冰箱里面还有手抓饼,我要不要也拿出来一些?”李念念翻找着速食的保质期,随即发现这一行为没有意义,就连这些的吃的厂家、成分都没有任何标注。   杨銮打起煤气灶,双手才能合抱的捅放上灶台,“要,你拿过来吧。”   手忙脚乱的杨銮在李念念的指导下,总算一起拾掇好了一顿早饭。饺子还在锅里关了火,李念念拿着碗,一碗一碗给他们盛出来,眼神中突然有一丝怀念。   “你知道吗?我们家人口挺多的,那时候我也是每天早上四五点起来给大家子人做早饭。”   “嗯?”杨澜是个独生子女,就还挺羡慕这些有兄弟姐妹的人,总觉得他们的成长中没有她那样的孤单。   “你是家里的老大,家里面是有很多弟弟妹妹吗?”   “嗯,”李念念斜分的刘海挡住了半边的侧脸,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看得见摸不着的云朵,“头上有两个姐姐,还有我爷奶,外公外婆都住在一起,还有二婶和二叔。”   那可真是一大家子人呢,杨銮想着,发现了缺漏:“那你爸妈呢?”   “我爸妈在外省打工,平时都是二婶和二叔照看我们几个孩子。”   杨銮心中有一些异样。有兄弟姐妹的生活,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热闹,她原以为有伴儿了就日子铁定会更有意思更快乐。但是这一大家子人想也知道,不仅背负在父母身上的经济压力挺大的,生活负担也背也在每个小孩身上。   “所以我很早就出去做工了。”   杨銮以为李念念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也就是刚刚踏入社会而已,没想到人家已经经济独立非常久了,再看看自己不由得有一些惭愧。   “那你两个姐姐呢?”   李念念盛饺子的手停下了,巨大的汤勺磕碰在那个装食物的不锈钢桶上,像把自己吵醒了似的,梦游似的说:“我不知道,我好久没见过她们了。”   杨銮看她不愿意多说也就不再问。两人将这段过于迟的早餐端了出去,其实他们也不确定大家还没有没有胃口。但人是铁饭是钢。对于遭逢大变的人而言,正常的三餐是维持住基本心理防线的一个重要方法,不打破规律就能撑下去,对于现在的他们也不外如是。   许多人面色疲惫,这明明才只是早上而已。各人陆续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端起那盆饺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开始吃。   大家都不由的想到昨天他们坐在围坐在这张桌子上的时候,有说有笑,不曾想到第2顿饭就变成了这样。   桌子还是那张桌子,墙上的涂鸦好像是这个恶毒的世界炫耀自己成果的一个标榜,隐藏在墙的后面,不断发来不间断地漠视和嘲讽。 第72章   这里的时间流速好像和正常世界不一样,陆一飞从昨天就发现,天黑得好像比现实世界更快一些,但是即使是这样,现在还是早晨,等到晚上大家一起度夜还有一段时间。   相比于大家相顾无言,还是找点事做更好。杨銮从房间里面拿出了电脑,坐在客厅人多的地方开始玩儿。电脑里有不少电影,这下让她有了打发时间的方式。   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除非再发生什么事情,不然大家都是被动接受,束手无策,只能等待。   不过多数人都非常心安理得,你看被称为这个团队智囊的人不是还在涂鸦那里发呆,没有任何作为吗?   他们有些埋怨又隐忍,习惯了把自己的命寄托在别人身上,就算得到了坏的结果,这也无可奈何,但是他们还是会埋怨自己跟错了人,把那个人的没有作为作为导火索进行批判。   虞美娥一直在拨弄自己额角的头发,但是那一撮头像跟她作对一样,总是捋不到想要的角度。大力地将镜子拍在吧台上,一声脆响吓了别人一跳。   “你说够了没有?”虞美娥的声音有些忍无可忍,不知道什么时候陆一飞已经坐在她的边上,他刚刚大声的喊叫就是冲着陆一飞:“你现在还来跟我提这个死人有什么意义吗?”   留在客厅里的杨銮和李念念不禁把头转了过来。   陆一飞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尴尬,他没有找一个避开人耳目的地方,正是因为自己问得坦荡。   “在来这个世界之前,你和单天华认识吗?”   “呵,那你说我直播间每个粉丝我都要认识吗?既然你说单天华知道我的喜好,没准是看了我哪一次直播呢。”虞美娥没好气地呛人,“难道还不允许这个地方出现我的粉丝吗?”   陆一飞沉吟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原本也没有想从这找到突破口,仿佛只是和虞美娥随口闲聊一段,轻轻淡出了这个话题:“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会不会单天华比你知道的更加熟悉你。”   “那你肯定是想多了,”忽略想要顺着他的胡说八道深想下去的虞美娥重新拿起了镜子,不再理会他。“不管你有什么毛病,现在离开我的视线,我不想看见你。”   不等虞美娥说完,汪明诚已经从背后牵住了陆一飞的小臂将他带往别处。   他没有说一句话,但是陆一飞从用力的手掌力度上能感觉到到汪明诚的不快。   “……唉我问事儿呢。”   汪明诚挑起眉,不自觉想说看着他在别人唾沫横飞中被喷的景象十分碍眼还有来气,即使他面上看起来一如平时的冷静自制。   “问虞美娥这事不急,大家现在都陷在情绪里面,不管你跟谁说单天华的事,都会被人家挡回来的。”话说得委婉,虽然知道陆一飞一找起来线索就忘我,但他真的希望陆一飞把自己看得更重一点。   “我没事……”看汪明诚这副样子,虽然陆一飞不知道汪明诚在想什么,但是也知道是为了自己好。   “陆哥陆哥,过来这边。”在所有人都闪避着陆一飞的时候,杨銮噗呲噗呲示意他。   两人怀揣着一丝困惑走过去,不想杨銮突然拉着陆一飞走到了厨房。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手里还抓着那个电脑。   三个人,高大的俩男人和个子高挑的女孩在窄小的厨房中,着实有一些逼仄。   “你看这是什么。”杨銮的手直直地指在了电脑屏幕上,指尖因为激动在液晶屏幕上都压出了波纹,屏幕上是一个暂停的电影画面,暂停的这一帧上有一些女孩儿或坐或站在海峡边,人的相貌不太清晰,个别都是侧面。   “这个人有一些眼熟对不对!”杨銮不说名字,就是想否定这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陆一飞将画面调到更高一点的位置,眯着眼睛仔细看:“是有点像李…?”   “像谁,像李念念对吧?”杨銮急不可耐地说出这句话,“今天李念念跟我说她家里有几个姐妹,我突然就想到了,昨天晚上我在电脑里面发现了几部电影,其中有一部电影讲了这三姐妹的故事,我没点开看,我就是随意翻了一下电影截图,发现里面有一个女的长得和李念念特别像。”   她说完这些,不等陆一飞说话:“你不觉得这很巧合吗?这个里面是不是拿我们现实生活中的事情当做设计这个世界的蓝本。”   “你问过李念念的姐妹吗?”   “我看她情绪不稳定,我就没有问她。”   “这部电影故事讲的什么?”不是陆一飞要窥探别的女孩子的私生活,而是玩家个人的私生活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电脑中,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寻常。   杨銮四下看了看,保证大家都在远距离干自己的事情,“这电脑里面虽说有很多电影,但是很多都只是电影节选片段,虽然有一些缺失不太全,打发打发时间还行,你看了就知道好多情节好奇怪,根本不连贯。”杨銮地点了点简介,“你看这个三姐妹的故事,也就40来分钟,都是家长里短什么的,如果要评奖铁定上烂番茄第一。”   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能够好好看电影的地方,陆一飞说你先把电脑留在我这儿,我待会儿得空再看,杨銮答应了。   面前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陆一飞就像面前摆着一团毛线的猫,不论他用爪子如何去勾拉那个毛线球,试图寻找那个线头,毛球顺着他的拍打东跑西跑却始终不肯露出一点线头来。   他在众人鄙夷的视线里面,又重新回到了那幅涂鸦面前,现在问题越来越多,但冥冥之中总觉得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眼前这一个。   这画有这么令人着迷吗?   卞鸿博冷笑着从他身边经过,觉得陆一飞的做法简直就是在给他送把柄,愈发地显得他脑子不聪明,难道才死了一个人就把他打击成这样,钻进这副涂鸦的死胡同里出不来了。   “你可真懂艺术,都害死了一个同伴了,没想到你还能厚着脸皮在这悠悠闲闲地看画儿。”卞鸿博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这画,避之如蛇蝎,“这么肮脏,令人不适的东西,是什么吸引你欣赏这么久呢,难道是同类相吸?”   在楼上的人听到动静,都撑着胳膊在连廊上静静地听着。   这话就好像单天华的死都是陆一飞造成的一般,或许有人理性至上认为有失偏颇,然而在当下,众人的怨气需要一个发泄口,需要一个出气筒,不然这两天内的憋闷和恐惧就会凝聚成更苦的苦果,含在嘴里让人彻夜难眠。   这个时候如果谁帮着陆一飞说话,没准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心里认定他也是无辜的,想要维护他,在这个时候怕成为新的目标从而静静地闭上了嘴。   孟朗闻声从楼上下来,正火急火燎地要反驳,不料被人抢了先。   汪明诚:“他不曾害死单天华,说话放尊重一些,陆一飞一直在想破题的方法,相信他就好。”   孟朗看着大佬回护的天平重重倾斜,下巴都要掉下来。汪明诚作为团队的核心之一,无论团队内发生什么,除非破题的关键方向,从来也没有替任何一个人说过话,更从来没有站过边,虽然知道大佬和自家小陆关系不错,没想到兄弟情已经铁成这样了,不禁有些感动。   “呵呵,我自然是尊重的,他毕竟‘曾经是’你们团队的智囊嘛,不过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这样的智囊,连如何规避风险都想不到,我只是有一些惊讶。”   “那你又做了什么呢?”汪明诚将陆一飞挡身前,寸步不让。   这里的口角没有引起陆一飞的注意,反倒嫌弃身旁的庞然大物把看画的光线挡住了,不自觉地半边身子把人往边上挤了挤。   汪明诚:……   他的全副思考全部在面前这幅画上。   这是第一天仅有的线索。   它出现的意义只是死亡预告而已吗。   从来没有出现过无用的线索,他到底漏掉了什么呢。   陆一飞咬着一手的大拇指,触觉尖端的神经末梢十分敏感,曾经夹到过的大拇指还带着或多或少隐痛,但这让他脑子在无序的思维中更为清醒。   卞鸿博声量也逐渐提高,虽然无人帮腔但是底气很足:“你要是有本事,现在就给我找出单天华的死因来,不然今天之后我来带领大家破局……”   “我知道了,”陆一飞口气轻轻地,像是呓语。   “你知道……什么知道了。”卞鸿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不会听我这么说,要硬着头皮编出来吧,我劝你还是善良,别把我们全带沟里去了,要我说还是等安全度过今晚。”   就连闻声赶来的孟朗也有点担心地看着这边。   陆一飞转头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卞鸿博在说什么,他的脑海里逐渐成型的想法,叫外头争吵格外像在太阳系外。   “我一直疑惑,为什么那个敲门响声只出现一声就突然消失了。”陆一飞自顾自说起来。   卞鸿博:“因为那个神秘人不小心弄出动静了。”   陆一飞这回终于听到人说话了:“我们都在楼下,在楼上弄出动静有什么意义呢。”   卞鸿博从善如流地回到:“自然是为了让我们感到恐慌。”   两人一问一答,众人虽然觉得卞鸿博的解释有些牵强,但也默认了他这样的说法,也觉得没有对此更好地解释了。   陆一飞依旧是后脑上对着众人:“既然是为了让我们感觉到害怕,他怎么又会不小心呢,你应该说他是故意的。”   “你!你是小学生吗,非得抠字眼。”卞鸿博都给气笑了,他发誓陆一飞这种幼稚可笑的辩驳会让人耻笑。   “我小学毕业十几年了谢谢关心,如果玩捉迷藏的时候狼要接近你了,这个时候你手头有一颗石头,你怎么做。”   禹浩没等卞鸿博嘲讽,就插话道:“我会把石头丢远了,声东击西,让狼追去别处。”可这和那时候的敲门声有什么联系?   汪明诚眼皮一抖,一下子明白了陆一飞要说的联系,非但没有更轻松一点,眼神还挂上了寒霜。   陆一飞不愿意卖关子:“正是因为声东击西,听到敲门声我们上了楼,才导致单天华被抹杀。”   众人:!!!你血口喷人。 第73章   大家觉得他的说法太过荒唐了。   虞美娥说:“你不会因为卞鸿博说你害死了单天华,才把这个锅甩到我们大家身上来了吧。”她心道陆一飞这个男人,心眼太小实在不可理喻,这和疯狗乱咬人有什么差别。就算是要他们责任共担,这话也太让人接受不了了。   卞鸿博真不敢相信,陆一飞居然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原本他只是想祸水东引,给陆一飞一个难堪而已,没想到他这么上道,直接得罪了所有人。   什么叫做因为他们上了楼,单天华才被杀。这话说得好像只要他们不动弹,单天华就不会死一样。   然而有人想到这里,脑子里却闪过了一道光,只是那灵感来的太快,还缺少一些材料构建成一个成熟的猜测。   “我相信陆一飞没有归罪于大家的意思,”带着惯常慢条斯理的语气,禹浩拦住了暴跳如雷的虞美娥,转而敲打陆一飞:“你说声东击西,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们不该上楼?”   陆一飞站在风暴的中心,神色却没有一丝即将被众人狙击的紧张,泰然自若地说:“或者说,是单天华没能成功阻止我们上楼,这就要看呃。”他愣了一下,想对着面前的涂鸦做些什么,却缺少趁手的工具而不得不停下来,四处张望。   “我要给你们看,”他无意识地做了一个单手左右摆动疑似擦窗的动作随即找到了餐桌上搞完卫生还未来得及拿走的抹布。   看着众人对他即将到来的辩驳不置可否的样子,汪明诚长腿一跨,走进了厨房,手上托了瓶橄榄油出来像他示意:你用这个。   陆一飞愣了一下就知道他什么意思,接过来倒在毛巾上。   任由橄榄油黄色液体顺着手臂上流下来,陆一飞继续道:“刚开始,我觉得这涂鸦出现的有些突兀,明明一大早就引起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但在引起我们注意之后,这画却如同陈列在美术馆的任何一副作品一样,接受完了我们的评鉴之后静静地待在哪里。”   虞美娥插着腰,有心反驳他:“不然呢,这画还会活过来杀人不成。”   “唔,你这么说也对,这确实是一副杀人的画。”   “如果是为了抹杀单天华,又是那种用非物理的力量,何必叫我们离开了清完全场再动手,大可以在我们面前表演。”   “无形体、无外力、无时间造成的死亡,会对在场的所有人都造成震慑,之后的几天玩家的心理防线就会一点点开始崩溃了,更容易落入圈套,至少比现在这样更简单。”   孟朗、杨銮心说,还好你不是盖亚。   “他没有这么做,说明他受到了限制,什么样的限制既能拦住玩家,又能限制那股恶意呢。”   有人开始觉得这段描述十分熟悉了。他们玩家不断屈从于此,又将伤害他们的那股力量控制在掌心的那个东西,在这一瞬间似乎呼之欲出。   陆一飞平静地吐出那个答案:“是任务。”   没有人预料到,他突然把浸满了油的毛巾摁在了涂鸦上,来回擦拭。   看到他突然的动作,卞鸿博想要组织已经来不及了,涂鸦已经把擦得糊了一块儿,色彩溶解在一起,拉出横向的几条色带。   “你做什么!”   “住手!”   不少人想要阻止他这么做,就好像陆一飞擦掉涂鸦就会释放出恶魔一般。   然而一旦接近他,就会被汪明诚拦下来,他甚至还有余裕在陆一飞擦不到顶上涂鸦的时候,一条手臂揽着他的腰将人托举起来,以便够到上面的颜料。   “……所以我在想,涂鸦这是图啥,图好看?除非隐藏了我们需要知道的信息——”   墙砖上的涂鸦被油卸了下来,粘在抹布上,原本米黄色的墙砖上,五颜六色的颜料被擦干净之后,露出了细小的红字,让人不得不凑近了细看。   “让所有人停留在首层,时间限制2小时。”   待众人依次看清了墙上的字,顿时鸦雀无声。   陆一飞扔掉了手里的抹布,好像那是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一般。   隐藏在涂鸦上的信息,手段是阳谋却又非常低劣。用涂鸦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却让人看不见真正写在墙上的信息,当众人以为自己获取了全部信息的时候其实已经遗漏了生的希望。   在众人发现真相的时候,对于自己上楼的事实不断地心悸,就像是入侵身体的虫子,一丝丝的沁入人的骨头,让人从骨子里发寒。   要是当时留个心眼把涂鸦擦掉就好了。   要是当时劝说大家不要上楼就好了。   要是当时和单天华一起留下来就好了。   盖亚世界中哪有这么多“要是”,世上从来没有过后悔药,不管是盖亚世界还是现实世界,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这个世界的恶意,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制造了一场混乱。   或许就在此刻,就在这个时间点,这个房间也在悄悄的酝酿着什么,只是未有人发现。   当所有人因为楼上的敲门声而激动万分,身体战栗的时候,陷阱已经像黑洞般悄悄打开了。第一个人踏上了楼梯,剩下的人一拥而上的时候,注定了这条任务的失败注定了单天华的死亡,让他们所有人成了盖亚世界的共犯,他们作为盖亚的左右手推动了任务的加速失败,也正是他们自己将自己的队友跟上了,推向了冥界。   但是责任共担,总比重要的责任压在一个人身上都叫人心中好受一些,也许是法不责众的心理,他们有些人或许稍微理解了陆一飞刚才的感受,但是当他们所有人成为者责任共担者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将这把道德的锤子砸在自己的身上。   卞鸿博消化了许久,虽说叫陆一飞阴差阳错弄清了一个规则,但对他没有任何坏处,说道:“今天晚上我们所有人聚在一起守着夜,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把涂鸦画在墙上。”他似乎对这幅涂鸦的作者始终耿耿于怀。   他这话一说,连杨銮都悄悄的翻了个白眼。就连她也知道今天晚上不会出现同样的任务,又不是新手村的NPC,你清掉一个任务又刷新个一模一样的。要是真如他所说今晚也会出现一副涂鸦,那当他们掌握了规律,随时可以破解,而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第1天晚上,盖亚哪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就通关。   孟朗站在严长海身边,抱着胸说:“哥,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次进来就不对味儿,”   严长海掀开眼皮瞅他,因为孟朗从来都不是一个特别敏感的人,第一时间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的从来不会是他,听了这话他倒有一些惊奇。   “哪儿不对味儿了?”   孟朗就等着严长海问他呢,严长海给他台阶,好让他接了下去。   “我也说不上来,呃,怎么说就是进来明明大家空间小了,但是人感觉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严长海开始后悔给他表情了,你这跟“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有什么差别”,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听着对面还在争论。   李念念似乎特别接受不了这行文字所带给他们的信息,咬着嘴皮,脸颊微微抖动:“写这段文字的人,又涂鸦盖上,单天华是被涂鸦的人弄死的。是吧卞哥?”   卞鸿博接过话茬说:“当然了,我们每个人都不必太过责怪自己,这是制造那段文字和涂鸦的人的错,我们只是被动接受而已,同样也是受害者。怪只怪单天华不够机灵,没能发现自己的任务。”   但,谁能保证自己能察觉这个任务呢。   陆一飞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听到前半句还好好的,后半句就不对味了。但现在在这上面争个你死我活没有意义,女孩子精神已经很紧绷了,随即道:“我们反向操作,从现在起忽视他们要我们重视的东西,从而找到他隐藏的那些规则。”   他说:“就像人的视觉盲点一样,他会利用我们视觉,嗅觉,触觉和任何感性的东西,将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到他想让我们其中的地方,而忽视真正重要的任务。嗯,我当然希望大家能够相信我,但是我不是团队的大脑,我只是自己的大脑。”言外之意已经表达的非常明显了,他不是所有行业的精英,每个人都有短板,也许别人注意得到的细节,他注意不到。   把责任压在一个人别人身上固然让自己心理上道德上身体上更轻松的行为,但是只有自己付出劳动、善用智慧才能减少抱怨,减少团队里的摩擦。   现在纠结单天华的死是谁的责任已经没有意义了,而从之前的事发掘出新的规则来才是避免后人之死的重中之重。   草草地吃了中饭,陆一飞将电脑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并且关上了门。在他关门之前一只脚卡在了门缝里。   汪明诚轻轻地挤开门进来,就说了句“我看着你”。   这个时候孟郎发现他们居然自己在商量事儿也想跟进来,结果被汪明诚一门板怼在了外面,换来了他用他们听得清楚的声音大声地阴阳怪气。   例如“大佬你怎么也会过河拆桥”“你们这样子就是犯了遗弃罪”……   陆一飞哭笑不得,打开门说了句:“好嘞,晚上再来领你,乖儿子。”   就把头缩回来关上了门,就听得孟朗抓狂得对他口吐芬芳。   汪明诚笑笑,坐在就不说话了。柔软的床铺陷下去,凌乱的床铺上还挂着换下来没洗的衣服,顿时叫陆一飞有点尴尬。但其实照理说也没什么尴尬的,大家都是男人,都有不爱整理杂乱的一面,陆一飞莫名觉得空气似乎焦灼了起来。   “我要看视频了,你要不跟我一起看。”陆一飞觉得这样尴尬的气氛不宜持续下去,遂提出了邀请。   谁知汪明诚并不领情,“你看吧,我看着你。”   陆一飞说:“我又不会跟泡沫似的突然消失,至少现在这段时间里我应该是安全的。”潜台词,你要不一起看,要不去找线索也比盯着我有用多了。   “噢。”汪明诚说。   陆一飞:“?”   所以你为什么不动?   陆一飞寻思大佬的“噢”,可能是“已阅”的意思。   陆一飞索性也不管他了,转头就从从电脑的触摸键盘上滑动着,去找杨銮说的视频。 第74章   笔记本电脑没有连着充电线,陆一飞看了一下电量,只剩一半电了。这是超薄本,本身也存不住多少电,预计也就能再用个个把小时。   汪明诚的视线从陆一飞背后穿过,看向电脑。   如果说,这个时段是发布的两个任务中间休息的时间,但谁也不能保证,使用这个世界里的物件,不出什么意外。看到电脑屏幕亮起,他随意地坐在床上的身体,内里实则像是紧绷的弦。   陆一飞熟练地操作着电脑,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找到了杨銮说的那个视频。   视频刚打开需要缓冲,这短短的几秒钟,他屏住了呼吸。   视频成功地开始走秒,1秒,2秒…画面从远处推进,这是一所小学,门口纷涌而出的个头高矮不一的小孩儿,背着各种花色书包的小学生脸上洋溢着快乐的光,无不显示这刚刚放学。   一个扎着马尾辫,身着小鸡黄褶皱连衣裙的小女孩甩着腿朝着这边跑来。   画外音响起:“音音,今天在学校乖不乖啊?”声音是个男声。   镜头位置变低了,原来以为的大全景随着抖动发现居然是个主观镜头,他们所看到的画面是男孩的视角。   女孩笑得很开心,嘻嘻笑着爬上这个人的肩膀:“哥哥,我要吃手抓饼,加肉松,加鸡蛋好不好!”   女孩的哥哥骂道:“你是小猪崽吗?吃这么多!”   女孩掏出书包边上的竖笛戳了一下他哥的耳朵,在他背上蹿:“我要吃!我要吃!”   随后传来男孩宠溺的笑声:“吃成个胖猪,你老哥只能把你卖到菜市场去了,30块钱一斤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要。”   兄妹斗嘴的声音很大声,周围接孩子的父母都捂着嘴笑起来,充斥着快活的空气。   镜头一切,女孩歪着脑袋在一张露着底漆的桌子上写作业,两条白乎乎的小肉腿横着,做不出来题的时候就来回踢。   门厅的光线不够明亮,门槛边放着个矮脚凳,女孩嘴里咬着铅笔头,困扰地用力一下下咬,没想到没一会被人从嘴里拽出来。   “你又咬笔头了,不怕铅中毒吗。”   “我才没有咬!”   “你还抵赖,臭猪……”   男孩揪着小女孩的圆圆肉肉的脸颊,但又不敢太用劲儿,稍作惩罚就放过了她。   ……   视频开始了十多分钟,始终只有这对兄妹,视频看到这,已经跟杨銮说的已经有出入了,陆一飞暂停了视频,确认了一下自己打开的确实是杨銮说的那个视频地址。   奇怪,难道是三姐妹的剧情还在后面?   陆一飞撇撇嘴,屏幕的反光上照映着自已歪着嘴巴的脸,虽然兄妹亲情很动人,但无聊而又温馨的剧情实在找线索没有太大用处。   他忍住自己饭后的困意,视线努力往屏幕上怼,点击继续播放。   又播放了10分钟的学校琐事,剧情像是被剪辑了一截,镜头一黑之后出现的便是一个少年面无血色的脸,无神的目光,这个样子的男孩,五官总是稍微有变化但熟悉感让陆一飞想到了一个人。   孟朗?   他有个妹妹?是了,他好像是有过一个妹妹,可那个妹妹不是已经…   就好像回应他的想法一般,镜头从少年血色全无的脸上滑下去,到了胸前捧着的一张照片上,原本笑靥如花的女娃娃变成了一张笑容凝固的照片。   一双脚出现在脸色惨白的少年面前,男孩毫无反应,突然的低泣在男孩脑袋前面响起。   男孩听到熟悉的声音,茫然地抬起头,艰难地叫人:“……妈妈?”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没看住音音,音音也不会死。”妇人的脸上悲恸中带着恨意,她知道自己不该恨儿子,可谁来还给她可爱懂事的八岁女儿。她的恨意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却没有丝毫的消散。   一个中间男子过来搂住这个妇人,“孩子还小呢,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能怪他,是音音从人贩子那里逃出来的时候发生意外的,谁也没料到会出车祸啊……”   “人贩子当然该死,要不是朗朗没有看好妹妹,不然也不会、也不会……”妇人说不出话来了,哭了好多天,眼睛干涩得已经哭不出眼泪来。   “你之前答应我不要责怪儿子,你这样不是让儿子跟着内疚嘛,嗐……”男人叹了口气,眉心的皱纹愈发深了。   “好啊,你这么快忘了音音了,那你是不是迟早也要把我抛下……”妇人的精神不稳定,眼里有逐渐升级的疯狂在酝酿,即将成为一团风暴。   “朗,你别听你妈现在的话,好好照顾自己……这几天你找个朋友家去住吧,等你妈精神稳定了我再联系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少年看着父母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要是……死的是我就好了……”   画面定格在这,时间在走,人像是一张纸片一般灰白地镶嵌在画面里,却没有动静,画外传来熙熙攘攘吊唁的声音,但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一般,听不清在说什么。   看的久了,陆一飞有些眼酸。   屏幕似乎模糊起来,原是以为感同身受,眼泪不受控制的跑出来,却在那一瞬间和那个画面里的男孩共情了,脑子里铺天盖地涌来父母、宾客劈头盖脸的责怪声,沉溺在那个失去至亲的无边内疚和痛苦中…   然而,这种痛苦是如此的真实,他的灵魂好像被吸到了那一刻的男孩身体里,他的目光移不开妹妹的照片,叫他心痛难忍。   是物理上的心痛难忍,陆一飞捂了下眼睛,又放下了手,觉得眼睛不受控制的流下泪来,咬着唇强忍住胸口的疼痛…   怎么回事?好像不受控制…   胸好闷,喘不上气来了…   汪明诚还在房间里吗,他还在看着我吗?   陆一飞想转过头求救,但是身体逾千斤重,每一块躯干、每一个关节都像是一块铁疙瘩,连回个头都做不到。   快注意到我!   陆一飞当下觉得自己的脸如果能做出表情一定非常狰狞,可惜屏幕反光里他的表情十分平和贺悲悯,就连泪水也是从眼角静静滑落没有任何异常,就跟……就跟这个坐在电脑前的人好像是另一个人一般。   想通过屏幕反光,给汪明诚传递一个狰狞的表情都做不到。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逐渐他连目光都不能再受自己控制,他的双眼牢牢定格在屏幕里那张小女孩的遗照上,不能寸离。   原本定格的面孔上,突然咧出一个邪门的笑来,嘴角翘起,面上的圆润脸颊却僵硬得像一块石膏…   投射在陆一飞眼中那笑容越来越大,而那张脸离他越来越近,即将跑出屏幕来个脸对脸———   “……你听到了吗?陆一飞,回答我!”   脑子嗡得一声,陆一飞头皮一圈圈地发麻,想从几公里深的深海里一下子被拔到了海面上,胸口的憋闷感一松,开始大口的呼吸。   有个人将他的脑袋转过来,随即额头触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一整颗脑袋都嵌在人家的怀里。   “……我没事”,喘匀了气的陆一飞,艰难地说。   这一趟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实在把他骇得不轻。   惊魂稍定,他两只手抓着对方的胳膊,不太明白怎么在别人怀里,礼貌客气地支着汪明诚的两只胳膊,把自己推开了些。   “我没想到这破电脑,这么缠人…”   谁知道汪明诚仍旧桎梏着他的上半身不撒手,他无法抬头,无法看到汪明诚的表情。   他能听到对方的心脏跳的很快,陆一飞奇怪之余,甚至以为汪明诚也陷在那种幻觉里:“你醒着吗?”   等了许久头上才有声音冷冷地道,“我没中招。”   汪明诚控制着自己自己的力度,不要把人吓到,勉力忘记刚刚那一刻自己发现陆一飞异常的恐惧。   感觉到怀中的人已经要挣脱了,他索性松开他,从善如流地问:“你刚刚怎么了?视频有问题?”   陆一飞这才能看到汪明诚的脸:“你看看我背后那视频还在播吗?在播的话帮我把电脑盖上。”   汪明诚看向电脑没两秒,陆一飞迅速地拿手掌把他的眼睛挡住。   汪明诚甚至还能感觉的他手上的冷汗:“你做什么。”   “安全起见,你眼睛闭上去盖吧”,陆一飞背对着电脑,手尽忠职守的盖着汪明诚的眼睛。   搞得像两个瞎子摸电脑一样。   汪明诚顺利越过他,啪嗒一下盖上了屏幕。   “好了。”   陆一飞这才放下手,把手上的汗往身上擦擦,“我刚刚是不是突然多愁善感很奇怪?”   汪明诚将电脑压在掌下,“我这边只能看到你正常地在看视频,对于视频内容人也是有反馈的。”潜台词就是看到你对着视频流眼泪了。   即使猜到这个电脑会有古怪,陆一飞也没能料到会有这么凶险,他的精神完全被抽去了电脑里,旁人眼里他还是有正常的表情活动,实在不知道汪明诚是怎么发现他的异常的。   陆一飞眼圈还是有点红,有点无语,猛男落泪算是社死吗,随即想到一个很致命,就是差点没把自己整活的问题:“你咋发现的,厉害啊!”   但没想到汪明诚的回答更简单,简单到陆一飞觉得自己的命根本就是捡来的:“直觉。”   陆一飞料想他对于危险的直觉非常出众,这真是与神俱来的天赋,要是这个时候除他之外任何一个人身边,没准他已经凉透了。   “大恩不言谢。”   “一定要你谢呢?”   “……啊嗯?以身相许要不?”陆一飞瞪大了眼睛,还以为汪明诚挺豁达挺无私一哥们呢。   汪明诚没有笑,只嗯了一声。   陆一飞只当他学会开玩笑,比了个“√”:“下次一定。”   陆一飞岔开话题:“你看到视频里的内容了吗,跟杨銮说的有出入。”   汪明诚顺着他说:“是孟朗的少年时代。”   陆一飞:“没错。”   汪明诚:“你要去跟他核实吗?”   出乎意料的,陆一飞抱着胸,摇了摇头,“重要的不在于这个片段是不是真的,而在于为什么要用这样视频蛊惑我们,为什么杨銮没有事?”   还是说,这视频在杨銮那已经取得了想要的效果了?   夜在众人的抗拒中,来的很快,几乎没几刻钟的时间,天色就迅速变得黢黑。像是给林子里找上了一层幕布。   几个男人早已把一楼的会客厅整理过了,沙发和茶几已经被拼到了一起,可以睡几个女孩子,地上放满了各种颜色的铺盖卷。   大家聚在一起,两个人之间最远的距离也不过二十公分,可以保证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落单。   原本宽敞、开放的客厅此时挤满了人,无端的给人一种安全感。   就连女孩子们也不像白天那么堂皇,基本上女孩子都被拱卫在中央,如果晚上有什么动静必然会惊醒周边的人。   可以说,这样的大通铺,极大程度的保证了任何一个人的动作都会被离得最近的人知晓。   “今晚,我们需要人守夜。”卞鸿博在自己的铺盖边上放了张凳子,说道。   座钟已经被搬到了这里,方便大家看时间。   “上半夜两个人,下半夜两个人,每天晚上轮换,自己举手。”   依言,最终决定了上半夜值到凌晨2点,守夜的是孟朗和卞鸿博,下半夜自2点开始,守夜的是严长海和汪明诚。   “那我们先睡了,”陆一飞看到迅速陷入梦想的孟朗有些佩服,他左边的铺盖就是汪明诚,着实没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叫醒我。”   陆一飞躺下身,抓起棉被盖到了鼻子上面,只留下一点点气孔,手嗖地一下缩进去,只留下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露在被窝外面看人。   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安稳,从被窝里伸出两只胳膊来比划:“你说要是那东西要是从梦里来,岂不是醒着更安……”   汪明诚坐在棉被上盘着腿,手里拿着个小刀在削一截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木头,闻言,左手一把抓住陆一飞正在“演讲”的两只手塞进了被窝里:“那到时候再说,先睡你的觉。”   陆一飞瞪着眼睛看天花板,以为自己会睁眼到天亮,然而一放松下来眼皮就开始打架,就此陷入黑甜的睡眠。 第75章   虽说是上半夜,汪明诚一条腿支着,手臂挂在膝头,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在把玩,没有打算要睡的样子。这样的正襟危坐让正在抖被窝、半条腿都跨进去了的严长海愣住了,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从被窝里退出来。   严长海小声试探道:“你不睡了?”   汪明诚抬眸,晚上的他看起来比白天多了一分危险:“和孟朗换了班,我值上半夜。”   严长海看了眼值班的另一个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知道自己不是被内卷了,摘掉眼镜放在一旁,安心地躺进了被窝。   夜本来就来的快,客厅里关了大水晶灯只留下一盏小灯,微弱的黄光透进来,依稀的照在附近的地面上,很快被地毯吸纳一空,不带一丝反光。   再靠里,大家的地铺彼此挨着的地方就是纯然的黑暗了。   汪明诚在暗室一般的夜晚里,像一尊荒庙里无人求问的雕塑,唯一还让人觉得他还有些生人气儿的是手上把玩小物件的动作。   虽然不说,卞鸿博对他不按照自己的安排值夜有些不满,在一旁盘着腿,双手支撑在两条腿上,眼神阴鸷,一副有话要说的架势。   汪明诚换了个能照到灯光的地方,低着眉头只顾着手上动作,像是对对面的目光无知无觉,谁也没想到是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打算各个击破?”   卞鸿博眼睛突然睁大,反应过来才心照不宣一笑,知道在明眼人眼里藏不过去:“如果不是无缝的鸡蛋,怎么会怕自己人被别人说服。”   “你是说,严长海算是已经被你说服了?”在卞鸿博听来,是很明显不相信的语气。   卞鸿博笑笑:“海哥跟我交流了下,发现我们两很志同道合,我的一些想法他也很认同,对于陆一飞的一些做法觉得十分武断且经不起推敲。”   “武断?他说的?”   卞鸿博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肯定道:“那是自然!我觉得就冲陆一飞没有来由地发现那句话的契机,他就很有可能是那个涂鸦的人,他不可信,我劝你也最好醒醒,不要意气用事反而把自己的命搭上。”   汪明诚这么不喜怒形于色的人,都差点要笑出来:“同样的话我送给你,不客气。”   卞鸿博就没见过这么执拗的人,这就叫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再不屑跟他多说,自己走到地铺的另一头,打着个小夜灯看书去了。   夜很长,汪明诚手中的东西,在一次次的刻刀的雕琢下,逐渐有了形状,材料原本是一颗异形珍珠,还看不出最终的成品模样。全靠这东西打发时间,才让这夜里没有这么无聊。   在没有对照参照物的时候,人总是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天色一直是暗的,睡着的人便也静静地在睡梦中。   伴着呼吸声,人也逐渐到了一天中最困顿的时间。这个点也是许多传说里说的人的生气最弱的时候,只要放纵自己顺着那深沉的困意走下去,意识就会潜藏进大脑最深的地方,身体将松弛到最佳状态,拥抱自己的将是无尽的好眠。   灵台中常年留下的一丝清明就像笔尖滴落在砚台里的一滴墨,在一片寂静的黑暗里漾起涟漪。   我这样坐着多久了,汪明诚发觉自己眼睛发直了一段时间,不禁问自己。手上的珍珠雕件早已完工,捏在拇指和食指间,指腹的触感借由微弱的凹凸,通过敏感的神经持续传达给身体讯号。   汪明诚捏拳,将手中的异形大颗粒珍珠捏在手心里。即使在给患者动手术的过程中,他也能精确到时间的分钟,可是这个时候他一下子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直觉让他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看座钟!   他想起搬到这客厅里的座钟,侧身看了一眼时间,12:05分。   才过去两三个小时吗?往常夜里也会被叫去动手术,不至于困到两个小时就没有时间的概念了。   这是座钟,到12点的时候一定会报时,刚刚有响过吗?他清楚的意识到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没有听到座钟响起的声音。   奇怪,这么近的距离,他不至于连报时的声音都听不见。   他站起来,走到那台座钟面前。   这台座钟是个有年头的物件了,红棕色的实木的边框,边沿是流畅刀工的花鸟鱼虫,紧闭着的透亮的玻璃门反射着一盏夜灯。   映着昏暗的灯光,他知道也许是卞鸿博那边的夜灯,玻璃门上…居然反射出了一个令人熟悉的身影。   在他原先坐着的位置上,居然有一个人!这么说可能不确切,因为就在他刚起身的地方,另一个“汪明诚”仍然在兢兢业业地做着手工。   那个人坐在原处,手中拿着刻刀专注地雕刻,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自己!   如果不是确认自己意识清醒,汪明诚觉得这画面就像是自己灵魂出窍,意识在看着自己的躯壳动作。   但他把食指搭在自己的脉搏上,又静静地数了自己一分钟的心率,确定自己还是个活人。在此期间,那个位置的自己也没有发现另一个自己在静静看他。   我在这,那个又是什么“人”?   饶是汪明诚见过不少盖亚世界出奇地离谱的副本,也没能想到自己现在是不是有丝分裂了还是被游戏克隆了一个自己。   手中的刻刀握紧,迈着稳健的步伐靠近,当他走到原位的时候,就像是钻过了一层空气薄膜,那个人像是泡沫一般消失不见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   汪明诚想知道就刚刚他所看到的,在另一个醒着的人眼里是不是有着另一番景象。   “你看到我离开了吗?”   卞鸿博疲累地捏了捏鼻梁,闭了闭隐隐有血丝的眼睛:“你在问我?你上厕所,还要跟我报备?”他下一句几乎要脱口而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有些不对。我没听到座钟的报时。”   意识到汪明诚在说什么,卞鸿博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随即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我听到了啊?你是不是打瞌睡了,至少过去个把小时了。”   汪明诚闭口不言了,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奇怪。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再次看向那台座钟,那台座钟果然显示的是凌晨一点一刻。   这一切都着实透露着古怪,不管再怎么样,这个地方也不能留了。   “陆一飞。”汪明诚轻轻触碰他的脸颊。   陆一飞像个被人吓醒的木偶,反射性地睁开了眼睛,意识却还没有回到身体里,眼睛里都是爆开的血丝,眼神呆板、身体滞涩,连一个语气词都回复不出来。   总感觉自己才刚刚睡下的陆一飞,躺着看天花板,不等他意识回笼,已经被人一把薅到了背上,被迫以一个虾米的形状挂在人家身上。   “我们回房间。”   汪明诚的动静不算小,很多人都莫名其妙被吵醒了,任谁在睡梦中被吵醒都不会是什么好脸色,可想而知众人烦躁的抱怨和咒骂声此起彼伏。   “你神经病啊,你守夜还是跳大神。”   “大晚上发什么疯啊你。”   等大家看清了是谁在“发疯”,骂骂咧咧的声音才消停下去,虽然说汪明诚不是队伍里的智囊,但他从来都是最靠谱的那一个,即使是新人面对他都是有一些莫名的敬畏在的。   孟朗揉着一片起床混乱中不知道被谁踩到的大腿肉,斯哈斯哈地在按揉,“汪哥,陆一飞受伤了,怎么扛着他?”   陆一飞稍微清醒了点,头还是晕得不行,甚至耳朵里出现了像是没有信号的有线电视那样沙沙作响的电流声,他捂着脑袋,强忍头晕:“我没事,汪明诚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一楼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我跟卞鸿博守夜,两个人看到的座钟时间不一样。”   “你别开玩笑了,谁不知道时间是单向线性的,你别告诉我们这座钟在不同的人眼里还不一样,有本事拨乱时间。”虞美娥说着,跟身旁的李念念对了一下时间,发现两个人看到的时间分明是对上的,谁也没有多一分钟少一分钟,顿时露出了受到欺骗不忿的表情。   “恐怕不是座钟的问题。”汪明诚往楼梯看了一眼,估算自己够不够时间上楼,“我不知道待下去还会发生什么,但是直觉呆在这我们不能平安到明天早上,不想死在这的尽量回去。”   陆一飞趴在他背上,也回过味来了,大脑飞速转动:“也许不是大家看到的时间不一样,而是时间流速不一样,没准是个陷阱,至少我们昨天没有一个在房间里出事,还是各自待在房间里吧。”   卞鸿博就奇了怪了,为什么陆一飞每次都要跟自己作对,“反正我们的意见你们从来不参考呗,汪明诚说什么你们都信。刚刚我和他两个人都在这,我怎么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反倒是你,汪明诚,先是嘲讽我,然后还说自己没听到座钟的声音。”   “真的吗大佬,你打瞌睡了?”杨銮震惊道。   “我醒着,但确实没听到,有意识的时候发现座钟才12:06,从座钟那里走过来就变成13:00多了,这几步路的时间,就过了一小时。”   “确实有点古怪。”禹浩拉开被子,打算收拾东西。   “哈,这就奇怪了,明明你坐着也看得到座钟的时间,为什么非要走过去,是隐瞒了我们什么吗。”不得不说,卞鸿博在发现细节方面的嗅觉真的是不同凡响。   汪明诚恐怕这不是说实话的好时机,在这众人质疑的当口,说自己看到了自己?只会遭到和陆一飞白天同样的处境,引来争论不休,而现在绝对不是争论耽误时间的好时候。   他不再解释,如芒在背的紧迫感叫他肌肉紧绷,背着身体还没有清醒的陆一飞就往楼梯那里赶,孟朗、禹浩、杨銮、严长海等人打算跟上。   看着人呼啦啦起来一片,卞鸿博憋不住了,“呵,你们就不怕都上楼了,又把剩下的人害死了吗!”   祭出这句话,他以为众人铁定会留下来,毕竟自己惜命是一方面,人的社会性不允许他们再往上走。你自己死还好说,毕竟是自己的命有权力决定,但若是牵扯到别人的命,就没有那么好做决定了。   谁知道,汪明诚头也没回,径直往外走,这是卞鸿博始料未及的。   谁也没注意到空间突然变暗了,一个身影像炮弹一样冲出去,拿一根细长的东西套住了汪明诚背后的人的脖子,陆一飞难受得仰起头,张大嘴呼吸,腿还被汪明诚箍着,身体为了自救就要向后挣扎,腰已经向后90度有余。   “李念念,你干什么?!”杨銮双手抱着自己的铺盖,看到这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画面恐怖又好笑,李念念一手握着台灯的杆子,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米长的电线绕着陆一飞的脖子,汪明诚怕他喘不上气只得放下人,劈手就去夺李念念手里的台灯。   谁知李念念的手劲出奇地大,借着出于楼梯下位的优势拉拽,陆一飞脸色涨红马上要向后倾倒。   “你是要杀了陆一飞?”离得最近的杨銮大声喊道,动作也不慢,从背后抱着李念念的腰,把人往后拽,其他人也打算上手帮忙。   可能是这一喊着实起了效果,李念念脑子空白了一瞬间,汪明诚怎么会没发现这一机会,趁机用力捏在女孩手肘关节下面的麻筋上,让她的右手一下子失了知觉,松开了手。   台灯摔在地上,灯帽和杆子一下就分离了,差一点这样分离的就是陆一飞的脑袋和身体。   陆一飞倒在地上,脑子里竟然不是劫后余生的畅快,而是他们晚了,他们失去了最有余裕回房的机会。   伴随着李念念后悔崩溃的哭声,客厅角落的留声机突然响起了古怪的卡当声。 第76章   留声机在这个年代不是什么寻常物件儿,因为昨天一来,有人还颇有兴趣地摆弄过一会儿,甚至真叫他找出来一张碟子,放在那唱片台子上播放,那古典乐音像是隔了一层空间幽幽响来,虽没有任何唱词,却十分空灵悦耳。   但,那是有人操控下的!现在留声机边上可一个人都没有啊!   禹浩清晰地记得,把玩够这一台留声机之后,自己甚至把黑胶碟片重新取了下来,归放回下面的抽屉,是谁将碟片又重新放在了唱台上,还在这个时候播放?   留声机的动静让大家屏住了呼吸,只听得那唱机活泼欢快的响着,各种认得的不认得的铜管乐器齐鸣,热闹不已,仿佛身处于什么家庭聚会一般。   这他妈的什么……鬼聚会啊?   孟朗从头皮麻到了舌头,因为他发现奇怪的事儿还不止这一件。他本来疾步走到了客厅的沙发旁,却见那沙发凹陷的弧度是个圆弧状,就像是有人坐在那上面似的,更吓人的是随着他目光的停留,那台屁股像是发现自己被看到了一般,沙发的凹陷慢慢松弛下来,那台屁股居然还从沙发上离开了。   孟朗已经不知道该喊佛祖还是喊妈了,对了,大佬还在!   他硬是叫目光从那个弹起沙发上□□,人却单脚站着的像只慌脚鸡似的,一步不敢迈,两手乱抓生怕那东西挨着自己,却在这片漆黑中看见对面的电视机突然亮了起来。   就像、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点播节目似的。   众人从刚才的一片吵嚷中瞬间变得寂静,也不过数分钟的时间,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发现了异常,或者说这动静想让人不发觉也难啊。   也顾不得刚才还犹豫上楼,几个人这下子连被褥什么的也不拿,赶忙就冲着楼梯口跑,怕晚了就被那东西缠上了。   汪明诚桎梏着陆一飞的腰,他也不敢再将人安置在背后看不见的地方,索性就单手将人抱在胸前,额头冒汗。   陆一飞好不容易从困懵中惊醒过来,虽是以这种性命交关的清醒方式,但也头脑好歹活泛起来了。他倒是一反常态,没有急着催汪明诚和大家一起往上赶,而是顺手抄起地上的一个水杯就往电视前的沙发边上砸过去。   那个水杯如同所有在地球上的物体一般,呈一条抛物线从空气中穿了过去,没有一丝异状。   嗯?没有东西吗。   时间不等人,这异常的状况直叫人心里发毛,所有人都蒙头蒙脑往上跑,甭管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害人不害人。   话说回来,鬼故事恐怖的从来不是害人,而是骇人的画面和未知的恐惧。   所以挤挤挨挨只能并行通过三四人的楼梯,众人顾不得讲谦让,有些磕碰也是在所难免。就连虞美娥也顾不得骂人了,凭着纤瘦的身材从夹缝里钻过,猛地推了前面的卞鸿博一把叫他快点走。   纵使夹在人群中间被带上了楼梯,陆一飞还在一步三回头地看。那水杯落点在沙发后面,其实已经看不见了,然而不知是不是混乱中的幻觉,在他回了一次头的情况下,水杯位置居然在往上升高了一点,甚至逐渐冒出个头来。   率先跑上来的人已经先到了房间,乒乒乓乓的关门声响起,有个人则在走廊里看着下面还在楼梯上的谁,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怨毒。   “砰”随着最后一声关门声响起,这座房子又重回寂静。在门边探听了一会,估摸着所有人都应该平安回到了房间里,陆一飞摊倒在床上,仰着喘气。   汪明诚一刻未歇,啪嗒一声打开了头顶的灯,光线炸开一瞬间耀得陆一飞感觉自己眼睛都睁不开了。   “你干嘛啊?”陆一飞闭着眼睛,生理性眼泪都出来了,“没被那东西抓到,倒是被你弄瞎了。”   眼睛睁不开,感觉灵敏了很多,眼皮子也能够透点光,一道黑影子压下来,一只手抚上他的脖颈,那双手掌心热乎柔软,擦着脖子上的皮肤,怪叫人有点起鸡皮的。   手的主人道:“别动,我帮你看看,脖子上有淤痕,得按开了,要不然明天起来一圈乌青。”   陆一飞刚抬起的手放下了,忍着脖颈的疼痛:“呃,你说那姑娘突然发什么疯,要上楼先锁你喉啊,柿子净挑软的捏。”真是大无语事件,怎么随便一个女孩子挑受害者都是选他。   汪明诚看过来,闭着眼鼓着脸,脖颈一片通红的陆一飞属实有点像那小灯泡柿了,红彤彤软乎乎的一颗脑袋,脑补出了灯泡柿上长出了陆一飞的五官,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无声笑笑。   感觉眼睛不酸了,缓缓张开眼睛的陆一飞就看到汪明诚这张要笑不笑的大脸,就来气儿:“笑什么笑,吃笑药啦。”   汪明诚手上给他轻轻按了按脖子,保持血流畅通明天才不会肿起来,“我发现你害羞的时候话特别多。”嘴还特别硬。   谁、谁害羞了!说什么呢这大哥。   陆一飞坐起来就要伸腿蹬他,哪知道汪明诚也翻身坐在床沿上,一改笑意正色道:“那东西确定进不来吗。”   陆一飞卸磨杀驴,一脚蹬在他屁股上,“进不进得来我不知道,只知道你转移话题水平比你手术水平还一流。”   其他房间自是一夜慌乱。   第二天早上,要帮大家做早饭的人早就起来了,但是推开门的时候不免犹豫了一下。   杨銮探头探脑在门口看了好一会,不确定昨天晚上的鬼玩意儿到底还在不在,不过过亮的天光给了她许多胆量,做饭的使命感也促使她下楼。   昨天大家走得匆忙,地上还是一片狼藉,留声机和电视机好好的关闭着,昨晚上只听到乒乒乓乓的关门声,说起来她也没注意音乐声儿都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啊!”杨銮也一低头就发现沙发上躺着个人,发出了短促的惊叫。   “嘘~”躺着的人抱着什么东西坐了起来,把手指挡在嘴巴前面,“楼上还有人睡着呢”。   杨銮被眼下青黑神似鬼怪的孟朗吓一跳,捂着乱跑的心脏说不出话来:“大哥,你起这么早倒是发出点声音啊,迟早吓死人。”   “我一夜没睡,都怪楼上那两个没良心的,把我一个人丢在隔壁房间了,一晚上老子不敢睡啊,这不”他展示出怀里的东西,赫然是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一个臂膀粗的水管子,“一大早起来找了个棍子,下来给大家守着。”   “你瞎说,昨天就见你跑的贼拉快,汪哥陆哥他俩还没上楼,你把门都摔上了。”   “诶,不是,你这都看到了?看破不说破哈,哥帮你一块做饭,你一个人怎么行。”   杨銮皱皱眉,看了一眼楼上,“李念念昨天伤了陆哥,缩在角落也不听劝,看她状态这样差责怪的话我都说不出口了。”   “就放她一个人在房间没事儿吧?”   “让她一个人待着吧,我怕人多了待会又刺激到她。”   二人说着准备早饭,等人都起来了,孟朗随便张望一下就发现也不止是他眼下青黑,面色青白得像个鬼了。   是嘛,既要担心这房间门牢靠不牢靠,一边又在想这楼底下的“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不就都一点都没睡。   众人互相看看,垂着头眼圈青黑的样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除了李念念其余人都入座了,吃上了早饭。今天的早饭是白粥,还有榨菜、腌黄瓜等过粥小菜,简单是简单了点,但是顶饱。   昨天大家都来不及交流就仓促之间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有人忍不住好奇,唏哩呼噜地吃着就问:“今儿晚上是不是只能待在房里了,这屋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禹浩合着掌猜测:“是屋子里的‘鬼’吗,看不见摸不着,也有自己的行动?”   孟朗说:“没想到教授你还相信‘鬼’,你不应该是唯物论的拥趸吗,不过有人说‘鬼’就是人类无法观测的电磁波,没准就是非物质的一种能量体。”一向最怕这种未知生物的孟朗,试图用唯物论得到大家的支持。   不过也有人不吃这个论点,杨銮坐在餐椅上抱着胸:“对我们普通人来说还不就是鬼,地球共识就是‘鬼’怕太阳,所以白天都不敢出现了嘛。”   陆一飞喝粥的勺子一顿,白天不出现当然是件好事,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找线索,不然把他们分割在各个房间里,什么都干不了。   “昨晚那东西出现地突然,感觉是有人触动了机关才出现的。”卞鸿博说道。   “喂,你又想把这事儿赖在谁身上啊?”虞美娥不屑道。   卞鸿博早就知道有人要提这一茬,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昨天那鬼东西也没有伤害我们,不一定是什么杀招,就算我们晚上呆着也许也是安全的。”   “那你有本事今晚自己呆着去。”虞美娥最看不去他这副自己最正确的样子,不客气道。   没把握的事儿卞鸿博当然不肯干,不然他昨天也不会跟着众人回到楼上了,索性不与她争辩,重新说道:“今天也没有多出涂鸦来,咱们目前应该是安全的,最该注意的是屋子里多了什么东西。”   这话倒是提醒了陆一飞,跟大家提醒道:“第一天过的太艰难了,第二天也不要想着会容易许多,大家有什么线索务必一起交流,我们昨天搜索了一天,除了杨銮房间里的电脑和突然多出来的涂鸦,基本上没什么发现,今天大家还是分头行动,专注在这个房子搜索有没有在视觉盲点的暗道或者是不突兀或者很奇怪的摆设上面。”   众人点点头,关乎到身家性命可不是游戏,大家一起合作更能找到救命的途径。   “不知道算不算线索。”禹浩按压着因没睡好而隐隐发胀的太阳穴,“如果不是我的错觉的话,我昨晚可能跑错房间了。”   跑错房间算是什么线索?   禹浩仔细回忆了一下,说:“我的房间在三楼走廊的最右边,我昨天慌乱之中跟着严长海他们跑,一下子跟到了最左边的房间里。”   “然后呢?”陆一飞问。   “我今天还是从自己最右边的房间出来了。”   ……   “妈呀,这房间是活的!”孟朗惊恐声音回荡在餐厅里。 第77章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异常吗?”陆一飞问。   禹浩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虽然当时奇怪,怀疑自己进错了房间,但是进都进来了,屋子里的摆设好像也差不多,我也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再出门去确认。”   这个时候孟朗不知道想到什么,跟陆一飞对视一眼,不无惊恐地说:“你们还记得吗?我们那天分配房间的时候一共是8个房间,2楼住满了,3楼只剩下那个房间,就是我们砸都没砸开的那个房间。”   不知道是谁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房间不只是进不去,而且还发出异响仿佛里面有活物一般,然而就在昨晚上,阴差阳错之下禹浩却进去了。   这个房间晚上会有什么特殊吗?   “里面没有人吗?”   “就只有我,在里面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没有意识到吗,陆一飞沉吟道。   虞美娥盯着禹浩的肩膀翻来覆去看,再三确认他身上没有少任何一块肉,上手拍打,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禹浩了?难道这个人在这一夜里面已经被盖亚换了个芯子?   禹浩不耐烦地挥开了虞美娥的手。   “怎么会晚上就能进去了呢,我们是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机关吗?”   “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在确认1楼2楼任何地方都没有出现奇怪的涂鸦。众人决定去3楼那个充满谜团的房间看一看。   3楼的房间就在楼梯的左侧,走廊里一下子挤不下这么多人,就有几个男人打头阵去探一探虚实。   原来的位置上已经变成了禹浩的房间,要不是禹浩脑子非常清晰,攀爬时会以为自己是从三楼左侧出来。然后,他们又去了三楼右侧的房间,今天禹浩实际出来的房间。   房间已经打不开了,的的确确被换了位置。   在众人尝试过之后,发现和昨天白天一样,打不开这扇门。   “看来咱们这边是打不开任何突破口的。”严长海说。   “对于这扇只有晚上才能进去的门了,陆一飞你有什么想法吗?先跟我们说说,省得我们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禹浩想听听他怎么想的。   陆一飞找张凳子坐着,绝对不委屈自己的腰椎,歇了会儿才说,“有一个积极的猜测。”   众人洗耳恭听。   “其实大家猜到了,这个房间白天确实打不开的,晚上才能打开。虽然夜晚唯一的尝试只有禹浩。”   “而也就是这个房间,晚上会在我们这些房间之间移动位置,不知道是怎么移动的,总之我们其他房间感觉不到异常。”   这些都是大家已知的部分。   “从今天没有出现涂鸦或者是新的任务来看,也许只有晚上有人进了这个房间进行转移,第二天才不会有新的死亡任务出现,至少目前还没有出现。   有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只要有人每天晚上进去那个房间,就能顺利的度过这几天,不会死任何一个人了喽。”   “所以我才称之为是一个积极的猜测。对于现在寸步难行的我们来说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尝试。”   只是昨晚上禹浩能回来,说不定是运气使然。不知道今晚的那个人还能不能有这么幸运,毫发无伤地从房间里逃出来,并且今晚就不会像昨天仅仅是怀疑自己“有没有跑错房间这样的好心态”了。这样的侥幸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一次。   这个时候大家好像都避开了选谁进去这个关键性问题,似乎在这一刻这并不是那么重要,大家有志一同地一起回避了。不会选到自己的侥幸心理也多少沾点边。   当然作为一个猜测,就陆一飞而言,这也并不是一个关键的问题。摆在他眼前的,还有昨天电脑视频之间事情需要解决,趁着大家心思都在这个猜测上面,他拿着笔记本回了房间。   一起进房间的还有孟朗,杨銮和汪明诚。陆一飞把昨天看视频时候发生的事,一并和杨銮和孟朗讲了。   这两个人不可思议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尤其是孟朗,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电脑里上演着的会是自己年少时的经历,有些尴尬和沉默,但他表面上故作轻松,尽量保持着平静的口气:“怎么回事?你们不是看的李念念的视频吗?怎么我的视频也在里面?”   “陆哥,不对劲,”杨銮更是困惑地说道:“我确定电脑里面看的是李念念的人生经历啊?”   陆一飞说;“唔,甚至昨天在厨房里稍稍查看电脑的时候,还有你说的那个视频,回到房间电脑脑里就没有了。”   杨銮很是有些激动:“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给你的视频就是李念念的视频。怎么回事?难道我不小心删掉了不会呀,我操作很谨慎的。”   “那也说得通,”陆一飞说,“这台电脑不管是谁使用电脑里的视频出现的都会是他的室友的生活经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能查看的是孟朗的视频,而你拿着这是李念念的视频。各人使用的时候电脑里的视频才会重置。   杨銮恍然大悟,“也对哦。还有你说差点被视频拉进去的事情,我真的有点后怕,我在看看李念念视频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你这么一说搞得我有点寒毛倒竖了。”   孟朗有些麻了:“这叫什么事儿,本来我那些经历就不是什么美好的画面,还叫你差点遭遇到危险,真是对不住了。”   陆一飞看进他的眼里:“你干嘛跟我道歉,这个世界的电脑我难道还指望他能健康绿色上网冲浪吗?我们有心理准备的。更何况你就算在视频里也没有做错什么,不必这样。”   孟朗紧扣着嘴巴,在他经历的那件事情的时候还只是个初中生,父亲和母亲之后即使不再说是自己的错,在他的内心里始终不敢放过自己,总觉得自己妹妹的死不是意外。就算有人跟他说,这一切要怪的其实是加害者,是那个良知泯灭的人贩子才导致幼小的妹妹过早的夭折了,但他总觉得母亲说的全都对,要不是自己没有看住妹妹,妹妹也不会死,他才是导致妹妹是我的始作俑者。   这些年来。家里也不曾再说过怪他的话,母亲的精神一年比一年好起来,有时候在父亲的电话里,还会念叨着说让他回去家里去住。只有他不配心疼自己,始终只愿在外面的网吧之间晃荡着,租住着简陋的出租房,不敢回家。但是在这个世界这个时刻,陆一飞居然说不是自己的错,一下子有点让他破防了。   看孟朗的眼眶一下子红了,陆一飞怕是自己说错话,什么也不敢说了。   汪明诚看他们俩着这说不出来话快要抱着痛哭的两兄弟了,强势打断了这样的诡异的气氛,跟杨銮说:“我们找你来,是想让你重新打开李念念的视频,当然这样做会有一定的风险。在此之前我们也是有了准备,在危险发生之前能够让我们能找到破题的线索。”   陆一飞、孟朗、汪明诚,都是在杨銮进盖亚世界之后帮过她的人,在她心里面觉得他们是非常靠得住的,尤其是大佬,基本上武力值上面就没有他搞不定的人。   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没问题,瞧好吧。”一屁股坐在了电脑前面,打开了笔记本。   还是那几个嵌套的文件夹。杨銮看了一看三人鼓励的面孔,随即就将目光投下了那个熟悉的文件夹。   视频播放到昨天他们看到的片段之后,杨銮发现又有新的内容。这可真是个奇怪的现象,视频看着看着居然会自己生长,让人莫名的感觉到,和会活动的房间一样,有一些奇怪相似。还好现在有人给她撑腰,她继续大着胆子看了下去。   原本有一个杨銮很疑惑的问题在视频中得到了解答,“哦,怪不得视频里之前说李念念是二姐,而李念念自己却说有两个姐姐。”   视频播放到后面,原来是李念念的一个大姐,过继给了李念念的二叔二婶。二叔二婶并不是没有孩子,有个大他们许多的堂哥,但在外出打工落下残疾之后,就回到家里闭门不出。李叔家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富裕了起来。   大姐姐过继给二叔二婶的时候已经挺大了,他们爹妈觉得兄弟家里条件这么好,自己养这么多女儿本来压力也很大,家计入不敷出,就把大女儿过继了。大姐李杏仁当时看起来已经12岁有余了。   大家一直生活在同一个村里,一家住在村东头,一家住在村西头,不算太远,也使得姐妹之间的感情没有疏离。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李念念的大姐李杏仁突然不再跟她们姐妹几个玩耍了。不仅如此,又一次李念念她们姐儿几个去找李杏仁玩,还被她骂了。李念念还被一把子推开,摔了个带屁股蹲儿,顿时哭的稀里哗啦,看向姐姐求助的眼神里只能看到那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儿高傲不屑的目光。   大家都说李杏仁变了,有了有钱的爹妈之后变得难以接触,虽说家里还有个残疾的哥哥,但大家都觉得家业怕是要留给李杏仁了。李杏仁很是在村里被人艳羡了几年,根本看不上几个姐妹,李杏仁的消息随着跟着李叔李婶搬到城里,村里就逐渐便不提起了。   然而,李杏仁在城里的日子并没有想的那么美好。身体的残疾让她这个哥哥心理扭曲,总觉得李杏仁就是家里买来的女人,根本不把她当自己的妹妹看,要是两个大人不在家,变想着法儿的欺负李杏仁。刚开始还是小打小闹,但每一次李杏仁告状,叔叔婶婶都叫她要照顾好李大壮的情绪,告状告的多了,两个大人也不再理会她。   虽然李大壮身有残疾,但只是腿脚一瘸一拐,力气还是那么大,每次拿东西打砸李杏仁的时候,李杏仁根本从地上爬不起来。李杏仁不是好欺负的主,她还手,在李大壮脸上留下过疤痕,但也就是那一次,李家人对她混合双打,她的爸妈不再是她的爸妈了,对于伤害了自己儿子的女孩,一个在家里白吃白住的白眼儿狼,一家人不再当她是个有平等思维的人,而是家里买来的牲畜。   就算是近亲,看到儿子叫她脱光了衣服满地爬,也未曾说过句什么。李杏仁反抗了几次,都会遭受到更疼痛的暴打,更屈辱的羞辱,身上满是遭受的痕迹,但是李家人很聪明,不往脸上招呼,只要出门李杏仁就是个白白净净的姑娘。   然而但凡她想要向邻居求救,她第二天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遭受这样对待的李杏仁快要崩溃了,终于逃跑了几次之后成功逃回了家。   夏天太阳晒得不行,满身大汗的李杏仁跑回了村里,找到了绿树掩映,蝉鸣阵阵的家,看到了烟囱上冒出了袅袅的青烟,她的爸妈一定在灶间做饭。闷头跑步的她没有看到村口停着的那辆眼熟的面包车。   她想爸妈一定会抱着自己安慰,然后痛斥那家缺德亲戚,然后她会回到家里跟爸妈姐妹几个团聚,遭受这些后爸妈最疼的还是她这个大姐,却在靠近灶间后,像逐渐被冻住了一般。   彼时,李家人早就找了来,正在家里灶台边,跟李家姐妹的爸妈说话,她爸妈殷勤地应承着自己的兄弟:“当然了当然了,她一回来我就通知你。”   听到这话的李杏仁心就像灌了几百吨的冰水,一下子凉透了,谁知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李婶婶:“你们搞搞清楚,当时我们可是给了你们一大笔钱的,还签了切结书的,你们要是反悔了,大可把钱还给我们…”   李家爸爸在灶台边抽着烟,把大把大一口一口,好久都难以说出话来,烟灰一点点落在裤腿上来不及擦,“那、那怎么行…我都拿来还债了,怎么还给得出……”   李婶婶转头对李叔叔说:“都怪你,我当初就说了,还是李念念那丫头听话懂事,再不济李小花那丫头也是个乖巧可人疼的,你偏偏要说李杏仁是大姐会照顾人……你看吧那贱人一天到晚想着跑。”   李叔叔抬起了阴鸷的眸子,毫不示弱:“人都已经挑错了,还能怎么办,说这么多你有本事把人找回来啊,烦得要死。”   李杏仁瞪大了眼睛,脑子里旋转着的念头却只有:原来……本该遭受这一切的不应该是她……   后面的对话模模糊糊的,但还是传进了她的脑袋。   李妈妈用围裙擦着干瘪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她实在不敢说话。说到底总是心疼女儿,但要是没了这三十万,别说债还不上,家都让人给毁了,到时候几个女儿都得遭殃……   不如、不如出去个大女儿。毕竟城里日子还是好过,纵然受到一些打骂,将来还是要派大用场的嘛,总归是李家人不会真的下死手的,只要熬过了现在未来好日子还长了去了。   李妈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们之前说的,让杏儿生娃的事儿…”   “大壮城里呆的久了,眼界儿宽了,对我们指的怕是不太满意,且看吧,要是大壮什么时候想要了,没准就让杏儿辛苦一阵儿…”   李杏仁紧紧攥着自己的胸口,像是在水底八千里的深海呼吸,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和李大壮根本就是堂兄妹……怎么能让她跟李大壮生孩子呢?!   她不敢相信是自己母亲说出来的话,这还是她的妈妈吗?   她的眼睛止不住的望向了灶台墙上挂着的刀,开了锋利的刃,闪着寒光。   “妈妈,妈妈,有可乐吗,我要喝可乐……”李念念和李小花蹦蹦跳跳从外面跑了进来,身上都是玩疯了沾到的灰尘,但是丝毫影响她们脸上纯粹明媚的笑容,笑声就像清晨的露水一般。   “杏儿姐,你回来看我们啦……”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有危险发生。   但时杨銮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就连孟浪也是目瞪口呆……   “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丧心病狂的家庭……”   “李念念的姐姐不会被李家叔叔婶婶两个雌雄禽兽抓走了吧,这可是犯法的!”杨銮义愤填膺地站起身,眼里像是要射出激光来,“妈的,居然还有这种父母。”   “冷静点坐下。”大佬一开口,两人便稍微冷静了点,乖乖坐着,“没确认视频真假你们激动什么……”   孟朗忍不住反驳,“你们之前看我的视频也跟我的经历对上号了啊。”   “怕就怕,故意让我们觉得是真的。”   孟朗虽然没来得及说话,但是一脸的这怎么会?   陆一飞摇摇头,“视频如果是真的,有一点十分说不通了,这个李杏仁……”   孟朗抓心挠肝的,你说啊你说啊,别说一半留一半的。   陆一飞刚要解释,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四人吓了一跳,赶忙往外跑。   声音发出的地点在二楼的公共盥洗室,等到陆一飞他们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涌在这个不大的盥洗室里。   发出尖叫的是李念念,她喘着粗气,眼睛瞪得老大,瞳孔上爆裂出许多血丝,嘴里若有若无的念叨着什么。   另一把苛刻的女声骤然响起:“谁把盥洗室水槽的水管给拆了,神经病吧。”   众人这才发现水槽里的水全都漏在了地上,给李念念的裤腿都打湿了。其他人捂着惊魂未定的心脏也觉得倒不至于吧,这点事情就吓成这个样子。   “话说是谁把水管拆了,拆这个干什么?”   孟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早上太害怕了,不敢下楼,我就拆了跟水管当棒球棍防身了。”   水槽前的镜子倒映着各人五花八门的表情。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句惊呼,惊疑不定地指向了对面,“镜子上怎么有字!”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镜子的下端,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出现了一行字。是红色的粗体字写着——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发现了这些字的人,将不善的目光投向了孟朗,“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写这种东西吓唬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撸着袖子,正是要揍他的预兆。   “嗯?”孟朗唬了一跳,双手没有规律地在胸前摆,“没有啊?不是我,我哪闲得慌干这种事儿,何况你仔细看看上面的字儿是口红写上去的,我又不是女装癖哪有这种东西啊?”   即使他这样说,众人也明显是不善的目光,总觉得是他在后面捣乱似的。   “真不是我。”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要是不是孟朗的话,那会是谁写这种字儿呢?很明显他们之中有一个人不愿意看到所有人都逃出去。   这句话不是这个屋子出的任务,因为没有完成不了就指定谁去死的指向性。但是这句话却恐吓着在场的所有人。是有人故意为之,这句话起先大家都没看到,却在所有人到场之后才出现,这样的显示方式有像极了这个屋子的作风。   杨銮带着李念念回房间去换裤子。陆一飞,把孟朗换拉到一边。   “你今儿这么早出来干什么?”   孟朗支支吾吾的,手里还抱着水管,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你胆子小到昨晚上没等我进来就把门关上了,竟然还会敢一大早第一个出门,你老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8章   陆一飞不是没有想过孟朗言行奇怪是因为接到了盖亚的任务,不方便跟他们说出来,或者说出来就会引发什么祸事。但仔细想想孟朗又不像躲躲闪闪,只顾着自己一个人纠结的状况,这才拉他到墙角,心里打的主意纯粹是诈他一诈。   谁知道孟朗真的抱着水管子说不出话来。   “不是吧,你真的接到了任务……?”陆一飞道。   孟朗震惊地一抬眼,嘴唇干涩:“不是啦,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你要我怎么想……?你正巧掰断水管,正巧人家女孩子在那哭?别说你们是清白的,辩解的话不如现在编来听听。”陆一飞捧着心脏,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对话走向逐渐与“被女友抓到劈腿现场的男人的争执”的情节的台词逐渐重合,汪明诚抚着额头,忍不住开始脸黑,掐了掐陆一飞的后脖颈,说:“你别玩他了,给我说正事。”   孟朗懵逼地看着陆一飞乖乖地“哦”了一声,收敛了所有的浮夸表演,一脸正色地对他说道:“当事人你可以发表你的呈堂证供了。”   孟朗心道,刚才给的那个“劈腿男友”身份居然还不算差…很配合地两手交扣在胸前:“这位法官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听见外面好像有人叫我,以为大家都起来了,我就往外走……”   一大早,孟朗听到门外有动静,还不怀疑大家都已经起来了,甚至还有听到一两声叫他的声音,就打开门出来。   一打开门,朝楼下望去就懵逼了,这、这人呢。   想到自己刚听到的声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耳边响起的声音就像是他憋尿憋出来的幻觉一般。   但是虽说没一个人吧,但也没有发生什么异状。早上醒的太早,本来也是因为尿憋不住了,索性去上个厕所。   到了盥洗室解决完生理问题,就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原本他应该先问是谁的,但一早上幻听的他不敢保证来的是人是鬼啊,那声音走近了,也没个拖把扫帚什么的,就把水管卸了下来,自己躲到了其中一间淋雨隔间里。   但是过了很久,那个人仿佛发现了他一般,没有走进来。他出去的时候也没看到人了。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口红写的字儿,估计就是李念念的手笔。”   “李念念?”   “不然还能是谁啊,那个进来的脚步声就是她没错了,脚步声很轻肯定是个女孩子。”   “你别忘了杨銮也很早出来了。”   “她跟我一起过来的,应该没什么机会写那些字吧。”   陆一飞赞同:“没理由是杨銮,接触到现在,她不至于对我们所有人都有恨意吧,写的是一个都别想走,我们得罪谁了吗?”   汪明诚顺着他的思路:“昨晚上的事情,李念念最多也是恨我们两个,也不至于针对所有人。”   事情又回到死路上。   他们走下楼的时候,李念念已经换好了裤子出来了,别人问她是不是还好,也不回答人家,低着头,长发盖住了脸。   杨銮一脸无奈的陪坐在一旁。   虞美娥不知道从哪里来,手里攥着东西,脸色阴晴不定的,朝这边靠近。   几个男人都领教过这个女人的威力,看她面色不善的样子,自觉的脚步向外走去,不知道她又要像谁发难。   然而她比别人想象得克制,声音平稳,气场十足地说道:“我把那口红印子扣下来了,”她伸出手展示着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一张纸巾。   此时这张纸巾上蹭着红色的颜料样,但大家都知道那是口红的痕迹。   “刚才在镜子上看的不准,弄到白纸上,我确信这个色号是杨树林的小金条101。”   众人疑惑的看过来,虽然对众多在场男性来说,口红对他们来说只有粉色、大红色这样的描述词。   而对于一个卖出过绕地球几圈的口红数量的女主来说,凭借颜色判断一只口红的品牌色号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口红上嘴的颜色因人唇色不同会有细微差别,但是这个颜色的口红我目前只在一个人那里见过。”   众人不知道她居然说这个,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目光随着她的手指向一处。   “——就是李念念。”   话题的中心,没有丝毫触动,李念念依旧低着头,不为自己辩解一句话。   杨銮本来就跟虞美娥不太说得到一起,虽说理念念情绪不太稳定,但到底是她的室友,于是帮忙说话道:“那我的口红色号岂不是随你说,咱们这边唯一特别懂这个就是你了,你得拿出证据来呀虞姐。”   “证据我当然有,”她举起手,手里拿着一只口红,刚从她房间找到的,一模一样的色号的口红!”   “真的啊?”   “真的是她写的字啊?”   “你为什么恨我们恨成这样?我们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吧。”   就连杨銮也惊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那你打开让我们对比一下吧”。   虞美娥单手打开盖,一支偏粉调柱体的口红拧出来,赫然和纸巾上蹭到的颜色一致!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虞美娥狠狠的打了杨銮的脸,将口红扔在桌上,颇为得意地冲着李念念道。   李念念盯着她手里的口红,不发一言。   陆一飞从桌上拿起转出来摔断的口红,细细地看,口红的头上还有使用过的唇纹痕迹,说明不是新口红。   虞美娥已经忍不住开腔骂人了,看着陆一飞这副样子更来气:“你干什么。”   陆一飞隔着餐巾纸夹起那段口红柱体,“不像是刚在镜子上画过,不然应该是平的。”   说的也是,要是在平滑的镜子上涂过,那口红顶上应该非常平整的切面。   虞美娥:“怎么,她不能又涂用过?”   陆一飞摇摇头:“这不敢保证,但是咱们是在厕所抓的她现行,口红却被你从房间找到的,不觉得奇怪吗。”   是啊,要是她做的何必把口红放回去,再出现在盥洗室里,这是恨不得自己被抓呀。   虞美娥的耐心和理智到这里就用得差不多了,这在他看来这几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没想到陆一飞还能给圆回来。   虞美娥眉稍都透着凶:“我拿出了证据证明她是口红这个事儿的元凶,你拿的出证据来说不是她吗!”   陆一飞认真道:“在此之前只有她才知道口红,我也认为是她做的,但不是‘现在’的她做的。”   陆一飞这种不认人情世故只认得死理的样子,在之前那个大富翁世界就让她上火。她反正做不到对要害他们的人绝对的理性。   何况,什么叫做“是她做的,但又不是现在的她做的”,你们听听这像是脑筋正常的人说出来的话吗?难道李念念还能有假吗?   这个陆一飞,跟个搅屎棍似的在这搅,就没干过人事儿,看她今儿不把李念念这个贱人的真面目扒出来。   就在此时,李念念在一个只有虞美娥看得到的角度勾起了嘴角,笑容十分诡异。   这个冷笑在虞美娥眼里就像是在嘲讽她不自量力,虞美娥一下子就炸了,跳起来,手指着她就破口大骂:“李念念你这个贱人,别以为躲在男人后面就没事儿了,假模假式儿的,你觉得骗的了谁?”   李念念还是那副对整个世界不关心,虚弱的样子。   虞美娥一向嘴上不饶人,话赶话越说越狠:“呵,听说你还有几个姐妹,怕不都是你这路货色吧,靠皮相什么的赚钱,只知道躲在男人后面撒娇撒痴,也不用我多说了吧…”其实虞美娥都是瞎说的,她只听到厨房里李念念和杨銮的几句家常话。   有几个人看虞美娥越说越过分,就想去捂住她的嘴,虞美娥早就防着她们,绕着桌子走,嘴里还在骂着:“呸,赔钱货,我看你爹妈都不能要你…”   大家都去拦着虞美娥,一时间没顾上李念念。   李念念自顾自走到厨房去,被她寻着了一把陶瓷刀。   虞美娥看到了,不屑道:“你什么东西还敢跟我动刀。”   几个男的也没想到李念念拿到了刀,大惊失色地过来拦,汪明诚最快劈手就来夺刀。   但是李念念也很快,身法很灵活,一矮身从桌子底下穿过去到了虞美娥面前。   “你……”虞美娥只余下瞪大眼的时间。   说时迟那时快,离得比较近的陆一飞只来得及伸手,那刀尖刺穿了他格挡的手掌,血一下子流出来,整条手臂都麻了还全是留下来的血。   他力气不够,比不上常年做农活的李念念,刀卡在手掌的骨头里阵阵松动……   “你放下刀!”   严长海从李念念身后扑过来,听到声音的李念念迅速地将陶瓷刀抽出来,再次挥出……   “严哥,小心!”陆一飞大吼!   严长海从背后扣住李念念的小臂,拗到她背后反剪着,眼见就要制服她,不知怎么的被挣脱了,只听的一声刀刃入肉的噗嗤……情况一片混乱下,照理说是听不见这个声音的,但奇怪的是这个声音在所有人耳边放大了。   严长海瞪大了眼睛,机械地低头朝下腹看,那刀入肉两寸,血像喷泉一般涌出来,瞬间染红了整片腹部。   李念念沾着血点子的脸显得空茫又冷漠,手臂还在严长海手里,使劲挣动。严长海忍着疼死扣住,争取到时间,汪明诚用膝盖一下把李念念按在地上制住。   孟朗匆忙拿来毛巾按住严长海的伤口,严长海脑袋上已经布满了汗。   汪明诚将李念念的人用毛巾绑住双手,让剩下的人看住她,来查看严长海的伤口。   毛巾一移开,那血像是找到了出口疯狂涌出,撕开一角伸手探了探伤口,汪明诚似乎松了口气,“不是致命伤。”   但是这样也不容乐观,房子里没有手术工具没有无菌室,没有办法缝补伤口,更没有抗生素,要是发炎发烧了,严长海就比较危险了。   陆一飞眼里一片认真,安慰他:“我们可以忍到这个世界结束,再再给我几天,我一定想出办法来,你坚持住。”   孟朗也说:“陆哥上次没了一条手臂都挺到了结束,严哥你一定会没事的。”   严长海肉眼可见地虚弱下来,嘴唇没了血色。   汪明诚给他做好了伤口处理,禹皓和卞鸿博搭把手送他回房间躺着休息。   客厅里安静下来,谴责的目光投向了发了疯一般的李念念。   “这个女人真的精神有问题。”刚火气上头的时候一点不觉得,虞美娥现在才有点后怕,那刀子要是在她身上捅个窟窿,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命活下来了。   但她越想越气,要不是陆一飞她们拦她,没准被捅的就是她。   “你是疯狗吗乱咬人,我们哪儿得罪你了,这么看我们不顺眼,精神分裂啊你。”   李念念看她一眼,那眼神像是淬着毒,阴狠的像是蛇虫八脚爬上了虞美娥的背,让她有不自禁地背上出汗。   “你们都是禽兽,是地府里爬出来要我命的恶鬼,我能杀你们第一次就能杀你们第二次。”女孩勾起的嘴角,像是要展现一个轻松愉快的笑容,嘴里却说着惊人的话语。   “恐怕你说的没错,她精神世界不太正常,”洗过脸上溅到的血渍,恢复一片白皙的陆一飞叹了口气:“是吗,李杏仁。”   杨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说笑吧陆哥,你看看清楚她是李念念,又不是李杏仁。”   陆一飞用衣服擦着脸上的水,“不要自欺欺人了,如果她是李念念,怎么会连李念念是左撇子都不知道。”   孟朗都呆住了:“你应该也不认识李念念啊,还知道李念念是左撇子?这特么…”   陆一飞慢条斯理的蹲在“李念念”面前:“看视频的时候,一直有种违和和感,孟朗的视频也是,一开头就是第一视角,透过某个人的眼睛去看事情的发生发展。但事实真如我们看到的一样吗?”   “与其说是现实世界发生的事情的录影,不如说是某个人扭曲的记忆罢了,受到当事人的主观性影响,就比如你,孟朗,”他没有细说,“有几幕,几乎所有的宾客都在看你,你就是世界的中心,你的一言一行都受到瞩目,发现奇怪的地方没有,你才是主角,你觉得大家都在看你,大家就都在看你。”   视频里的画面太过于唯心了。   汪明诚说道:“那怎么解释,李念念是李杏仁这件事儿。”   “视频里李念念和他爸爸都是左撇子,看到他爸抽烟没有,左手,李念念被李杏仁欺负倒地,擦眼泪也是左手。惯用手和现在不一样吧?”   所有人都看到了,“李念念”拿刀刺人的就是右手。   在孟朗和杨銮的相互补充下,众人大致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跟视频里长得不一样吧?”有人问。   陆一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在自己的想象里,面貌是会发生改变的,主观镜头里把自己的脸和别人的脸互换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她觉得那张脸是自己的。”   杨銮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李念念”,看那段回忆的时候,她对李杏仁充满了心痛和铺天盖地的同情,她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人瞒着身份伺机伤害他们。杨銮急急地拉扯她,把她坐着的身体拉个趔趄:“你说话啊,李念念,你快说清楚自己是谁,不然大家都要误会你了。”   李杏仁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叫杨銮如坠冰窟:“我,李杏仁。”   孟朗悄悄凑过来,对陆一飞说:“你早发现了,咋都把我们蒙在鼓里呢。”   陆一飞伸手捂住半张嘴:“没有啊,刚发现的,我诈她的,反正她没看过视频。”   听到了一切汪明诚:……   “什么啊!你骗她的说的这么真,我也是受害者好吗?”   陆一飞嫌弃他:“你轻点声,要是被李杏仁听见,她气得吐血怎么办啊。”   已经听到了喉头一口老血的李杏仁:…… 第79章   汪明诚看着陆一飞,知道他看似开玩笑,眼里却闪着火光。   他顺着他的背脊拍了拍。   陆一飞看着懊恼的李杏仁也没觉得爽快。   李杏仁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他却一直没有发现,他是诈她的不假,却也在视频里发现了里面的李杏仁和跟在他们身边的李念念性格上有太多相似之处,行事偏激,没有折衷,对身边帮助她的杨銮严重偶尔会闪过不屑,他早该想到的。   “那又怎么样,你们迟早会死。一个都逃不掉。”李杏仁分明在笑,在眼底丝毫没有笑意,只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呸,呸呸,不会说话就闭嘴。”虞美娥毫不客气地在她嘴里塞了块布,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   找虞美娥看着李杏仁肯定不现实,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虞美娥不做法弄死她都算好的。所以这个重担众人还得是交给杨銮。   一向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的杨銮,经过这个事情很受打击,但李杏仁毕竟是个女孩子,由她来看着更合适,这个道理杨銮也知道。   她偏着头,不再对李杏仁的眼神有直接接触,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会儿没事了,陆一飞才觉出手疼来,手掌间被扎的那一刀,位置很巧,看着出血挺多,却没有伤到骨头,汪明诚已经给他看过了是皮肉伤,没怎么伤到神经,止了血给做了简单包扎。   为了防止他乱动,当下又没有趁手的夹板,汪明诚就把陆一飞的左手拿胶布绑在一只大小适中的塑料牙刷杯上。   陆一飞觉得这种绑法非常迷惑,但这说不定是汪明诚他们的业内流行呢,欣然给起了个名字叫“手杯”。   因为失血而觉得有些口渴的陆一飞,正举起自己的手杯,向汪明诚示意加水:“满上,让我为自己的莽撞自罚一杯。”   汪明诚扣住他的天灵盖,转向了自己,气笑了,幽深的瞳眸盯着他那张口无遮拦的嘴:“还有力气开玩笑,我看你也没觉着疼。”   正在参观“手杯”的孟朗心道,陆哥可真不怕死啊,大佬盯着他眼里都要冒出火花来了还在那儿叭叭呢。   汪明诚说着就要走开,没想到对方眨巴一双圆溜的杏眼,把下巴卡在杯子上装无事发生的样子,让他心口像被猫挠了一下叫那气如何都发不出来了。   何况这装猫的狗东西还大声地喊着“汪哥,我手疼”,简直比小朋友还不如。   “那就疼着吧。”话是这么说,汪明诚还是去冰箱里挖出了冰格,掏出冰块包在毛巾里给他做冷敷。   陆一飞两只眼睛像煎蛋一眼,感动得无以言表:“汪哥最好了,将来你女朋友可真真有福啦。”   有时候感谢的话,真不如不说。   汪明诚的脸又肉眼可见地黑下来:“呵,他最好有这么厚的脸皮跟你一样受得住。”   这混乱的一早上,一个神情癫狂被捆着,一个受了重伤不得不躺着,还有一个受了不轻不重的伤嘴巴还叭叭着……孟朗一下子觉得这个配置好像有点前途难料。   之前大家不想提起的那个话题,不得不在夜晚来临之前提上议程:今天晚上把谁送到那个房间?   原本那么多人选,大家都觉得不会是自己。侥幸的心理像一颗阳光下的气泡一般,经由上午的混乱一下子被戳破了。   九个人选一个人的概率就是0.1111,谁都不会觉得自己这么倒霉,然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李杏仁发了疯,也不能把个疯子往里面送吧,李杏仁本来也不想让所有人活下来,难保她就算活着出来了也不会给他们提供什么有用信息。   严长海腹部受了重伤,活不活得下来还两说,把人送去那个房间相当于把人送到地府门口还敲门了。   还有就是陆一飞,即使不算他的伤口,把队伍的大脑送进去也是极具风险的一件事。何况,他身边两个护崽的大小门神,又岂会乖乖让陆一飞自己走进去。   晚上给严长海送完饭,终于有人捱不住了,问到:“咱们几个…晚上谁去那个房间啊?”   说话的是杨銮,她总觉得要是自己不开口,估计今天可能都没人来打破这个沉默了,她虽然也害怕被选中,但多少有些自信不会选她。   “就不能送那个李杏仁去吗,反正她也疯了,最后还能派上用场也算积德了。”虞美娥斜靠在沙发上,抱着胸说。   “她只是疯了,不是要死了,这样做有些残忍吧,”孟朗说。   她从沙发上坐直身子,梗着脖子:“嚯,你心疼她,那你替她去啊。”   孟朗一拳打在沙发上:“你干嘛老是想左右别人去不去的。”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卞鸿博大喊一声“够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的两人闭上了嘴。   去那个房间的人固然冒着生命危险,但是只要能找到线索走出来,就很有可能破解这个房子的真正秘密。选谁去,至关重要,但人都惜命,谁都不想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面对选人没有人自告奋勇走出来。   卞鸿博去找纸笔,这还只是开始:“既然谁都不想去,除开去不了的严哥和李杏仁,咱们抓阄,公平吧?”   相比较之下,除开丧尸行动能力和丧失理智的人是更好的选择。   卞鸿博既这么说了,看没人反对,就行动起来找到了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揉成一团团随意地抛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纸团散在桌子中央,肉眼看起来都差不多,即将公平地决定众人的命运。   作为制签的人,卞鸿博表示自己不先抽,一摊手掌邀请别人先选。   抓阄,自古以来就是前人做决定的好工具,虽然近年来智能工具普及之后,这一项活动逐渐退出了人们的生活。就他们现状而言,只需要简单没有异议的方式,抓阄全凭运气,比较公平、让人服气。   但这也是相对来说,只要是人发起的抽选,即使是线上抽选,也总会有漏洞,更何况……汪明诚看着卞鸿博快速推进的样子,沉默地挑了挑眉。   众人陆陆续续抽签,虽然知道概率也不过是0.14,但心脏好像从嘴里跳出来一般,似乎就连边上的人都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噪声。   在大家犹疑不定时,禹浩先伸出了手捡起了一个纸团,从心理学上来说,一开始抽签的人心理压力比越后来的更轻,他也是这么做的,纸团打开得毫不手软。   ——是黑色的圈。   画写纸条,卞鸿博用了两种笔,一种红色预示着中签,即被选中进入那个房间,而黑色自然是安全牌。   杨銮打开的纸团也是黑色圈。   孟朗的也是黑色。   这样一来,安全牌六去其三,后续抽中红色圈的概率就增加了。但是剩下的四张中有三张都是黑色,抽中黑色的概率还是比较高的。   虞美娥伸出了手,在剩下的几个纸团上方移来移去,犹豫不决。   卞鸿博看不下去连连催促她,她经不住催下手选了一张。   像是等不及了,卞鸿博在大家视线都在她正要打开的纸条内容上,随手就要去抓取下一张纸团——   本来还在等待的汪明诚迅速出手,看似不经意地一伸手,格挡开了卞鸿博的手,抓走了剩余三个里的两个纸团。   卞鸿博瞪着眼睛看他,却被汪明诚的一眼看到浑身发冷。   汪明诚把两个纸团其中的一个给了陆一飞,两人同时打开,都是黑圈,这个时候虞美娥也打开了,也是黑圈。   这样一来,唯一的红圈就在这个游戏的发起人手里了。大家看他的目光多少带一点同情可怜。   卞鸿博掐紧了手里的一黑一红两个纸团,咬紧了后槽牙,原本他做的就是七张黑色圈,多做的第八张红圈纸团一直捏在手里,只需他趁着众人注意力转移换进去,中签的只会是他后面两个人。   谁道这么巧,在他后面抽的只剩下汪明诚和陆一飞,任是谁,结果他都会很满意。   这个计谋算不上完美,但只要快,众人来不及思考就会毫无知觉地完成他的布置,所以他才快速推进,一点都不留余地。   “你、你们……”卞鸿博身体僵着,脖子上青筋凸起,话都说不顺利。   汪明诚手指一曲,将纸团随意弹到地上:“怎么,抓阄而已,还要分轮次吗?”   这就是抓阄决定的便捷快速之处了,当然也有人更喜欢按照次序抽,但从概率上讲,同时抽和先后抽都是七分之一,人家一起抽也无可厚非。   但是对于要做手脚的人来说,那当然不一样!   卞鸿博耳后的皮肤都变红了,他作为制签人,就算手里有黑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拿出来了。七张都是黑签,要是他最后拿出的第七张还是黑签,不明摆着他推进的游戏是为了作弊!   他只能咽下了黄连。   本以为卞鸿博抽到了签会大闹一场的众人,看到他如此冷静只是面色不好,还是松了口气。不等他发言,孟朗就说:“你别怕,晚上咱们送你进去,大家给你出谋划策。”   虽说孟朗是好心,有了汪、陆装不知道的前车之鉴,这话听在卞鸿博耳朵里尤其地刺耳。   陆一飞接过汪明诚纸团的时候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现在人选在众人的目光下尘埃落定,便招呼汪明诚附耳过来,悄声说:“看住卞鸿博,我怀疑他这么冷静可能还有后招。”   直到晚上九点,卞鸿博也没有什么异常,只不过是踱步的次数变多了而已。   严长海的房间里,孟朗去收拾他吃好的晚饭。严长海捂着还在流血的腹部靠在床头,孟朗劝他躺下,他拒绝了。   “我不想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已经躺着像具尸体了,还是让我坐着吧。”   孟朗见他这样,便不再劝了,看着忍痛忍得很辛苦的严长海,跟他说了进入房间的人选这件事,好让他稍微转移开注意力。   “已经定了卞鸿博进去了?他不吵着要换人?”   “没啊,人选都已经定了。”   孟朗看见严长海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不可理喻的想法。   严哥是不是故意受伤,这样就可以不动声色地剔除出候选人的队伍了。   随即他为这个不靠谱的猜测骂了自己一句。不可能的,严哥一向公平严谨,他肯定是被虞美娥传染了疑心病了,居然怀疑严哥是这种人。   严长海莫名其妙地看他突然就开始打自己,还以为中邪了:“你干嘛打自己?”   孟朗有些汗颜:“没什么,清醒一下。” 第80章   卞鸿博在泡咖啡。   条状的速溶咖啡在倒进杯子时扬起的粉末,让他不适地皱了皱鼻子。即使是在他公司的员工茶水间,也有现磨咖啡机,不至于喝这么廉价的咖啡。   热水注入时,突然出现的香味让他好受一点,抽签失败反被将了一军的他,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的平静。   握着杯子的手紧紧贴在杯壁上,滚水传导过来的热意要把手烫伤了都没发现。   “你还有闲心喝咖啡?”   有人抱着胸,靠在了厨房的门边上看他,思绪被打断的卞鸿博这才发现手心的灼痛,松开手,咖啡杯磕在流理台上一声脆响,黑棕色的液体撒得哪里都是。   来人害他烫伤,不过并没有一句道歉。   卞鸿博想发作,但想想这个时候乱发脾气只会显得他输不起、小肚鸡肠,“怎么,‘反正是必死的人了,还不如不要浪费食物’?”   那人哼了一声:“我可没这么说,怕是你自己看到了接下来的结局。”   “如果你是来说风凉话的话,还请闭上嘴走开,如果是有什么高见不妨直接说…”卞鸿博见对方有话要说,也不绕圈子了。   对方借着门掩护进来,难得地没有发脾气,而是幽幽地说道:“如果我说,我能帮你呢,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卞鸿博眼皮跳了跳,“帮我,怎么帮?”   “那就看你有没有诚意了,”来人拉住他的领带,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使得卞鸿博不得不倾身过去。   那只手顺着领带往下滑,“我在杂志上看到过你,你有一家上市公司,对吧?”   “唔,”卞鸿博对于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这使得对方不太满意,于是凑到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卞鸿博听完睁大了眼睛,收起了方才的不屑:“你要是真的做得到,自然会得到你想要的。”   某些人期待的时刻好像来的特别快。   众人围在三楼的时候,就有种古代时候将人送上刑场的感觉,即使这个房间刚昨天有人活着出来,也不能保证这是个不会吃人的房间。   气氛有点尴尬,照理说是该说些什么,再把人好好请进去的,但看着卞鸿博低着头的样子,谁都不忍心说什么。   “要我给你开门吗。”就没有读懂这种空气,亦或者根本不在意,汪明诚手放在门把上。   其他人张着嘴哑然。   卞鸿博苦笑一声,把头抬起来,眼底有成堆的血丝,“愿赌服输,既然抽到了我,我当然会去,只是……你们这样盯着我,仿佛我有去无回一样……”   “那你想怎么样?”孟朗问。又不是跟拉屎的时候有人站在边上就拉不出来,虽然觉得卞鸿博很惨,但矫情多余了。   “让禹哥再给我传授一下经验吧,多一点细节,我就多一点生还的可能,不是吗?”这话确实也找不到理由反驳,他和禹浩站在走廊里,讨论起了细节。   其实也没有什么新东西,几个小时前禹浩都已经跟大家说了一遍了,有些人听过了就晃荡到了走廊的另一边。   其实很多人比卞鸿博还要紧张。   要是卞鸿博死了,他们对如何依靠会移动的这个房间通关就没有头绪了,还得背负上一层罪恶感,只有卞鸿博活着,大家的生机才会多一分。   “你怎么把她带出来了。”陆一飞愣了愣。   杨銮带着双手被毛巾绑缚的李杏仁出了房间,朝这边走边说:“不是你说,叫她一起看着,或许多一条思路的嘛。”   这的确像陆一飞会说的话,但他敢保证今天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我吗,谁跟你转述的……不好”陆一飞心里咯噔一声,猛一回头。   李杏仁不屑地经过那扇门前,嘴脸是相当狂妄,完全不像先前时那个胆小听话的女人:“我来看看你们怂样……”   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   有人转动了门把,漆黑的门洞配合吱呀的开门声,像是一张择人而食的大嘴。   “去你的吧,”那人另一只手将李杏仁一推,甚至还没等李杏仁转过头来看是谁,就迅速关上了门。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被门扉打开的声音吸引过来目光的众人,甚至不敢相信这短短的几十秒发生了什么。   “刚谁进去了?”   “虞美娥,你怎么把李杏仁推进去了?”   “虞美娥你太过分了!”   面对反应过来的众人,“别在这装什么理中客了,反正也要有人进去,把这个神经病扔进去试试不是刚好吗,活着就是她赚了,死了也没什么损失。”   “你怎么能这么做!”杨銮震惊地含着泪,激动地嗓子都劈了“你这是杀人!”   虞美娥挡着她要伸过去开门的手:“怎么,现在觉得我是杀人了?你怎么不说李杏仁才是杀了自己父母的杀人犯呢,双标?”   杨銮气的跺脚:“视频里是她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或许、或许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呢!即使她现实中是个杀人犯,那你算什么,当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大法官吗,要置她于死地!”   虞美娥嗓门也逐渐抬高:“你这姑娘怎么就不听劝呢,说好听点你就是伪善,难听一点你就是助纣为虐的东西,死一个杀人犯不比死我们这中间的任意一个人好,你脑子清醒点,还打算帮别人呢,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你们闭嘴。”汪明诚声音不高,但低沉的话语极具威慑力,两个人都不敢再说。   汪明诚转动了一下门把手,发现门已经打不开了,他又去看卞鸿博的表情,对方没有太过惊喜的表情,无非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要说这之中没有卞鸿博的手笔汪明诚都不相信。   陆一飞觉得不好的时候,就发现了卞鸿博在拖延时间,还把人都引导到走廊的另一侧,很难说不是刻意为之。来回看看卞鸿博和虞美娥,他猜测这两个人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达成了什么协议。   看门已经打不开了,杨銮腿一软,坐在地上。   陆一飞蹲下来,按着她一边的肩膀,让她不至于感到孤立无援,“目前唯有等她出来了。”   “那、那要是她出不来了呢……”头很晕,杨銮感觉身体里的东西一直在往头顶冒,陆一飞的手就像是把那股气压下去了一般,她最后几个字已经成了气音,就好像说得轻,事情就不会发生一样。   陆一飞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目光闪烁着凌厉的光,“那就让始作俑者自食其果,毕竟……交易是有代价的。”   混乱的一夜,就好像事情从不往预期的方向发展,陆一飞头疼地按住了脑袋,趴在床上的他完全没有了刚才片刻的胸有成竹。   “妈的,这叫什么事儿。”陆一飞恨恨地骂了一句,刚发生的一切呈现慢动作在脑子里放送了一遍又一遍。每个细节都被抠过,要是这个节骨眼上他发现了扣住人,或者在那个节骨眼上守住门……   他自暴自弃地问汪明诚:“我们已经盯着卞鸿博了,他什么时候跟虞美娥接上的头?”   汪明诚从下午抽完签开始就盯着他,没见对方有什么激烈的动作,现在想来,也就只有对方进厨房从他视线里消失的几分钟里有可能发生了。   汪明诚也暗骂自己松懈,道:“只想到他会动手,没想到叫女人动手。”真是小看了他。   “希望她平安无事吧。”陆一飞说,眼神发木。   门内。   李杏仁睁大了眼,慌乱之中去找门把手,却发现那个近在咫尺的门把手消失了。   不说门把手,连进来的门也找不到了。这里很黑,门内明明没有灯光,却能看见自己的手。   双手还被一条毛巾紧紧地捆着,都是那些怕死的混蛋为了控制住她,害她在那女人动手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   明明再楼下只要再一会,她的刀就能刺入那个女人温热的肌肤,享受她痛苦的呜咽。   无暇他顾,手腕上的毛巾有人看管着她不好解下来,现在倒没什么关系了,李杏仁用嘴咬开毛巾,双手交替揉搓手腕,她往四下看看,好不容易弄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那女人把她推进来,就是要害她。经历了之前门无故响起的事情,她也知道这个房间不对劲。但……如果门内能脱离外面那些人的管控,倒也不坏。   如果能找到出去的门,我就自己走了,留下他们在这自生自灭。   她往前走着,这里跟禹浩说的不一样,明明说是个房间,她已经走了几十步了,没有一个房间有这么大,虽然一片昏暗,但她看得出这边并没有床具桌椅之类。   一定是禹浩撒谎了。   李杏仁伸展了一下身体,向远处走去。前面有光源,不像是个灯,倒像是有人提着灯笼一般,那光源在移动。   “喂!”李杏仁想要喊住那个人,那光源却迅速远去了。李杏仁加快脚步,没几步就踩到什么东西,传来碎裂的响声。   李杏仁停住脚步,蹲下身,是一面红色的塑料框镜子,背面是港风美女拢发的姣好侧脸,翻过来正面,镜面已经碎成了几块。这眼熟的镜子里,照映着出自己苍白的脸孔,蜘蛛纹的镜子碎片里面,忽然闪过一双眼睛。   “谁?”李杏仁回头看,仍是一片漆黑。   空气在变暖,浑身冰冷的李念念逐渐觉得,就连鼻子里似乎也闻到了夏季夜风中特有的香气。离那个光源越近,耳朵里能听到的声音越大——是蝉鸣声。   “杏仁,怎么还不回来啊。”   绿树掩映下,一幢小村屋,顶上冒着炊烟,一个女人用胸前的围裙擦着手在门廊上等着。一看到李杏仁,就冲着她招手,“你这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野,一点也不顾着家,像什么样子,念念和小花都在等着吃饭了,你快点。”   李杏仁直觉自己忘记了什么,甩甩脑袋,“她们怎么能先吃,不等我。”噘着嘴走近家门,但是一进去并没有看到正厅的餐桌,而是厨房灶间的土灶。   一个男人正在用火钳子生火,黑色的火剪子夹着什么,一下下的往里面捣。“李叔,你也在啊。”   男人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僵硬的微笑,“烧了你的身份证和出生证明,你就是我们李家的人了。”李杏仁觉得很不对劲,但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   她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灶台边,抽着烟,死盯着她:“娃儿,你为咱老李家生个娃,你妹妹们就有嫁妆了。”   “爹?”   “爹的肚子怎么突然这么疼啊,你帮爹看看这是怎么了?”说着中年男人将肚子里白花花的东西掏出来,那一节节的,层层叠叠……   “啊……”惊叫出声。   李杏仁汗毛倒竖,这时候看见墙壁上挂着的刀,上前抢夺下来,直觉得自己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   “姐姐,我们饿了,你闻起来好香啊,”两个妹妹流着口水靠过来,眼珠子瞪出了眼眶,每每靠近一步,眼珠子都会掉落一分。   “啊啊啊你们不要过来,我不想的,你们逼我的!”李杏仁挥舞着刀,闭着眼睛大声喊叫着,头顶呼啦呼啦的电扇上,像下雨似的撒下来一滴滴的液体。   “好吵啊,谁来把风扇关了,好吵啊好吵啊……”李杏仁抱着脑袋,头疼欲裂。   “姐姐”“杏儿”“娃儿”……   她抬起头,电扇后面有双怨毒的眼睛,那是一双睫毛的弧度和被黑色膏体层层修饰的眼睛,那眼睛她分外熟悉,就是她自己的。   ……   黑暗中有一点光源,李杏仁用手捂住剧痛的脑袋,只记得那女人害她,将她推进了房间里。   但她肯定这已经不是个房间了,这个地方大家之前都觉得很诡异,让她也觉得心里没底。但她一个人进来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我出去了,就要那女人好看。   前面那点光源就像是有人打着灯笼一般,她追上前去,脚底踩到了什么,发出一声脆响…… 第81章   门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门外的众人无人知晓。   第五天一大早,汪明诚和陆一飞一前一后将人堵在楼上的盥洗室里,陆一飞面无表情一脚踢上了门。   对方整了整推搡之下被扯乱的衣襟,一甩手撇开汪明城揪住他的衣领子:“你们干什么,杀人灭口?”   两人不说话,一步步紧逼,直把他逼进了隔间里,一屁股坐倒在没盖上盖的马桶座上。   衣着凌乱,姿势也不雅观。   卞鸿博觉得很羞辱,一抹红从脖子上延伸上来,他涨红了脸:“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是因为我昨天没能进去,你们就这么对我?”   陆一飞从汪明城背后伸出一个脑袋来:“妈耶,你演技挺好,现在还在装傻。”   卞鸿博把头一偏,“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虞美娥昨天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吧?”   卞鸿博视线凝在陆一飞脸上,笑容挑衅:“那又怎样,你们莫不是管得太宽了,不能自由发展男女关系吗?”   “哦~”陆一飞拉长了语调,“那你们关系可真是突飞猛进,这才四天诶就这么干柴烈火的。”   卞鸿博不说话了,一副不愿意多说自己私生活的样子。   陆一飞挑着让人恼火的话说:“偏偏这么巧,她昨天刚做了这么一件大事,还有闲心睡你,很难不把两件事连起来想象呢。”   卞鸿博不吃他这一套,无视了他言语里的诱导:“你怀疑我唆使虞美娥把李杏仁推进去的,不好意思,我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她是个有自我思考能力的成年人,她不管做什么都是出于自己独立的决策,我的话可没有这么有用,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卞鸿博这个人总是挑拨人们之间的关系,让人觉得可恶,这下子还躲在女人后面,把事情全都推到虞美娥身上,这反倒比之前的种种更让陆一飞感到气愤和看不起。所以当他听到卞鸿博这么说,忍不住笑了出来。   卞鸿博果然投来不善的目光。   陆一飞没有收敛笑意,转身就走,顺便放下一句话。   “我不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不过,虞美娥仅仅只是帮你吗,唔,如果是我就得好好想想了……”   卞鸿博本来以为他会逼迫自己承认,把自己控制在这儿不就是为了警告他吗,没想到陆一飞这么冒出一句。   虞美娥想要什么,他都清楚,不过就是为了他上市公司,只要有他的资本支持,虞美娥的事业只会如日中天,坐上主播界的头把交椅,这点能量他还是有的。   然而,陆一飞这么说,是不是发现了虞美娥身上什么异常?毕竟李念念其实是另一个人,也是他第一个发觉的,即使他对陆一飞颇有成见,但他的能力还是众人可见的。   卞鸿博看着陆一飞的背影不禁若有所思。   “你勘破了虞美娥在谋划什么?”汪明诚走在陆一飞身旁,不经意地问。   “连你都没看出来,看来我演技也变好了哈哈。”陆一飞仰起头,吹嘘道。   “虞美娥可能真的是为了卞鸿博现实中的资本力量吧,虽然我不太记得住人,但是我上班那时候,在领导桌子的杂志上看到过这个人,后来新闻里也看到过,他算是个很年轻有为的青年企业家呢,哇,你都不看新闻的吗。”   “倒是没关注过……他们俩联合了,怕是后续会出什么幺蛾子。”汪明诚不无担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他们能总是挑拨离间,我就不能吗,先种下一颗小小的种子,看看它后续结出什么果来。”陆一飞大拇指食指比了一个格局打开的手势。   就是陆一飞现在这副轻松的样子,让汪明诚觉得现在的处境也不是难到最束手无策的地步,看着他因为错误使用了受伤的那只手在呲牙咧嘴的样子,禁不住笑了笑。   他们俩走到三楼那个房间门口,很多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杨銮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在门口来回踱步。陆一飞还记得她昨天失态的样子,原本关系并没有特别好的两个人,因为杨銮最初很深的同情,不得已的旁观,出现了对李杏仁的愧疚。这种愧疚随着对方处境变差而进一步加深。   如果李杏仁死在里面,杨銮只会内疚得更久,这对这个高中生而言太过于沉重了。   虽然李杏仁两次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但即使是出于这种原因,陆一飞也希望李杏仁能够或者走出来。   上午十点半了,门依然紧闭着,卞鸿博从卫生间施施然走出来,又是一副衣冠禽兽的得体样子。   他脸上闪现过悲切,眼睛低垂,说得很慢:“虽然很遗憾,恐怕李杏仁不会出……”   突兀地,门开了一个小缝儿,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扒在门框上,原本白净的手上布满了什么物品造成的划痕,有些甚至已经结痂了。   手的主人迟迟没有出现。   杨銮迅速地拉住那只手,往外拽。   孟朗怕她人没救出来,反而把自己搭上,大喊道:“你别!”   杨銮不听,“你不帮忙的话就闭嘴吧!”   孟朗被她凶了,只短暂地反应了一下就去拉人,其他人也如梦初醒般去帮忙。   门里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对抗,又或许是一股吸力,只要他们用力拽人,那边便使更大的力量把人往门里面拖去。   杨銮好怕自己拽出来的只有一只手臂,就像恐怖片中被鲨鱼咬住的人,不敢使蛮力。   “李杏仁?”   她福至心灵,觉得门里门内就像是两个世界,既然出现了一只手臂,自然说明当事人也是想要出来的不是吗。   于是尽自己所能,朝着门里说:“既然你也想出来,那你努努力啊,你傻吗!别管现实中怎样,此刻的你难道不想活吗?”   “你要是永远陷进去,始终会原地踏步,不管是后悔还是痛苦的滋味,这辈子你都没机会尝了,你给我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发挥了些许作用,亦或是众人的合力使然,一点一点地从手臂到肩膀,再到整个脑袋,腿脚,完整的一个女孩被拉了出来。   李杏仁面容呆滞,但还是看的出是个完好的李杏仁,除了手上有一些伤痕,身上看来没有其他的外伤。虽说状态不太对劲,但至少安全无虞。   “先把她的手捆起来吧。”不知道谁先提出来。   他们可没忘记先前发生了什么,李杏仁对他们而言就是危险分子,被她捅伤的严长海现在躺在床上等待生命的流逝,陆一飞被绞颈谋杀未遂一次,而且被扎穿的手现在还在流血。   让李杏仁这个不稳定因素在这座房间自由走动,着实不是一个好主意。   “她好像走神了。”杨銮抓着李杏仁一只手,叫了她几次都没有反应。   李杏仁眼神空茫,甚至身体若没有身边人的支撑,就完全会瘫倒在走廊的地上,一点有意识的、有自主反应的表现都没有。   陆一飞用好的那只手摇了摇她:“喂,醒醒,你怎么了,听得到我们说话吗?”   李杏仁一点反应都没有。汪明诚挥退了包围圈,留出通风的空间,蹲下身扒开她的眼皮子看了一下,“人没事,就是精神好像出现了问题。”   “汪医生,现在可不是你悠悠闲闲看诊的时候,快点把这个杀人犯锁到房间里,省得出来害人。”虞美娥亦步亦趋靠近过来,看李杏仁不像往常疯狗一样乱咬人,胆子逐渐大起来盯着李杏仁看。   汪明诚深潭一般的眼睛,就静静地看了虞美娥一眼,对方就不敢动弹了,继而转回头继续说道:“应该是精神分裂的症状又加重了,现在对外界的事情感知很弱,做不出什么反应了,不知道里面遇到了什么。”   本来还活跃着、发着疯的人,突然一下子灵魂出窍失了魂,一个个好好的人现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就是突然出现的愈合伤口,虽然盖亚世界总是不合常理的,但是这个房间似乎分外诡谲,似乎不止空间,就连时间都能随意地拨动。   众人的心口就像被人吹了口冷气。   “看来这个房间不太好攻略。”陆一飞说。何止是不好攻略,如果每进去一次就要牺牲一个队友的话,还要牺牲三个人,这个比例实在是损失惨重。   大家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摆在眼前的自然是今晚的人选了,不过大家再次默契地没有提。   “我来看住她吧,李念、不、李杏仁应该不会瞎跑了,你们放心吧。”杨銮揽着人说。   看看众人没有异议,某些人也不敢发作,杨銮跟孟朗一左一右扶着人下到二楼安置。   “再怎么说,也应该绑起来吧,”虞美娥小声哔哔,但没有人理会她,随即她把眼神投向了卞鸿博,希望他能出来说句话,谁知道,卞鸿博只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就不再理她。   这让虞美娥有些不满。   也许之前的思路都是正确的,直到当天的晚饭后,众人搜索变了整幢房子也没有隐藏的任务出现,这也就印证了陆一飞之前的说法。   有人进那个只有晚上开门的房间之后,这座活着的房子就不会出现新的任务,也就是说,牺牲一个人,就能换来剩下所有人的平安。   在世界的规则看来,这也许是一项非常公平的交易。   但对于玩家而言,不啻于每天杀一人的圆桌审判,充斥着恶意。   因为严长海行走不变,身体的状况又每况愈下,不是很好。为了让他参与意见,众人聚在严长海的房间里进行讨论。   “……以上,总的来说,如果要进去‘神秘房间’,我哦们每天就要选出一个人进去,是生是死看个人的造化,但剩下的人可以活,但有一个问题,我们只知道房里的人活着,剩下的人都没事;要是房间里的人有事,剩下的人不知道会怎么样。”   陆一飞还说了另一个方法:“如果不进去房间的次日,在我们都有准备的情况下,大家一起出动攻克任务,任务失败可能抹杀任意一个人,成功则一个人都不会牺牲。”   听过了陆一飞对两个选择的描述,众人开始权衡利弊,其实在此之前,大家只关注着选谁进去,而忽视了他们其实也可以完成任务来获得存活。   毕竟,第二天单天华的死带给大家的震撼太大了,脑中自动把完成突然出现的任务作为了一条死路,完全没有考虑过完成后的可能性。   既然陆一飞在这个时候提出,很多聪明人已经想到,他这一次估计是想尝试走着一条路了。   “可要是什么都不做,明天的风险会很大,一整天我们都要提心吊胆的注意有没有奇怪的任务发生。”禹浩皱着眉,很显然有些为难。   所有人都能想到的问题,陆一飞不会想不到,“嗯,你之前说房间是个普通房间,而现在李杏仁不肯开口,里面到底有什么变化恐怕没人猜得到,我们对神秘房间的信息还是知之甚少,对进去的那个人毫无帮助,风险很大。一边是一个人独自作战,另一边可以互相参谋。也许后者风险更大,但是可以通过人力把风险变小。等我们有更稳妥的方法我们再进去那个房间。”   孟朗啃着手指:“所以我们聚在这里,是要投票?”   陆一飞颔首,表示他说的对,“现在我们一共9个人,去掉没法参与的李杏仁,那就是8票,还挺容易出现平票。”   禹浩看了一眼某个人:“我觉得有人也不应该参与投票。”   虞美娥预感不好:“什么?”   禹浩声音掷地有声:“虞美娥昨夜不经过大家同意,把没有行动能力的李杏仁推了进去。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如果今夜依旧是选人进‘神秘房间’的状况,她还是使计策会将替身推进去,我认为她的投票权还是没收了罢。”   “神经病啊你们,风险降到最低难道不是最优先选项吗,真不懂你们在想什么,不会是为了那个疯女人吧,先推出去没有价值的人难道不是共识吗?”   没有人理会虞美娥的跳脚。   杨銮仰头,抬了抬嘴角:“那我们开始吧,正好单数票了呢。” 第82章   不论虞美娥如何跳脚,围在严长海床边的众人都不再理会她了。   “那我先来吧,投今晚不进房间一票,”禹浩说。   陆一飞没想到,竟然是他第一个赞同自己,禹浩经过上一个世界的确是变了很多。   陆一飞和汪明诚接下来举手。   难免有人犹豫,但出于内心的安定感还是赞同了。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安全的保障,多一条思路也有可能挽救任意一个人的性命。就在大家看来,总比一个人在房间里面面临什么样的困境更让人放心一些,虽说这个世界都要靠自己,但是有团队合作的机会的时候,任何人都不会想放过的。   一个接一个的投票,到卞鸿博的时候他很明显犹豫了一下,但也投了赞成票。7个人里面已经6票投了赞成票。   严长海难受地闭了一闭眼睛说:“我投反对票。”   其实这一票投不投大局已定,但是他这么说就有他自己的想法。   “我怕明天进行任务需要跑动或者是一些上下楼,我无法帮到大家,”他看看自己无力的身体,“因为动不了,可能还会拖累大家。其实我知道最好的方法是选择我今晚去那个房间里,我知道有些人已经想到了,但没有提出来,我已经很感激大家了。”   听他这么说,众人都有一些动容。   这是一个没有法度制约的世界,但法度有时候不靠着强制约束力和盖章生效的纸张产生效力,有时候只存在于人的心里。   只要不越过自己心中的那一条界限,就不会看愧对自己的心。在场的人中再不济,还是有一些良知在的,干不出让受伤的人出去当靶子的事情来。   “那就这样决定了,”陆一飞帮他拉了拉被子,“今天晚上就让孟朗陪着你,另外,大家晚上9点以后不要出房间,以免遇到上次那样的情况,明天一早大家8:30集合一起行动。”   众人没有异议。   今天晚上虞美娥是一个人一个房间。而杨銮和李杏仁待在一个房间,但毕竟李杏仁有前科在,让一个男人单独看管李杏仁也不合适,就得派个男的跟她俩待在一块。   陆一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汪明诚,一来要是李杏仁挣扎或者是突发行为,汪明诚能控制得住她,两个小姑娘随便放在一个房间也不合适。   但只是提了个开头,话都没有说完整就被汪明诚打断了。拒绝的理由让人有点无语。   陆一飞小声劝他:“你就帮帮忙,杨銮她年纪小、心又软,待会……”   汪明诚声音相当冷酷无情:“不要,人多了我睡不着。”   “人多吗,就多1个诶?”   “嗯,我睡眠不好,房间里超过2个人我都睡不着,让年纪大睡眠好的人去,你……觉得怎么样?”汪明诚看向在场的唯一中年人。   年纪大睡眠好吗我?禹浩自我审视了一下,艰难开口:“要是都没意见的话……那我去吧。”   杨銮点点脑袋,就这样,房间基本上安排好了。   这一晚上众人各有各的思量,辗转反侧到深夜,但是到了第2天不得不打起120分的精神来应对第6天白天,毕竟他们已经没有后路了,又换句话说,只要熬过这一天,后面就是任务最后一天了。   要不就是成功做出任务,全员存活到最后的第7天,要不就是任务失败,抹杀一个甚至是多个人。   把两个不宜走动的人集中到了客厅里,齐刷刷坐在客厅里等待。   可今天却没有如他们所愿地出现涂鸦或者是醒目的画。不止一个人想过可以复制第二天的任务做法,只要仔细查看画上的细节,只要他们待在原地,但是很可惜的是,这个房子并没有让他们采取这样的捷径。   这跟第2天大概是完全不同的。   醒目位置没有出现什么之前不存在的东西。等待让人产生焦躁,有人开始搜索每一个空间。   二层、三层没有,甚至全员集中在一起,不会发生其中有人因为起了别的心思而扰乱视线的可疑行为,几个小时下来,搜索无果之后空气变得非常安静。   有那么一瞬间,陆一飞觉得静静的房子就像是一座骨灰盒隐藏在森林之中。   而他们傻傻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危机。   也许是他们刻意的等待,让这座房子有所察觉,一直都没有奇怪的现象出现,哪怕大家死死地盯着事情的到来,神经也不禁松懈了下来。   人的集中力是非常有限的,假设神经一直紧绷着,很快神经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疲劳,那种□□的疲惫感会带动神经松懈下来。   “快要晚上了,任务画会不会出现在我们个人的房间里,毕竟我们大家现在集中在一起,没有去搜索那些房间的话,很可能会遗漏一些信息,”卞鸿博说。   陆一飞摇头:“我觉得任务一定会出现在公共区域内,不过再过5分钟如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话,我也建议大家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再去搜索一下。”也许任务已经开始了,时间已经在流逝了。   又是半个小时后,把之前草草看了一遍的地方又重新翻了一遍,人都耷拉着脑袋一无所获的回到了大厅里。   别说是涂鸦了,苍蝇都没有发现一只。   杨銮问道:“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今天根本不会出现什么任务文字呢。”   孟朗:“是不是我们太思维定势了,觉得第2天出现变化,这次一定会出现一幅画,这次可能是其他东西。”   “说的对,”陆一飞揪着额发,思索道。   “之前出现的东西因为太过惊人,让我们忽视了底下真正重要的文字内容,这次会不会反其道而行呢?要是我,会把任务安排在人接触得最频繁的地方,这样最终发现错过的时候,才能一下子打破我们的精神防线。”   孟朗有点汗毛竖起:“飞飞,有没有发现,你这想法还蛮危险的。”   陆一飞嫌弃他胆小:“这叫揣摩出题者意图,懂吗?”   在这个房子的所有区域内,一切物品都如常的摆放着,到底有什么是我们住了这6天以来最熟悉却最难注意到的、一丁点都不起眼的地方?   他们使用的频率最高的地方就是房间、厨房、盥洗室和客厅。   各人的房间和盥洗室是比较私密的空间,而客厅几乎是所有人都长期呆过的地方,他们会在这里吃早饭,中饭,晚饭,甚至还在这地方讨论事情。   “对了,餐桌!”陆一飞说。   所有人听了他的话不禁蹲下身,去查看那张能够容纳十一个人吃饭的大餐桌。   如果要说什么地方还是他们就经常接触,如果用失败之后发现会就让他们极度悔恨之处,那必须就是这张他们接触最多的餐桌了。   有人闻言已经蹲下身去查看餐桌的背面。   这一看不好,餐桌的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是粗糙的木质结构了。   桌面背后,是一张巨大的鬼脸,那嘴巴裂开,露出狰狞的獠牙和鲜红的舌头,那双满含着怨毒的双目即使人站在餐桌任何一个位置,都像是被盯着似的。   哪怕是有心理准备,陆一飞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脚底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很难想象他们刚刚众人就围在这张桌子边,毫无意识地被这个怪物观察着进行着谈话。   “别怕,就只是一张鬼脸。”汪明诚靠在陆一飞一旁。   “你们仔细看,这不是一张鬼脸,这是一张鬼牌。”卞鸿博早就眼尖地发现了不同。   孟朗问:“鬼牌什么意思?这不也是一张涂鸦吗?”   虽然餐桌背后的图非常震撼和吓人,但是长久地盯着那个图案,会发现那个画师平面的只是视觉效果就像是凸出来的画面,很具有真实感。看得时间久了,就连最胆小的几个人都能仔细看出差别来了。   “抽鬼牌啊,”卞鸿博来回看看,“你们都没玩过吗?”   趁着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伸手就从餐桌里掏出去,在图案嘴巴的部位有一个卯榫的机机关,往里怼就能松动。   卞鸿博只是轻轻一推,那个小木片便移了位,露出中空的内里来。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他一通操作就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精致的盒子。   禹浩:“你怎么知道有这东西?”   卞鸿博:“近几年复古游戏很流行,我的一个子公司,最近在把几十年前的鬼牌游戏制作成星网线上游戏。开会的时候看到过他们播放那个游戏的封面,大概就是这样子的。”   看来盖亚世界不会完全不给提示,用现实生活中的素材构建这个世界,反而帮了他们一把。   “这盒子里面会不会有让我们做的任务,快看看那个木盒。”有人催促。   木盒子也就成年男人的巴掌大,上边的盖子有着层叠的褶边,盒子看着很是精致,全身用红油漆粉刷,但是这里面感觉装不了多少东西。   虽说一时冲动,看到了眼熟的东西,也存了邀功的心思,但真把东西拿捏在手里,卞鸿博倒真有些不敢打开了。   在众人的瞩目下,这个盒子反倒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要是一打开,里面有机关暗器,他不就首当其冲了吗?   后悔自己手太快的同时,脑子里飞快地开始转嫁风险,不过还没等他脑子里转出个一二三,手中的盒子已经被人拿走。   盒子在修长的手指上转了个身,手的主人每个字都四平八稳:“这底上也有字,天黑前使用鬼牌,完成一局游戏。”   众人听清楚了每一个字,望着窗外逐渐变少的日光。白天他们花费了太多的时间找涂鸦,每过一天夜晚都会提前来临,昼日交替的时间都会变短。   而现在虽然只是下午三点半,但是天已经黑下来了,再过不出十五分钟,天就会彻底黑了。   这种紧迫感自不消说,汪明诚骨骼分明的手一弹,就把紧扣的木盖子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果然是一副鬼牌,花纹跟桌子底下的纹样一模一样。   “抽鬼牌,开始吧。” 第83章   在大多数牌类的预先设定中,joker都是称王称霸的存在。甚至在许多玩法中,正副joker就是睥睨所有排列组合的王炸。毋庸置疑的说,那一黑一白的两张笑脸,就是霸权,能让对手无论掌握如何的妙绝的手牌都会深深的忌惮。而如果这两张牌到了自己手中,就会成为令人艳羡的存在。就连抽到他们都需要控制脸上不出现过于明显的笑意。   然而在抽鬼牌的规则里,joker确是令人害怕厌恶的存在,留在谁的手里,谁就是输家。   一张骨节分明的手将牌如同放在餐桌上一抹,动作流畅得让人想到像是在三明治上涂抹炼乳。牌堆呈扇形展开,汪明诚两指一夹,抽出了那张彩色的joker。正面的小丑嘴角勾起,露出令人不适的笑容,   抽鬼牌只需要一张王。无论选正负都可以。   将那张黑白的小丑放在桌子的一边,将这张彩色的小丑混入全部的牌中。手不见怎么动作,就变成了一垛整齐的牌堆。也许是因为外科医生的手指的灵活性,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牌就被洗了数次,根本无从用眼力判断出,刚刚那张被放入的彩色joker混迹在牌的哪一部分。   “你们要自己取还是我来分?”汪明诚单纯的询问,这个情形也容不得让众人多思考。   “你发牌吧。”   牌在桌子上分成9堆。   在完成这一局游戏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难点,玩家要从上家手中顺利地抽牌。这原本并不是什么难事,然而,李杏仁会不会听他们的话,自己出牌这却是一个让众人不得不直面的问题,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怕她没有这个意愿,众人也随机将一堆牌塞进了她的手中。   陆一飞一看这样不行,跟杨銮说:“你来看着她,你帮她理牌。”   汪明诚借着这话,移动自己的位置:“你做她的上家,我做她的下家。”   抽鬼牌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属于某种牌的打法,因为不需要复杂的规则和技巧,大家将手中成对的牌扔出,接下来从牌最少的那个人开始,依次从上家手中抽取一张牌,成对的扔掉,不成对放入手牌中,下家继续从他这抽牌,以此类推,最终在牌出完时,joker在谁的手中谁就输了。   规则简单易上手,不想成为输家,唯一需要的是对对手的熟悉,得会察言观色,还有就是运气。   众人已经把成对的牌都扔在桌上作为弃牌,这个时候手中最多牌的是八张,在陆一飞手里。最少的是四张牌,在孟朗手里。   虽说牌多非常被动,乍一看比别人失了先手,但是之后每一圈成对的概率都比别人高。   在第三圈的时候,汪明诚、杨銮、严长海这几个后来者居上,手里的牌已经全部脱手了,开始观战。   孟朗抓耳挠腮地看着上家,作为手牌最少的一个,运气也太差了,简直欧中带非,虽然至今没有经手到鬼牌,但是越到终局,感觉那张牌离自己更近。   第四圈,李杏仁在杨銮的代管下也脱手了。   只剩下虞美娥、禹浩、陆一飞、孟朗、卞鸿博五个人。   随着虞美娥从禹浩手中抽走最后最后一张牌,战圈进一步缩小。她的手中还有三张牌,面上常带的嘲讽笑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淡去了。   几乎不需要多说,剩的人已经不多了,从她前后差异的态度也能看出最后抽到的这张不会是什么好牌。在这场游戏中,唯一会让人失去平常心的,唯有一张鬼牌。   而接下来的顺序是孟朗,陆一飞,卞鸿博。   孟朗感觉自己太阳穴发跳,他能看出虞美娥手中一定有那张鬼牌,但她运气也跟自己一样差,手里也还剩三张牌。   三选一。   可以看见虞美娥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目光移在一边,不看牌,恐怕是怕暴露鬼牌的位置。   从她的刻意避开的目光里,孟朗更确定她手中三张里必定有鬼牌了。   概率不算太高,他抽走了最左边一张。   如果是他自己,想被人抽走的牌会放在正中央,这样考虑,最边上的牌不是鬼牌的概率更高一点。   果然,运气不错。   只要不是那张小丑脸一切都好说。他夹着那张黑桃J,试图混进自己的牌中,虽说没有抽到鬼牌但是情势并没有好转。   如果他的牌接下来还是丢不掉,鬼牌最终还是会流动到手牌最多的人手里。   陆一飞从孟朗手中抽出了一张红桃3,和自己手中的梅花3配成对,两手一拍,退出了战局。   孟朗夹在两个人中间,任卞鸿博抽走一张牌,对目前的他来说,对方随便抽取哪张都无所谓。   不,当然有所谓。   卞鸿博将自己手中唯二的牌中的一张,和从孟朗这抽出的那张配成一对扔出去之后,孟朗可不觉得无所谓了。   虞美娥不高兴地从卞鸿博手里抽出最后的牌,又一个人脱离战局。   只剩两个人了,虞美娥将手里的牌在身后仔仔细细混合了,这时候就两个人藏着掖着也没意义了。“抽吧,”她将视线移到孟朗脸上,脱离了自己的手牌,好似十分镇定的样子。   孟朗脑袋见汗,不得不说,虞美娥的视线给他造成了不少压力。   只要结束就好了,抽到就抽到了。   不,抽到真的没事吗,如果抽到鬼牌的人会死怎么办?   从拿到这副牌开始,一直在推进度,他们甚至来不及进行任何思考,就把牌打了出去,现在二选一输的局面十分被动了。   没事的,陆一飞他们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他看向陆一飞。   对方仿佛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目光坚定地冲他微微点头。   我信你。   三张牌对三张牌。   孟朗叹了口气,从虞美娥手中抽出了最左边那张。   运气还不错,丢掉手中的黑桃6,手里只剩下两张牌。接下来,虞美娥也从他手中随即选出一张牌,恰好也凑成了对,她的手中也剩下两张。   孟朗闭了闭眼,很简单,一张王、一张是A。   50%的概率明明不算低,只要他抽走A与手里的A凑成对,输的就是虞美娥了。   输赢的决定由他来做。   虞美娥在孟朗手伸过来的时候,再次把手中的牌交换了几下。   但就两张牌是不是在左就是在右,说到底是换个心安而已。   “好了没啊,大姐,时间要来不及了,”孟朗也不跟她客气。   虞美娥心中惴惴,预感十分不好,偷偷看了一眼卞鸿博,深觉关键的时候男人一点都靠不住,这种时候也不见他来帮自己一把。   靠自己也好靠运气也好,主动权不在她的手里。   当孟朗把手搭在那张鬼牌上的时候,她感觉心脏的跳动如同黑夜里的猫一样飞快,还要竭力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这几秒钟不管怎么样都不能露出一丁点的喜色叫他发现,亦或是故作失望的神情也很容易露出破绽。   然而——他的手指又换到那张A上。   虞美娥表面上还在正常呼吸,实际上心脏都感觉被捏紧了,如果不是还在心跳,真觉得自己可能快要窒息而亡了。   孟朗的手指划回来,还是维持原判。考试的时候改错总是很容易将正确的答案改掉,他要是这次也是呢?   他把牌从虞美娥紧捏的手中□□,看到牌面的那一刹那,头是晕的。   “啊,运气好差。但至少这样算完成了吧。”他转过头,勉强地冲大家笑笑。   陆一飞就看到孟朗上一秒还故作轻松的笑容,那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未达到他平时嬉笑怒骂的弧度,对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原本红润气色的脸倏忽之间变得铁青,甚至没有来得及喊出一句什么,双手抓着胸口张大了嘴巴,滑落在地。   “他怎么了?!”   “救人!”   反应快的汪明诚已经试图去按压他的胸口,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孟朗像是一下子胸腔里进不了空气了似的,喉咙里发出了破风箱般的声音。不管他使用什么手段效用都寥寥无几,孟朗的口腔、气管、咽喉没有发生异变,但是显然已经不再为他的身体工作了。   陆一飞站得不远,微微颤抖的手抱住了脑袋,快点啊快想啊,脑子给我转起来啊陆一飞!!!   是游戏失败了的惩罚吗?   不对劲,照理说只要完成了就好了!是哪一步缺失了吗?   鬼牌游戏从发牌,一圈一圈打下来,决出输家,这不都已经全部结束了吗?   天已经蒙蒙黑了,他意识到当天完全漆黑的那一刹那,刚刚孟朗那个无知无觉的不算好看的笑容,将成为此生留在他的记忆中的最后一个表情。   孟朗不能死!   快想想,为什么这个游戏还没有结束!   他咬着左手深可见骨的手掌,保持冷静,在安抚孟朗的汪明诚看他这样,根本不敢来劝,任由他刚止血的手再次血流如注。   只这一次,由着他吧。汪明诚没有别开眼,只定定地看他伤害自己,像是要把这一个画面印在心里。   疼痛给了全身酥麻感,脑子也一瞬间空泛起来,陆一飞看向卞鸿博。   一开始他拿出来牌的时候,说了什么?……线上的鬼牌游戏。快回忆起来以前到底是怎样的,玩家到齐时候,游戏就开始了吗?   开始的时候,需要每个玩家选择“准备完毕”。   那什么时候才是结束呢?   是游戏决出失败者的时候?这个游戏和其他的不一样,别的游戏是决胜出胜利者,这个是挑出失败者。   胜利者可以获得奖品,那么失败着呢,是扣除积分。   那,扣除积分?   扣除积分的方式就是窒息的惩罚吗?   不对不对,这个方向是条死路,一个游戏必死的选项绝对不会出现的。   陆一飞薅着头皮,血沾在眼角流下一条血痕,平白显得原本清秀的脸开始妖冶起来。皎皎的瞳眸在那熠熠生辉。   重启一局还要怎样呢?是了,比起重算积分,更重要的是洗牌!   “把牌理起来给我!”   众人不知道他都到这个时候,不救人在干什么,但慑于他满脸血、让人心生惧怖的癫狂神情,一时间也没人敢说个不字,顺从地将桌子上地上散落的牌洗在一起给他。   陆一飞接过牌,一矮身就钻进了桌子底下。   被那怪物的目光盯着,将牌重新放回了那个木盒子里,塞回到那个缝隙里,将木片重新嵌进去。   那具在地上因为痛苦弹动的身体,击打着地面,哪怕汪明诚按着也不受控地挣动,而且当下的一刻,停了下来。   陆一飞脚一软,瘫在地上,如果这样救不回来人,他也许这辈子不再会被任何人需要了。   孟朗的脑袋被人托着,身体一动不动。   陆一飞眼睛一闭。   ……还是太晚了吗?   “咳咳咳咳咳咳……”一长串的咳嗽让人像惊弓之鸟般惊起。   “呼哈呼哈呼哈呼哈喘不过气来……我的妈呀,以为老子要死了,呼哈呼哈呼哈。”   也不是多顺畅的话,听在陆一飞耳朵里,从未觉得这道欠揍的声音如此得像天籁。   “妈呀,我这算是活了吧,虞大姐你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趟雷的可是……”   刚坐起身,话都没说完,就被一个人扑过来箍住了脖子。   “诶,你有话好好说……呼哧呼哧……别别卡着我脖子啊,又喘不上来气儿了。”   劫后余生,就连虞美娥都不想生他的气,还有几个人笑出了声。   “差不多了,”汪明诚不动声色地把人拉到自己这里,“你看看你这伤,手不是手……”   孟朗两眼一翻:“是温柔的宇宙?你们这么喜欢这首老歌?”   陆一飞从孟朗身上起来,表情从刚才生离死别的感动中很快地走了出来,速度比神舟2000跑出银河系还要快,甚至脸上带着一丝无语。   “……屁话少说,把我刚流的眼泪还给我。”   要不是汪明诚环着他,他老早一脚过去,重拳出击了。   孟朗摸摸头,“这不是俺相信你嘛,我最后抽牌之前,你还冲我点头来着,不就是说你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我有事吗。”   陆一飞愣住,随即闭上了嘴。   我以为你那是炫耀,“抽到现在没抽到鬼牌看老子运气是不是贼好?”   陆一飞看着孟朗对他信心十足的样子,心说还是不叫他知道比较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孟朗:我咋能死,我还得助攻呢! 第84章   “我不同意!”“人家都决定好了管你同意不同意?”   孟朗和虞美娥互相瞪着对方,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孟朗把陆一飞往后顺势一推,把人推倒在沙发上坐着,用身体挡着他对另一个高个子说:“不是,咱之前不是说了,那个房间不安全,大佬你干嘛还要拉着飞飞一起去?”   陆一飞要站起来,又被他一怼膝盖,不得已又坐下了。   汪明诚好不容易忍住想把对方推开的念头,开口道:“我们发现了新的线索。”他也不客气,直接侧身让过了一个人:“禹浩你来说吧。”   禹浩抱着胸,整理一下语言:“刚刚10分钟前陆一飞来问我‘是什么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跑错房间的?’我仔细想了想,在那个房间里全程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别的房间,第二天早上跟你们交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跑错了房间。”   孟朗快被他绕晕了:“什么跑错房间,后来才意识到的有什么问题吗?”   汪明诚也少见地接过话来:“关键在于他发现的早晚。”   卞鸿博:“怎么说?”   “我们先假定那个房间是一个虚空。这个房间里面什么都有可能出现,并且是我们以我们意识为转移的。当禹浩进去的那一刹那,他的脑中就觉得这一定是他的房间,所以这个房间就呈现出了他印象中的那个样子,即使在黑暗中也没有发现这个房间的异常,甚至是在第二天出门后才感觉自己进出房间的方位不同,而意识到自己进错了房间。   “不可能,那李杏仁那样子怎么说?我们虽然不知道她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也是她幻想出来的东西,把她吓成这个样子的吗?”卞鸿博说。   “李杏仁原本就是在慌乱之中进去的,而且她进去之前情绪就不太稳定。因为我们前期的质问和之前造成的混乱,导致她想起了在现实里发生过的一切。那么当她亲手杀了的人,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不会受到影响吗?”   听汪明诚怎么说,孟朗不可自制地抖了抖,怎么想都觉得这种可能性大得惊人,又合乎逻辑。不然再怎么样也很难解释李杏仁在身体上毫发无伤的情况下,精神就像是出走了一般,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所有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人的想法是很难克制的,即使汪明诚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人真的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思想吗?   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商场里面的窝瓜在边上放一块“请勿用指甲掐”的牌子,窝瓜反倒会被顾客掐得面目全非,告诉一个人不要想一件事情反而起到反效果,被迫脑子里面循环同一件事。   汪明诚他们又怎么敢保证他们进去这个房间之后,不会被自己的想法创造出来的怪物所伤害呢,要是他们第二天出不来这个房间,这个团队智力和力量核心全都丧失了。   何况等到最后一天,大家也说不出会发生什么事情,是能够顺利的出去还是永远的被困在这个世界里。   “你们晚上可以不去啊,像今天这样咱们找到那个鬼牌任务,只要找出来完成就好了。”这样的想法不乏人推崇。   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像他们今天顺利的找到了游戏,难度不高但是差一步就又牺牲一个人了。   事情不在众人掌握的感觉,真的很让人崩溃。看着同伴在地上打滚,思想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也非常的狼狈。陆一飞原本也想明天靠同样的方式解决。但当他脑子里面出现那个房间的另一种可能。进入房间挑战一下的想法就不受控地变大了,逐渐的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在他去询问了禹浩之后,这个想法逐渐成型,巧的是连汪明诚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两个人随即一拍即合,所以晚上汪明诚才提出晚上两个人进入房间的提议。   严长海说“如果有方法能降低明天一起从这个世界出去的风险,我也愿意去做的。”   孟朗也懂严长海的意思,他们都愿意替大家冒着风险了,未必做这个决定前没有考虑过后果,他们俩只会比自己想的多的多,没准心中早有策略。   可能在大家刚进来的时候,被迫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有很多互相不理解的情况产生,但是明天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不得不多为整个团队考虑一些。   怎么做才是损失最小的?有没有可能能够一个不落地把人都带出去,这反而是陆一飞考虑的更多的事情。   被动的避免伤害在现在看来无疑是一种天真的想法了。他想法比别人更多一点,发现细节比别人更快一些,有的时候运气和时机恰如其分的到来促成了许多次成功,当一条若隐若现的光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毫无疑问是那个会主动尝试去抓住的那个人。   陆一飞在孟朗身后说:“我想过了,而且目前两个进过房间的人遇到的情况基本上符合我们两个的猜想,有机会咱们就要尝试一下。”   孟朗不说话了,从沙发前转过头看他,难得地沉默。他还是有些抵抗,他怕下午的时候因为自己出了事,陆一飞才心怀歉疚地做出要去替大家趟雷的决定的。   趁此机会,汪明诚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拖到身边:“你可以不用这么担心,我不会让他出事。之前我说过什么你忘了。”   孟朗如梦初醒般愣了,好像想起什么:“是哦,那行。”   陆一飞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直觉好像跟自己有关系,但是现在这氛围也不合适问,就想着什么时候有空从孟朗嘴巴里敲出来。   夜晚来得很快,这不是人心理感受上的快,而是真的一天比一天白天更短。如果说他们第一天进来的时候,还是跟现实生活中一样的白天和黑夜,那现在简直就像在另一个星球生活一般,时间流速快,夜晚几乎时间是白天的两倍多。   陆一飞和汪明诚又站在那扇门前,这次为防止出现突发事件,走廊上就他俩,其他人都不上来呆在一楼。   可能是因为走廊的光很偏,几乎都是顶上的吊灯斜照过来的光线,让两人的影子也拉得特别长,汪明诚半个人都在墙的阴影里。   陆一飞不是很肯定这扇门具体什么时候会打开,看到汪明诚仿佛听到了什么伸手去拉门把手,猜测可能是门锁插销弹动的细微动静。   “走吧。”   “好。”陆一飞深吸一口气,跟着汪明诚踏进去。   人从光亮处进到一片漆黑的空间中,眼睛的感光细胞会经历暗适应,两人的眼睛度过了一段瞬盲时间,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陆一飞在看到那段空降般出现的走廊同时,几乎就可以认定这不是基于自己的想法产生的,这是一段医院的长廊。   雪白的墙壁,和将整条走廊毫无死角地照亮的灯光,几道防火门的长廊,没有一扇窗,身前身后只有一条道也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出入口。   压抑、封闭。   “是我们医院地下二层。”汪明诚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起地下的什么东西,但这段走廊无处可藏,反倒让人心惊。   “地下…是、是太平间?”陆一飞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汪明诚不自觉地要点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动作顿住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住脑!”   …不是我想的哪样啊?   …是这样吗?   陆一飞张着嘴,视线凝固,苍白灯光突然从走廊尽头开始闪烁一直向这边延伸,仿佛一个能控制电力的什么东西一步步在朝着他们逼近。   灯光每一次闪烁间,那东西跟他们的距离就越来越近。   空就像火焰扭曲了空气,不属于这个空间的东西似乎呼之欲出。   汪明诚有些紧绷的声音耳边响起:“听见我的声音吗,集中注意力。把眼前的景象排除出脑海。你还记得我们的策略吗?”   陆一飞的呼吸都乱了,眼睛根本无法从眼前的走廊移开。   想一点开心的事情吧。   控制住自己的大脑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大脑不是可以随意翻阅的书本,想要翻到哪一页就翻到哪一页,在上面用笔画肆意地更改、创造或者消灭。   所以他们来之前就明白,越是不让自己想什么潜意识就会越会出现什么,越是告诉自己不要靠近危险、可怕、伤害性强的事物,脑子里就会把这些当成武器复刻出来。   所以他们的策略是尽量想一些开心无害的事情。   什么样的状况才算是无害?   陆一飞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心跳的很快,一声一声想捶打在自己的胸膛上,一般听得见自己每一次呼吸空气撞击肺部的声音。   汪明诚也在努力改变自己脑海中的意识,但是他发现虽然场景是靠自己的意识创造的,但是里面发生的事情不受自己意识的影响。   也许是陆一飞的情绪更激烈、心态更容易被搅动,在这个房间看来是个更好下手的对象。一颗如雷的心脏、一个漏洞百出的大脑。   灯光折射下空间产生的扭曲之中,陆一飞眨了眨眼睛,眼前就出现数以百计从走廊顶部挂下来的白色躯干。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又不傻。   在医院地下负2层太平间外面的走廊上。挂着的白布包裹着的当然是尸体。原本就不宽的走廊里,此刻从顶上吊下来的无数具尸体,像是置身于尸山林海,根本找不到出路。   尸体太多了,其实在地下两层,没有门没有窗户,更不透不进一丝风的情况下,居然能够无风自动。躯干摆动起来,将二人重重包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或者说这个时候提错觉已经是种奢望了。   陆一飞能感觉到白布后头那一具具尸首的无声注视。   “别想了!”汪明诚忍不住捂住他的眼睛。陆一飞一下子失去了眼前的视线,耳朵却更为地灵敏,他仿佛能听到那些尸体相互碰撞的声音,和藏在白布中的窃窃私语。   男人的身体贴近强壮的臂弯,牢牢的箍住他的肩膀,一双大掌捂住他颤抖的眼皮。   “只听我一个人的声音,只关注我的呼吸,什么都不要想,就现在,深呼吸。”汪明诚靠在他的耳边,眼睛直直地盯着走廊那边,声音出奇的冷静。   陆一飞起伏不定的胸膛渐渐平静下来,只关注身边人的呼吸,逐渐两人的呼吸同步成一样的频率:吸——呼——吸——呼——   那些都不是真是存在的东西,这是我的臆想而已。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医院的地下2层,没有见过的东西怎么能知道是什么样子,我一定是把它和我生活中的什么东西联想起来了。   作为一个意志不坚的男人,陆一飞动摇地思考着,我见过类似的景象,是过年的时候吗?   陆一飞突然感觉到身边的人有一次不自觉的颤抖,忙问怎么了?   汪明诚的颤抖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声音中带着些隐忍。   那裹着白布的一具具躯干上一秒还如同鬼风铃一般摇曳,然而就在不错眼的一瞬间突然变成了一串串大过年的时候挂在邻居家院子里的超粗腊肉,一条条一节节油光水滑,闪烁晶莹的光泽,非常的可口诱人。   “可口”两个字在他脑海中出现的刹那,汪明诚忙删除出脑海,汪明诚忍不住看手底下这个家伙,你的脑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漏壶吗?   “没事,危险解除了。”汪明诚声音平静又稳妥。   呼,陆一飞长舒了一口气,还不知道自己办了一件大事。   眼前的场景就在下一秒变化。   陆一飞感觉到捂着他眼睛的人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便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了?”   眼睛上的手移开,眼前的一切对陆一飞而言简直不能再熟悉,对汪明诚也一样。   明海大学的宿舍楼。   “这是你的记忆还是我的?”陆一飞问。   汪明诚不敢确定。   其实不需要再问,只需要看接下来会出现什么,但是谁都不敢赌。   陆一飞忍不住苦笑一声:“即使从那个世界出来了,还是摆脱不掉这个样的场景。”   宿舍因为一声惊叫,原本安静的宿舍像是炸了锅的蚂蚁,学生从宿舍里涌出来,人们大喊,宿舍里有人倒在血泊中,围观的学生脸上闪现着惊疑不定,不安和惊恐。   既视感好强。陆一飞从自己以为淡忘了的记忆中,搜索出来这个时间点。   就在自戕的张彬的寝室里,那个始作俑者还在翘着嘴角愉悦地享受着这一切。   他就在我们身边,这一次我可以抓住他。   当这样的想法出现在陆一飞的脑海里,便像吸了水的海绵,不可自制地变大了,逐渐挤占了所有空间。他早已忘了自己不是一个人,迈开步就冲进了宿舍楼。   “陆一飞!”汪明诚没想到这个地方对他的触动那么大,更是没想到他会突然疯了一样冲进了人堆里。他开始后悔自己放开陆一飞眼睛的手,还不如就在腊肠海里让他随意发挥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吃点腊味吧~ 第85章   有一批受到惊吓的学生已经从楼上涌下来了,和逆流而上的汪明诚正好打个照面。   他明明知道这批人是幻觉,是房间创造的幻象,却实实在在给他造成了阻碍,他上楼上得急迫,踩了一个学生的脚,那学生还十分真实地在他耳边爆发了一句国骂。   脚下楼梯的质感也极具真实感。   明海大学这一切都太真实了,汪明诚和陆一飞明明是同时经历的这个副本,汪明诚却因为当时进入世界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一脚踏入了盖亚的陷阱导致整场以一个“傻子”的形象出现。   对当时的事情全都有记忆,但是参与的有限,对整个事件发生的脉络也没有把控,全都是跟着陆一飞去参与的。   之前进丧尸世界的时候,陆一飞明显不在状态,所以汪明诚知道这个世界对陆一飞的影响很大,不过没想到能让他一进来便忘了所有的策略和计划,不顾一切往前冲。   当时身边的同学老师遇害当真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那件事情结束得也很仓促,他和刘正阳打得不可开交,直到警察一来解决了凶手,才被从那个世界里放出来。   脑海里的记忆,原本的记忆被盖亚灌输的一切覆盖,出来后那个世界的记忆却始终留在了他的脑海里。他知道陆一飞的脑子里也多了另一个“大学生陆一飞”的记忆。   这也是为什么一向出任务十分冷漠的汪明诚,在第二个世界见到陆一飞的时候,明明理智上知道这个人最好不要与之不能产生关联,却依旧无法冷静地看待这一切,灵魂里始终有一个雏鸟情节的“汪傻”想要去接近他触碰他。   而对于陆一飞而言,就像是在他脑海中植入了另一个完整的人生,一个现实生活中身边亲近的同学老师下场都很惨,凶手确实自己亲近的同学。作为一个学生而已,这几乎是世界观的崩塌。   都到了这个时候,汪明诚已经不希望陆一飞的现实和这个世界完全割裂开来了,这也是造就陆一飞的“现在”的一部分,他要帮陆一飞好好解决在这个世界里未完成的事情,当然当前首要的是先找到陆一飞。   发生事情的312寝室,还是充满了围观的人。当汪明诚挤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好几个男学生从后面抱住陆一飞,正防止他又踢又踹的,伤害到面前的人。   “……刘正阳”,汪明诚不确定地念出这个名字。第一个世界的时候,他对这个人其实没有什么印象。   最深的印象便是自己跟这个人狠狠的打了一架,才算制服这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现在这个时间点,凶手还没有显现出他的真面目,手足无措的样子,脸上满是无辜者的难过,镜片后面的眼睛充满了被打的委屈和不解。   汪明诚推开众人将陆一飞控制在胸前防止他受伤,可对方的眼前却只有刘正阳,好像没有他这个人一样,他不知怎么的心中就一痛。   围观的男学生没有因为陆一飞挣脱而感到奇怪,只是发出一声声机械地质问。   “陆一飞你发什么疯?”   “对呀,他们寝室里面这样一个自杀了,他已经很伤心了,你干嘛还打他?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就是,你一句话不说上来打人算什么回事,就算你没有个人恩怨也看看情况啊,现在都在等救护车呢别添乱。”   失去理智的陆一飞,根本管不了这么多。脑子里嗡嗡响,但是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就是眼前这个人,他必须阻止他再伤害别人,要报警。   “张彬能救,你还有救吗?”陆一飞忍着脑内的轰鸣,呢喃道。   “什么?”刘正阳没有听清。   陆一飞还待再说,已经有人捂住了他的嘴,这个人就在他身边,但他却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仿佛这人出现在次元之外。神秘人说的话勉强可以听清楚,是在叫他“不要冲动”。   “……现在打草惊蛇,刘正阳就会跑了。”   “唔唔唔(我有证据,他寝室里有行凶的刀)……”他想说的话被手捂住了,那人却似乎明白他要说什么,“他现在可以说是张彬的刀,我们能抓他但不是现在。”   “你在跟谁说话?”陆一飞不明所以,对面的刘正阳似乎看不见他身边这个人。   好奇怪,陆一飞脑子混混沌沌的,似乎有什么重要信息被自己遗漏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身边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帮我?   虽说记不得,但似乎他对这个人有十足的信任,陆一飞感觉那人松开了捂着他嘴巴的手,催促着他往外走,便转身走了。   身后刘正阳并没有追上来。   陆一飞回到寝室,那个人似乎跟在他身后,他感觉得到但是依旧看不到他。   汪明诚跟着他一路走来,自然也知道陆一飞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陆一飞突然看不到他了,他似乎成了个背后灵,这倒是又让他想起自己被当成傻子的那段时间了。   陆一飞眨了眨眼睛,确定了神秘人的位置:“我应该认识你对吧?”   汪明诚看着陆一飞的视线落在虚空中,他走到他视线所落的位置,道:“对。”   “你是我什么人?”   汪明诚不说话了。   陆一飞长久没有收到回应,又问了一遍。   这次汪明诚很快就说:“凭感觉,你觉得我是你什么人?”   陆一飞皱着眉头,显然很不喜欢用问题回答问题的说话方式,“没答案一律按照我儿子处理。”   汪明诚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其实我是你爹。”   陆一飞一屁股坐在属于自己的窗边那个床铺上:“爹你个头,我怀疑你是被刘正阳杀掉的冤魂之一,找我帮忙来复仇的吧。”   汪明诚坐在他床铺的边沿:“我看你看的肥皂剧比孟朗还多。”   陆一飞靠在床头,看着床上凹下去的圆印子有点惊奇,就像一只大狗似的:“你这社交牛/逼症的地缚灵还认识孟朗。”   虽然陆一飞看不见,汪明诚还是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自来遇事冷静无匹的他只要遇到这个人就每每破防。   真的,陆一飞可能就是按照他软肋的样子出生的,但是他一点都不生气,只想无奈地勾起嘴角,就像搔动痒痒肉时不可自制发出的笑。   “我是你的守护灵才对。”   “嚯,怪不得我觉得你很亲近呢,虽然不是我儿子。”   汪明诚刚要反驳他这话,又听陆一飞两只胳膊支棱着自己的后脑勺说,“……不知道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但我应该很喜欢你。”   汪明诚愣住了,然后耳根子窜起红来。等他怔愣过了,陆一飞已经喋喋不休的讲起正事来。   “既然你说现在不能揭穿他。他又不会自己去自首。怎么样才能让他自己向大家坦白做了什么呢?”   陆一飞想不起来,但是汪明诚明确知道,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严长海、孟朗他们来帮忙了,即使出现了这两个人物,那也是这个房间制造出来的幻觉,于他们没有任何的助益。   如果说陆一飞的心结在于,看着凶手杀了那么多人自己却束手无策,那么只要让凶手停下来,他们就能出去了。   李杏仁当时处于神志混乱中,那她到底是怎么破解幻象的呢?   “他现在一定在狂笑吧。”陆一飞一脚踢在床架子上,疼得呲牙咧嘴。   自诩正义的人是没有办法被说服的。刘正阳坚信自己受命于天。他小时候父亲的事情对他的成长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响,将他的思维方式扭曲成了只有因、果,正义和邪恶极端的两派,丝毫没有模糊的界限。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的计划里还有一个人没有杀。这个时间点的话,这个人大概是要回国了,只要我们阻止了这次,就可以让他露出真面目,然后回、回到……”陆一飞的头又开始疼痛了。   学校附近的一栋公寓。   陆一飞说:“你在这儿一点都不安全,如果有人突然来找你的话你可能就会被杀害。”   对方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面上全是轻佻和不屑,“要你这么说的话,我也不该放你进来,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我完全不认识你,突然跑来告诉我有人要杀我。这不会是什么新的恶作剧吧?”   陆一飞没想到他的由衷劝告,不但没有让对方引起警惕,反倒是开始小看起他了。   “看在你跟我同学校的份上,我也不去找你们老师了,如果你其实是觊觎我的研究成果的话,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不要再来找我了。”   陆一飞不得不换个说法“那你还记得赵学姐吗?”   董宇脸色骤变,“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她。”   陆一飞闭了闭眼睛:“我知不知道并不重要,而是想杀你的人就是为了帮赵学姐报仇。”   董宇故作没事人:“真是奇了怪了,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复仇?那为什么找我,她死了跟我又什么关系。”   听这个渣男说这样的话,陆一飞根本就不想救他,原本这个人也并不值得被同情,但是董宇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刘正阳自己暴露凶手的身份才行。   一天清晨,天上下着瓢泼大雨,一个戴着兜帽的年轻男子走进公寓楼大厅。   保安正要问他找谁,就见年轻男子拿起手机跟那头的人对话:“学长,我到你楼下了,你要不来接一下我……啊这样啊,你别急我马上上来!”   保安看他急匆匆的样子,又在跟业主打电话,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挥挥手放他上楼了。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兜帽青年熟稔地走向右边的那户,敲门。   门很快打开,门内的董宇跟他打了个招呼,便放他进屋,说着转身进屋,“导师说找他最得意的弟子来给我送资料,纪兴学弟,看来就是你了。”   他示意对方将文件袋放下:“听说你是我之后,把DHY实验做得最成功的学生,一直以来老师都说很为你骄傲……”   董宇看对方摘下兜帽,坐在沙发上双手规矩地放在身前,一副很受教的样子,微微抬头腼腆地看他,回想起前几天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学弟威胁的事情,就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落差真大。   “前段时间我遇到一个学生,跑来我家胡言乱语,被我赶出去了……”董宇还要继续说,突然发现那青年没有把伞放在门外,水滴在客厅的地砖上,留下几滩水渍,他也不好发作,就说“学弟,你怎么不把伞收在外面。”   “第一次来,太紧张了不好意思,外面好冷啊,学长能开个空调吗?”那青年眉眼间全是歉意,讨好地问,但却没有立刻把伞扔到室外去。   董宇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下意识去电视柜找遥控器打开了空调。人都坐下了,他也不好意思把人直接赶走,毕竟这是导师目前最看好的学生,就去厨房泡了杯茶。   要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发现人站在自己背后,董宇不禁心里起了警惕,“怎么了?”   伪装成纪兴的刘正阳不再多说,背后的伞身脱落,只露出一把两面开刃的刀,举手一个挥刺,直直捅向了董宇的腹部。董宇因为心中有警惕,没有被立即刺中。   “你干什么!”惊恐之中,扑出厨房,“救命啊,杀人了!”   董宇往玄关处处跑,未料想虽然对方身量比他小,但是速度极快,已经来到他身前,反应不及,那刀划到了他的下/身,一阵剧烈的刺痛,他来不及思考有没有伤到重要部位,就连滚带爬往门边跑。   就在此时,一个小型爆破将门冲击得向内弹开,一个男青年从扬起的烟灰中走进来,眯着眼睛,手还在甩着眼前的黑色灰尘烟雾。   里面的两人震惊的脸孔出奇地同步,走进来的陆一飞更震惊。   “我以为已经死一个了才进来的。”   听到这话本就在惊疑不定的董宇差点没气得吐出一口血。但是陆一飞好像在跟别人说话,一点都没有注意他身上流血的情况。   “来的正好,陆一飞,你也知道赵学姐的事情,这个时候杀了这个人替赵学姐报仇再合适不过了。”刘正阳脸上沾着血,表情有些神经质,镜片后面的双眼熠熠生辉。   不说其他,这双杏眼泛着光的样子和陆一飞像了个七八成。   陆一飞瘪了瘪嘴,看着昔日的“同窗好友”:“你上一次也说我跟你很像。”   刘正阳这次终于听清楚了,拿着刀的手紧了紧:“什么时候说过?”   “你每次杀人都是这副嫉恶如仇的样子,‘迟到的正义’绝非真正的正义,审判、量刑、处决,你一个人决定了所有,不需要任何司法、公正的参与,不需要第三方评判的声音,你执行了自己的公道,却觉得自己是公义吗?”   “少说教了,”刘正阳吼叫起来,清秀的圆脸上肌肉扭曲,“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我放过这个人渣。”   “我是想要你停手。”   “这世上有我这样一个执行公正的人,这个世界不久变得更好了吗!”   陆一飞深呼吸:“你杀这么多人,赵学姐就能救回来了吗,以后就不会再出现一个罗塞儿、出现一个张新华、出现董宇这样的人了?有多少人会认为他们是因为做坏事而死,有多少人会觉得这是私刑你不清楚吗?”说到底,法律、道德不给后来人警醒,这样的事情还会再发生。   刘正阳:“我会让他们知道。大家都怕这样的正义使者,不就不做恶事了。”   “张彬呢,地下行医他罪就该死吗?说到底你只是满足的私欲。”   “我没有要杀张彬。”   “他割腕的时候,你跟他在一个寝室里吧,你没有心里觉得爽快,没有觉得自己能力通天,这傻子被你三言两语撺掇了就寻死觅活了……你,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吧。”   “你都没有和我们站在同一个阵线,就妄图替所有人实现正义了吗。”陆一飞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紧盯着刘正阳的眼睛。   汪明诚时刻准备着出手,他一直以为陆一飞的执念在于自己没救到的人,没料到原来,陆一飞执念的是这个人,刘正阳在他不过是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在陆一飞看来确是真正交好的同窗。   他看着陆一飞,想着可能永远没法看透他,但是他的每次举动都让他多认识这个人一分,总有一天他能够完全理解他的吧,理解他曾对自己的性命毫不在意,理解他曾觉得自己毫无价值。   刘正阳震惊了摸了一下脸上出现的水渍,“要是我杀第一个人的时候,能听到这些话就好了……”可是现在太晚了。   陆一飞还想说什么,被刘正阳打断了,他脸上分明是笑的,眼睛却是哭的:“……你以为我会这么说,那你真是大错特错了,我确实跟你没那么像,因为我不会那么容易动摇。”   说着一刀扎穿了董宇的大腿,叫他原本血色弥漫的裤子彻底浸透了,发出垂死的嘶叫。   刘正阳走向窗边,打开窗往下面望了一眼,坐到了窗台上。   陆一飞一下子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忙追赶了几步,结果被看不见的人慌乱地拦下来:“你不要去。”   脑子里似乎没有那么混沌了,记忆逐渐清晰起来,陆一飞突然地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这是在做什么。   陆一飞眨了眨眼睛,逐渐能够看到身边人的模样了,他握住汪明诚的手,牵着身后人往前走:“刘正阳,你只是错了,不要否认自己的所有价值,有人说我不珍惜自己,我如果值得,那你也是。”   陆一飞能看到刘正阳在强忍的嘴角,就在一阵强光之下,两人回到了一个漆黑的房间里,过了好久,陆一飞才能看清汪明诚的样子。   汪明诚还牵着他的手,他挣脱了几次都没有甩开,只听他说:“你很珍贵,对我来说是。”   陆一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动手赶他,“我随便说的,你别这么当真。”   几个世界下来,陆一飞的变化汪明诚都看在眼里,如果有好的时机让他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也许就是现在。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啊,开个空调吧。 第86章   一声长叹从汪明诚的喉间溢出,他掰住青年的肩膀,郑重其事的样子让人有些不习惯。   “我有话对你说。”   陆一飞回想起刚刚不久前自己说过的话,脸臊红了,不过还好,屋子里乌漆麻黑的,也看不到他的脸。   “说就说呗,说话是用嘴说,又不是用手,你放开我……”   汪明诚看这个话痨又要开始了,赶紧把人按到了门边,一步一进。   一步一退的陆一飞被他推搡到门上,退无可退地贴在门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跳。   “我们进到这个世界不是偶然。”   陆一飞愣住了,脸上的热度不可见地退了下去,有些反射性地回答:“当然不是偶然,我是被人拉进来的。”   汪明诚之前听他说过一次,自然知道这事,但他要说的是一直藏到现在,最初藏着不说、后来隐忍不敢说的秘密:“我也不是,我是自己计划进来这支新人队伍的。”   可以说,这些话在这个世界的好多时候,几乎都要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了。但是他进行过各种想象,听到他这么说的陆一飞会是什么反应,会失望吗?   很可笑的是,计划关乎到那么多人的生死,他担心的居然不是达不成最初的目的,而是陆一飞会怎么想。   汪明诚隐约能看到陆一飞眼里有什么在流转,忍住要解释一切的冲动继续说,“我有自己的队伍,我的队伍里有一个成员,她在游戏里掌握了‘大预言术’,能看到未来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她死之前告诉我们,有一支新人队伍能拿到开启终局的钥匙。”   “那只队伍,就是你的队伍。”   陆一飞推拒他的手,落在了身前,垂下眼睫:“你为了这把钥匙,接近我、我们?”   “是。”   “你有什么依据我一定能拿到这把钥匙,就因为那个预言?”   “是。”   “恐怕让你失望了,我没见过你说的钥匙。”   “这个世界结束,你会拿到的。”   所有的一切指向都太明确了,陆一飞感觉到自己嘴角在上扬,心中没有一丝喜悦:“我都没有自信能顺利出去,你们对我可太有信心了。”   汪明诚当然听出来他语气里的自嘲,但这却是事实:“只有开启了终局,整个盖亚世界才有机会结束,盖亚世界我们经历了好几次团战,才用预言推测出这样的结果。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错过了这次,下一次机会不知道何时才能出现。”   陆一飞当然知道开启终局才是最好的让大家最终获救的方法,但理智归理智,那其他就不重要了吗,还是我本来就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汪明诚一手摸着陆一飞的侧脸,手指一抬,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能帮我,对吗?”   摸着自己脸的手很温暖,但他心里确实一片冰凉。陆一飞沉默不语,但似乎很快想通了,偏过头不让他触碰:“好的,我会帮你。”   明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但是汪明诚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在看到陆一飞的眼睛里没有星星一样的闪光之后,胸中似乎有一阵邪火冒了上来。   “你就这么好说话,不会拒绝我吗!”汪明诚手掌拍在门上,陆一飞被都被门的震动震麻了。   陆一飞瞪着他,一点余地也不留直接骂他:“你是不是傻/逼,我都答应你了还要怎样,我都说了愿意帮你找破局的钥匙。请问你现在是冲我发什么脾气?”   汪明诚也不明白自己,明明一切按照他的想法走了,却有一种崩溃和怒火直冲天灵盖的感觉。   陆一飞一推他,汪明诚不动。眼看着对方怒视他,陆一飞自觉自己也不是好脾气,一口咬在汪明诚的肩膀上,毫不留情地用力咬下去直到尝到了血味。   汪明诚皱着眉头不肯松开,肚子里火气冲天手却托着陆一飞的后颈,怕他咬得太猛伤到脖子。   看他没动静,陆一飞咬得也没什么意思,最终松开嘴,摸了把口水和血水的混合物,声音平静又冷漠:“我们出去吧。”   汪明诚放开他,替他打开了门。   众人看到两人平安无事,发出了喜悦的惊呼。   孟朗更是一块石头落下,仔细看眼睛还有点红,“天啦,你们可算出来了,再不出来我就要把门砸了!”   杨銮点点头,附和着,“你刚还说要去给陆哥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一定会找最好的材料给陆哥做墓碑。”   孟朗撅着嘴,眼睛瞟向另一边:“我哪有这么说!你别编排我。”   要是平时,陆一飞都已经一脚踹在孟朗的屁股上了,但是他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随孟朗在边上怎么吵,都不见生气。   以为陆一飞在里面遇到了什么挫折,孟朗转而问汪明诚,汪明诚挑拣着说了些。   听到惊险之处,大家不由自主地想到要是自己遇到了的话会是这么样的状况。   “我有点明白,李杏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要是看到尸体,我肯定就真联想到鬼了啊,感觉要是我进去铁定完犊子了。”   陆一飞状态不高,没有参与如火如荼的讨论,脑子晕晕乎乎的,只想去严长海的房间呆会。大家也未注意到他的行动。   只有汪明诚看到他进了严长海房间也想跟进去。一对上陆一飞的眼神,就不得已停住脚步,但是陆一飞一转头,又马上紧跟上去。   门在汪明诚身后关上,屋里只有三个人。   严长海虚弱得只有听人说话的力气了,身前的绷带血布已经换了好几块,嘴唇都是铁灰色。   “严哥,没有意外的话,今天咱们就能出去了,你再坚持一下,待会我叫人把你搬到楼下去……”陆一飞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伤口还在流血,这里也没有抗生素消炎药,怕他熬不过最后这一天。   虽说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意识格外清醒,严长海拍了拍床沿上陆一飞的手,眼神透着担心。   知道他问的什么,陆一飞说:“我很好,再好不过了,出去了之后,没准盖亚世界也快结束了,对我们而言确实是个好消息吧。”   明明是好事情,也该觉得可开心的,可严长海却不知道陆一飞脸上为什么是哭的表情,于是像大哥一样摸摸他的脑袋。   陆一飞接受严长海的好意。   汪明诚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生硬着地说:“我们不是还有事要问吗?”   严长海莫名看着陆一飞对汪明诚的话透出一股厌烦的表情,感觉到气氛不对,目光在两个人的脸上逡巡。过了好一会,看陆一飞说不出话的样子,心里逐渐明白了什么。   严长海看看自己的腹部,这几天掰着手指数着自己流失的时间,突然他觉得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瞒了。   他闭了闭眼睛:“想问我为什么让自己受伤?”   陆一飞几不可闻地唔了一声,“你是想帮忙才受伤的,我们都知道。”   “也许吧……或许是报应呢……”严长海看着天花板。   陆一飞尽量压低自己的嗓音,就好像说话越轻声那件事也会被风吹散一般:“我跟汪明诚知道,第一天晚上是你画的涂鸦,应该是接到了盖亚的任务吧。”   严长海艰难地点了点头:“我读书的时候学会涂鸦,总是去垃圾街附近的墙上喷涂。原本接到任务的时候我觉得很简单,只不过是画画而已,只不过是瞒着大家而已,又有什么难的。”   “但当我发现墙上那行字的时候,我明白了,是让我用自己年少时喜欢的涂鸦覆盖掉别人的生机。”   “我画了,因为不知道拒绝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以什么样子死去。”   “画画的时候,死亡两个字就像是刻在我脑门上,一直提醒我这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看到单天华死时的样子,更明白了。我不敢说自己不愧疚,但是我做出了对自己生命负责的选择。我没那么善良,放弃自己的性命去成全别人。”   汪明诚走近几步,看着他:“如果不是后来你试图混淆视听,说屋子里有另外一个人,我会更相信你说的。”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做的对。还有,卞鸿博替我做伪证是为了什么,他一直跟我打听咱们队伍里的人和经历过的世界,他仅仅是为了取代陆一飞成为队伍的中心吗,我觉得不是的,他图的应该还有更大的东西。”   陆一飞垂着眼睛,“卞鸿博之前一直执着于找到画画的人,我还觉得挺奇怪的,但是也不难想到,如果你不想让人知道是你画了涂鸦,他反复强调这点只能是在威胁你了,威胁你上他的船。”   “唔,事到如今我也没有隐瞒的了,不管是怎么样的结局我都认了……咳咳。”   再说下去,严长海可能真的快不行了,陆一飞求救似的希望汪明诚不要再问了。   门开了,陆一飞安排人把严长海用被子裹住了送到楼下。   汪明诚就靠在走廊的柱子上,看着陆一飞行动,自己一动也不动。令他愕然的是,陆一飞不再躲避他,反倒向他走过来。   陆一飞对他说:“如果结束的时候,我们能拿到那个钥匙,我会给你的,不必这么盯着我。”   “你误……会了。”话还没有说完,陆一飞早就快步走掉了,只留下他怔怔的站着。 第87章   几个男的用木头和被单做成了个简易的担架,把已经神智有些不清的严长海从楼上房间里抬了下来。把人放在沙发上安顿好。   期间不知道谁被一个滚到沙发边上的杯子绊了一脚,骂骂咧咧了一阵,引来别人瞩目。   就算是对规则再不懂的人,也知道差不多已近尾声。只要他们最后不出错,在座的这些人就能一个都不落的出去了,没准严长海也来得及医治,所以到了这时候,神经都有些敏感,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容易引起一阵神经紧张。   卞鸿博早就去试着打开过门了,通向外面的门还没有打开。   卞鸿博说:“等到我们进来的那个时间,估计门就会自动打开了。”   这当然是所有人的希望。   最后一天居然能够这样平静地度过,简直是不可思议,即使是进过那个房间的禹浩也不禁感叹,昨天两人进去,今天早上又能全须全尾地出来,简直跟做梦一样。昨天白天还在因为过于苛刻的任务通关条件而食不下咽,今天居然能够安逸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通关时刻的到来。好像经过那么多世界,从没有一个让人如此放松的等待时刻。   不少人脸上都出现了惫懒的神色。   禹皓托着头颈,对陆一飞少见地说了句:“多亏了你和汪明诚,不然估计今天又是一场恶战。”   陆一飞对这话还没怎么做出反应,一边的卞鸿博已经在心中哼了一声,倒是学聪明了,没有直接说出口自讨没趣,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这个世界的攻略中,谁出力更多。   陆一飞摇摇头,牙齿把上唇推得老高,任谁看都是一副不爽的样子,但在熟悉的人看来就是噘着嘴貌似在生闷气。   禹浩有点尴尬,不知道哪句话惹了他不快。   汪明诚推了孟朗一把,孟朗困惑地啊了一声,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啊……那什么,飞飞,有什么不开心的咱们出去了说,谁惹你不开心了咱们到时候小巷子里套他麻袋。”   汪明诚:“……”我让你说这个了?   禹皓、虞美娥、卞鸿博瞪大了6只铜铃大的眼睛:当事人都在这里,何况我们都听见了!   孟朗觉得似乎身周的温度突然下降了好几度,忍不住抖了抖。   陆一飞咬着指甲,“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完成,有一些东西出现得太突兀了,我们顺利出去都不用管吗?”   孟朗不知道他是真生气还是真思考:“咱们能出去不就好了,网游不也是设计了全面的场景和剧情,但是单个玩家不可能把所有的细节全都玩到的啊,就算有什么遗漏的细节想必不影响我们出去吧。”   陆一飞抓抓下巴,掀唇一笑:“倒也是。”大概我只是多想了。   天色已近中午,七天前进来的时候,他们还有10个人,现在虽然减员了但是大部分人至少都还在,对于这个难度的世界来说已经是个比较好的结果了。   “还能什么呢,那咱们走吧,”虞美娥第一个受不了这些大老爷们扭扭捏捏,你让我我让你的样子,推开了七天前他们进来之后再也没打开的门。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身上暖意融融。   “即使是模拟出来的世界,空气也真是清新啊,”虞美娥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用手挡住有点耀眼的亮光,仰起头的她爆发出了有生以来最为惊恐地尖叫:“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呢……”   别人注意到她的异常,不敢再往外走,“你在消失,虞美娥你的身体透明了!”   虞美娥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已经看不到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不疼不痒,但是在阳光下,一寸寸地消失,不需要多久,她就会变成一个透明人永远的滞留在这个世界里。   “我不要死!救救我救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啊,卞鸿博!对,你快出来救我。”死亡的恐惧占满了她的大脑,眼泪鼻涕流到了下巴,但是很快从她的下巴开始也逐渐变得透明,渐渐地声音也快听不到了。   卞鸿博看着她的样子,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从阳光能够找到的玄关处退回了屋子里。   虞美娥只露出眼袋深重的一双眼睛,怨毒地看着他的身影隐入门边,她已经叫喊不出声音了,因为嘴巴整个的消失了。   “虞美娥!回屋里来!”陆一飞的声音突兀地从室内穿透出来。   醍醐灌顶的虞美娥根本没法思考到底自己要怎么用消失的双腿跑回室内,但她对于这一句话的指令出乎意料地服从,就像是面对悬崖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住了。她用感觉得到却看不到的双腿飞快的摆动,用尽了毕生力气,能感觉到视线在模糊,她的眼睛也快要消失了,也许是求生的爆发力使得肾上腺素一场分泌,在几个呼吸间跑回了屋子里。   不消几分钟,肉眼可见的,手脚重新长回了她的躯干上。颤抖地手触摸着自己细瘦的双臂,姣好的五官,还有完好的双腿。   虞美娥真的吓坏了,劫后余生的后怕和还没来得及发出的怒火让她一下子喘岔气了,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也没那精神骂人了。   如同一盆冷水冲着这群人兜头浇下。   “你们不是说,只要从那个房间里出来今天就能通关吗。”   “一出去人就灰飞烟灭了,我倒是想问问看这是正常的世界退出方式吗?”不只是质问还是反讽,作为新人卞鸿博其实不知道上一个游戏都是怎么退出的,但从虞美娥那样惊恐的表现来看,这可能并不是出去现实世界的途径。   寂寂无声,只有门外风声把树叶的沙沙声,就好似无数个恬静的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但现在可没有人有这个闲情逸致,如果这样和煦的风吹不到身上,阳光就能让人灰飞烟灭,还谈什么逃出生天。   汪明诚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半个身子已经移动到了室外,用心跳声读秒,整个半个身子都变得透明了,才回转。   众人被他吓出一身冷汗,不知道汪明诚为什么再有了前车之鉴之后还以身试法。   禹浩说:“你不要命了?”   汪明诚看了那个始终没有往他这边看的人一眼,平静地说:“我想灰飞烟灭不至于,这种伤害是可逆的,只要在阳光下照射15秒钟,躯干就会开始消失不见,按照这个速度一分钟不用,整个人就会消失。”   “值得庆幸的是,回到室内就会恢复。”   杨銮眨了眨眼睛,双手合十在胸前:“意思是我们不会因为短暂的阳光照射而死掉?”   卞鸿博双手抱胸:“……亦或是,如果没有办法在一分钟内找到出去的出口,大家都会被困在这里知道夜晚来临,然后集体抹杀。”   “别说一分钟了,我们俩出口在哪里都不知道。”孟朗抓着脑袋,给自己疯狂洗头。   “出口就在我们初入这个世界的那个地方。”一直好似没有关注到这里的陆一飞突然开口道。   禹浩不解:“你怎么知道是那,这片林子这么大,出口说不准在哪个角落里。”   陆一飞唔了一声,敲击着手心:“是的,但是有返回脚印的就是那。”   杨銮:“脚印?我记起来了,当时咱们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好多反向的脚印。”   禹浩:“你是说……那是我们的脚印?”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有背后一凉的感觉,一阵阵的发毛。   孟朗想不通就问:“可是咱们还没有出去啊,那里怎么会有我们的脚印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他其实想说的是鬼东西,但是想到这几个字就一阵瑟缩。   陆一飞脑子里的线索从脚印开始渐渐地清晰起来,连成一幅脉络,“我从进来这个世界棋就在想,这个世界好像密室逃生啊。虽然我在现实世界里还没有去玩过,但是一群人在一个屋子里,找到线索从而找到密室的开门方法逃出生天,是不是很像?”   几个年轻人就算没有玩过,也知道一点,“的确很像,但现在门开了,咱们为什么还没法子通关呢?”   “密室逃脱一般会有一个主题,亡灵遍布的医院、离奇死亡的学校、充满故事的房间,由一条主线穿着进行,那咱们的主题是什么呢,一个什么都可能出现的‘有求必应屋’,每天都会出现的考验任务,晚上出现的隐形人,有一条线把这些串在了一起。”   “别卖关子了,我真想不到了。”孟朗求求了,不要再折磨他的大脑,明知道转得也不是很快。   “是时序。”简短的三个字说出来,结果倒是有了,大多数人还是不懂。只有汪明诚、卞鸿博、禹浩渐渐地明晰了陆一飞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孟朗有口无言了几秒钟,放弃了:“你还是慢慢说吧,我不求结果,还是想知道过程的,就是、就是你讲点听得懂的。”   陆一飞摸摸他的真·狗头军师:“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你还记得前几个小时踢到捡起来的杯子吗?”   孟朗狗腿地点点头,“是我,不知道哪个没公德心的扔在这。”   陆一飞无机质的眼神盯着他:“是我,但这不重要。”欣赏狗头军师的呆傻样子,他继续说“我几天前就看到人捡起来了,只是不知道是你。还记得大家因为客厅里音乐响起,隐形人坐在沙发上逃跑那晚上吗。杯子我扔的,当时我就看到有人把他捡起来了。”   “所以,你明白吗,坐在沙发上的、放音乐的、打开电视看的,就是不同时间的我们自己。”   孟朗有点明白了,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困惑。   “那又能说明什么?一到晚上就时空混乱,还好咱们避在了楼上,没有被卷进去。”   汪明诚接过话:“大家一起睡在客厅那晚,我还看到了前几个小时的自己,反过来说,会不会有人也曾在晚上看到了未发生的事情呢。”   “这么一来就能够解释为什么涂鸦的人知道单天华的纹身,单天华又为什么知道虞美娥不吃辣椒。”陆一飞说,“人对自己已知的东西不会有明确在什么时间知道这样的印象的,反倒是会通过行动侧面表现出来。”   “这是时序混乱引起的一方面连锁反应,仅仅是对我们的记忆产生了改变。”   “还有什么?我好像没觉得什么奇怪的啊。”   “真的没有吗?我们还甚至为此吵过架,”陆一飞试图引导大家思考,“还有事情没有终结,所以我们还出不去。那些有头无尾,有终无始的事情,有一件说出来一件。”   “啊,”杨銮顺着他的说法回忆,发出一声惊呼,“镜子上的口红字就是有尾无头的事情,只发现了字,但其实口红还没有在镜子上写过字!”   陆一飞赞同地点点头,杨銮马上有了喜色,激动地去找那支口红:“那我现在就拉着李杏仁去写!”   孟朗咬着手,“好像有一件,我身上的,诶,是什么来着。”话到嘴边老是说不出来。   “你不是说早上听到人叫你的名字,但是出门一看又没有人。”陆一飞提醒他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可是我没听清是谁的声音,反正是个男的。”   “那咱们每个人都试着叫你一遍。”   等到几个男的都从楼上下来,卞鸿博突然发问,“那么,既然如此,那第一天门的响声又是怎么回事。”   汪明诚刚想说是他一掌拍在门上的声音,却听另一个人已经在说:“我在里面站不住了,一不小心撞在了门上。”   陆一飞声音坚定:“如果你因这个,要把我挂在加害人名单上,那你随意。”   “我问这个没别的意思,”卞鸿博整了整领带,在临出门前回头说:“如果始与终就是一个循环,就像衔尾蛇那样,会不会人的死亡在这个世界里也衔接着生。在这个世界的人永远活着,只是没有自己的意识,始终是一个隐形人。”   陆一飞也被他大胆的想法惊到,“永生?”   虽觉得有点荒谬但这样的想法很有意思,按卞鸿博的意思,如果以存在定义‘生’,只要人的行动还一直在持续,即便在任意一个时间点还存在,人就还算活着,行动在这个世界里循环往复。   卞鸿博说完了就跟几个一起去抬担架了,不想这话被有心人听到了耳朵里。   众人成功回到林子里的心情跟进来时完全不一样,尤其是踏在那几个像是为他们事先准备好的脚印上,心情更是复杂。   这个世界虽说没有充斥着追赶的怪物和吓煞人的世界规则,但是那种心理上的压迫感和面对未知的神经紧绷一直捏紧了每个人的心脏,知道看到那扇光门,才能露出一个好不容易释然的笑容。   禹浩孟朗将严长海从担架上抱下来,幸好人还有呼吸,只要有呼吸,出去了身体机能就会恢复,即使是身体残疾也会被修复的完好无损,这一点陆一飞已经亲身验证过了,情况严重也只会虚脱几日。   一个接一个离开,陆一飞回头想看一看那幢房子,却发现走得太远已经被林子遮蔽住了,天也逐渐黑下来了,连个屋顶都看不见。   天要黑了,再过几分钟就走不了了。   杨銮托着李杏仁的腰,李杏仁的双脚能自己走,杨銮也不是很吃力,快进光门的那一刹那,李杏仁挣脱了女孩,发足狂奔。   杨銮抖了抖,有一瞬间以为李杏仁是想要害自己,在她害怕的当口,李杏仁已经跑远了。   “你回来!”杨銮大叫,但是除了她俩,人已经走光了,她没有勇气去追,只好声嘶力竭地喊她回来。   但是那个女孩子无动于衷,眼神清亮。   这一刻,李杏仁是清醒的,对上目光的时候杨銮瞬间就知道了。   她眼睛湿润地看着李杏仁笑着跑走了。看方向,是回那幢房子了。   # 终局·异度入侵 第88章   脑海中出现了一条长廊,刚才那个世界呈现的画面就在自己的脚下,耳边也出现了结束游戏的提示音。卞鸿博闭着双眼,对盖亚世界能对人体产生这样的改造啧啧称奇的时候,画面就被人瘫倒的动静打断了,不快地掀开眼皮。   光门已经消失了,杨銮果然一个人出来了。   他置身事外地看着其他人一拥而上,围着杨銮说着什么,顿觉没趣。只身走开了,只是碍于这个透明的穹顶没有走到外面去罢了。   杨銮哭得失去力气,孟朗安慰的话说了一箩筐也不见什么用。别人见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她把情绪都痛快点发泄出来,然后等待时间抚平一切。   毕竟经历过很多世界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陆一飞在这当口看了卞鸿博一眼,看他气定神闲游走的样子,仿佛对这样的结果一早便心中有数。   卞鸿博当然不会想让人把他的把柄从那个世界带出来,哪怕没有证据,又是虞美娥动的手,也不会让自己的名声有一丁点败坏的风险。   他早就算好了,李杏仁不会跟他们出来了吗?   陆一飞深吸一口气再次吐出。他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发光物品——一个蓝色的球状物,上面漂浮着白色的絮状物,像是个地球的微缩版,甚至能看到蓝色的部分还在不断地流动。   这就是“钥匙”吗?   汪明诚要的这个东西,这的能开启终局吗。如果说之前还有点将信将疑的话,那他现在对汪明诚所说的预言已经信了七八分。   他被利用的价值看来不小,能从这些个世界里挖出终局的线索,汪明诚的团队实力不浅,看来还有不少掌握个人技能的成员,没准穿梭在盖亚世界里数十个、不、上百个世界了,毕竟现实时间是停滞的。这么大一个大团队的一把手还亲自来陪他这个小喽喽过游戏。   他可真受重视啊。   毕竟是开启终局的重要棋子嘛。   开启终局难道不好吗,当然再好不过了,只要最后一个游戏通关,他们所有人都得救了。只要救世主出现,简直是造福盖亚世界里无奈挣扎的所有人,是被困者的福音。   他有想过不把钥匙给汪明诚。但是那对自己对别人都没有好处,阻碍了终局的出现,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但是交出去钥匙,就是对汪明诚妥协了。   不交出去就是与盖亚世界所有玩家为敌。   这种选择可太他妈自由了。   透明的穹顶消失了。   这次出现在了城东的一个菜市场里,周围的大爷大妈像是才注意到这个区域出现了一批组成奇怪的男男女女一般,投来异样的目光。   “去去,小伙子你不买就不要像扇门一样挡着我啊,老板,给我切条猪五花!”   愣愣的陆一飞被推开,随即鼻端便闻到了那股很冲的血味、或者说是生肉的味道,不知道怎么想起了丧尸世界里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肉味,脑子一下清醒了,还干呕了一下。   还被老太太看到了,一巴掌打在他背上,“没见过生猪肉啊小年轻,怎么这么见不得血腥?”   陆一飞尴尬地笑笑,速速离开了社死的菜场。   城东对于有部分人还是不太熟悉,有些人打了个车回去,不过这里离陆一飞自己的租的公寓只有两站公交的距离,他不介意徒步走回去。   “你跟我顺路?”陆一飞眼瞅着孟朗巴巴地跟上来。   孟朗大大咧咧地说:“不顺路哇,我就是去那儿附近有事儿,看个亲戚。”   “看你大姨夫?”   孟朗:“没啊、我大姨夫……不是,你咋好心当成驴肝肺呢,你就当我是个腿部挂件成不。”   陆一飞眼神对他上下逡巡,实在想不出他跟着自己做啥,便由着他去了。   “你还等人?”   陆一飞左右看看,都没有汪明诚的人影,一出来人就不见了,想来是有比在他身上的钥匙更重要的东西呢。   城东已经是郊区了,跟明海大学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几乎是横穿了明海市了。沿着城东的主路出去就是乡镇上了。这片都是一些自建房,没有太多配套设施,大型的酒店没有一个,倒是很多自家房子改造的民宿,偶尔有来旅游的会租住。   不过近来都搞什么开放式小区转封闭式小区,自建房小区都拦起来了,不是围墙就是铁栅栏,就算是小门也不让外来人进去。陆一飞他们想要回到去市区的主路上,还得兜一个大圈子。   公交车开开也就两个大站的路,走走倒是一点也不近。   “……咱们下一站上公交吧,你有硬币吗?”   “你早说啊我有卡,我还以为你为了下一次进去开始锻炼腿脚呢。”   明知道孟朗损他,但是为了少走几步路不得不低头,“行行好,孟哥,给我刷一下公交卡吧。”   正当两个人站在简陋的公交站牌前等车,迎面开来一辆灰色的面包车。   起初两人以为是这一片的黑车,因为车实在太少了这片偶尔会有居民会坐,也算是这一片默认的一个小生意,头一个反应就是运气好的话没准搭他们一站路。   但是面包车快要经过他们的时候并没有停下来……   “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陆一飞拉起孟朗就跑,跑了几十步,已经是陆一飞被拖着跑了,每次腾空都感觉被往前拽了一段距离。   “我靠,我们站的地方台阶挺高啊,也不怕被擦坏底盘!!”孟朗头也不回地骂道。   “你还有闲工夫担心人家的车子底盘吗,呼……呼我的底盘都不稳了!”陆一飞闭着眼叫道。   “你少插科打诨两句都能多跑个来回呢。”   “funny mud pee!\"   城中村进不去,两个人只能沿着外围跑,但是抵不住路宽啊,人能跑的地方车子也能跑,可是人两条腿的那跑得过四个轮子的。   那辆面包车在后面紧追不舍的,也不加速冲他们,而是像是放风筝般吊着,陆一飞缺氧的脑子里想到,莫不是对方等着把他们逼到穷途末路,也许并非直接想让他们死。   是想要知道什么?亦或是想得到他们身上的什么?   是谁知道他们在这里,毕竟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被盖亚会随机投放到哪一个区域,对方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说是现实里的纠葛。如果说是现实里,那确实有个想要杀他的人。   这个时间点太巧了,就在他从盖亚世界里出来,正巧他多了那个神秘的钥匙。这样连环的巧合,愈发像提前设计好的一般。   汪明诚说过他们有一个会预言的队友,也只有他知道现在自己手上有开启终局的钥匙。   怀疑的种子像随风飘来落在泥地里的蒲公英种子想长出怀疑的芽,但是陆一飞拼命想甩脱,不让这粒种子有机会生根。   不可能,我已经答应要给他钥匙了,他何必多此一举。   但这样主管的想法现在毫无用处,也许只有被抓住才能知道了。   “孟、孟朗,别管我了,你先走、去叫人。”气喘不匀,句子又短,但是孟朗却听得很清楚。   “我最讨厌电影里,你走你走叽叽歪歪的,烦死人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所跑几步!”   “……我跑不动了,但凡我健步如飞都不想说这句话的好吧!”陆一飞苦笑,大冬天的汗已经把他的衬衣黏在了背后、胸口,胸膛鼓噪着隆隆作响的心跳声,他是真的不行了,“你先跑去报警啊!”   “啊,你提醒我了!快把你手机给我!”   “哈?”莫名其妙,但是陆一飞拼命甩的那只手还是老实地伸进口袋里去摸手机,速度不得已慢下来一点。   前头的孟朗接过手机,点亮屏幕,长按1键,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熟练得好像准备了好久似的。   “妈的,怎么不接电话?”   陆一飞更懵,没想到这辈子临了临了,发现孟朗是自家母亲的私生子,不然他为什么临死都要打自己母亲电话?   “弟弟!”   这下轮到孟朗懵了,“这什么跟什么!”   还没来得及掰扯清楚,两人就被堵在了一条死路上,死路尽头是一个工厂,不是矮矮的电动伸缩门,而是老式样的需要人力打开的两三米高的、钢筋足足有大腿粗的铁门。   面包车游刃有余地停下,车门划开的声音就像是听到了地狱的门拉开的声音。陆一飞、孟朗回头看看大铁门,再看看从面包车上下来的,三五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各个人高马大,手里甚至还敲击着发出砰砰声的棒球棍,头皮发麻。   盖亚世界都没拿他们怎么样,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群街溜子手里了?   那几个混子狞笑着朝他们靠近。陆一飞试图怀柔,“你们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你们不知道吧,他!”陆一飞点点孟朗,“是个豪门小少爷,别人给你们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双倍!”   为首的那个方脸男人,是个断眉,和手底下几个人对视一眼,嘲笑道:“钱自然有人给,可我们可不是来跟小少爷们谈天的,我不知道你们得罪了谁,但只要把你们解决了,我们自然能得到钱都买不到的好处。”   陆一飞:“解决?你们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我们?”   “你四处看看好,这哪儿有人啊,要不是咱上头那位定位定的准,还真不一定能顺利在这种僻静处逮到你。”断眉男似乎认定了他们跑不掉了,找了个小弟放风之后,像是闲庭漫步一般朝他们靠近。   逮到我?   陆一飞面上不显,但知道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了,心里大骂孟朗,本来至少孟朗是可以跑的!没准还能交个救兵回来,这下好了难兄难弟死在一窝。   他看了孟朗一眼,孟朗难得地没有跳脚,亦或是像他一般跟这群人周旋,脚步往后退的同时——他看见孟朗突然支起了腰杆。   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   孟朗把手机抛回给他,冲他露出十二颗大牙的笑,“嘿,你看谁来了!”   总不能是Siri……嗯?   一直在1号键的不是我老妈……怎么是汪明诚?   从那些人背后,动作行云流水地将一个大汉绞首,四两拨千斤地踢中一个混混的膝弯,一个摆臂就戳烂了一只眼睛,动作狠厉又迅速,明明没有令人瞠目结舌的华丽痛击,但是招招致命,直取对方空挡处,甚至于这些混混都还没看清来人的样子,就已经被撂倒了。   明明是一个人罢了,却像是来了千军万马一般。   四五个大汉滚了一地,汪明诚从混乱之中越众而出,就像是上天突降的神祇。   “嗯,是我来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 第89章   “你怎么来了?”问出这句话的陆一飞简直想自己掌嘴。   为什么来,当然是为了拿钥匙呗。他嫌弃自己多嘴一问。   对方却像没有看到他懊悔的表情似的,态度平静:“我有点事情先去处理了一下,幸亏来得及时,还好你、们没事。”   孟朗狗腿地捧臭脚道:“大佬你真是神了,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会遇到危险,千钧一发啊。”   地上那断眉男子看他们只顾着说话,便想着偷偷起来爬走,刚起个身就被发现了。   汪明诚腿脚轻抬踩在他脖子后面,让他的脸紧紧贴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让这人连求饶都变了音。   “大哥,绕了唔们,唔们只是拿钱办事啊。”身上和脸上的疼痛叫这个魁梧大汉眼泪、鼻涕横流,却没有办法稍作动弹。   一众小弟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我们就是一时间鬼迷心窍,放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干这种事情了!”还以为是几个温室里的小少爷罢了,谁知道会碰上硬茬啊。   “大佬行行好吧,我们也是为了生计。”   一群大汉求饶声此起彼伏,但是汪明诚却不为所动,询问的目光看向陆一飞。   陆一飞摸了一把汗湿透红的脸颊,抓到了断眉男前后矛盾的漏洞:“刚才你说不是为了钱,明明说有人许给你钱都买不来的好处。我就不问是谁了,估计你也不知道。”   断眉男心里啧了一声,暗恨自己嘴快,叫人把话给听去了,这下好,难以脱身了。   但他认定陆一飞知道的不多还想强辩:“你们这些小少爷也知道,这世界上什么东西钱都买的来的,我就是趁一时口快,瞎说的罢了。”   “瞎说的?”陆一飞蹲下身,凑近了被踩在脚底下的断眉男,视线几乎把他整个五官一毫米的变化都收在眼底,“我看你不是瞎说,不仅知道他们许给你的东西有钱都买不来,甚至还超出世间常理,就算是冒冒险也值得尝试。让我猜猜,让你飞天遁地,不是?金刚不坏子弹不侵?青春永驻百年长寿?”   断眉男越听越惊疑不定,但随即觉得陆一飞根本不可能知道:“就凭你也想知道,唔!”   汪明诚腿脚使劲,断眉男感觉自己的胸腔里的空气被压出了体外,吸进去的氧气根本到不了肺部,这才面色发紫地疯狂拍水泥地求饶。   “假设不是承诺给你超能力,那就是东西了,给你什么?保命符,隐身道具,跳跃空间的机器?总之差不多的一种……”陆一飞摸着下巴,看着断眉男对其中一个词产生了反应。   断眉男的小弟不是还在晕乎着就是明明清醒着却越听越迷糊,感觉自己老大像是“跟网友游戏里对线之后约了三次元约架”的既视感,老大明明说干一票大的,结果却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看着似乎还是抢了人家的游戏道具。   一众小弟:看来这个游戏道具不仅是值钱,还关乎老大的尊严啊!   陆一飞其实对断眉男被承诺了什么报酬并不感兴趣,他最想知道的信息已经得到了。   “所以要杀我的人,果然跟游戏有关系。”有外人在,陆一飞隐去了“盖亚”两个字。   断眉男嘴唇颤抖,看着陆一飞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你、你们和他一样,也是……”随即觉得自己不该说那么多,闭上了嘴。   但仅仅几个词,陆一飞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断眉男知道盖亚世界的道具体系,和脱离现实的技能,却不知道他们几个人的真实身份,以为他们是哪家的小少爷,陆一飞确信这几个混混根本不是盖亚世界的玩家。   但是这人嘴巴很严,说不准除了利诱,也有把柄在幕后主使人的手里,他们这一群人只不过是被利用的打手和出头鸟罢了。这样等级分明的上下级,幕后主使者又占据了有利的地位,却还把盖亚世界的东西许给他们做好处,那人就不怕说的太多被盖亚抹杀吗。   “看来你也知道啊,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知道我们在哪儿的呢?”   断眉男一个字都不肯说了,即使身体都要被踩进地底。   孟朗:“!!!”   孟朗被吓了一跳:“是我们队伍里的人吗,不然除了我们这些玩家哪有知道这个游戏的人?”   陆一飞边起身边摇头,不想在外人面前说太多:“不清楚,这个可以先放放。”   “你们能不能跟我解释下,我的手机1号键什么时候设置成了他。”陆一飞退开几步,用非常不礼貌的手指头隔空戳了几下自己的救命恩人。   孟朗憨笑着,想祸水东引,“上个游戏进去之前,大佬跟我说你有危险,让我平时能跟就跟着你,要是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找他。”潜台词就是他只是个从犯而已。   陆一飞上挑的眉头透露出了压抑住的怒气:“所以,你这么早就把我手机快捷键给换了!”   “这么大的能耐都把我手机改了,怎么不在我身上装个GPS?!”   孟朗慌忙摆手,心说自己又不是个变态,怎么会做到这种程度:“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会……”   谁知道汪明诚若无其事地抢在前面:“GPS我也装在你手机里了。”   孟朗大幅度地摆手顿在空中:WTF???   我的耳朵一定是出问题了,不然我怎么幻听大佬说自己是个在人家手机里装了GPS的大绅士!   不过也是,就算汪明诚接到他们的电话第一时间赶来,黄花菜都凉了,他们拔凉的尸体都不知道被丢弃在哪个荒郊野岭了。一定是汪明诚早就发现他们的路线轨迹有问题,才能够及时赶到。虽然对陆一飞很不厚道,不过孟朗还是很庆幸大佬有先见之明。   但他看看陆一飞崩裂的脸色,决定这个时候就不要多嘴了。   陆一飞指着汪明诚的手也僵直在了空中。   “你、你……”想骂他变态的话在嘴边,深呼吸了几次都不知道说什么。   汪明诚:“现在证明很必要。你和那个东西都没丢。”   陆一飞愣住了,他突然想到人家装GPS也并非为了他,那把钥匙如此重要,作为结束整个盖亚世界的重要道具,比几条人命重要多了!   而他自己本来就那么没用,对上暴力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对汪明诚而言,装个GPS不过就是给他这个工具人多上一层保险,保护那个道具的同时顺带着保护了他而已。   他情绪波动这么大,人只会觉得他自作多情罢了。   汪明诚不知道哪里去搞了台SUV来,陆一飞和孟朗上了车。   而那些小喽喽因为老大在人家手里,也不敢轻举妄动,被指挥着一个个灰溜溜上了面包车,跟来时意气风发地夹棒带棍下来的时候判若两人。   其中一个还不得不开车跟在汪明诚的SUV后面。   等车子在派出所门口停下,小喽喽已经后悔了。擒贼先擒王的道亘古不变,不然也不至于被一锅端了。   汪明诚的注视下,把这群人一股脑赶进警察局,因为身上不是带了棒球棍就是西瓜刀,人赃并获就算了事了。   汪明诚回到车上的时候,陆一飞已经把钥匙的事情简单跟孟朗说了。   对于陆一飞来说,孟朗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是身处危机关头从来没有掉链子过,而且他也确定孟朗不会是那个幕后主使者,他们始终是一条战线上的队友,他没有必要瞒着孟朗。   孟朗也如同他所想,往嘴巴上拉了个拉链:“我懂的,事关重大,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我不会说出去的。”   “只是——虽然我相信大佬是个靠谱的人,但不代表他的团队都是可信的人。如果你把钥匙交给他,他要是用错了人,或者是要是有人心有反骨从中捣乱,这个钥匙也就失去了意义了。”   出了透明的穹顶之后,陆一飞脑海里那颗漂亮的球体就消失了,转化为一个吊坠挂在了他脖颈上。   他隔着衣服能够摸到它,就是细细的链子挂着一个指甲盖大小微缩的小地球,银色的山川湖海形成了凹凸不平的纹样。就是被有心人见到了,也只会当是一个平价的普通的银质配饰而已,一点也不扎眼。   汪明诚坐到驾驶室之后,两个人就不说话了,他心里便知道刚刚两个人的谈话肯定有提到自己了,但按照他的性格也不会多问。   开了一段路之后,倒是陆一飞主动提起:“在这里停,我把钥匙给你吧。”   汪明诚平稳地开着车,一点要踩刹车的意思也无。   汪明诚无声地叹气。   只不过在菜市场门口瞄到一眼,就认出了坐着轮椅的金平。他的团队一般都是等着他去找他们,所以像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面前,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汪明诚趁穹顶解除后,就疾步离开,去和他们碰头。他在城中村里见到了金平带着的三五个人。   “老大!你果真在这里。”一个红色刺毛头的青年喜不自胜道。   汪明诚问:“你们拿到定位道具了?”怎么知道我的位置。   说到这里,汪明诚看到大家面色肉眼可见地一暗,那红毛叹息:“自从贺媛死了之后,就没有人能够帮咱们定位了。她在的话,只要摸到各人的私人物件,就能知道那个人在哪里。”   金平看他越说越远了,代替他解释道:“并非我们自己定位的,我们发现有一群人在找你们,小五和大熊他们混进了外围,打听到他们派人往这边来了,我们跟来看看,没想到你们果真在这,看来那帮人真的能够定位游戏进入点和脱出口。”   “是什么人?瓶子你打听清楚了吗。”   “我们还没调查清楚,只知道人很多,势力很大,为首的人一定和游戏有关,而且对你们不怀好意。”   汪明诚当下心中有了个猜测,但没有打算现在说出来。   他突然发现这个时候缺了一个必定会出现在这的人:“胡先安呢?”   “我们见到他的时候,快要不成人形了,浑身是血都分不出正背面。”红毛苦着脸,想到了那时的情境。   对方的手段残忍,不仅是为了下杀手而已,折磨人的手段样样都用上了。   金平嘴唇紧抿着,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出,谁都知道胡先安和金平关系最好,他出了事儿任谁都看得出金平这几天强忍着怒火,根本不敢触他的逆鳞。   “他在医院,那帮人前几天埋伏在我们住的地方攻击了他,我们这才发现这个团体的存在的。”   汪明诚皱着眉头:“他怎么样,救治了有生命危险吗?”   金平摇摇头,“救回来了,我在前一个修真副本拿到了‘清风玉露丸’,活死人做不到,肉白骨刚刚好。命是留下来了,但是人伤了内里,得恢复很久了,可能下一次游戏进去状态会很差。”   汪明诚没想到胡先安会首当其中被当做杀鸡儆猴的“鸡”拿来开刀,如果对方知道他们这个团队的目的是为了结束盖亚世界,又露出了这样狰狞的真面目,那就说明对方要走的路跟他们就是南辕北辙,无怪乎会盯上陆一飞了。   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对方在暗处,他们在明处,陆一飞根本就暴露在对方的杀机之中。   陆一飞以为他没听见,又说了一次:“停车,我把钥匙给你!”   “不必,”汪明诚头也不回,坐在后座的陆一飞快从脖子里掏出那颗地球了。   “就留在你身上好了,你来开启也是一样。”   汪明诚想得很深,如果把人留在身边,他就能护他周全。没有钥匙的陆一飞会像胡先安一样被那帮没有人性的家伙当做砧板上的鱼肆意虐杀,但只要钥匙在陆一飞身上,那群人要对他动手之前就会犹豫掂量,足够扛到自己来救他了。   况且,按照他对陆一飞的了解,当他给了自己钥匙,必定会选择从自己身边离开。   他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的。   陆一飞看着出尔反尔的汪明诚后脑勺,直要把人盯个对穿,几日来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谁管你!”拽断了衣服里的地球吊坠,丢在副驾驶座上,“就当是还你救命之恩了——”   “拿了赶紧滚。”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要是不会说话,嘴巴可以捐掉。哦还有,明明可以拿钥匙,却还要放在LP身上,你这个诡计多端的1。   汪明诚: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作者:呸!一句话我可不说第二遍。   (卑微作者鼻青脸肿) 第90章   一个有点胖的男人,在修车店门口等待提车。   修车的顾客每次经过他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不为别的,只是他一副气虚血亏的样子,那只手还挂在脖颈上,让人不禁猜想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就算是伤成这样也要来提车。   杨学耷拉着眉头,不是对往来的视线毫无感觉,而是他没有心思再多想别的什么了。就在这几个月,除了一开始淡出以为自己运气不好遭遇各种意外的那几天,当他出了车祸然后想起了一切,之后的每一天都活在胆战心惊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但凡他事先知道使用的“替身人偶”有这样的副作用,也不会得到没多久就决定要用。如果不是他对脱离盖亚世界的执念太深,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下场。   “小哥,你的车保养也做好了,你过来看看不?”修车厂里的黝黑小伙计摘下手上油污遍布的手套,客气地招呼杨学。   杨学看着他阳光朴实的脸,心想哪怕当时他选择这样的人,只要这人顺利地在副本里死去,他也能得到彻底的自由,而不是作为别人的替身人偶,不知什么时候就因为受伤不治而死于非命,为此受尽煎熬。   那小伙计被他看得脊背发凉,忙疾步离开了他的身边。   靠近那小伙计指的地方,杨学看自己那车,被撞得凹陷的地方已经完全用新的板材替换了,一点都看不出来引擎盖曾被撞到上翘的惨状,略微满意地点点头。   修车厂的门堂很宽,不过也只能停三五辆车,门前脏兮兮的都是脏污,还有洗车的机器不停地轰鸣,时而能听到喷漆喷头断续喷洒的声音。   他的车左边停着一辆来保养的两厢车,另一边的车被升降机器吊在顶上,是一辆撞得很惨的事故车,连驾驶室都已经变形被割裂了。   如果不是怕去4S店修车,就被熟识得人告状给自己叔叔,他才不会来这种破烂地儿修车。   这么想着,他去驾驶室把门打开,虽说一只手有些碍事,但他既然打算自己一个人来便打算自己开回去,刚打开车门,就听得一句“小心”。   杨学的反应已经很快了,看清发生了什么,也只是堪堪护住了自己的脑袋和身体——   隔壁吊着汽车的电子升降杆松开了一个角,那残缺不全的车整个的从上面滑下来了,一根驾驶室的车架边框磕断了掉下来,往杨学护着脑袋的手上插来——   “啊啊啊啊啊!!!”   杨学看到了那一寸寸朝自己靠近的铁杆,在他怒睁的瞳孔里画面是一帧一帧的,迟钝的身体不听使唤,他勉强伸出一只手去够——   血柱涌出,他的手掌被插了个对穿。   ……   直到杨学被救护车带走,他还在听到那个小伙计满脸委屈地跟怒火冲天的老板解释,他拿命发誓他给那辆事故车手刹脚刹全都踩上了。   杨学望着自己旧伤又添新伤的手,无比清楚一个事实——陆一飞,又活着从那里出来了。   市区一栋高级公寓内。   开门的时候,孟朗看见杨学那惨样,居然觉得很亲切。这层层包裹得像粽子一样的一条胳膊,配上苦大仇深的表情,真的太引人发笑了。但是当他意识到这可能是盖亚的杰作时,突然又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太知道规则背后的残酷了。   陆一飞也没想到杨学会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等他们,照理说他不是应该有多远跑多远,只要远离他就好吗。   杨学看出来他想说什么,亦或者他脑中不知道模拟过多少次他和陆一飞再次见面的场景,在那些可能中没有像这样和平的会见,放弃了什么一般,说道:“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你受的伤一个都不差地映射在我的身上。”   杨学肉肉的脸上有些灰白,他退进了屋里,好像靠近的陆一飞会把他灼伤一般,走的飞快,“我知道你们会来找我。”   陆一飞和孟朗相继坐下,杨学一杯茶也没有给他们倒。但这个时候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陆一飞开门见山:“你原来也是盖亚世界的玩家?你对我使用了什么道具?”   杨学从以前开始就总是抱陆一飞大腿的伏低讨好的样子已经不见了,虽然还是低眉顺眼的样:“我以为你会问为什么我选择了你。”   陆一飞抱手臂冷哼一声,“别急,我接下来会问的。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多余的演技留给自己吧。”孟朗都没见过十足冷漠的陆一飞,就算他再怎么生气,也从来未对别人使过脸色。   杨学选择陆一飞的时候从未感觉到后悔,同事之情能有多好,在自己的性命面前什么都是轻的。作为一个公司里的空降兵,讨好公司里本来就人缘最好的地头蛇有什么不对吗?   陆一飞原本也有些小聪明,看到自己是董事长的侄子不也什么忙都愿意帮吗,只能说是各取所需罢了,他不过是随便选的他,当时要是公司里那几个女孩子在附近,他也会选的,何必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   “对,我原来是玩家,我拿到了‘替身人偶’,一个一次性道具,能够将我和别人的身份互换,使用的瞬间就可以生效,所以在现实里的时间结束要进去盖亚世界的那一刹那,我就跟你对调了。”   “事先你一点都不知道会是身体伤害的互换,我替你进去盖亚世界,而我在盖亚世界里一旦受到什么伤害,你就会出现同样的伤口。”   “我还不至于这么蠢。”   孟朗说:“你还不蠢,你不蠢能害人还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说着说着站起来撸袖子,原本他以为陆一飞也是跟他们也一样是历经了死亡才出现在盖亚世界,没想到根本就是被人陷害的,看着杨学着不知悔改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等我问完你再打。”陆一飞随手像拉住个发脾气的孩子,表情一点波动都没有,“没有时限?”   杨学听到前半句话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只是虚胖要论打架绝对不是个中能手,“……有,只要你死了,我受到的伤害就停止了。”   “卧槽,你特么还真敢说啊,还想要陆一飞替你去死,我劝你还不如自己去死,痛苦立马结束了。呸,想得美。”孟朗快给这个傻逼胖子气死了,胸膛剧烈起伏,顺带把手机的扩音开得更大一些,好叫那头的人能听得清楚一些。   杨学不认识孟朗,但他也能感觉到出来这人也是盖亚世界里的玩家。   他在盖亚世界里见过很多人,其中不乏善良天真忠心的,乐于帮助别人然后结成互助小团体的人,但在危难来临时别说顺手救一下人了,不落井下石争取自己逃命的机会都是好的了。   他没有见过孟朗这么“护主”的疯狗,但能从那个世界出来的没有一个不是狠角色。在他没有搞清楚孟朗是不是个狠角色之前,他决定不把自己毫无愧疚的真心话说出来。   “这个‘替身人偶’是之前经理的副本你拿到的奖励吧?”陆一飞看似随意地一问,让杨学惊出一身冷汗。   “是啊,有一个中世纪欧洲的古堡副本,里面有很多古怪的女孩子娃娃人偶。”杨学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有些局促不安,他注意了一下陆一飞的表情,推想他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哦?这样,那你还挺厉害的。”陆一飞说。   杨学唾弃了一下自己的怂样。说到底陆一飞只是他叔叔公司的一个小主管罢了,这么多个副本还没有死,没准就是靠着他身边这只疯狗还有一些少得可怜的运气。   你看,就算陆一飞知道了他是推他进盖亚世界的罪魁祸首,他也不敢怎么样,就算在盖亚世界搅风搅雨,到头来还不是要靠着自家公司给的工资维持生计。   底层社畜的悲哀。   “你的团队给你这个道具之前,应该没想到你会抛弃他们吧。”冷不丁的,陆一飞的清冷的声音像是屋檐的一根冰凌子,扎在杨学的脑海里。   混乱的画面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蜿蜒的血路,破碎的胴体,还有紧紧握在手中的那个笑容诡异的人偶,他已经决定个忘掉的一切又好像被唤醒了一瞬。   “我没有……你说什么啊,盖亚给我的通关奖励,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杨学硬撑道。   “很难想象什么事情都要缩在别人背后的你,会因为拿到通关最大贡献而拿到副本为数不多的奖励。”陆一飞笑笑,带着笑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在前几个盖亚世界,基本上能够肯定,只有游戏判定贡献最大的唯一的玩家才能得到副本的奖励,或许是技能或许是道具,陆一飞之前得到的道具还想不出能有什么用,都还闲置着。   像“替身人偶”这样能够将现实和副本里的人选对调,贯穿多个平行世界的道具陆一飞还是第一次见,不说这个道具的贵重,单说杨学这样的人,能够自己一个人冲在最前面,亦或是灵机一动带领团队走出困境这样的可能性都很小。   更何况杨学一副很坦然,你们随便问的样子,越是说明隐藏了一些密辛。果不其然,回答了道具的公用,甚至还打算回答自己为什么会选择他,却绝口不提道具的来源。   这就说明道具的来源反倒是问题的关键。   “不管你问几次,我都只有这个答案,东西是‘盖亚’奖励我的,显然你们没有拿到过这样的道具,不知道就不要认定为别人做不到。”杨学像是只被踩了痛脚的猫,跳将起来。   “你的团队跟你不在一个队伍里?”   “我进去的时候,进来的应该都是新人吧?”   “那你的团队哪去了?都死了?”   面对着一连串的发问,杨学从挣扎到沉默,不愿再多说一个字了。法治的目光透过陆一飞好像在看别的什么东西,手下胡乱的扯乱自己的绷带,带出了崩裂的伤口。   “陆一飞你懂个屁。”   陆一飞和孟朗被保安赶出来了,这是个可以预想到的结果。不过这也已经比陆一飞预先给的结果要好了。   杨学颓然地在人走后倒在了地上,他从来没有发现陆一飞是这么的敏锐,仅凭他简短的回答,就能预知到这么多东西,他的确还有很多秘密,但他像陆一飞应该没有机会听到了。   他拨通了手机,跟对面说:“……陆一飞刚来过我这。”如同所想对面的情绪很激动,平静下来之后跟他承诺了什么。   他乖觉地在电话这头点头,即使对面并不能看到。   ……   汪明诚按掉手机通话键,看着孟朗和陆一飞从公寓门口走出来,他隐在对面大楼的廊柱后面,直到确认他们安全无虞地坐上一辆眼熟的车开走了,才把目光收回来。   手机来了条短信【老大,老四开的车,我跟在后面呢。】   刚刚听到的一切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回完一个【好】字就转身走了。 第91章   黎旺开着车,忍住了不断去看后视镜的冲动。   在等红灯停下的时候才有空看一眼手机消息。金平哥已经给他发了一连串了,叫他务必将两人护送到家。他偷偷在后视镜瞄了一眼这两人,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两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陆一飞和孟朗坐在车里,因为车里还有个司机,便不再说敏感话题。   不过这司机发色真的好显眼哦,就算做网约车晚上开车风险很大,但染饱和度这么高的大红色是怕别人发现不了他吗,陆一飞想着。   黎旺开到目的地前终于忍不住了,问陆一飞:“这位小哥,你看着好眼熟,看着像一个拳击、不、格斗冠军?”   黎旺看到后视镜里的青年指了指自己:“我吗?是不是认错了,我就是一普通人。”   黎旺也觉得自己问得唐突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警戒心,忙找补道:“啊哈哈,小哥你长得可精神,我还以为是明星呢。”   被誉为精神小伙地陆一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跟着笑。   孟朗有些困,一路上迷迷糊糊的,打断道,“你们说什么呢,师傅,前面拐弯就到了。”   黎旺发现确实到了:“哦哦,对。”   下车的时候那个好看的男青年对他说了一句话,却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司机师傅,第一次开网约车,麻烦你不要老是看后座,要是个姑娘该被你吓到了。”那个男人的笑容如春风和煦,好声好气的提点。   黎旺在驾驶室里机械地把方向盘打出去,加速开出了好久才敢大声地喘气。   他从来没说过自己是第一次开啊,回想自己拿出二维码的姿势都别提多自然,就跟干了几十年似的,话也说得不多。   就算是老大都称赞他伪装几乎是没有漏洞的,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带着这一丝不解,黎旺功成身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回到基地,黎旺走进大宅,脸上的喜色伴着轻快的步伐,任谁看都是一副快来问我发生了什么的样子,果然被贺橙拦了下来。   贺橙单眼皮,眼尾上挑,一头黑亮的长发披在肩膀上,坐在电视机前吃着什么东西,转过头来。说话的嘴唇很厚,这也让黎旺觉得她比她的姐姐看起来要憨态一些。   “啥事儿这么高兴?”   贺橙先前就有些埋怨金平什么都不让她听,她也是队伍的一员好不好,死掉的贺媛还是她亲姐姐,她哪一点比不上贺媛了。贺媛在的时候任何核心会议都能参加,金平也不会把事儿都瞒着她。   到她这儿就是“怕走漏风声,不宜过多人知道了”。   这个红毛跟她也不过差不多年纪,甚至个人技能也没有她的‘预知’有用,为什么能参加核心会议呢,她这问话里多少带点酸气儿。   可黎旺也看不懂弯弯绕绕,就直说:“老大平安回来了,据说下一次就会开启终局!”   “真的?!”贺橙太高兴了,这就意味着大家都不必在那个世界里挣扎,可以过上普通人的日子了,“老大去哪儿了,我去找他,我好久没见他了。”   “啊,我不能说。”   贺橙的兴奋却被黎旺兜头浇灭了,“一个个的这不能说,那不能说的,难道我还会出卖你们吗!我姐姐就是为了救老大死的,你们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对我!”   黎旺惊住了,不知道她反应会这么激烈,而且说着说着就要跑出去找人:“哎不是,贺媛她是为了团队牺牲的,怎么能说她是为了……”   “我不管,就是为了救老大才死的,你们要过河拆桥吗!”   “贺橙!”胡先安捂着胸口从房间里走出,原本憨厚的样子不见了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脸上全然是严肃不快:“你闭嘴,你总胡搅蛮缠,小瓶子才不愿意让你参加集会的。”   “呸,你胡说,金平不过也是老大的一条狗而已,还是个瘫子……”   “你别说了,”黎旺拉住她,“二哥身体本来就没恢复好,你别气他。”谁都知道如果对胡先安本人不满怎么骂他都行,他最多憨憨地笑笑,从来不以为忤,但就是不能在他面前说金平哥的不是。上一个胡乱诋毁金平的坟头草已经几丈高了。   黎旺从拦住贺橙,变成了拦住胡先安。   “你们别吵别吵!胡哥,别动手!啊!”黎旺挨了几记没有力气的乱拳,脑袋胀痛,他实在不是一个能在这种情况下摆平矛盾的人,忽生一计,大声喊道:“你们知道老大最近很看重两个人吧,甚至还把他们俩从盖亚世界带出来了,吩咐我们好好保护他们。”   胡先安愣住:“两个人?”   贺橙趁机上手抓了一把胡先安:“很看重的人?男的女的?”   黎旺看计划奏效了,就说:“两个男的呗,其中一个长得可帅,虽然跟我比还有差距,但也不错了……你说,终局之前,老大是不是要利用这两个人……”   胡先安退开几步,问:“你说,其中那个帅的是不是姓陆?”   黎旺都不知道这信息差打从哪里来的,明明该参加的会议他一个都没落下:“哎,你怎么知道,你也认识他?”   胡先安点头:“算认识吧。”   贺橙抱着胸问:“他是谁啊?”   胡先安不理他,知道黎旺也问了一遍:“他是哪号人物?我本来还以为他是什么格斗冠军,还想领教领教呢。”   胡先安说:“不是,‘正义如生鲜’那个本里凶手个子瘦小力气也不算大,小陆还被他反绑在宿舍里呢,武力、武力应该不是他的长项吧,但好像说脑子很聪明,老大失忆的那段时间,就是陆一飞帮的他。”   黎旺不知道今天自己震惊了多少次了:“啊!你是说那个在老大失忆期间叫他傻子的那个没神经的小子?”   倒也不必如此说,胡先安心里对陆一飞有些抱歉。先前汪明诚失忆的事情引起了很多人的恐慌,毕竟他是团队的核心人物,团队里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那个世界是怎么过的。   不过有一说一,他们确实没有看出来陆一飞他们身上有什么值得汪明诚重视的地方,汪明诚也不跟他们说。他知道金平虽然从来不说,但是也不免对此有所疑虑。   贺橙猜测:“这人肯定是有什么万里挑一的‘个人技能’吧。”   胡先安看她眼珠子乱转的样子,就觉得不对劲:“你别到人家那去捣乱,既然是老大的座上宾,我们也应该重视,目前既然还没有让我们正式见人,你就不要舞到人家面前去。”   贺橙眼珠子一翻,转头继续吃零食看电视去了。   两天后。   陆一飞从墓园里出来,就要径直打车回去。天很好,偶有飘过的一两朵云,阳光正好,陆一飞看到一个女孩子却撑着伞。伞面是黑色的一把素伞,说遮阳也不是说不通。   原本人家大晴天撑没撑伞,跟他也没关系,但是那女孩的举动,让他不得不走近去看个究竟。   那女孩有着一头齐肩短发,身穿一身姜黄有些繁复花纹的裙子,甚至裙摆还是撑开的像一朵花骨朵一般,像是来祭拜的,但是陆一飞看了她在墓园的排次间穿行了很多次,还没有找到想找的那块墓碑,一路上裙子或是脚步带到了很多祭拜的贡品和花束。   “你好,要帮忙吗?我看你好像没找到地方?”虽说陆一飞也不过一年来几次,要说对墓园的构造还是了然于胸的。   “唔,不用,我知道她在哪儿,只是不想去看她。”那女孩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陆一飞也算是见过不少奇怪的人了,还没见过这女孩这样的。墓园建在远离市区的郊外,就算驱车也得一个多小时。多数人来墓园不过是为了看看故人,找故人说说话,居然还有来都来了,却不想见的。   “哦,这样。”   那女孩抬起头,陆一飞这才发现这女孩应该比他小很多,看着20都没有。   “你不觉得我奇怪吗?”   “这是你的自由。”既没说奇怪,也没说不奇怪,陆一飞开始后悔来多问这一嘴了。   “那哥哥你来看谁?”   “我父母。”   “哦,你父母也很早就没了啊?一个人留在这一定很孤独吧。”   “你也……”   女孩猜到了陆一飞想说什么,很快反驳道:“我不是来看他们的,我是来看姐姐。”   听她这么说,陆一飞心中本该觉得同情和感同身受的,但直觉却有些异样。   “她不爱说话,但是大家都喜欢她,可她却死了,为了他死的,还算死得其所……”那女孩还在说,陆一飞却不想跟她再聊下去了。   “节哀顺变,天色也不早了,”陆一飞看到那女孩妆容精致的脸颊在看到正午热烈的阳光时,明显僵了僵,继续说:“不管想见不想见,目的达到了就回去吧。”   那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秀气的五官上从惆怅转换成笑意,“还没有达成哦,不过,很快。”葱白的手指头,搭在唇间,仿佛要说出一个秘密。   不怪陆一飞耳背,那句话实在太轻了:“你说什……么。”   陆一飞脸上闪过一丝后悔,低下头,一列长得像眼球长出了触角和六条躯干的虫子顺着女孩的手往他身上爬,隔着厚厚的大衣,仅仅只是接触到他的皮肤就不见了。   先于害怕的感觉产生,大脑第一反应就是反感这个画面,信号传递给四肢。   他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脚一步也迈不动,一条细长的藤蔓在这片杂草丛生的墓园中悄然困住了他的双腿。   他知道他只要大叫,汪明诚派来的跟在他身后的人就会过来,他的眼睛已经看向了远处的树林。   “你很聪明,知道有人跟着你对吗。”女孩的声音这时候听得如同淬了毒的玫瑰花刺一般,扎在人身上不疼不痒却足够致命,“不过,你觉得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呢。”   陆一飞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女孩没有留恋,顾自离开了。   过了好久,不知道从墓园哪里钻出来两个男人,急急跑过来探陆一飞的鼻息,发现人只是晕了过去,身上毫发无伤。   把不省人事的陆一飞架起来坐着。一人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晕过去了。”   另一人:“晕过去还好,死了可没法交代,金平交代了好多次得好好看护呢。”   “贺小姐要跟他说话,结果人晕了就走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想这么多干嘛,反正人没事就好。”   --------------------   作者有话要说:   贺媛:人死了就好这样编排我了? 第92章   陆一飞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没有城市热岛效应支持,郊外的墓园小风嗖嗖的。他正以一个靠坐的姿势,不知道坐在哪一位好心的墓主人竖起的墓碑上。   他蜷起一条腿,将手搭在膝盖上,借由墓碑的遮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装作抚胸口,实则悄悄摸了摸脖子里的钥匙。   还好,小地球还在。   钥匙在,对方就不是因为这个来找自己的。松了口气的同时,他想到既然自己没事,那说明汪明诚派来的人还在跟着他。   那个女孩即便看似没有杀伤力,而且跟自己是偶遇,但跟着的人不至于完全不闻不问,不起任何疑心。女孩对他动了手脚,却仍然没有人现身,这个女孩或许就是汪明诚授意来的,总之应该就是陆一飞团队里的人。   她刚刚对自己做了什么?陆一飞敢保证自己没有看花眼,有几只长得很像眼球的虫子爬进了身体里。现在,他的身体没有因此感觉到什么异常,不疼不痒的,要说那女孩是要害他,却也没让他死在当场。就算是要害他,让他多活这么几天就更没道理了。   即使对那形状异常的东西心生反感,但目前也没法证实那东西对他有害,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郊外很难打车,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比较幸运,一辆出租车估计是路上放了人下来,经过墓园的时候他刚好打车回了市区。   天色将将晚,市区晚高峰已经很是热闹起来了,车流络绎不绝,是不是鸣笛也响成一片。市区那几条主干道上堵得水泄不通,出租车上的陆一飞发现了车窗外龟速经过的办公大楼,看到属于公司的那层楼上居然还亮着灯。   他们公司因为业务种类的原因,平时晚上还挺少加班的。不过当大家都在干活,自己还在外面自由飞翔就、就还挺爽的。虽说还没回去上班销假,不过想想如果下一次游戏就是终结,到时候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没有陆一飞这个人了,便也心安理得地不去上班了。   毕竟,社畜也是要活着才能创造价值。   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已经六点多了,陆一飞给自己叫了个外卖,结果接到孟朗电话说要他来蹭饭。   “我都不开火,你蹭什么饭。”   “你不是刚说自己叫外卖了。”   “对啊,一人份!”   “那你再点一份不就好了。我要爆辣。”   “爆辣你个头,我点的K记。”   教训完孟朗之后,陆一飞老老实实又点了一份披萨。   K记和披萨外卖都到了,过了两个小时了孟朗还没到。陆一飞打了几个电话,对方也不接,听着对面嘟嘟的忙音,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   前几天那车人虽已经送到局子里了,难保没有当时单独行动的漏网之鱼,如果他这个目标人物被看管得很好,很难说对方不会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可,孟朗刚说要来他家就被绑走了,也太过巧合了吧,更像是声东击西,给他下了个套等他去自投罗网。   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微信。   【朗朗乾坤】:飞飞,快来找我。   【一飞葱天】:去哪里找你?   【朗朗乾坤】:你的公司。   陆一飞想到经过时看到的灯火通明的公司,瞳孔震动。   【一飞葱天】:你在我公司做什么?   【朗朗乾坤】:你来了就知道了。   后面不管陆一飞再发些什么,对方也不回复了。陆一飞抿紧嘴巴,一直盯着那几行字盯得文字都快要在眼睛里起飞了,弄懂对方想让他只身去罢了。   即使模仿得再像孟朗的口吻,那个发他微信的人,也绝对不是他本人。   他知道这是个陷阱,对方也确信自己会去。   这个人对自己和孟朗他们的关系知知甚深,那么对方对盖亚世界知道多少,他们也是玩家吗,他们有多少人,抓孟朗的目的是什么。   陆一飞晚上刚出门,才走到电梯间里把电梯按下,就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拦住了,那人很高很壮,身材比汪明诚都还要魁梧好几圈。   这个人自称大熊,语气也像是熊一样:“你不要晚上一个人出去。”   陆一飞执意要走:“我就去趟公司。”   那男子显然很不明白,从交接班的两个人手里知道,这个陆一飞知道自身处境很危险,被那帮神秘团伙当成是目标人物,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夺宝送命。就算这样还要执意晚上一个人出去送死,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不行。”   陆一飞其实不太愿意相信汪明诚的队伍会对他和孟朗区别对待:“你们保护孟朗了吗?他现在在哪里?”   “老大让我们跟着你,你最好听话一点。”大熊口气生硬,像是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我问你,你们保护跟我一起的另一个人了吗,他现在在哪里!”   大熊像块牌门似的挡在陆一飞的去路上,两台电梯在身前不远的位置,电梯层数的数字一个个往上跳。   “保护人不代表限制人身自由吧。”陆一飞有些生气了。   大熊不为所动,甚至看他小胳膊小腿的,掂量着他根本不敢跟自己动手,即使动手凭借自己过硬的实力陆一飞也没法讨得一点点便宜,他就算是拆掉陆一飞几根肋骨,也得让他给留下。   “你才脑子给我放清醒一点。”大熊说这话的时候,先前按下的电梯已经开门了。   陆一飞靠着灵活退后几步,扬起手,随手将一个钥匙形状的东西向电梯里一扔,反手按下了-2层的电梯键。   电梯门缓缓关闭。   门关了,但是人没进去。   大熊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陆一飞的声音不紧不慢:“话说你听说了吗,你们老大前几个世界跟着我,就是为了拿结束整个盖亚世界的钥匙。”   大熊刚开始不明白他在放什么屁,因为即便那个钥匙在陆一飞身上,也不能作为什么交易的筹码,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你想说什么,难道你说那是……”   ——陆一飞你怎么敢!!!   大熊的眼睛睁大了,浑身得肌肉都在颤抖。   陆一飞咧开嘴,好整以暇道:“嗯呐,你不去追?”   “——你还算是个人嘛!多少人的命牵在钥匙上,你竟敢……”声音已经被抛下,男人粗壮的手臂风速摆动,已经就近从消防通道冲下去了,前后不过10秒钟。   “你才是傻子,”陆一飞念叨着随手按下了大楼的火灾警铃,瞬间刺耳的铃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惊恐的人们从各个楼层涌出来,慌张地冲下消防通道。就如同倾泻的水库,人潮沿着消防通道这条唯一的水管冲下去,淹没了下去的人。   而他,平静地等到电梯上来后,轻轻迈步走进电梯,按下1楼。   *   大楼11层到了。   从公司的电梯里出来,陆一飞脑海中迎接自己的包围圈没有出现,跟他想象的场面出入很大,面前的办公楼一片漆黑,并没有一个人在。   办公的隔间、办公室仿佛还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桌山都堆积着成堆的资料。桌子边的纸篓里还有喝完的酸奶盒。   对方为什么让他深夜来这,总不可能是让他想起帮公司几个女孩子买的酸奶可能放错过地方吧。(子涵:我谢谢你。)   孟朗也根本不在这个地方。   他想起傍晚经过时,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径直走向了唯一黑着灯的经理室。   经理室的电脑居然亮着,就像几分钟前还有人在操作一样,这样的认知让陆一飞心里发毛。   特殊时刻也顾不得了,他打开了电脑桌面上最醒目的一个打开的文档。   “想要孟朗活着,拿出左边第一个抽屉的盒子,把钥匙放在里面,放在阳台外面的篮子里,然后离开。”   指示给的清晰明了,陆一飞打算照做。   盒子分量很颠手,陆一飞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将东西放进盒子里,推开窗。十一楼高的风十足的刮脸,削得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仰起头,一个普通的篮子从上方垂挂下来,捆着篮子的线十分牢靠,即使放几十斤重的东西估计也不会晃一晃。   陆一飞咂咂嘴,对方现在就是在天台上吗,但这也不是他该想的了,对方离他这么近,就不怕他随时逃跑,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   孟朗被反绑在凳子上,身上不见什么伤,就只是挣扎的时候衣物凌乱。嘴里塞着东西,任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束缚。虽知道这几个人不是为了伤害他,但也气得不轻。知道自己被当做工具人,作为引诱陆一飞的陷阱,脸都憋红了。   “呜呜呜呜。”   可惜无人视线投在他身上。   “哎,我就说他找不到这里吧。”红毛抱胸说道。   坐着的人,手指以一个频率敲打着座椅轮子上的把手,说出一个事实:“他摆脱了大熊。”   “都说了是小瓶子你太高看他了,我近距离接触过这个人,论武力值绝对绝对比不过大熊,不过有点小聪明罢了。大熊也只有一个人,甩开他也不算什么难事,像我们队伍里几个谁做不到啊。”今天晚上这个姓陆的运气比较好而已,“再说了,你看他这么聪明也没找到咱在这三楼哇。”   金平长出一口气,显然对汪明诚从盖亚世界里带出来的人是有点失望的。   “既然没有办法让他成为战斗力,那我们就听老大的,把他当做金丝雀保护好就是了。”他双手按上轮椅的把手,就要走开,没注意到门无声的打开了——   “好巧,你们也加班呀。”一道揶揄的声音从探头的男青年嘴里传来。   金平、红毛、还有小五:!!!   黎旺最先惊叫起来:“陆一飞,你怎么来的!”   陆一飞并不回答他,当他意识到那篮子是故意对他进行视线引导的时候,就意识到对方的目的并不想对他做什么,而是不知目的为何地测试他。且,放钥匙的盒子也为了能避免强风吹拂而选用了小而重的材料。   天台上应该是有接应的人,趁着陆一飞不注意,将绳子剪断,然后盒子自己就会落在三楼绷起的网面上。   “猜到了又怎样,这个钥匙这么容易就被骗出来,说明你是个不值得托付的人。”   红毛讲到这里,金平猛地脸色一变,膝盖上托着的盒子猛然被掀开——   里面只有一个普通的防盗门钥匙。   红毛还要待说,却见到陆一飞拿出一个稀稀拉拉的钥匙扣:“一整串的钥匙扣都被你们薅秃了,早知道这样我就去当锁匠了,还打什么工。”   金平终于笑出来:“你很机灵,你早就想到了是我们抓的孟朗。”   “什么?!怎么可能。”和黎旺不愿意相信相反,金平是个很实事求是的人,不容易被情感和偏见蒙蔽。   陆一飞脸上收起了笑意,原本柔和的杏眼圆睁,崩成直线的唇俱是冷意。   “抓来我朋友,就为了测试我会不会交出钥匙?”陆一飞走近孟朗给他松绑,边抬头边不在意地说,“合着你们吃饱了撑的?”   金平指示着红毛把轮椅推到陆一飞近前:“如果你猜到了,就该知道这个钥匙有多重要。一旦被人找到销毁了,我们的任务就宣告失败,这个游戏就会一直延续下去,拉更多无辜的进来,比现在更多的人会死于非命,而这个世界会无限延续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把钥匙交由我们,开启终局本来也不是你的责任。”   陆一飞解开绳子的手顿了顿。   看他犹豫,孟朗呜呜的叫着,身边的人替他解开束缚,他腾出手来拔掉嘴里的布巾,呸呸了几口:“飞飞你真的来救我了呜呜……我快要憋死了!你别听他们的,汪明诚既然让你保管就有他的道理。”   陆一飞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浊气缓缓吐出。   “我想你们都弄错了一点,就连汪明诚也是,你们‘预言’说这个钥匙最终出现在我手里,有没有想过,我才是打开终局的那个人。”   陆一飞原本准备全靠现编的话搪塞金平,却发现对方倏忽之间陷入恍惚,瞳孔里倒映着不可置信的闪烁。   “不用这么惊讶吧?喂。”   金平一向运筹帷幄的神情出现的龟裂,瞳孔里闪烁的是窗外红色烟火的光芒——   “这是大哥的信号,大哥出事了!快走!” 第93章   陆一飞转头去看向窗外的时候,天边只剩下了微弱如同汽车拖曳的尾灯一般的红光,仅仅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惨淡的烟痕。这道红色烟火初生、乍灭,从始至终发出什么声音……   汪明诚怎么会出事?   在他意识到金平所说的人就是汪明诚,觉得不真实的想法更强烈了。   汪明诚在盖亚世界里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身手很好,对危机的意识也是一等一的强,每次都能在危机到来之前做好准备,甚至是掐灭那簇危险的火星。   这样的汪明诚,也许没什么能够打败他。   让他都束手无策的事情,这世上就不存在。   即使在游戏里,陆一飞也没有想过汪明诚会因为规则而受伤濒死,何况是现实世界。   “你和我们一起去。”金平从轮椅上拉住了呆滞的陆一飞。   陆一飞不知道他们是以什么来传递消息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金平他们开着车拉到了城北纺织园区的大厂房里头。   陆一飞皱了皱眉,这个厂房他有些印象,前几年带着工人来装过检测装置。   晚上厂房周边根本没有灯火,就连强光手电都是他们自己带的。一眼望去,黑灯瞎火的,就算哪里藏着人也根本看不清。   黑暗里跑出来一个人,金平的人瞬间全副武装地做好了戒备,结果出来的却是一个小喽喽,还是自己人。   来人年纪不大,满是汗水的脸上透露出一丝紧张:“老大被困在工厂的锅炉室了!”他气喘吁吁的,用手指了黑暗里的一处。   “小秦,你是怎么跑出来的。”金平对于自己人也问得很缜密。   “我、我和小陈跑出来了,但他没我跑得快。老大他们踩了点说这里是对方的一个基地,老大带着我们过来,果然发现了很多不属于现实世界的设备,然后有一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围住了我们,我们几个在外围就跑出来求援了。”   “对方有多少人?”   小秦两只胳膊支棱着腿,显然累的不轻:“十几个人吧,不过都很强,半数以上都有个人技能,根本不避着人,随处乱放!”   个人技能?   陆一飞愣了愣,这东西难道和他当时的‘冷冻技能’是类似的东西?   有人真的把盖亚世界的技能带到现实来了吗?   “你带路吧!快。”事急从权,金平下了指令。   小秦本来就从危险的地方跑出来累的够呛,结果不出五分钟就要回去,不过就算这样,也丝毫没有怨言。   金平他们十多个人,顺着小秦的指引快步疾奔,要在汪明诚力竭前前去救援。   陆一飞喘着气,从这个队伍依稀的对话中,掌握了一些情报。   一是盖亚世界有无数支队伍,像金平他们都已经经历过了几十次的游戏,已经是这个世界的老手玩家了,他们将游戏里的部分玩家集合起来,在现实世界也有一个互助团体,共享情报,交换道具,增加团队成员的存活率。   也通过各人的游戏进程,获取有用的情报,在现实世界里进行交易。   陆一飞评估了一下自己所在的队伍,几乎是整个盖亚世界新手中的新手。   说新手还是高估了,因为真的要出新手村,至少要经历五个世界。他们经历了四个世界还称不上出了新手村。   陆一飞紧抿嘴唇,这样的水平,直接进入终局,又能有多少存活率呢?   不如说是去送死。   陆一飞跑着跑着,看向带路的小秦,虽说是汪明诚他们队伍里的人,但是好奇怪,既然他说的小陈落在后面,他们对向跑早该遇到这个人了,然而直到跑进厂房里面,也没见到这个小陈。   小陈是被后面追兵追上了吗?虽然疑虑很深,但是体力的迅速减少和大脑的缺氧让他顾不上想这么多了,仅仅是跟上大部队他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接近锅炉房的时候,还未看到人就听到了杂乱的轰鸣声,越靠近嘈杂处,锅炉管道的漏点越是多,整个屋子里都是管道里喷出的白色雾气。   不知道这是什么雾气,大家都自觉的用衣服捂住了鼻子,以防有毒雾气逸散还没见到人就都倒下了。   “快把人交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楚的炸在耳边。   等他们靠近的时候,发现两拨人混战在一起。   时不时的有一些追着人脚步的爆炸声传来。   烟雾淡一点的地方,终于能看清一团混乱了。   两波十几个人借由着设备室里的大排设备掩护,你躲我闪。有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只要抬抬双手,就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手中激射而出,一落地就炸翻一块区域。还有人从皮肤上取出流沙状的液体,那东西粘在哪里哪里便溢出汩汩流淌的水银,水银的蒸汽让人头晕目眩。   这样的场面,让人怀疑这到底是现实还是电影。   “老大!”   “你们怎么来了!”   汪明诚看向这边,等看清楚了人,非但没有松口气,但为脸色骤变,平静无波的脸上竟出现了害怕的神色。   “你们干嘛把他带来!”汪明诚往日就算枪顶在他脑袋上都不会丝毫色变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惊慌。   金平知道他说的是谁,回头看了一眼陆一飞,说:“他说他帮的上忙。”   “不需要他来帮忙,我不是说过让你们在那边保护好他吗!”   陆一飞抹了把脸,喘匀了气,刚跑的那么多路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我自己要来的。我不过是个钥匙盒而已,保护我做什么。”   这时候另一拨人发现这里的攻势弱了下来,很快就发现了了陆一飞他们。   “我靠,就是我们要的人,抓住他事情好办了!”   就像是之前是打闹的一般,从黑暗里涌出了几十个黑衣人。   这些人之前都没有人发现躲在哪里,突然的出现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刚刚的隐藏绝对是用了什么障眼法。   随即汪明诚就意识到,这是中计了。   对方故意用十几个人迷惑他们,等到引诱来金平他们把人带来,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秦出现在了黑衣人队伍里,眼里还噙着笑。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力量对比太悬殊了,汪明诚他们被包围圈缩紧,先来的汪明诚和后来的金平等人,不得不汇合在了一起,成为真正的瓮中之鳖。   汪明诚将陆一飞拉到身前,上上下下看他,发现他除了跑得太多脸色通红,嘴唇发白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外伤,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所处的近况,不由得又把这口气提起来。   陆一飞挥开他的手:“事到如今,还不说实话吗?”   汪明诚要是怕他的冷脸,一开始就不会跟他坦白。手掌摸上他汗津津的卷发:“如果现在就死在这,你想对我说的就只有这句?”   陆一飞撇了撇嘴:“我们不会死在这里。”至少不是现在。   汪明诚搂着他的肩膀,轻轻嗯了一声。   “盖亚世界至少已经运行了几十年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玩家少说没有一万也有千把人,直到前不久,我们才知道盖亚世界是可以结束的,只要有人拿到终局钥匙。”   “你们怎么知道我能拿到钥匙。”   金平接过话:“是贺媛,我们队伍里有一个会定位的玩家,她能通过对物体的认识,而定位物品或是携带者的方位。”   “某次当我们结束副本的时候,她突然说能看到那个钥匙了。是在一个新玩家身上。”   陆一飞疑窦丛生,发现时间线很有问题:“……可我那时候应该手里还没有拿到钥匙吧。”   金平说:“贺媛的妹妹能力是预言,我们猜测同一个血脉之间,技能会有共通之处,这也是为什么贺媛能够定位到很久以后发生的事情。”   “那这个贺媛现在在哪儿?”   金平脸色暗沉:“死了,就那次任务得有一个人拿着机器最后出来,趁我们不注意,她拿着东西跑走了。”   “我们查到这个新玩家是你这个队伍之后,就用了道具跟进来了。”   “那你们最初跟着我,怎么后来不跟了。”陆一飞肩膀一耸,让汪明诚的手掌没处放了。   金平有些尴尬的呛咳了几声:“我们要更换盖亚世界里的副本队伍,只能通过道具,我和胡先安最初也经历过你那个世界,但是我们搭不上主线,最后被盖亚世界踢出来了。只有汪哥,他靠你接近了主线,但也因为外来队伍,被盖亚趁机抹掉了记忆。”   陆一飞猜测道:“也算是游戏对于玩家的难度平衡吧。”   汪明诚作为一个高级玩家,使用盖亚给的道具,进到一个全是新玩家的新手村,基本就是满级号打小号的情况了,打破了盖亚世界里的玩家的力量对比,所以被监测到的时候,盖亚强行利用剧情,抹除了汪明诚的记忆。只要他不能靠近主线,就不能得到任何盖亚世界的奖励。   而也正是因为他跟着自己参与到了主线,甚至还跟boss最终博弈,对结果产生了影响,才被盖亚世界的规则承认,能跟着他们进行到下一个世界里。   “既然这个钥匙,让你不惜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那为什么我要把东西给你,你却不要。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应该回去你的团队,开启终局才是。”   汪明诚这时候要是还不知道陆一飞心里是怎么想的,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他正色道:“终局开不开无所谓,你的安全更重要。”   金平、红毛等人,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家老大嘴里说出来的。   金平一看他这样子,再看看陆一飞脸上还没消气的样子,还能不明白吗,恨铁不成钢地心道:老大,看你现在这个不值钱的样子,简直像个没用的恋爱脑。   他们这讨论的火热,有人在就看不下去了。   “死到临头了,确实得把话说说完哦。”   说话的人是站在黑压压人堆里的小秦,他自认为是识时务的人,既然有比汪明诚队伍更加有实力的团队,他转头就换阵营了。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汪明诚队伍里当个小喽喽,和在新的实力强大的团队里占据重要骨干的位置,哪个更有价值。   这边的伙计对他很是看不顺眼,何况还背叛了大家:“小秦,他们到底给你什么好处。”   小秦:“还看不出来吗,不是有多少好处,而是你们选择的开启终局的路根本就是逆天而行。只要终局不开启,我们的力量才会积累。”   黎旺气的红色的头发都要从头顶炸起来了:“盖亚世界结束了,新的无辜者才不会被拉进来,你难道想某一天想看到自己的父母出现在游戏里吗?!”   “你们太天真了,还没看出来,盖亚是让人类进化的一条捷径吗?从盖亚世界里活着出来的人,拥有钱和权都买不到的高级体质,活过的世界越多,人身上的技能就会越多,加之反物理常识的各种道具,有了这样的力量,我想要什么样的东西得不到。”   “父母?不过是生养了我,对这个世界又有什么贡献呢,你们没有看到,向我们这样的人联合起来,我敢说时代也会因为我们变化,人类会进步,科技树能够发展想提前至少百年。”   “以后就是我们说了算,只要操作得当,这个世界上每一个重要的位置,都会由我们的人占据。”   金平皱皱眉,虽然他和小秦的接触不多,但他也能看出来这些话根本不是小秦这样的人能想出来的,更像是别人说服小秦的一番说辞。   金平对小秦的统治发言根本觉得就是天方夜谭,刚要开口就听陆一飞说道:“改变了现实世界的力量平衡,对人类没有好处。或许最初你能站在力量的顶端,但是这么想的人不会只有你一个。”   “打破了平衡,自认为是高级人种就对相对‘低劣’的人种倾轧吧,不管是暴力统治还是什么,世界文明只会倒退,你们得到的只会是千疮百孔没有价值的世界。”   小秦觉得他真是不自量力:“怎么会,只会有更多让我们好控制的奴隶罢了。”   ……   “还跟他们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留下陆一飞,剩下的一个不留。”说话的人越众而出,声音让陆一飞感觉到很熟悉。   这个人是他从没有想过会和盖亚世界发生任何联系的人。   杨立生?   “……杨总?” 第94章   “除了有用的,差不多吧垃圾都清理一下。”体型有些肥胖的杨立升,肉都把眼睛挤成了条细缝儿,脸上是有史以来最和气的笑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和表情毫不相关。   “好久不见啊,陆一飞。”   陆一飞顺键如同醍醐灌顶,至今他都性命无虞,不过是因为他们顾及到他身上的钥匙才没有对他下手,而是杨立生知道自己侄子的命绑在他身上,一旦当他们找到了将二人分离的方法,就会对他卸磨杀驴。   “杨总,你也是盖亚世界的玩家。”   杨立生并没有想和他寒暄的意思,不想再多费什么口舌,只是挥挥手底下人就蠢蠢欲动起来。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陆一飞不知道从哪里夺过一把刀,极快地在自己左手臂上割了一刀,瞬间血从手臂上汩汩流下。他知道此刻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有人会和自己产生同样的伤口、感受到同样的疼痛,甚至明明身处十分安全的情况下,却在无事不刻担心什么时候丢了小命。   杨立生肥肉颤动,眉头直跳:“慢。”   包围圈依言停止了缩小。   “你这是做什么,”杨立生慈眉善目的,就算在公司都是一碗水端平,从没有哪个小职员会在背后说他一句坏话,他看起来就是个十足的老好人,“伤害自己可不值当。”   这话说得,不知情的人都当他是什么照顾晚辈的大长辈呢。   陆一飞划了自己一刀居然有这么大的效果,其他人这时候也反映过来了,投向陆一飞充满着好奇和希冀:陆一飞身上肯定是有什么东西是对方要的,他对他们的计划至关重要,只要他在自己这一方,对方就不会轻举妄动。   可是陆一飞知道,但凡杨立生六亲不认一些,不把杨学这样的血亲当一回事儿,他的命就一点不值钱。   “你可别犯傻,你就算在自己身上扎上200刀,就算今天还留有一口气,我都有本事让人把你救回来。”杨立生的威胁直白又充满冲击力,“还剩下一口气,你就这辈子都插着氧气管在医院哪里躺着吧。”   陆一飞的手火辣辣的,旁边不知道谁,拉过他的手开始包扎,他拿着刀的手始终紧握。   杨立生看着他包扎好的手臂,顿了顿:“或者……你把东西给我,我自然会让你平安富贵地度过这一生。”   陆一飞能感觉到比自己火辣辣的手更炙热的是别人的目光,他们好像在掂量他什么时候会同意对方给出的优厚条件。   陆一飞很清楚,不管今天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剩下的人只会血战成一片,即便一方惨胜,在下一次游戏即将到来的境况下,没有人会占得便宜。   “在此之前,”陆一飞深吸一口气,“你回答我一件事。”   杨立生有点莫名其妙,“你说。”   “我进盖亚世界,是你的手笔?”   杨立生想起这个事情就鬼火直冒,要不是看在他亲姐的份上,杨学那个猪头三早该死了一千遍了。如果不是杨学那个猪脑子找错了人,也不至于给他们惹这么大一个麻烦。   事到如今,不仅把陆一飞这个掌握关键道具的人推向了另一方一心想要结束盖亚世界的人那里,还让自己半条命绑定在陆一飞身上。   要不是杨学这家伙鬼迷了心窍,当初在公司里就算挑个小姑娘进来都比现在强得多了,不管怎么样,这猪脑子的命还得救,他们杨家就剩下他一个血脉了,不保住他家里人说什么也不肯罢休。   “是杨学那个没用的臭小子。他从仓库里偷拿了道具,想要一个人偷偷脱出盖亚世界,没想到无意之中才选择了你,还被你绑在了一起。”   虽然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果然,杨立生也知道杨学的事情。至此,陆一飞终于相信了自己的进入盖亚世界是个偶然,既然如此,预言钥匙早就说是他拿着钥匙,那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只是——   他转头,发现汪明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陆一飞故作轻松,对对方说:“好啊,我把东西给你,让你们的人退开一点。”   杨立生谨慎地叫人散开一些,他不是很信任陆一飞,虽然陆一飞还没有明确表态站过队,但杨立生知道因为杨学的事情,他不会和他们站在一起。既然这样,还不如早做了断。太过天真的人也活不到现在,陆一飞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他不知道,但没关系,只要他出来了,剩下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盖亚世界会一直延续下直到他们的目的达成。杨立生可不是杨学那个猪脑子,陆一飞的一举一动都尽收他眼底,终局?这永远不会出现的。   陆一飞从人群中挤出去。   “你真不是东西。”不知道谁第一个说出这句话,随后声音嘈杂起来。   “这么多人给你陪葬你就满意了?”   “我们老大真是看错你了,你肯本就是个白眼狼。”   一时间似乎陆一飞不知道怎么成了众矢之的,清醒的人应该都清楚,这样的境况下,他的选择根本左右不了对方想要围杀他们的决定,但是依然觉得他若是不出去,他们都能够活命。   “你的东西,你自然可以用。”陆一飞看到离他愈来愈远的汪明诚的口型。   陆一飞在人群越来越吵杂的环境中,一只手摸上脖子里的小地球,闭上了眼。   周围的声音渐渐趋于平静,只剩下对面杨立生不可置信的脸。   “快杀了他!”   一个银色光球从陆一飞身上飞出来,光线刺眼得就像是大气层爆炸一般,足以灼伤所有睁开的眼睛,但是耳边什么声音也没有,就像是从夸大的晨曦,一下子真空寂静的外太空。   放射性的光芒倏忽之间笼罩住了这个地方。   明明是黑夜却亮如白昼。   “从天上降下六道光柱的那一刻,人类知道自己不是宇宙中唯一,文明寄生、生命干涸,我的力场维持至今,至此将蓝星带到星际文明的开端——祝君武运昌隆。”   系统的声音从耳边想起,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长一段话,陆一飞根本来不及细想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滴滴——”   当陆一飞再能听得到声音,已经过了许久了,他能清楚地听到车水马龙交织的声音,还能听到经过的人高声交谈的声音,甚至是偶尔有人经过时吐了一口痰也一清二楚,但奇怪的是——   “现在,是晚上吗?”   我在人群的中间,他们都在高声谈话,甚至能感觉到有人擦着自己的身边走过,脸上能感受到空气照射的热力。   在街边的人行道上徘徊的这个男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不是夜晚,他的耳朵也并没有变得灵敏,而是他的眼睛不能分辨任何东西,甚至是白天黑夜——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甚至是怎么来到的闹市区,这原本进入盖亚世界前期的安全时间,对他也并不安全。   “孟朗?”他喊出这个名字后突然意识到,孟朗当时就没有跟来,幸运的躲过了这一次的混战。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因为终局开启,直接被投放进来。   刚刚还在自己身边的汪明诚、金平等人,亦或是杨立生那一大帮子人,突然好像都从身边消失了。   他捏住那个名为钥匙的地球时,脑子里无端就出现了使用的方式。只要皮肤接触并且心中默念就能开启终局。   以现在危机解除的状况看,这颗钥匙真的发挥了作用。他摸着脖子上那个东西,居然并没有消失。   若是能成功使用,那就说明现在他身处游戏,但这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让他莫名怀疑自己还是在现实世界。   他在决定提前开启终局之前提前预想过会出现意外,可盖亚世界将玩家分散投放,再加上他突发性的眼盲确实他始料未及的。   如同被投放在孤岛,即便闹市区人潮汹涌,却找不到一个他可一开口求助的人。   他咬咬唇,忍住想要大声叫人的冲动,从他发现自己眼盲开始,心底就出现了一直即将歇斯底里的怪兽,但是名为理智的线圈仍旧颤颤巍巍地困住那怪兽。他知道在没办法弄清楚这是在现实世界还是游戏里的情况下,大声喊叫暴露自己是非常不明智的决定。   他的身旁好像有很多普通人,若果实在现实世界,他的大喊很容易迎来游戏的抹杀,即便是在游戏里也充满着危险。   基于对于终局的理解,他觉得这不只关系到两支对于盖亚走向意志相反的队伍,更是对所有玩家生死存亡有着发言权。陆一飞隐隐觉得,终局的开启没准将所有的玩家一同投放进来了。   成百上千只队伍,并非所有人都对盖亚世界的走向感兴趣,更多的是挣扎求存堪堪活下来,不断暴露出自己本性的玩家,不可否认这里面有着为了浮到生存线上,就无所不用其极的那批玩家。   当他们发现自己这样眼盲又无用的玩家时,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更何况,这还是在不知道他是开启终局的始作俑者的情况下。   双方混战的时候,应该不少人看清了他长什么样子。被汪明诚的人找到也就罢了,要被杨立生的人找到,只怕是不能善了。   但他如果不能接触到别的玩家,基本上也就告别了找到自己队友的机会了。   眼下只有一条非常矛盾的路,他既要隐瞒自己的玩家身份,又要找到别的玩家,想办法找到汪明诚、孟朗他们。   陆一飞抱着自己的脑袋,无神的双眼直直的:这好像是天方夜谭啊。 第95章   天上降下六道红色光柱,但是路上的行人却毫无所觉。   赵洋被刷新在副本里第一时间就是懵的,自己所在的是明海市区的一个商业区里,自己生活的常态里,出现了这么不寻常的景象,照理说大家都会惊慌失措才是。   但是没有。   这种景象与现实几乎一模一样,让他意识不到所处的地方居然是盖亚构造的一个世界而已,没有天上的那几道光柱,他甚至觉得自己还走在现世。   但是在现世,他不会一秒行进几百公里,他刚刚还在外市出差,下一秒睁眼就在市中心了。   原本要两天后才开启副本,这次怎么提前了这么多。   进来时候盖亚的提示他也听见了,虽说之前遇到团队战时候有听过要开启终局的传闻,说有一帮人一直在找开启终局的钥匙,但这始终是传说而已,他们都觉得能找到终局钥匙的可能性比顺利活过100个副本还要低。   不知道哪个神人真的做到了。   他们毫无准备地进来了,能不能挺过来还是两说,若要是真的活下来了就能永远的脱离盖亚世界了吗?   他很快想到,从来都是团队一起进入的,互相照应的情况下很少会在一开局就遭遇危险。   但他只是一个脆皮辅助,一个人落单风险很大,随即想到得去队伍说好的地方。   集合的地方不是非常隐蔽的地点,而是即便能想到,但也因为身份问题和所处的阶层而无法进入的空间。   这就不得不提到他们万能的队长了。他有一架私人直升飞机,平时就停在自家公司大楼天台的停机坪上。原本这样的交通工具即便再有用,日行千里,也对他们在盖亚世界里的任务于事无补,但因为之前队长跟别的队伍交换了一个关键道具,这一架造价不菲还得到空管授权的直升飞机对他们而言就重要起来了。   那件道具是“复刻之印”。   这个道具允许将一件东西带进盖亚副本里,他们队长就将这架直升飞机进去了。现在这架飞机应该就稳稳地停在市中心一栋大楼的天台上。   是他们约定过的集合基地。   他正要打车前往,人群一阵骚动,人们挤进去看热闹相互推搡数分钟后,忽然呼啦一下全部散开了。   “他好像快不行了,要不打个救护车电话吧。”   “正常哪有变成这样的疾病,拍电视吗?看我们反应,摄像机在哪里?”   “啊啊啊,他身体里好像有东西,呕。”   赵洋拨开人群,逆流跻身进去。他看见人群散开的中心,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倒地并且开始抽搐,皮肤从饱满到干瘪,好像下面好像蠕动着什么东西在吃他的血肉一般,画面令人作呕,有好些心理承受能力低的已经别过头干呕了几声。   围观人群有人报警,有人只是害怕地尖叫。   那个突变的中年男人很快就不动了,直直地瞪着双眼,仰面躺在柏油马路上。   警方还没来,人群的慌乱却已经从几个角落蔓延开来,从一处到几处,似乎附近数个地点都发生了令人惊吓的事情,人群无规律地碰撞,大致搞清楚的情况的、不明白情况跟着跑动的纷纷忙碌起来。   每个角落都有,意味着没有规律的疾病爆发。   没有人知道这是生化武器还是传染病,只能本能地向安全的地方逃离。   赵洋看到了所有却还没明白正在发生的事情,瞄到最初倒下的人,以奇形怪状的姿势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条手臂垂挂在身体两侧,肩膀一高一低,腿脚走路的发力方式很奇怪,正常人都是臀部发力,而这些怪人的脚似乎靠着腿部的肌肉牵动着行进。   且面色青灰,眼球暴突,两颊凹陷,像是几天几夜没吃饭的人一般。   就算是甲亢,也不至于几分钟之内变成这样啊。赵洋反应挺快,看样子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他拿不准主意这是不是盖亚给任务的手笔,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还是和自己的队伍汇合。   他对这里很熟悉,脑海里清晰的闪过这片区域的地图,知道穿过这几幢大楼中间,经过一堆在整修的外墙,就是闹市区里比较空旷的广场了,平时这块地是晚上开夜市摆小摊的地方。   他正要跑,余光发现一个呆立着男青年像个柔弱的姑娘似的被慌乱的行人推倒在地。   按平时,他对副本里的普通人根本不会投去一眼,但这个人太显眼了,明明是个盲人,手边却没有导盲杖,也没有旁人扶着。这也就算了,奇怪的是看得见的人都在忙不迭得惊慌乱跑,他的脸上却连动容之色都没有,想根定海神针。   赵洋忍不住猜测:这个男人不会除了是个瞎子,还是个聋子吧。   他投去同情的一眼。   一头的卷毛,眼睛能清晰地看到漆黑的瞳仁,却没有焦距,睁着眼睛却看不到一点光芒。   关键是人长得也忒是好看,五官俊秀,眉眼清朗,皮肤也比常人白皙一些,在这一片踩踏、推搡的推搡之中,简直像个另类。   “还能走吗,你快离开这吧。”赵洋心血来潮随口一提醒,没想到那青年像是被点醒的泥菩萨似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带我走,路上说。”这个奇怪瞎子青年仿佛跟他很熟似的,挽着他的手跑起来。   所以街头出现了很奇怪的一幕,一个瞎子牵着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在跑。   赵洋人傻了,机械地跑起来:“喂,你看不见怎么还跑。”   “这不是你在导航吗?”瞎子青年没跑两步就龇牙咧嘴。   虽然他没说,但赵洋一眼就看到他的裤腿破了个洞,大概是摔倒的时候擦破了现在跑动牵扯到肯定不好受。   赵洋哼了一声:“你可真不客气,拉好我。”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刚发生什么了,你也知道,我看不见。”卷毛青年问。   “天上出现了六道光柱,人群里有人变异了,张牙舞爪地追人,大家都在跑。”赵洋嘴快,等他意识到自己居然在跟他讲一些天方夜谭的、普通人根本看不见的景象时,已经晚了,那一刻他几乎笃定这个青年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自己多什么嘴,要被人当成说胡话的疯子了……   “你是觉得出现的这道光柱,就是引发这些人暴走的契机吗?”   卷毛男青年的反应令赵洋有些意外,赵洋差点脱口而出就要说“你也是玩家吗”?   但是经历了刚刚的惊吓,他反而不敢问了。   这么问不就暴露了他自己是玩家吗?要是这个男青年是个普通人还好,最多反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要是这青年是个玩家,就不得不怀疑他装瞎接近自己是什么目的了。   赵洋觉得他是玩家的可能性很低,因为这个人要是玩家就不会是个瞎子。   这几乎是盖亚世界所有团队的共识,瞎子是不可能独自活过一个盖亚世界的副本的。   你说瞎子也可以有团队的支撑?   如果是有团队,那瞎子的生存几率更渺茫了,不提副本中的种种即便肉眼看得见也无法躲开的危险,一个瞎子对团队来说用处微乎其微,甚至可能在危机来临时拖累队友,队伍养一个累赘就是吃力不讨好而已,他们怎么可能把他留到现在,不把他危险时刻当做诱饵都是对他的善良。   “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如实回答道:“陆一飞。”   赵洋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又好像是和哪个人同名同姓,估摸跟哪个有名的明星同名吧,就马上抛却到了脑后,“哦,我叫赵洋。”   奔跑中互通姓名的两人稍微配合默契了一点,至少,陆一飞不会老踩到他的脚了,赵洋善良地想到。   “我们……不会是在往巷子里跑吧。”身后跑动的人群越来越少,越离越远,陆一飞不由得问。   “是啊,你还挺机灵,这里我熟,穿过这条修墙面的弄堂,就能打车了。”赵洋自信很快要到安全的地方,道。   “……”陆一飞脚步慢下来。   赵洋发现速度减缓:“怎么不跑了,小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因为光柱,大街上的人产生了变异,那大楼里的呢?还都是正常人吗?”   “不至于——吧。”   像是呼应他的猜测,二楼露台上一扇推拉式的窗门里,从中爬出了一个人形的生物,这个生物又和之前的那个变异人有些不同,他的面目已经长出了黑色鬃鬃黑毛,口中也发出人类咽喉无法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   “卧槽,这是个啥!”赵洋抬头跟那东西几乎是脸对脸对视了,都要吓尿了,抓着陆一飞掉头就跑。   “这玩意儿长满了毛,还穿着衬衫,领子还骚包地开了三颗……”赵洋怕他不知道厉害,最忌把看到的事物一五一十描述了一遍。   “别跑了,来不及了,跟他玩玩吧。”   赵洋嘴里不断冒出优美动听的词汇:“卧槽,真的假的,这怪物的嘴这么大老远我都闻到臭味快要yue了,怎么玩啊,我只是个脆皮辅助啊!”   那怪物从二楼一跃而下,框框几步就要追到他们身后了。   陆一飞心道,你还有我脆皮吗?但随即正色道:“你抽烟吗?”   “抽、抽烟?我不抽,哇,都这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想要了解我不能等大家安全之后吗?”   “那你想办法绊他一跤,翻翻他口袋。”怪物刚变异的时候还留着人的本能,动作不会太敏捷。   赵洋看到工地角落有个水泥搅拌桶,在一堆脚手架下面。借着脚手架七弯八拐的钢筋绕了绕,那怪物果不其然一脚踩在半干的水泥桶里,一下子没□□摔在地上。   趁它没起来,赵洋弯腰一抖落,果然在他的衬衣口袋里翻出了陆一飞想要的那件东西。   打火机!   赵洋瞪大了眼睛,陆一飞可看不见他的惊讶,:“找到了吗,点火!”   ……   赵洋拉着陆一飞跑了很远,才敢回头看,那怪物还在拍打自己鬃毛上燃起的火焰,火烧的他只知道疯狂嘶叫,狰狞的样子哪还有一丝人的影子。   “妈的,你怎么知道他口袋里有打火机啊。”   “我猜的。”其实是一般在露台长时间逗留的一般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烟瘾犯了在露台上抽烟。所以这怪物生前应该是在抽烟呢,更何况他脚下还才到了露台往下扔的烟蒂。   赵洋对他比了个拇指,随即意识到陆一飞看不见,真心实意地夸到:“小瞎子挺厉害啊,有点我们陈少爷的作风了。”   虽然赵洋没有开口询问陆一飞是不是玩家,但他的玩家身份在陆一飞面前暴露无遗。   陆一飞没有说破,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我们是去找他求救吗?”   赵洋已经对他的聪明和准确猜测接受度很高了,很自然的说“对啊”,甚至没有意识到他跟陆一飞只不过相识十几分钟而已,居然已经是“我们”了。   真是个大好人啊,这人,愿意救自己这个副本里的“普通人”,陆一飞用全然感动的眼神看向赵洋,却因为无法对焦的空洞瞳仁而显得有些呆板,搞得赵洋以为他很害怕。   “你别怕,陈少爷很厉害的,保护你一个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听他这样说,陆一飞倒是对这个陈少爷产生了一丝好奇。 第96章   天台上风很大,陆一飞靠着吹在脸上的强风都能知道这栋大楼至少得有五六十层,风甫一盖在脸上,蒙头盖脸的,气都吸不进来。   赵洋领着他走了一段儿停下,对面传来有人从什么东西上跳下来的动静,然后想起一句声音清冽的问话:“你带了什么人过来?”   如果陆一飞看得见就会发现——   直升飞机就停在大大的停机坪中间,流畅的机身大大的印着展氏集团的大LOGO,亮面橄榄色的机身在太阳光底下熠熠生辉。机体座舱很大,和普通的直升飞机相比能容纳更多的人,尾桨在尾翼的侧面,和主旋翼呈垂直状,连接起旋翼和机身的构件粗犷外放,足以想到两个旋翼同时工作的时候是多么美丽、凶猛。   和暴力美学的机体相反的是它显得有些袖珍的舱门,此时,有人在打开的机舱门边坐着,腿因为够不到地面悬在地面和机身中间来回晃,男孩年纪不大,嘴里还要这一颗珍宝珠棒棒糖,看起来最多不过高中。   底下站着两个男人,靠在男孩边上的是一个身极其健硕的男人。顺着肩膀是流畅的肌肉和鼓起来的胸肌,肩背挺拔,就像是当过兵,脸上也严肃正色,看起来就不是很好相与。   另一个从飞机上跳下来的就是展氏的太子爷——展狄了。他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七八,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认真看人的时候让人有种眉目含情的错觉,薄唇轻勾,一身看不出什么牌子的短皮衣一看就价值不菲。   展狄冲着赵洋挑挑眉,赵洋一开局随便带人过来有些莽撞,却又让他觉得很有趣。赵洋嘴上老是自顾都不遐,能占他们便宜就占,这个时候居然还带了个半斤八两的人过来。   赵洋看到老熟人很是开心,颠颠跑过去:“我就说你们应该都在这,开具地图就刷怪出来了,我们差点就被一个长毛的怪物袭击了。”   “天上那几条东西我们都看到了,跟那东西有关?”展狄下巴一抬,示意他看外面。   天台很开阔,从这里望出去,万里晴空抬头便能引入眼帘,更别说一低头就能一览整座城市的样貌了。赵洋一眼望过去,果然,天上那六道光柱没有消散,还伫立在那里,散发着幽幽的红光。从这看,那红色光柱只细细的一条,估实际直径不小,也不知道底下是什么。   “应该是,不知道从天而降的那几条光柱底下都是什么?还好站在基地能大致看到全貌,不然真的一头雾水。”   这个基地可不是展狄的随便选的。   想到基地这个词基本容易想到地下堡垒或是郊外的某个地下兵工厂,但是展狄反其道而行,他之前通过一些手段获得了现实世界短期限定地方的制空资格,要是进了盖亚世界就完全不受限制了。   随时动用这台机械怪兽,掌握最高的制空权才是对他最有利的,他创造了一个随时能够起飞的平台。   并且,高处不胜寒,但视野也是最好的,这栋大楼已经是CBD数一数二的高楼了,从360°望出去城市风景都一览无余,即便是六道光柱分散在城市的各处,也能从这个视角大致定位出来落点在何处。   赵洋探头出去看,嚯了一声,还不忘跟瞎子青年描述一番。   “赵哥,这是你男朋友吗?”看他无微不至的样子,许英升含着棒棒糖含混不清的问道。   不用赵洋仔细解释,陆一飞的脑袋顺着许英升的声音偏过头来。   看陆一飞视线不移动,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许英升已经发现这个青年是个瞎子了,他对赵洋在带个陌生人来心怀警惕,但年龄的优势又让他有些天真的发问把这种怀疑隐藏的很好。   赵洋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咋这么早熟,老脸一红:“你瞎说什么呢,没看到人家不看不见吗。”   展狄抱着胸:“英升这样问也没错吧,普通人你都会带到这里来?”   赵洋看他们原来是误会了,便解释道:“路上有人变异了,死咬着我们不放,小陆又什么都看不见,暴露在那些怪物嘴巴底下不就是送人头了吗……如你们所见,小陆就是一个普通人,但他很机灵的,不会给我们添麻烦。”   陆一飞不点头也不摇头,拉着赵洋袖子的手紧了紧。   大家看他紧张的样子,心中并无什么不忍的波动。   那雇佣兵似的男人轻叹一句:“呵,普通人……”   非要他直言的话,在盖亚世界因为各种意外死去的普通人没有一万也有几百了,有些人甚至是玩家图便利杀掉的,在他们的脑海里盖亚世界里的普通人并没有比动植物的命金贵多少,多数时候也只被当成工具人使用。   物伤其类是很本能的情感反应,但是太有同情人对通关并没有任何帮助。像赵洋这样同情一个游戏里的NPC的根本就是少数。   虽说他们几个大概念上来说也不是见人便杀的恶徒,但在迫不得已时还是会果断选择必须的得到的利益,牺牲掉一些普通人。   那个雇佣兵似的男人又开了一次尊口:“……你不会是想在任务里带着他吧?”   “也不说带着吧,反正就是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把他留下。”赵洋原本也是抱着能带就带,不能带也没办法的心态,但是临了看着瞎子青年无助地只能拉着自己一觉等待着众人审判的样子,倒是让他一下子起了恻隐之心。   总觉得自己在盖亚世界也混了二十多个副本了,连一个普通人都护不住就有点太丢人。   “多带个就多带个吧,他有什么问题你来解决。”作为交通工具拥有者展狄也无所谓,无非是带一个普通人而已,关键时刻还能当个诱饵用,拍板决定道。   “我知道了,陈少爷,我就知道你是最大度最帅的。”   “马屁少拍哦,自己的人自己护好,我们可没精力管他。”   赵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展氏的继承人只愿意让人称呼他为陈少爷,但他们作为合作伙伴闯过那么多副本,展狄功不可没。   既然他都首肯了,那他带着陆一飞也就被默许了,其他人不再说什么。又或许是他们觉得一个普通人能在这个满是怪物的世界活下来根本是天方夜谭吧。   陆一飞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要混入其中很困难,现在能进行的这么顺利无非是看在赵洋的面子上。   他们坐着直升飞机离开的时候,地面上已经充斥着尖叫和爆炸的声音了,但这些很快被淹没在螺旋桨轰鸣的噪声里。   *   一个女人被后背的那个东西扑倒在大街上,那东西穿着西服的躯体配上那丑恶的面孔完全看不出从前文质彬彬的样子。   “阿桐,你再看看我,求你了,放过我……”   女人的眼泪已经糊了满脸,精致的妆容和口红在脸上就像是一幅抽象油画,涕泗横流地向身后那个怪物求饶。   那怪物脑袋上是肤色的肉瘤,堆积着长了满脸,原本眼睛的地方溃烂成一片,黑洞似的一个,女人哭叫的声音没有打动他,依旧不管不顾地往前扑,用那张长出獠牙利齿的嘴巴直往女人咽喉处啃。   两只手臂的地方长出了增加抓取力的突刺,扎在女人柔软的躯体上,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   那女人的抵抗仅仅只是阻挡了那怪物几分钟,随后就被那怪物咬断了喉咙,瘫软在一边。   这样的场景在大街上频繁的出现,地上都是不知道是谁的血渍和横陈的没有生命的躯体。大街上疾驶的车辆都停了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车见到这样的场景赶紧拨打求救电话。   一个胖子捂着自己的鼻息,隐蔽在办公楼落地玻璃窗和办公桌的夹角里。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从他的视线望下去,大街上发生的事情一览无余。他当然也看到了刚刚那女人被那个同伴变做的怪物咬断脖颈的景象,起伏的胸膛里一颗心脏喷喷跳。   这一切,不是现实世界会发生的事情。   杨学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不在现实世界了。他回来了,回到了他无时不刻梦魇的盖亚世界。   杨学的眼前一黑,几乎瞬间绝望和窒息的感觉从他的四肢百骸侵袭而来,像是面对卷天而来的大潮时海塘边的一块孤零零的石头,只能任由窒闷的掌控感捏住了自己的心肝脾肺,任由那双命运的大手将自己的五脏六腑搓扁揉圆。   “哈、哈,遍地都是怪物。”泄气似的背靠着落地窗,从喉咙间挤出这句话,又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他这一层的办公楼里,尚未来得及撤走的员工已经畸变成了那种令人作呕的怪物。   有一只白发梳到后面,穿着物业服装的怪物游荡者,撞在一扇屏风镜上,发出集聚大的响声,那镜子晃了晃没碎,怪物的身形从镜子里映出来,脸靠近镜子上琢磨……镜子里的怪物眼神和杨学一下子对上了——   救、救命!   杨学能感觉到那怪物哪怕变得不成人形,视觉细胞还是完好的,因为那种怪物能精准的咬断那个女人的脖子,而就在刚刚,透过镜子的反射对上了目光。   双目相对的那一瞬,那怪物冲着镜子就猛扑过去,镜子终于吃不住力猛拍在了地上,稀里哗啦碎成一大片。   他知道,那怪物没从镜子里找到他,很快就会四处寻找他,到那时他靠双腿根本没法跑过它,免不了重蹈街上那女人的覆辙。   就在这时,楼层玻璃门禁被敲碎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对他宛若天籁,因为怪物会被吸引走!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叫他更是欣喜若狂。   数个呼吸之间,那几只游荡在楼里的怪物被外面闯进来的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干倒,像破布麻袋一样从楼上扔了下去。   来人有许多,至少有十几个,男男女女都有,都是年轻人。领头的是个男的,一看就是实力不容小觑的玩家,刚才也是他仅仅是一个抬手,那怪物的头就飞落在地。   这个人很强!   杨学大口呼吸着,从隐蔽处站出来,只要寻求强有力的队伍的庇护,哪怕是盖亚世界里他依旧能活!   劫后余生的笑容刚挂上他的脸颊,目力所及那男人看到他的瞬间也是一脸快活的笑意——   “哦吼,这里还有一只猪猡。”   杨学开心得太早了,让他来不及发现这一群人中间,一部分人像猫狗一般被拴着脖颈的牵引绳牵着。   笑容僵硬在他脸上,像一套博物馆里陈列的祭祀面具。 第97章   看到那些人脖子上的狗项圈,杨学就明白这波人不是他千盼万盼来的救兵了。   盖亚世界的玩家不都是五讲四美的好人,何况一个有别于现实世界的空间,不受法律和道德约束,人能够在现实中藏得很好的那些东西全都冒头了,就像狂风吹过复燃的柴堆,烈焰熊熊地考验着人性。   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玩家,有一心想完成任务逃出生天的玩家,自来也有那些靠着压榨好控制的玩家获取道具,牺牲别的玩家达到通关目的的玩家。   好巧不巧,这帮人就是后者。   那个看着有些邪乎的男人朝着杨学走来,杨学知道新人是最没有价值的,打算亮出自己老玩家的身份。   那男的径直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他便感觉半边一麻,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血管里,顺着血液流动跑进他的身体里。   “哟,新人,在这躲了多久了,要不要跟我们走。”   杨学眉头一皱:“我的队伍还在等我过去汇合……”   那邪气男很意外:“哦?你还有队伍,倒是我看走眼了……那,我们也可以送你去汇合。”   杨学很清楚邪气男的目的,无非是想吞并弱的队伍,好增强自己的实力,但是他叔叔的队伍可不是他这种等级的劣等玩家可以肖想的。   他心中不屑:“杨立升你听过吧……第一支度过三星级副本的玩家队伍。”   邪气男没什么反应,一副真没听过的样子,让杨学慌了一瞬。   邪气男确实不以为意,盖亚世界的队伍没有几十也有几百只,就算是强队的人,落了单,遇上点什么死的突然,也是很常见的事,不会有人特意来寻仇的,这也是他在团战里敢于肆意地把人当做探路石,找到小队伍打劫的底气所在。   “哦……?你的队伍真有这么厉害……”轻浮的口吻就像在说他根本不把这看在眼里。   杨学有些气愤、但是尊严的损失算什么,保命才是第一要务,遂灵机一动:“汪……亡渊的队伍你总知道吧!”   不光邪气男,剩下的除了新人全都倒抽一口冷气,不可置信道:“你是亡渊的人?!”   几乎是经历过团战的队伍都知道,或是从信息流通的渠道里知道,玩家队伍里有一只特神的小队,人数不知道具体多少,但是自发愿意附属于他的队伍不计其数,只因他是唯一一只从开始到现在几乎维持着原队员的队伍。这几乎在死亡率这么高的盖亚世界里是天方夜谭。   听说亡渊的队伍里不是人人都有特殊技能,但是个个强的不行。   不止这样,能带出这样的团队,他们的队长更是强得让人失去反抗的心。   刚进来遇到几个流散的玩家甚至在说:这个世界就是终局了,是因为亡渊打开了通道,只要有人活下来,这个无限循环的世界就会结束。   惊讶归惊讶,从一个身无长物的看起来像是新人的胖子嘴里说出亡渊,邪气男并不是很愿意相信。   邪气男:“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我是他队伍里出来的,不然我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和长相。”   “我们都没见过他,你随便说一个名字我们也不认识。既然如此,你带我引荐一下如何……?”   杨学没想到对方这么执着,明海市不大,但是他连自己亲叔叔都不知道在哪儿,让他上哪儿找汪明诚去。   真要是找到了,汪明诚到时候肯定还带着陆一飞吧,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届时,他们容得下自己吗?   *   明海市的最大物流中转站。   这是明海市最大的快递集散中心,不管是发往下级县,还是往上级省会城市,都是必经的分拨、仓储基地,是快递件必经的中转点。   就在几天前,巨大的仓库里还响彻着履带的传送声和分拣机械的声音,而现在却成了人们躲藏的地方。   杨学他们到这里之后,才发现想到这的人不止他们,已经好多队伍甚至是普通人已经在这了,实力强的队伍已经占据了一片区域,而后来者,只能从地上剩余的快递里寻找有用的物资。   家里或许是个好地方,但对于这群不知道何时会死的玩家来说,掌握战备物资才是和他人谈判,确保自己自己存活的最佳筹码。   杨学跟的这支队伍,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因为他们虽来的晚,但是领头的这个人,手段铁血,杀了几个反抗的玩家和普通人后,在无人敢撄其锋芒。   但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那就太天真了。   已经三天了,杨学还没有带着邪气男找到亡渊的蛛丝马迹,只听说亡渊甚至没有驻扎在一个地方,而是在整个明海四处流动,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东西。   对方移动的这么快,而且别有目的,杨学这个本来就跟他们没什么联络的人,甚至说不出个所以然。   邪气男虽说表面上还维持着和气,但手下人看得懂脸色,分配食物时,会抢走他的那一份东西,偶尔落单的时候还会遭到毒打。他身上原本就会就有伤口,对方又没顾忌他的脸,青一块紫一块更是不好看了。   即便如此,恨意再滋长的同时,他又很庆幸自己长得不好看,此刻还肿得跟猪头一样。   那邪气男正在强迫一个男孩子为他服务。那男孩脸上白净,但身上也是一身伤,根本不敢反抗他,一个个服从他的指令,忍着对着同性作呕的胜利反应,在众目睽睽之下干着难以启齿的事情。   妈的,死同性恋。   脸别开,不看那个令人作呕的画面,杨学只敢心里啐他,面上不敢显露分毫。   仓库里的玩家队伍还有很多波,但都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即便有些人于心不忍的也只敢怒不敢言。   毕竟,他们都看见邪气男杀人,他的个人技能十分诡谲,也不见他怎么出手,人便身首分离,当然这还是没收太多痛苦的,有的是被他折磨了很多天还没有咽气的,最后都不知道真是血流过多还是受不了自尽的。   那些对邪气男出言不逊,辱骂他全家的人,血管里爬进了什么东西,发出的惨烈嚎叫余音绕梁,像是生生被人从血管里把人割开一般,浑身上下出血,瞬间就成了一个血葫芦,但是人还活着,还能发出嚎叫,那声音光是听着都让人寒毛直竖,头顶发凉。   自此,没有人敢反抗,甚至没有人敢从仓库里跑出去。   仓储物流仓库里人太多了,那动静引来了十里八方那些变异的怪物,他们几乎就是被死困在这个人间炼狱,前进一步是裂开嘴巴的怪物,后退一步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不管日里、夜里,拍打着金属仓门的动静就没有停过。   男孩的服务已经结束了,但是邪气男仍旧阴笑着转着眼珠子,大家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看着男孩的眼神不由得同情……   邪气男把玩过却不满意地男孩统统做成了血葫芦,而自己喜欢的分给了下属……无论哪一种结局,男孩都不会想要的。   那男孩抹干净脸上的污渍,不再乖乖等待选择,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毕竟即使活下去也没有任何尊严和价值可言,在这么多人的注目下做的这些事,只要他一想到就恨不得立马去死,但他又鼓不起勇气自杀。   只听邪气男说:“你要是全程不闭眼,我还想着留你……”   也许,咬舌自尽是更好的出路呢,男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松开了因为隐忍紧咬的牙关,下一秒就要使出全力要断自己的舌头——   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一阵长啸!   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一支箭破空而来,因为邪气男一个侧身,长尾箭顺着他这肩膀插入身旁一个还等着享受的同伴的胸口。   挡箭的小喽喽连句哀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死的无声无息。   邪气男轻舒了口气,又将呆滞的男孩抓过来挡在身前,以免第二箭随之而来。   “是谁?”   黎旺收起这把特制的长弓,一击即中让他心情大好,再次搭箭上弓,但没有射出去。   一个男人从后头走出,“你不配知道。”   从这个男人身后有三三两两出来几个,但邪气□□本不当回事儿,就算来的人再多,他也有办法对付,刚刚不过是吃了对方奇袭的亏罢了。   “是汪明诚吗?”传送履带边有几个不起眼的小队伍里,有人认出了他。   邪气男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汪明诚……我在哪儿听过……”他看向面目全非的杨学,看见他猪头三肿胀的脸上,那双眼睛射出无与伦比的亮光,突然就知道了这个长相英挺的男人是谁。   他心中痒痒,“哦?是亡渊的首领,什么事儿让您大驾光临,我原本还想着找您来着。”   邪气男刚在做的事情一目了然,汪明诚皱了皱眉了,但是面上仍然古井无波,问出那句他已经问了无数次的话,可这一次他希望听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陆一飞在这吗……”   “陆什么?可能见过吧、玩过?我不记得了……我到这之后玩过的男孩就有十多个了……不知道你说的是其中哪一个。”邪气男笑笑,说真的,他弄死弄残的男孩从不需要知晓他们的姓名。   虽不知道亡渊的首领找个青年做什么,但他“血鹫”的名号想必对方听过这才找上门来,想来是觉得他的实力足够进他们亡渊当个二把手了。他在盖亚世界里就对这个亡渊的首领服气,更何况现在一见,连长相都那么和他的口味。只要成为他的亲信不管是未必还是利诱,他都回家哦对方对他臣服。   既然对方一副有所求的样子,他也就得逮住机会,抱上这个大腿。   殊不知,他的这句话别说抱上大腿了,连有些东西都即将断送了。   杨学眼珠子一转,福至心灵,几乎就在邪气男满怀期待地向着汪明诚靠近的时候,脱口而出:“陆一飞被他折磨死了!”   “什么?!”黎旺和身后的一众人都吓得一颤,心道千万别是真的。   进来之后大家都分散了,老大找陆一飞找的要死,就快把明海都犁地三尺了,仍旧没找到,谁都看出来这个人的重要性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你说陆一飞被人欺负害死了!   我的老天啊,一众亡渊的队员齐齐看向老大,果不其然他的脸色黑沉如水,像是下一秒就要屠戮在场听到这话的所有人一般。   这和他从前在陆一飞队伍里,半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叫干啥就干啥的样子判若两人,即便他还未有什么动作,身边的温度就像要降至冰点。   没有人看清楚他的动作,下一秒邪气男已经被他锁着喉咙悬在半空。   邪气男有些惊讶他出手毫不留情,但是他会任人宰割的性格,要不然也不能在盖亚世界里横行这么久。   他也不是没有留有后手。   然而召唤了几次体内的钢丝线,却毫无动静,脖子上铁钳般的手却越收越紧,直至窒息!   他这才发现自己是踢到了铁板,如臂使指的个人技能像是消失一般,毫无动静,心终于慌了,不自觉地开始挣扎。   “你……你……啊啊啊啊。”叫声戛然而止,快被捏碎的喉管已经让他发不出声音来了。   汪明诚眼底尽是冷漠,哪怕是他的队友和下属都从没有见过他无机质的,像是看冰河里一片草芥的眼神,仿佛眼里再无活物。   邪气男感觉自己从脖子大动脉那开始一路进去了东西,这种感觉他并不熟悉,但却分毫不差的了解,因为死在他手里的人无数次的体验过钢丝顺着血液流动走遍全身,然后将血管割裂的疼痛。   ……原来是这种痛法吗?邪气男眼神几乎无法聚焦了,但他还是死死地看着前面。   汪明诚不是来招安自己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自己!   很快,他就没有办法想东想西了,剧烈的,快要把他撕裂的疼痛席卷了全身,这种疼痛将持续到他数个小时后失去呼吸。   让我死吧!让我死!咬舌自尽就可以了。   他这么想,却发现对方在看出了他的目的,手不过一扭自己的下巴就被卸了下来。   发黑的眼前,依稀能看到那个胖子“无辜”两手交握站在那里……是他、是他坑的自己!   他口中的陆一飞……到底是……谁。   *   连性命都还没来得及问的邪气男满身是血,被人拖了出去,剩下的人噤若寒蝉,缩在一旁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是没用,已经有人带着那个差点要死的男孩指认了邪气男队伍里的施暴者,和血葫芦一起被扔到了外面自生自灭。   汪明诚接过下属递来的手帕擦着手。   黎旺看着老大瞬间平静下来的神情,几乎以为几分钟之前自己看到的是错觉。   “你……好了?”   “嗯……陆一飞不在这。”   得,黎旺闭上了嘴。   汪明诚走近尽力掩藏着自己激动的杨学,神情平静道:“陆一飞在哪儿……”   杨学:!!! 第98章   杨学瞬间就起了一身冷汗,他知道骗不过汪明诚,汪明诚可不是陆一飞那么好骗的,他是“亡渊”的首领,他猜测哪怕是在陆一飞身边,汪明诚也未必展现出了全部的自我。   杨学在还没有逃离盖亚世界之前就知道,“亡渊”的首领是个很强的男人,这种强大并不仅仅只是实力,信服他的人很多,但并非都因为他破解盖亚世界的能力。   他能带着团队所有人活下去,包括附属于他的人,他也并不吝啬自己的资源。在所有团队都忙着相互倾轧,互相残杀的时候,他是第一个提出来要团队之间守望,情报共享的,团队之间的信息流通自他开始。   这样强的人却因为他一句话就转瞬杀了个人。他没对自己的重要性产生过多期望,只能是他的话在汪明诚听来举足轻重。   传闻中汪明诚并非这么嗜杀的人,可是现在这样,他口中这个要寻找的人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对不起,我不知道。”   汪明诚认出这个鼻青脸肿的胖子那一瞬间,就知道陆一飞不在这了。但,陆一飞要是受任何伤,这个男的都不会这么好好活着。   这个杨学想借自己的手摆脱这个吃人的队伍罢了,不过他依旧把人杀了,因为那个男人说的事情即便是稍微想想,哪怕只是杜撰的,都让他杀意破胸而出。   “他安全吗?”   汪明诚明明是正对着他的,他却看不清他的脸色,抑或是那样的语气和压迫感让他的视力似乎也受到了限制一般,看不清眼前的人问这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杨学敢说,但凡是负面一点的答案,他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他还是决定照实说:“我不知道,进来之后我被围殴了几次,身上的伤口应该都是被打的,”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他应该是安全的,不然我也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了。”   这个胖子鼻青脸肿的,手脚上都有伤,汪明诚其实很难分辨其中的某一道伤口是不是原本属于陆一飞的。   但他的大脑自动的选择了积极的方向,选择暂时相信他的话。   汪明诚转身要走,杨学紧紧地跟了几步,汪明城停下脚步:“跟着我做什么。”   杨学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低声下气的求人,语气想要卑微一些但这事情他不熟,故作低姿态让他的语气有些牵强:“你带上我吧,我很有用的,至少能给你陆一飞是不是安全的线索。”   汪明诚并不在意他姿态如何,原本他确实没打算带上这个胖子,无论陆一飞发生什么,在这个胖子身上见到的基本都是他不会想见到发生在陆一飞身上的事情。他不知道陆一飞身处何地,只能眼睁睁地看到复刻在杨学身上的痛苦,那样的无能为力是他不容许在自己身上出现的。   但是“看着反映在杨学身上的事情无能为力”和“根本不知道陆一飞在什么地方受到什么样的伤害”两者相较,他一时比不出来哪个让人心情更糟糕。   进终局以来,最初大家分散在各地,他最担心的就是杨立生那帮人因为人多,尝试把分散在各处的他们各个击破,但是时间越久,他发现这种可能性越小。   扫遍了明海市的几个区,也不过零星见过几个对方的人,而且处境也不好,几乎都是疲于奔命,和进来前相比几乎没有余力在追杀他和陆一飞的身上了。   即便听说一些高端玩家拥有直升飞机这种大型运输工具,在这个动静一大就会吸引怪物追着跑的世界,也未必占优。   照这么说,陆一飞应该除了怪物之外没有其他的外力威胁了,虽说陆一飞的身手……也很让人担心就是了。但凭借他的聪明才智,只要遇到相熟的玩家,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毕竟自“亡渊”这支队伍他经营到现在,在盖亚世界的队伍中间应该名声不小,散落的玩家为了更大的生存率应该会找来跟随他们。   可一个礼拜了,他还是一点关于陆一飞的消息都没有。   汪明诚所在之处,汇集了中转站里队伍中男人女人的憧憬敬仰的目光,但是他没有丝毫感觉,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果不是出事了,那陆一飞这个时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明海市还有两三个区他还没扫过,只能一个个去看看了。   “可以。”   杨学狠狠地松了口气,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   贺橙两手悬在身后,娇俏地嘟着嘴,一蹦一跳地想要凑到汪明城身前,尚未近身就被黎旺挡在远处,不开心地只能提高音量说:“哥,怎么又要多带一张嘴啊,看着这胖子也没什么用。”   杨学不知道她是谁,但看她能够随意地跟在他们队伍里,估计也是“亡渊”的队员之一,遂一点不计较,明眼人都知道这支队伍谁做主,他留下只要汪明诚首肯,他的话就是最有效的。   “胖子,既然留下来,那你就创造一点作用吧。”比如说花样百出地死去给她找点乐子什么的。   她当然听到汪明诚带这胖子是为了找陆一飞,这胖子和陆一飞或许是有什么特殊因缘吧,可她知道这根本是无用功,她已经在陆一飞身上放了“人眼蛛”,陆一飞不可能活着。   这是她在基地仓库里面随手拣的,这小东西长得像一个人眼球,平时封印在一个银丝球碗里,平时看着没有什么用,连高级玩家的身都近不了。这东西是在某个部落巫术副本里面孵化的,通过寄生在宿主的头颅内吸取养分,只要接触到皮肤就能钻到人身体里,一旦寄生的宿主进到任何一个盖亚副本里,它就会醒过来活动。   宿主一直会眼盲,什么都看不见,直到人眼蛛孵化幼虫,然而一旦“人眼蛛”孵化,等待宿主的不是解脱——它的数百数千子孙都会从宿主的七窍涌出来。   到时候宿主必死无疑。   但基本上宿主是不太可能活到最后的,毕竟盖亚世界又不是什么安全舒适的人间天堂。   女孩想着居然看不到陆一飞那张令人生厌的漂亮脸蛋上五孔七窍都奔涌出小人眼球蛛的画面,感觉还挺可惜的,但一想到这个碍眼的竞争对手再也见不到了就乐不可支,脸上也红光满面起来,但她看了看周围,知道要注意影响,强压下上扬的嘴角。   所以说……汪明城现在都是做的无用功。只她一个明眼人能看穿这一切,带这个胖子就真的是浪费粮食而已。   黎旺有点烦她,不让她亦步亦趋地跟汪明诚:“有没有用,你又不知道,别再乱说话啦。”   贺橙本就看不上他,现在又深陷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状态中更不不惜得掩藏了:“我怎么不知道,陆一飞已经死啦。”   黎旺汗毛一凛,这话要是被老大听到就不好了,回头一看老大早就走开了。   他看贺橙信誓旦旦的样子,像个明明考了一百分回到家去非要装模作样自己考砸了,想要看到别人惊喜、强忍住的样子,分明是知道些什么。   *   展狄挥了一下手上的太刀,上头的血珠顺着血槽一下被甩了出去,他看向天空,原本近处的巨大红色光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香味。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瞎子青年说话了。   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嗅觉是正常的,伸手把鼻孔微微挡住,试图屏蔽那股味道。展狄心道这种味道也许在每个人的嗅觉里都不同,他闻着还挺好闻的。   许英升坐在一辆拖拉机上,只是含着棒棒糖,从旁辅助,目光紧盯的地方就飘起一连串黑色符号,那串符号环绕在空气中,将怪物的脚腕圈缠起来,往两个方向拽开,将它从中间一分为二,随机黑色的符号就像力竭一般消散了。   场面残酷,那些怪物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那雇佣军般的男人不发一言,两只手被一堆金色全套包裹着,拳套表面流动着一股气,只是一拳一个,还有余裕照看着大局。   赵洋护着陆一飞四处乱窜,偶尔有怪物快要打爆他俩脑袋了,大部分都能逢凶化吉,虽左支右绌,尚能支撑。   他们所在之处是一个村庄,这个村年轻人口大多流入明海市里了,留在村里的人不多,也好在如此,变成怪物的人类也没有这么多。四面都是平地,没有什么遮挡,他们也能应付的过来。   他们挑选这个地方是有理由的。大部分队伍都集中在市区里,市区怪物多但是稍微一个不小心不熟悉路就容易把自己困住。而且他们比别人能够脚程更远,当时离他们最近的红色光柱并非是这一个,因为农村更加方便降落就选择了这里。   在城市上空飞来飞去一架直升机,方便是方便,就是太招摇了些,简直就是个明晃晃的靶子。不说被有心人盯上,那些随着声音在地面上追着来的怪物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那些怪物身上有变化了?”陆一飞问。   赵洋停止了上蹿下跳溜怪行为,沉下来看看周围,发现那些怪物动作不知怎么地都迟缓了。那些到处扑人的怪物动作像是被空气阻碍了,很快就连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也能将那些东西甩在身后。   赵洋说:“脸还是那张恶心脸,就是动作慢吞吞的。怎么了?”   陆一飞抽抽鼻子,无神的瞳孔里看不出什么,呆滞的样子让人觉得有点憨傻,他说:“这个味道是从怪物身上发出来的吗?”   赵洋挠挠头要回答,许英升从嘴巴里拿出棒棒糖,说道:“不是,好像是从空气里来的,说到这,你们说这个红色光柱哪儿去了,我们追到光柱底下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展狄几步腾身而起,凌空一跃,将一个怪物踩在脚底,不管那东西如何鬼吼鬼叫,下盘都稳稳当当的,“既然看不到了,我们可能已经身处在光柱之中了。”   陆一飞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原本光柱的样子,也无法凭借肉眼看到现在光柱消失之后的样子,但是他觉得展狄的想法很有意思:“有点像波粒二象性?远观的时候它是光柱,凑近的时候确实肉眼无法可见的波长吗。六条光柱,为什么是六条,不是四条、八条?”   赵洋觉得这问题有点傻,管他是六条还是八条,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还能看到其他五条吗?”陆一飞两只手比划着。   “我们这儿地势太矮了,看不到其他地方,”赵洋眼神好使,跳上拖拉机望远,最多也只能看到成片黄绿相间的农田,还有田埂上停着的农用机械,再远只能看到半山腰上零星的农房了,原本这边的这条光柱应该是离城市最远的。   “那边有山,山头上还有些农户,咱们去那儿看看。”   “听”山跑死马,陆一飞听赵洋说是这山很近,实际走到山上的时候已经快两个小时之后了,又盲又累的普通人陆一飞拄着一根赵洋给他做的导盲拐杖,喘得像条狗。其他人根本不愿意等他,早就上山了。倒是赵洋说到做到,陪着他坠在队伍最后面。   虽说两个人遇见不多久,但陆一飞依然认为赵洋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大多数时候这个人听来都不太靠谱,但这不影响他实际行动十分的贴心。   陆一飞握紧手中的拐杖,不禁想到要是汪明诚在,可能自己都不需要费这脚力上山,这一刻突然有点想这个人,但随即他猛摇头。   明海市就这么大,要是汪明诚的队伍有金平和红毛他们吹得这么厉害,早就能够找到他了。他这么急切的期望找到汪明诚,就好像是求着抱人家大腿一样。   “你还成吗,不成我等你歇歇。”   陆一飞强打一口气,“成!”   等上了山,赵洋像个导游一样跟他介绍说山顶是一座面积可观的旧庙。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乡下的山上建这么搭一座庙,看那柱子上剥落的红漆和香火鼎上积得厚厚的快要让这座鼎看不出本来的花纹和颜色,想来这座庙香火也是近几年难以为继了。   “也不知道造庙的成本收回来没有。”   庙是七进的,陆一飞也不知道小截儿的楼梯上上下下多少回,总算听到些微的人声,除了他们几个,好像还有些别的人。   陆一飞他们走进去的时候都没有换回几个人回头看的眼神,所有人都看向一个身穿白袍的高个儿。白袍遮挡得很牢靠,这个人根本不辨男女。   几人不知道刚在讨论什么,赵洋看展狄也是面色不虞。   他走进去看看,庙堂最里面是做几十米高的金身像,也不知道供得是哪一尊佛,单手结印,另一手兰指向天,双目微合,宝相庄严,十分慑人。就凭借赵洋一个平时对佛学完全没研究的外行人,纵使想说给陆一飞听听,也只能说是“有尊很大的佛”这样贫瘠的描述。   “哦哦哦,大佛。”陆一飞敷衍道,他其实对大佛不太感兴趣,竖起一只耳朵在听那群人讲话。   白袍人望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自顾自继续道:“这六条光柱,暗合了上下浮沉的生死轮回,生前因果的不同自然会进入不同的道,我们进盖亚世界一路行来,就已经看到了食人的饿死鬼,副本里普通的人类就是人间道,还有犹如野狗似的异化人为畜生道……”   “这,就是‘六道轮回’!” 第99章   白袍人的声音雌雄莫辨,这话却像是平地起惊雷,惊掉了很多人下巴。   “‘六道轮回’不是现实世界关于转生的一种说法吗?只这六条光柱就说成‘六道轮回’也太牵强了吧。”有人说。   “一路走来,你们也看到的,怪的种类不单单是一种,有变得面目全非四处咬人的,有像鬣狗一样见人就扑的,转生的道有许多种,它要给我们看得就是诸般变化不离其宗。”   “——这个世界指向了转生,普通人类就是畸变的基准,从六根轮回光柱的地方开始发生变异,直到整个世界完成转换。”   有人不解:“照你这么说,是不是只要等待全部变异完成之后,我们才能尝试脱困啊,现在一点法子都没有,毕竟我们来了这就看不到光柱了。”   “对啊对啊,是实体的怪物还好咱们建一个杀一个,建议对杀一双,但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红色光,我们能拿它怎么办。”   他们把问题重新抛给了这个白袍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白袍人摘下帽子,居然是个男子,国字脸,眉毛很浓,嘴巴很薄,抬眼看人的时候很认真,是无端让人觉得很值得信赖的长相。   “只能等,还有几种怪物没有出现。”   这番言论陆一飞听了个完整,心里不知道作何想法,赵洋倒是看大家都听得很入神的样子,忍不住插话道:“喂,那边那个,你是研究佛学的吗,‘六道轮回’真是这样说的,那我们岂不是死了也要入这个轮回,还有之前死在怪物手里的玩家,岂不是已经变成了那样的怪物。”   “可我看好像被伤害的玩家最多也就是死了,没有变成那样的东西啊。”   大家不是没有想到。   看有人反驳他,白袍男子并不生气,好脾气地说:“轮回只限制在原住民身上,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看不到光柱。”   赵洋听他这么说,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陆一飞。   但这一眼马上被白袍男子捕捉到了,“你这位朋友好像看不见。”   赵洋并不掩饰:“是啊他看不见的,不过并不影响,他本来就看不见光柱。”   白袍人愣了愣:“他是个原住民。”   得到赵洋的肯定后,白袍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在副本里养个原住民的行为震撼到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陆一飞直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了,那不咸不淡的从容样子也蛮叫人好奇的,但他存在感真的不强,特别在玩家堆里大家有需要拉人脉的情况下也不会主动跟他交涉,所以他很快被人抛却脑后。   白袍人也说:“那你可要把你这位小喷码你小朋友看好了。”随后就不再给眼神。   赵洋理应如此地点点头。   展狄嘴唇紧抿,无语了,赵洋这傻子,还以为别人好言好语让他照顾好原住民呢,其实人家说的是小心别让他变异成街上那群东西反倒成为害群之马。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也没必要跟人家争,只是自己猪队友看着太跌分了看着堵心。   这里的几个队伍,人都不太多,各自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讨论起来。   这座庙主殿很大,足够再多两三倍的人站着,所以各自都有意识地保持了距离。   “你们对白凡的话怎么看?”   “啊,他就是白凡,他那队伍也很强的啊,怎么就一个人在这。”   {“说是分开行动了,说帮‘亡渊’在找什么东西,不知道在搞什么。”许英升吧哒吧哒舔着棒棒糖说。   真不知道吃这么多糖会不会得糖尿病,赵洋忍不住腹诽。   展狄一人给了一个暴栗,“你们跑题了。”   许英升从嘴里取出糖果,这应该是他严肃的表现了:“我不信这个算命先生,不过他说的轮回想法确实有点意思,不然很难解释突然出现的光柱为什么会让普通人产生这样迥异的突变。”   展狄抱着胳膊:“玩家不会进入轮回,只受到变异怪物的威胁吗?任何一个末日副本都能搞出这样的情况来,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还能被作为终局。变异的转变是从死亡开始吗?”   他们的对话根本不避开陆一飞,所以他对全部的对话听了个全须全尾。   “你是说死亡就是契机吗?”陆一飞突然问。   没想到他会插进话来的展狄,本不想听一个普通人的意见,不过见他丝毫没有世界观崩塌的表现,反倒心中有了一丝怀疑。   “对,死亡就是人转化成六种怪物的契机。”   “可听那人说只出现了三种,死亡是转换条件的话,从活着被咬的活人状态转换咬人的怪物那一刻,那个人就算是转生成功了吗,”陆一飞撑着脑袋,总有种连不起来的牵强。   要说人死,所有的生命体征全都消失了才算是死,从活人转换的过程更像是另一种生命形式的出现。   展狄也不想相信六道轮回这样天方夜潭的说法,毕竟一直信奉的唯物主义,但想想盖亚世界里什么都可能发生,“就看他之后会不会出来第四种怪物了。”   现在也没有更有力的证据证明白凡的话是错的了。   赵洋吸了吸鼻子:“你们有没有觉得味道越来越浓了,那香味。”   陆一飞有些疑惑,揉着鼻子:“香吗,该说不说,我们走进来的是庙吗,不是在什么羊棚猪棚吧,怎么越来越臭了。”   “你的鼻子是不是失灵了,明明是香啊……”赵洋还待挖苦他脆皮鸡这下子连鼻子都不灵光了,不料好像周围真的出了什么事。   角落里响起了争吵的声音,回头却发现并没有人在喧哗。   “谁在吵架啊,嗯?人呢?”   主殿里原本有十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好像有些人已经出去了,里面空了一大半。   “他们走的这么快?”展狄也觉得就算不信,也要在这听个讨论结果再走,这帮人也走的太草率了,果然是小队伍。   他再次环顾四周的时候,又发现了不对劲,这个老爱穿着白袍装逼的白凡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感觉到什么东西正在他面前悄悄变化,但他看不出来,只好问问队友:“这个装逼白凡看没人信他就走……?”   但他一回头,这个偌大的庙里只有他一个人。   “喂!赵洋。”刚在说话的人下一秒就不见了足够让人寒毛直竖的。   饶是展狄身手不错,这样的情况也从没遇到过,哪有人刚才还说着话转头一抬眼就消失了的。   理智告诉他应该是一不小心中了什么幻术,但是怎么中的却毫无头绪,那阵香味?可最初在进村那时候闻到,他的身边并没有起什么变化。   他在主殿内四处寻找,找了块破布封住自己的部分嗅觉。   刚刚如果有什么东西搭建起来致幻的桥梁,那东西应该就在殿里。   展狄遇事不慌,他爬上神龛,也顾不得什么礼貌和对神佛的崇敬之情,三两步跳上的供台,几下就爬上了那尊大佛边。   凑近了看,这尊大佛当真是真材实料,每一脚下去都没有回声。   脚下踩着实心的金身,他抬头一看——   那佛原本是双眼闭合的,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双目微微阖眼!   两条眼皮的隙缝里,透出些视线的注目来,像是有一双瞳孔在审视眼前的东西。   展狄说不上害怕,取过了腰间的太刀,瞬间就明白了就是这东西让大家都不见的:“原来是尊邪佛,看什么看,不知道蟹脚是不能过审的吗!”   说着一刀劈向那佛的头顶,谁知下一秒刀刃便卡在了那邪佛的指头缝儿里,对金身造不成半分伤害。   “你还学人家搞什么五指山,可我也不是什么孙行者……”展狄能活到现在,身上还是有几分依仗的,并非只靠着钞能力。   那刀很难才取出来,他另辟蹊径,他相信这邪佛总是有弱点的,就像盖亚无法创造出完美的世界,更没有完美的大boss。   那双不肯睁开的眼睛,说不定就是弱点呢。   他顺着邪佛肩膀上的飘带往上跑,收刀入鞘,打算来个一居合,跑到那佛头边上时,却发现那佛头的眼睛完全睁开了。   原来那佛的瞳仁里竟然不是杀意,而是……让人深陷其中的温柔。   这尊金属佛的身影长出了血肉,越来越像活生生的人,还是他最熟悉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的人。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脸削尖的,弧度却很柔和,眼睛也是圆圆的杏眼,眼角下还有一个三角形状的黑痣,穿着一袭米色的收腰长裙,裙摆上还有叶子状的蕾丝。   她冲自己笑着,眼里满满的慈和和关爱。   那一身几乎和他最后一次见到的样子别无二致。   展狄双眼迷蒙起来,握刀的手逐渐卸去了力量,嘴里喃喃念叨……   “妈……”   *   在某一瞬间,陆一飞突然身边没有了声音,明明刚刚还在跟赵洋他拌嘴,下一秒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身边倒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原本以为来了什么敌人,他肌肉紧绷都打算不管自己这0.5只鹅的战斗力也要上去跟人家拼个你死我活。   结果过了好久什么动静都没有,甚至他知道这些人都在他身边,只是突然晕过去了而已。   他摸索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脖颈上还有脉搏跳动,胸口的跳动也蓬勃有力,一个个都呼吸顺畅,就像是突然睡着了似的。   可是这世上不会有一帮人同时在某个时刻睡着的,又不是催眠。   他也不知道摸着了谁,一点不客气地先啪啪地扇了躺着的人几个嘴巴子,“受害人”一点醒过来骂人的意思都没有,才停了手。   很难解释为什么他没有事。   他开始回忆进入大殿以来的所有事,听到白凡说的那些事,他们几个人讨论六道轮回的可能性,还有进店赵洋描述给他的所有场景。   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这么多人倒下,而他是怎么逃过的。   陆一飞什么都看不见,遭逢此变,脑子只会更清醒,他知道此时大殿内没有人能帮他,他必须找到问题发生的原点,才能把赵洋他们弄回来。   *   展狄摸了摸自己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了一大片,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忍不住冲过去将人揽到自己怀里。   对了,他已经长这么大了。已经不能像一个四岁的孩子那样被女人圈在怀里。   不过这样也好,他现在很强大,已经可以保护这个女人了。   他从展氏独立出来,就是想以陈这个姓氏做出点成绩,但是他称之为父亲的人却借机利用他公司的一次资金链危机,掌握了大部分的股份。   展狄简直恶心透了这个人。   要不是因为他,他妈也不会在他这么小的时候有一天出去散心被车撞丢了命。人在医院的身体还没有彻底凉透,这个人就已经把别的女人带回家了。   这个老东西,迟早不会有好下场。等他羽翼丰满,迟早让他的展氏集团分崩离析。   他看着眼前瘦弱的女人,心里的开心像是水一样要溢出来……   不对,他的身上出现了好多红色的纤细的线,将她和女人连结在一起,好像真的有什么从他身上溢出去了……   他直觉感到不对劲,他问:“妈妈,这是什么东西?”   母亲陈静脸上笑容温婉,柔软的手摸着他的脸颊,声音一如从前的温柔:“我们是母子呀,你就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们血脉相连不是吗?”   展狄逐渐信服,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是的,他的血脉就是来源就是来自这个女人,现在如数还给她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来了就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面对儿子的恳求,这个依然年轻的女人,杏眼微眯,唇角上扬,不知怎么的让展狄觉得有点陌生……   他仔细看身上与“母亲”相连的血脉,一根根从最初的缝纫线般的粗细壮大起来,手指粗细,仔细看,里面还有东西在鼓动,方向从他的身体流入女人……   母亲的脸向他凑近,这一刻总带着笑意的唇竟像是什么昆虫的吻部。   他的大脑就像是被泡在温泉水里,温热,沉重,耳朵里也好像灌进去了水,闭塞了听觉。   好舒服,就像是个婴儿还泡在羊水中一般,就一直下沉……下沉…… 第100章   啊!   展狄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浑身发软,身上哪来的红线、血管,自己还躺在不知道谁身上,脸莫名很疼。   他抚摸着不明原因疼痛的脸,不知道在幻觉中那假的“母亲”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庙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在地上了,一个个的深情恍惚,嘴里念念有词。   这些人好像是同一个时间醒的,摆脱身上的无力感和对空间的陌生感之后,都在茫然四顾,他们这才发现他们说在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庙宇,也根本没有什么大佛。   地上不过是杂草丛生之间的断壁残垣罢了。   望出去只是一片荒郊野岭。   原本他们觉得是大殿的台阶的地方,只有高高低低的破烂碎石,还勉强看得出台阶的样子,而印象中原本是大佛的那个位置 ,地上只倒着一尊乌漆抹黑的等身高的人像。   浑身像是只有皮肤,没有头发的一座光溜溜的石像,还是漆黑的,没有耳朵,脑袋的位置只有两只硕大的眼睛。   一个男人呆呆的坐在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根长棍子,很难看不出这是出自谁的手笔。   “陆一飞?”   陆一飞其实并没有发呆,只是因为累叉开腿坐着眼神无法聚焦看着像是呆住了,手里拿着的棍子其实是跟扫帚柄。   直到半个小时前,他想来想去,别人有而他缺少的,唯有视力这一项了。   他闻到的气味,别人也有闻到,可以说,幻觉就是从山脚下他们开始闻到那股味道就已经开始了。   但是幻觉的深浅来源于一路上上不断的心理暗示,等到他们真的来到殿宇里的时候,来的人中从没有人曾说过锁在的地方是个庙宇。   赵洋边走进来,边跟自己说这是个庙宇的时候,只有身边他们自己队伍里几个人迎合,其他的人像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并没有什么反应。   可见他们从山脚下第一个人看到山上像是个庙的时候,已经暗示了自己山顶上就是个庙,直到他们踏进庙宇,庙宇才在他们的脑子里幻化成这个样子。   不然很难解释,这种人迹罕至的山顶怎么会建那么大一个庙宇。   庙宇因为他们的怀疑变得香火渺茫,甚至金身上积灰很厚,真是自动合理化了。   借着对幻觉的猜测,陆一飞突然就猜到了,这些人一起进入睡眠的契机,可能是某个大殿里的东西,每个人都关注过,甚至有可能亲手触碰过。   那东西对所有人能产生作用,唯独对他产生不了效果的原因,大概率就是他是个瞎子。   那东西就是通过眼睛对人施加的,他们陷入昏迷很可能是进入了第二层幻境。   “是那个东西吧,我看不见所以没受影响。”陆一飞说,扫帚柄指向角落里碎掉了一半的等身人像。   展狄谨慎地握紧了身边的刀,那尊石像果真有古怪,镶嵌的像是黑曜石材质透着黑色反光的眼睛,只是盯着看几秒钟就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他不敢再盯着看,转手就用刀劈砍那对眼睛,却发现上面已经有了裂缝,果真是陆一飞将那东西的打碎才导致的破裂。   他将那东西的样子跟陆一飞形容了一下,陆一飞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你进到二层幻觉的时候,见到了什么?”   展狄分明知道陆一飞看不见自己的脸上的表情,但仍然慌了一瞬。   “没什么,见到了我妈。”   “我妈死了很多年了。”   陆一飞说:“哦……没事,我爸妈也死了很多年了。”所以不会被吓到的。   展狄不知怎么的比他平静的语气逗笑了,并非幻觉的副作用,但凝结在胸口郁闷也散开了一点。   “有些血管从我的身上流进了那个东西身体里,还以为是真的要让我把血肉还给“母亲”……如果是那样我倒还愿意,可那鬼东西不知道是个什么。”   他的声音纠结,十分不敢肯定:“看起来像是一种……虫。”   “虫。”陆一飞重复他的话,整张脸陷入沉思之后显得浮于表面的表情淡淡的,像是对世界上所有东西都不太上心的样子。   分明是一副对这个世界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但展狄知道他隐藏在视力之后的是万分的头脑清醒,他甚至怀疑他可能是个玩家。   大殿里的人都是几经盖亚手段的老玩家了,都明白过来是这个看起来叉坐在地上的人救了他们这帮人。   这人脸上都是脏污,衣服裤子上都是破损,膝盖处甚至磨破了还有些血迹,想来这个人因为看不见还四处打砸东西,被碎片和地上的断壁残垣弄得吃了不少苦头。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也听到了,这人是个原住民,甚至连个玩家都不是,震惊之余这批老玩家根本想不到自己会被一个原住民救下来。   震惊哑口无言之中有些茫然。   如果原住民有这样的能力,他们先前只把原住民当成工具人罢了,何曾想到居然有一天会被一个随手就能杀死还不用背负任何责任的原住民救回来。   有人想要凑近掰他的肩膀,想看看他身上到底有何不同。   不过在触碰到他肩膀的瞬间被赵洋和展狄他们挡开了。   这帮人一看就是唯利是图的,看上了陆一飞的头脑,一看这个人能在终局里派上用场,就算不顾陆一飞的意愿,也要把人带到自己那里去。   赵洋不高兴了,他才是第一个找到这块香饽饽的。作为栽花的前人,成果怎么能被他人摘取呢。   “滚滚滚啊。”   看他们一副严防死守的样子,其他的玩家也知道今天得不到这个原住民了,但还在那磨磨蹭蹭地不走。   “哎,知道一下名字,交个朋友总没事吧。下次没准见面,我们还能护你一护。”有个看起来个人很高,披着一头齐肩短发的女玩家说。   “嗯,我是陆一飞。”   嘴长在陆一飞身上,赵洋看他在一群人的吹捧中也没见喜色,一点要跟别人走的样子都没有,遂放下了心。   “哦呢,名字挺好,写起来很快哈哈,那就下次见。”这个姑娘说完就爽快地走了。   “嗯?这名字有点耳熟诶…”   “他会不会不是原住民啊?”   “别胡闹了,瞎子玩家能活到现在,白日发梦呢,肯定是原住民啊。”   “你也觉得耳熟,我也是……怎么好像前不久还听过的,哎,想不起来了。”   “陆一飞吗,我也记住你了。”那个雌雄莫辨的声音,陆一飞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他还有事儿想问他,但这把声音陆一飞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看出了陆一飞的犹豫,白凡蹲下身,和他的没有落点的视线齐平:“叫我白哥就好。”   “白鸽?”陆一飞想着估计是个小姐姐,感觉她凑到自己前面,将手上的扫帚柄扔到一边怕戳到人家。   “白鸽,我问你哈,现在你还觉得是六道轮回吗?”   白凡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你想问我,刚刚遇到的这一切,那个东西是不是也在六道的范畴里?我想它是的,你知道阿修罗吗,从卵而生,鬼趣所摄,非人非神,没有神的善行,①利用人的七情六欲汲取愿力,他有千种变化,在不同的人眼里是不同的存在……”   陆一飞不想表述的很清楚,因为他们给他设定的原住民身份是不应该知道太多盖亚的规则的,但他没想到白鸽很快理解了自己的问题。   “那你觉得,虫是属于哪一道,我以前也想过,要说是人能够转生,转昆生成虫到底算是畜生道还是地狱道呢?”   “虫?怎么,你觉得跟虫有关?”   陆一飞盘起腿,“唔,目前还是种猜测。”   白凡似乎觉得他的想法有点过于天马行空,善意地笑了笑,知道这小子不简单,没想到真是不着边际。   这也许就是这个世界里原住民想象的极限了吧。   “你觉得‘虫’是什么呢,它是从远古到现代,就算恐龙灭绝,时代更迭,都不会消失的物种,生命力超出一些物种的存在,渗透了每一个文明,不是吗?”   “你能这么想我也不意外,如果以后需要我,可以报我的名字。”白凡说。   “好啊,白鸽小姐姐。”谁也说服不了谁,陆一飞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白凡面具一般的笑脸有了一丝皲裂,“谁跟你说我是女的,我是男的,我叫白凡。”   “啊,是白哥,不是白鸽啊,”陆一飞难得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啊,我看不见、我以为声音这么好听是小姐姐。”   看着陆一飞摆着手局促的样子,白凡不知道怎么的更生气了,但是他这边这群人紧盯着自己深怕自己暴起伤人的样子,一下子就泄了气。   算了,他跟个瞎子计较什么。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破庙。   有人离开了个把小时后,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陆一飞,陆一飞,我靠,不就是亡渊在找的那个人吗!”   “哈?你怎么不早说啊,这下好了,错过一个亿,没准把人送去还能加入他们队伍呢!”   “你不是上次听人说,‘亡渊’老大找人都横扫整个明海地图了嘛,说明人真的很重要啊!这次真的是手里握着彩票还过期了!”   “不过,那他咋说是原住民,肯定是个玩家啊!”   “说这还有什么用,把消息先传给‘亡渊’再说吧。”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参考资料:百度百科 第101章   那些怪物的动作变慢了。   即便不仔细观察,不少人也已经发觉了,那些速度被削弱到极限的怪物,甚至连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也跑不过。   这样的削弱,非但没叫汪明诚他们感觉到轻松,反倒一个个的都眉头紧皱。   “这不是好事吗?一路过去砍瓜切菜似的,没准把这东西杀光,咱们就能出去了。”贺橙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个赛一个的脸色阴沉。   “生物圈里面在没有外来危机的情况下,物种被迅速的削弱,只有一个可能。”金平深吸了一口气,“就是他们要休养生息,过渡到另一个成长阶段了。”   贺橙不敢置信:“这也算一个物种吗?这东西这么丑陋,看着都倒我胃口,居然还想跟我们人类平起平坐。”   那种怪物的变化不是一蹴而就的,在他们没有发现的时候,这种怪物早就已经发生着变化了。   在没有受到外力的情况下,自个儿躺在了大街上或者是小楼里任意一个地方像是人类需要睡眠一般,自顾自在一个地方休养生息,这样的怪物多的数不胜数。   他们更没有办法,像扫楼那样,一个一个把他们清掉。这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虽说这个世界里面的人类军方已经投入了军队和武器,但是那些东西变异太快,种类太多,还是力有未逮。   这应该是当前最难实现的办法了,要毁灭一个种族,谈何容易?而且在他们对这个物种毫无了解,就贸然的采取这种手段。除了十分极端之外,他们玩家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原住民想要逃过变异、被怪物杀害,安全的存活下来要更难一些。   但持续的杀掉那些怪物,他们也没有获得更多通关的线索,这个世界好像和之前经历过的所有的世界不一样,突然没有了具体规则的束缚。   没有玩家因为触碰到规则而死亡,只有被不慎被怪物咬断脖子而死亡的。   有人说免费的也是最贵的,这个道理放在这个世界也有道理,没有规则却是最难通关的一个世界。   直到现在,他们除了知道这种怪物是因为那六道光柱的原因而变异的之外,因为何种方式变异,通过辐射还是嗅觉气味,亦或是光线的照射,他们一概不清楚。   金平让几个负责外围清理的队员活捉一个怪物回来。   贺橙一下子捂住口鼻:“那东西都看不出人样了,你收集起来做什么。”   他们目前占据了一个市里的展览馆。那个展览馆里面不是曲曲折折的回廊,就是一个个大型的展厅,茶室,回廊中间还有一个周边树木丰茂的浅水湖。要在和平时期,不失为一个休闲的好去处。展览馆很大,不同的厅陈列着各个书画艺术名家的作品,但是众人现在根本无心欣赏。   凭借那些东西的智慧根本是想不到围攻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放心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   现在展览馆门前被摆满了各类路障,里面的回廊被分割成数个区域,每个区域都要指令密码才能通过。   手下人很利落,抓到了一个应该是六七十岁老人突变成的怪物,他们发现他的时候,已经趴在地上蠕动了。   白花花像是捆绑的粽子一般,只是从破碎衣服里露出来的脑袋已经长满了像是陨石坑一样的洞洞。满头满脸的,甚至分不出来眼睛和嘴巴。   贺橙看不下去,干呕两声跑了。   汪明诚和黎旺在旁边看着,还好心理承受能力还算强,杀死那东西虽说心情也就跟杀丧尸差不多,近距离看那皮肤起起伏伏,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蠕动的样子,着实让人色变。   金平将那东西安置在东区仓库里,找了个懂点医术的队员一起进去。   进去前汪明诚忍不住问他:“你要解剖那东西?”   金平戴着口罩面罩的脸点点头,看看那旁边那个医生也是一脸凝重。陆一飞要是在的话,一定就能认出那个医生就是他在村里见过的邹医生。   邹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老是突突突的跳,看着那个异样的人型,总是有些不安。   但是如果不解剖那东西,他们始终对那东西一无所知,他和金平都知道虽然规则不约束他们杀掉那东西,但是解剖和分析那东西的肌理结构,还没有通过规则的审判。   很有可能这是不被允许的,他们都知道这是冒险。   两人对视一眼,快进去的时候,胡先安不知怎么的也非要进去,和金平争执了一会之后无奈把人也一起带进去了。   *   贺橙在回廊湖的石头上透了透气,终于觉得缓过点劲儿来,脑子里的画面也消散了,以为哇展览馆门头都是仿古建筑,隔音可以说是没有。贺橙听到两个人在跟门口的人大声说着什么,要求门口的两个人带他们去见汪明诚。   贺橙眉头一条,转身朝门外走去。   展览馆现在门口有人看着,方圆几里的怪物都被清理过一遍,唯一地面上和路障上还看得出血战后的痕迹。   两个年轻人正在跟门口的大熊说着什么,大熊似信非信,抱着一涮个粗壮的胳膊正在犹豫要不要把人带进去。   “我们真的见到了你们在找的那个人,年纪大约二十岁出头,一米七五、七八的的个子,一头的小卷毛,皮肤白白的一个男的,长得很清秀的。”   大熊是个队伍里难得地实在人,这让他大多时候都有点太过死板。这几天来人实在太多了,提供真线索假线索,全都混杂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   有些玩家分明是想试试能不能混进他们队伍而已。   大熊本身对这些冒领的人烦得要命,光是应付而已就觉得要耐心告罄了:“你们连照片都没有,信物也没有,怎么证明你们说的是真的。”   来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确实不说盖亚世界里多少卷毛而且年轻的男人了,要是他们也很难相信对方说的是真话。但要说唯独这个人有的特征,无非就是那一个了。   “我们就是见面说过话,问了名字一下没记起来他是谁,这才错过了把人带回来的契机。要说特征也是有的,虽说这人长得好看,但一双眼睛是瞎的,看不见东西。”   大熊一听笑了:“我们找的是个身体健全的男人,绝对不是个瞎子。”而且一双眼睛贼光亮,他还记得陆一飞把自己忽悠进电梯的样子,分明一双瞳眸闪着贼精的光。   那两人不依不饶的:“不可能的,那瞎子自己跟我们说他叫陆一飞,骗我们有什么意思啊。”   大熊还要赶他们,却见贺橙主动过来要接手的样子,赶紧把这两个难缠的家伙脱手给她,快步走开了,他还有事儿要干呢,净在这浪费时间了。   贺橙少有的脸上露笑:“哦,既然你们提供了线索,我们正好在找人去围捕做实验的怪物呢,不嫌弃的话可以跟我去商量一下啊。”   那两人不疑有他,跟在她后面走进了展览馆侧边的门堂里。谁都看不见,贺橙转身后狡黠的笑容里隐隐带着一丝残酷。   就在几人都离开的档口,有个白袍人从远处而来,从容地进入了展览馆里。   白凡见到自己的哥哥和队友后,稍作调整就见到了汪明诚。他有些讶异,他原本想着“亡渊”首领不会那么好见,没想到果真如同传闻所言,是个没架子还爽快的人。   “你好,听说你对六道光柱的来源已经有些见解了,能分享给我们听听吗?”   茶室里,汪明诚主动给白凡递了一杯茶,倒是叫白凡有些受宠若惊。既然别人已经摆出了这样的态度,他也不好再故作姿态,拉下了自己的帽子。   白凡大致将自己关于“六道轮回”的猜测讲了,但是对方却没有过多的动容,显然是在思考,对方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驳的意见,想来自己的这种理论还是有被接受的部分的。   汪明诚问:“玩家转生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白凡跟他解释:“目前只有原住民会变成那种怪物,据我们的观察,暂且还没有玩家变成那东西,基本都是被伤害死亡或者是被撕碎了吃掉。”   “我们抓了几个怪物在做解剖实验,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届时我们会把成果一同分享给你们。”   白凡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他和自己队友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亡渊”能这么上道。虽说只要通关,只要当时还在的队伍都能活下来,甚至全部脱离盖亚世界,但是这个世界既然呆了这么久了,谁都知道对通关贡献最大的人、最大的队伍都能获得就算有钱也买不来的技能或是道具。   就从道具来说,活死人肉白骨的都算是普遍了,更何况那些放之现实世界无人能敌呼风唤雨的道具。   “亡渊”分享了信息,就是让所有队伍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他们居然一点都不藏私吗?白凡是有疑心的,但从汪明诚的脸色看不出一丝作伪的神情。   “那我们敬谢不敏了,可以的话我们还像在这多待上一段时间。”   “请自便,后面有几个书画藏品玻璃展厅被我们改造成房间了。”   两人客气了几句,白凡突然想到自己昨天在山上遇到的事情,就提了起来,“说起来,我在相山上的庙里,还遇上了一个据说是原住民的年轻人,夹在一堆玩家里,起初我还笑话他们带个炮灰上来,谁知道……”   “哦,有这种事。”汪明诚其实对原住民或是什么并不感兴趣,只听是白凡说这个原住民救了在场的所有玩家,就觉得当时那个场景十分的嘲讽,毕竟原住民在大部分玩家看来都只不过是炮灰和工具人罢了。   就算当时不是靠着智慧而是阴差阳错救了人,也实属不易。幻觉他在前一个世界就才刚经历过,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要从幻觉中出来,除非找到了进入幻觉的契机打破,亦或是依靠外力唤醒。   “不得不说,我们挺幸运的。”白凡说,“不过那个小陆还说了个很有意思的但是太过天马星空的猜想。”   汪明诚听到这个姓有一瞬间的怔愣:“什么猜想?”   “他说是‘虫’,这可能是原住民思考的极限了吧,什么虫子能做到这种程度,吃人,还变异,光是解释变异这种现象就完全解释不了。”白凡本就提起也是说个好笑的事儿,没想到汪明诚的脸色不好看起来。   “你说的那个人是个瞎子?”汪明诚声音很低,但不自觉的透露出一些希冀来。   虽不知为什么对方似乎有些不对劲,但白凡还是回答道:“是啊,双目失明,就连打碎那个人像还把自己搞得十分狼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能猜到这些着实不容易。”   汪明诚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你一定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吧,这、这个小陆。”   “知道啊,就叫陆一飞。”   白凡看到原本平淡从容的男人陡然色变,就像是水星落到了油锅里,一下子周身的气机全开,从每个毛孔里透出凌厉的压迫感来。   只见这个男人眼神从未有过的凌厉,就像鹰隼紧盯着猎物一般,看白凡和他身边的队友差点吓得掏出武器,叹了口气。   “恐怕他说的都是真的。” 第102章   听到这话的白凡怀疑自己的耳朵。   白凡脸上的筋肉抽搐:“那些像丧尸的怪物,是‘虫’,你没在开玩笑吧。”   “时间到了你就会知道的。”   听到对方也无法解释,白凡对汪明诚的突发言论更不服气,在此之前在多强大的对手面前他都没有露过怯,对于自己认定的想法坚持己见、据理力争,知道对方被说服。   但他在亡渊首领的边上特别像是力量渺小的蝼蚁。只是看过来的一个‘不愿多说’的眼神,就让他熄灭了说服的心。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说不服他。   这是很能说明问题的。汪明诚既然敢一个人来见他们,不是对自己的实力紧紧只停留在盲目自信的阶段,而是他有足够的实力,不怕他们合围的能力,更不觉得他们有围杀他的勇气。   外界对汪明诚的个人技能众说纷纭,但其实谁都知道,他个人技能的要不是最亲近的核心队友,其他能知道的现在估计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白凡做如此想,但他的队员好像那根“危机雷达”要弱一些,还在不怕死地嚷嚷。   “你有什么依据说我们白哥是错的啊,十几个副本了,钥匙我们白哥错过我们都不能站在这了,一直以来就没见白哥说错过,你反倒说那个原住民推论才是对的。你也太离谱了吧。”   “本来以为‘亡渊’的队长有多睿智,现在看来丧失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白凡看向队伍里说话的老幺,心里大赞其粉身碎骨不要命,差不多给自己的小老弟们墓碑买什么颜色都想好了。   结果汪明诚无视了他们,自顾自问白凡:“他跟什么人在一起?你们见到的时候他看起来怎么样?有说要去哪儿?”   一下子问这么多,白凡都不知从何回答起,只是这人身上那股慑人劲儿消失了,问题也像是关心儿子的老母亲一般啰嗦。   他一一回答了,汪明诚非但没有松口气,反倒像是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一般。   要说白凡也是个聪明人,他没想到叱咤盖亚世界的大佬竟然惊人的好懂,几乎是瞬间就知汪明诚下一句要问什么。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们队伍里的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盲的,还一直认为他是原住民。”   是的,白凡反应过来了,这个“陆一飞”就是“亡渊”一直在找的人。   这下终于说的通了,那个人的各种表现为什么不像原住民,又为什么要混入玩家的队伍,副本里的一切不感到惊奇,还能迅速的判断形势,亲手将他们从幻觉里救出来。   陆一飞不是原住民,他就是那个传闻中开启盖亚世界终局的男人。   就是如此这个陆一飞才对“亡渊”如此重要,他为汪明诚的心急做了解释。   *   孟朗背着一个女孩,那女孩的头软着没有意识,而腿用纱布包扎了起来,但还是看得出来伤口情况很差,血液洇出来打湿了孟朗背部。   旁边跟着头发剪成短寸的杨銮,脸上脖子上满是分不清伤口还是脏污的东西,乍一看像是从哪个煤井里出来的土拨鼠。她帮忙托着孟朗背后的人,小心护着不让人颠簸而滑落下来。   二人一前一后跑得气喘吁吁。   孟朗跑过一个工厂的铁门,杨銮迅速地关门,眼疾手快地把比她隔壁还粗上许多的铁链绞起来打上结。   避到厂房门前的卡车背面,终于有功夫喘口气。   “妈的,没想到那些玩家居然这么疯,动起手来完全不顾同伴的情谊……简直是脑子有泡。”孟朗的眼里闪烁着愤恨,试图平息先前的怒火。   身旁的高中生喘着气,附和道:“两个领队全都背后使阴招了,要是夹在中间不跑就真的没命了。”   孟朗刚进来这个副本,就被四散的人群冲到了同一条街道上,然后在找掩体的过程中发现了杨銮,随即结伴一起行动。   他们原本只是观察那些怪物的变化,在遇到危险时,使点小计谋击杀,也算是性命无虞。   直到他们遇上了一只玩家队伍。   孟朗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团战,看到对方也是玩家,便答应了对方抱团击杀怪物的请求。   没想到,他们的合作极度短暂,合作了几次找到一个药店和几个医生后,对方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让他们打头阵,意图抢占医疗资源。   在抢夺一个小超市物资的时候,杨銮的头发怪物身体上凸起的尖刺拽住,眼看着距离拉近,就要被咬住咽喉,被孟朗一拉,命是保住了,头皮却被撕掉了一块儿。   杨銮咬牙忍痛,还干脆自己把头发全都剪了,防止逃跑中再遇上被抓住弱点。但就算杨銮吃的住疼,觉得秃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头上的创口面不小,有感染的风险。   仅仅只做了简单的包扎之后果不其然某个晚上人就有点发热了。   他们找医生想要点消炎药,却被告知消炎药是有份额的,每个人只能领取一次,如果这次领了,下次更大的创伤就不能领用了。   孟朗想都不想,决定要领,结果那医生却说有更重要的病人受伤了,他们的小伤可以暂缓。   这样的托词实在不可信,杨銮不知道,孟朗却是经历过丧尸围城的副本的。在那个大的超市里,那些报团的人是怎么排挤人的,到死他都不可能忘记。   他看到那支队伍里有个女孩仅仅是胳膊肘擦伤了,就从口袋掏出医生早已经说没有了的药膏轻轻擦拭的时候,就明白自己太过轻易地相信对方了。   以为同是玩家,立场相同,大家有志一同地对抗怪物。   去了几次,对方一推二推的,孟朗也不是傻子,这根本就是在拿话搪塞他们,他们根本不想把药分给这几个早就被当做前线炮灰使用的工具人了。   因为人多掌握着物资就有了话语权。   据孟朗所知,只要是那支队伍的人就连皮外伤医生都忙着治疗,而那些被当做炮灰被怪物咬得伤重的人,医生连尝试都不愿意尝试救人。   这明摆着是过河拆桥!   数次被推拒出来,他的眼神也越发深沉。   这里只有他和杨銮,杨銮还是个孩子,他这个时候就是这孩子的靠山,是哥哥。既然他曾经能把杨銮带出幻境,这一次当然也同样能保护好她。   这支不齐心的队伍,随后找到一个易守难攻的电视塔,边上就是明海市的传媒中心,传媒中心的全球代购平台一直很有名气,那个电视塔边上的传媒大楼里很是囤了些物资在里面。   那些人高兴的不得了,进去之后发现里面也只有些瑟瑟发抖的普通人,遂将那些普通人打发到一间房间去关了起来。   孟朗和杨銮对这样的做法深恶痛绝,但对方人数优势他们太多了,他们想要硬碰硬,掂量掂量自己和对方的人数差和实力差,结局绝对不会太好。   孟朗在陆一飞眼前晃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靠着耳濡目染还是学了点伎俩在身上的。   他们注意到队伍里也不是一条心,两个说话大声的团队核心人物都隐隐有分庭抗礼的意思,就用一副臣服的卑微姿态,两头怂恿,最后让一桃散了二士。   一个挂名队长,一个实权队长很快离心离德,各自的拥趸打了起来。   两个领头人谁也不服谁,很快队伍也搞得分崩离析,有乖觉的玩家觉得不妙,偷偷带着一些物资跑了。   这一跑,一个领队就手忙脚乱了,混乱之下竟利用起那些怪物,结果那怪物好似有了什么变化,滞涩的身体里面孕育出了新的怪物,他们不敌,被怪物潮突破了传媒大楼的大门。   早有准备的孟朗和杨銮不算太慌乱,打包好了路上吃用的就打算撒丫子跑了,还顺便打开了关押着普通人的门。   谁知混乱中,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想着死前还要爽一把,竟然把一个女孩逼在墙角,那女孩害怕绝望的哭叫声引来了孟朗和杨銮。   孟朗把那人一脚从楼上踢进了怪物堆里,和杨銮把人救了下来。谁知,那女孩子之后居然叫出了孟朗的名字。   孟朗根本不认识她,逃亡路上知道了女孩子的身份,大惊失色的同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快去找到陆一飞!   只要告诉他这个世界的真相,他一定会找到破题的方法的。   “我们现在往哪里去?”杨銮看了看身后逐渐涌过来,却被铁门阻挡住的零星怪物。   他和杨銮实在坚持不住了,何况现在还多带一个人。一个礼拜以来他们随那支队伍迁徙而来,一路上也在找陆一飞,但是一无所获。   他相信陆一飞此刻一定需要他。   孟朗放下人歇了会,脑子也没那么乱了,冷静想了想。   陆一飞的名字肯定没有“亡渊”响亮啊,他们要找“亡渊”比找陆一飞简单多了!只是他们队伍的脚程太快,而且一直在换地方,他俩很难跟上。   孟朗猜到了“亡渊”转移的这么快是在找陆一飞,但是内心里更希望陆一飞现在已经和“亡渊”一起行动了。   因为陆一飞体力很差,没有任何同伴在身边,就是个脆皮,他的智慧,没有武力的保护,显得格外像玻璃罩子里的钻石。   只要敲碎了外壳,钻石根本保不住。   “我们去找另一只玩家队伍,打听‘亡渊’的下落。”   “好!我们把她带到陆哥那,他肯定就想出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的,只有他才可以。”杨銮脏污的脸上却能看到透亮的双眼满是坚定。   如果陆一飞在这,会发现这两个人都变了很多。这一周磨碎了他们的天真,削减了他们的盲目依靠,却增添了一份坚信和执着,像是被打磨好的璞玉开始散发出价值的光芒。   他们也该成长起来了。   *   一个像炮弹一样长着翅膀的球冲破了展览馆仓库的顶端,留下一个直穿的洞眼,从下面往出来能看到湛蓝的天空。   陆一飞坐在机舱门边,机翼的轰隆声让他几乎听不清机舱里他们在说什么。   失去视觉的同时,他的听力没有像传说中那么显著提升,反倒是失去了看嘴型判断的能力,对于噪声中话语的辨别也变弱了。   他感受着从缝隙里吹进来的风鼓动着玻璃窗,以及任何可以震动的东西,也知道此时什么直升机的高度应该也在数百米以上。本身恐高的他失去了视觉,仅凭触觉和感受,反倒没有了身在高空的实感。   换句话说,就是恐高突然不治而愈了。   他想象着直升机在毫无依靠的半空中穿梭,仅仅靠着扇动不停的机翼悬空,不由得为机翼的功率无端担忧起来。   他把这种杞人忧天跟身旁的人讲了。   身旁的人大大咧咧地说:“怕什么,就算飞机突然没油我们也不会有事……”   陆一飞不知道赵洋有何底气说这样的话,只是在下一分钟他突然醒悟到不应该在机舱里的时候跟同伴说这样的话。   轰的一声,只比机翼的扇动声更大的爆裂声穿过他的耳膜,随即整个人像是被翻了个个儿,如果不是身上的安全带,人已经被甩飞机舱上甩成贴饼。   接下来更是噩梦一般,安全带像是两根铁手一般箍住他的肩膀,随即而来的是冲天的失重感,带着旋转,让他意识到自己是遭遇了坠机。   “汪……”仅仅是出口一个字,他就闭上了嘴。   这样的地狱般的眩晕持续了30秒钟,突然一下子像是被托举在手心的东西似的,一下子稳定了下来。   从外面看,飓风样的风旋包裹着庞大的机身,像羽毛一般缓缓落地。   展狄火冒三丈地啐道:“什么鬼东西,把我的机翼都砸断了&*(%&%)……”   “你还好吧,”赵洋看陆一飞面色铁青,分明是被吓得够呛,颇为难为情地解释了下,“哎,我不是说了不用怕的吗,我们陈少爷有个人技能呀。”   你说了吗你说了个屁!   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心脏,不过陆一飞心脏要跳出来似的无法平复,连脑袋都跟着疼,根本没心情吐槽他。   展狄专心控制着飓风的大小,稳固托举着空中的巨大直升机,心疼的要命:“……这个是我花了五千万搞得最新型号的强度超高的机翼啊啊啊啊啊啊,被我知道是谁害的他死定了!”   直升机迫降在一幢楼的顶上,在没弄清楚底下形势的情况下,展狄也不敢随意乱放他的心肝宝贝。   落下地面的那一刹那烟尘乱飞,机翼是停滞的,没有震耳欲聋的声音,尘土在飓风的带动下飞得到处都是,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赵洋拉着陆一飞下飞机的时候,陆一飞哪怕什么也看不见,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大圣,快收了神通吧,陆一飞一副苦瓜脸好想说。   人工沙尘暴也是醉了,嘴巴一张吃了一嘴灰。   脚踏上地面的那一刹那有一点软,差点摔倒的时候,被一股大力强势地抓进了怀里。   “喂,你谁啊,把他放开。”赵洋看陆一飞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人紧紧抱住,吓得跳了起来。   展狄自然也看见了这个人,将要上去强人的赵洋拦住:“别过去,他是‘亡渊’的人。”   “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不要脸地抢人,肯定是听说陆一飞很有用也想利用他吧,怎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都几次了,你这么大个队伍要点脸行吗?”   陆一飞一开始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懵了,随即闻着味也猜到这是谁了。   那个人高自己半个头,呼出来的气喷在他脸上,呼吸过速,那双箍着自己的胳膊曾经给躺在床上的他喂过药,给他擦过身,还曾经细细做了小木头雕刻件、异形珍珠雕刻件送他。   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谁的那一刹那,瞬间有要哭的冲动。   健康的身体眼睛突发性失明,没有人可以依靠,一直以来的藏得很好的不安和委屈似乎都要从眼睛里跑出来,化作汹涌的咸滋味。   但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按捺住躁动的心脏,叫面前这个人看不清他的心绪波动。   他还没忘了,让他眼睛失明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男人队伍里的人。就算不是汪明诚的意愿,那个害他的女孩也在背后隐藏着,不知道看到他活着出现会作何想法。   陆一飞缓缓推开人,却发现根本推不开,这个人像一只夹住了人不肯放的螃蟹,露出来的净是让人无从下手的硬壳。   “汪明诚,你松开我。”   汪明诚没有依言松开,微微离开一些,两手托在他的后脑勺上,迫使他抬起头:“你看看我。”   “你干嘛啊,”陆一飞反感试图偏开脸。   “看我!看着我……”汪明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可怜,“求你。”   陆一飞一下子就泄了气,就像很久以前他没有记忆时候对自己撒娇讨好一般。   汪明诚看着这个人失去神采的双眼,脸上、唇上血色都淡了,像是人都变透明了些。睫毛无谓地扑闪着,底下的视线却再也找不着正确的落点。   他看着陆一飞对自己遭受的一切无知无觉的脸,甚至像是对所有的东西都逆来顺受,那火气不知从何处而来,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防线。   怒火炽热滚烫地在他心头跳了几圈,对方明明是推开手中不自觉的紧张攥着他的前襟,像是有泉水瞬间浇灭了那点不值得说的怒火。   他对陆一飞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   呼吸不畅,肩膀震动的汪明诚有想过再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是个什么样子。   陆一飞会质问他,为什么不去找他,会质问他钥匙就真的这么重要吗,抑或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同自己说。   但他会向他坦陈心迹,不管受到何种对待,他都无所谓,只要陆一飞最终接受他。   怎么样的都好,但绝不是这样无力地看着这个卷发青年失去神采,双眼无光的样子。   “你的眼睛怎么变成这样了,谁做的?”   “你不如问自己。”陆一飞不愿说有自己的打算。   汪明诚只顾着自己认错:“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到这个时候,还要维护自己的队友,可真是个感天动地的好队长,内心的震动过去了,陆一飞两只手落回自己身边。   “你抱着我朋友很久了,能把人还给我了嘛,”赵洋凑近了。   “你是?”汪明诚揽着人,莫名其妙地看他,“倒是不知道阁下是来做什么的。”   赵洋不愧是靠直觉活着的人,觉得这人太过惹人厌烦:“我们小陆根本就不爽你嘛,还恬不知耻凑上来,舔狗能自觉点走开吗?”   历来以大度、坦诚闻名的“亡渊”大佬汪明诚轻轻地:“呵。” 第103章   赵洋惊呆了,这个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竟然这么小肚鸡肠子:“你既然觉得他这么重要,当初他一个人傻站在怪物流窜的大街上,没有方向的时候,你那时在哪里?”   那样的画面仅仅只是出现在汪明诚脑海里,他都觉得胸口憋闷。   但是这人说的没错,他确实没有保护好陆一飞。顺着自己的意思开启了终局,却叫他一个人单独留在充满危机的地方。   “他想要我怎么补偿,我都会给。只是他今天一定要跟我走。”   “你特么……”赵洋开始撸袖子了。   展狄在没弄清楚对方是“亡渊”的什么人前,不欲与他发生冲突,遂一直在拦着赵洋,他头疼道:“你们怎么不问问陆一飞想跟谁走?”   汪明诚看了展狄一眼,“他是我的人,谢谢你们送他来,如果需要什么可以去我们仓库里拿。”   展狄手搭在腰间,他拦着赵洋不代表他不生气。刚开始带着陆一飞,确实想着随时把人扔下,带着这人也全都看在赵洋的面子上,可之后陆一飞既然救过他们,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不知道陆一飞从哪来要去哪儿,他的存在已经填进去了他们所在队伍的空隙,他们有义务也有能力护着他。   展狄听他那话挺不客气的,敢情这人把自己这些人当运输工具了。   “我竟然不知道你们竟然是这样一只过河拆桥的队伍,如果你执意如此,就当我们没有来过,人你也别想带走,陆一飞看起来跟你也没有什么好交情,何必为难一个普通人呢?”   汪明诚蹙眉:“我为难他?”自家小朋友不给自己脸色看都很好了,他还奢求他一个正眼,这……为难?   双方剑拔弩张,互相都说服不了对方,眼见着就快要动起手来了。   “老大,我把那东西射穿了,你是不知道太恶心了……”黎旺背着一把特制箭头的□□,戴着牛皮手套的手还抓着个球状的东西,一脸兴奋地嚷嚷,根本没注意这儿的气氛。   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赫然是去做解剖实验的两人——金平和邹晟,还有个架着金平的胡先安。   金平从来不温不火的样子,此刻却有点着急,鬓角都是汗水。他本来就腿脚就不良于行,匆忙之下也没来得及带轮椅,现在还被胡先安半抱着,没想到屋顶这么多人,有些尴尬。   “老大,解剖的时候那东西再次进化了,他肚子里……”他把仓库里解剖那东西,结果从怪物肚子里飞出个东西来,一时不察之下晕倒的事情说给了汪明诚。   在场众人被他的描述吓到了,还好当时亏得胡先安关注点一直在金平身上,反应快把人移开了,金平只怕已经融得只剩下半个了。   邹晟医生也是心有余悸,说:“那东西会飞,而且口器有腐蚀性,吐出来的东西把屋顶都融穿了,比这个星球上最强的酸腐蚀性还高百倍。”   金平仔细看了黎旺手里的东西:“确实,这东西像是个甲壳虫似的,还有口器,你怎么还拿着,不是说有腐蚀性吗!”   黎旺吓死了,啪嗒一下松手,结果手上还是起来很多燎泡,哇呀呀呀的大喊:“邹医生快帮我看看!”   邹晟并不急着给他看:“高等文明的生物就是会有一些优越性,这可能没有什么药物可以治疗,你只能稀释一些,冲冲水吧。”   “那我去冲冲水,太特么疼了,我的牛皮手套都没挡住。”说着跑远了。   陆一飞在没有噪音干扰的情况下,听力是没什么问题的,他自然也认出了金平的声音,另一个人的声音也很耳熟。   陆一飞将金平对现场发生的事的描述听在耳朵里,遂问另一个人:“你的声音好耳熟,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汪明诚在旁边说:“他是邹晟。”感觉到陆一飞悄悄拉住了他的手,一下有些心潮澎湃——小朋友在他手心里写了个几个字。   啊,是“闭嘴”。   虽然陆一飞看不见,但汪明诚像是泄气的狗,一下子掉下去的肩膀就像是耷拉下去的两只耳朵,谁看了都觉得有点可怜。   “邹医生,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也是汪明诚队伍的人。”   邹晟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还悄悄给你做心理测试,实在是难为情。”   陆一飞摆摆手,示意他别这么说,“金平说那东西一出来他就有一瞬间失去意识了,想问你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邹晟眼珠子向右边瞟,明显是陷入回忆:“那东西从那个寄生物里跑出来的时候,横冲直撞的,把金平冲撞晕了之后,就直接破开屋顶跑出去了,”他看了眼停靠在一边明显是坏了的的直升机,“你们的机翼估计就是被那东西腐蚀的吧。”   “我这个机翼强度应该是最硬的了,”展狄痛心疾首,“多难搞到就不说了,那东西腐蚀性还真强。”   陆一飞也肯定道:“那东西好厉害啊啊,居然被你们这么轻松就抓住了。”   金平也不是个傻的,“确实,这样的伤害力却靠黎旺一个人就抓住了,你的意思是那个东西是假的?”   陆一飞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什么都见到了一般。   “假的?不,我更希望叫他‘障眼法’。能把坚硬的机翼能融穿的腐蚀性,那个红毛小哥、是他吧,他不会只是哇哇乱叫的程度,整只手早就烂没了。”   “腐蚀性随时间减弱,更像是完成了使命之后结束了生命,就像鸣蝉蛰伏在土里两三年,真正鸣叫的时间却只有一个秋天,你说是吧,邹医生,或者叫你,‘寄生者’?”   “你说什么呢?”胡先安不知道看似正常的陆一飞什么时候说起胡话来,难道是身体的残疾已经蚕食了他的精神吗。   邹晟一直是他们队伍里的队医,这小子也是没什么心眼,大大咧咧地,人缘贼好。   邹晟并不慌乱,看了看在场的人,众人表情各异,生涩地把嘴角一弯,“你是怎么发现的?”   陆一飞看他丝毫不否认,眨了眨空洞的眼睛说:“你说毁掉机翼的是寄生物,不是进化体,据我所知还没有人知道怪物是如何变异的,你一下子就知道是寄生,还知道地球上没有治疗那种酸腐蚀的东西,甚至知道寄生的生物是高等文明。”   陆一飞一击掌:“除了你是神能掐会算这种可能,你根本就是那种寄生者!”   邹晟笑了起来,但是肌肉不自然,像是在模仿一种人类的笑容,这种面容像是随时可以从面袋上剥离。   “我们有共通点,被你发现也不奇怪,”寄生在邹晟身体里的那东西说,“唔,但我还没什么机会装装人类呢,体验体验呢,真是可惜。”   陆一飞头皮一麻,对方这话莫不是在提醒他什么。   “你们都有这种程度的智慧吗,想要干什么?”陆一飞觉得眼前的迷雾好像散开一些,里面的真相呼之欲出。   “你挺聪明,”‘邹晟’顿了顿,“咿,真叫人心动,跟人类这种新物种对话。”这种新奇的体验,让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这里的空气我也喜欢,在这之前都不知道有地球这样一个好地方呢。”   听到他这话,就知道他承认自己根本不是邹晟,而是寄生了邹晟的怪物,而令人担忧的是他的智慧,不亚于人类。   这样的寄生者可能蛰伏在原住民的身体里已经千千万万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陆一飞,都能马上发现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已经不再是原本熟悉的那个人了。   寄生者用自己父母、爱人的语气说话,就像将无辜的人类置身于温水中缓缓煮沸,最终被最亲近的人寄生亦或是杀害吃掉。   这样的未来,只是稍加想象就让人恶心欲吐。   众人如临大敌,手都搭在武器上了。   汪明诚在一旁听着,虽然金平说过那怪物会二次进化,却没想到时间这么短,变化这么大。进化之后还学会了伪装人类,这根本是开挂了吧这寄生虫。   明明邹晟还是那个人样,但是芯子里已经是内外一个东西了。   汪明诚将陆一飞护在怀里,怕“邹晟”突发异动。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对我动手了,我很满意这具身体哦,调养的很好,还不想这么快换。”   “但……要是换你这具我觉得可以。”‘邹晟’已经不笑了,可能是笑这个动作本身就让寄生者觉得有点累而且无价值,整张脸都没再有什么表情,他顶着邹医生的面孔对汪明诚说。   汪明诚看着昔日同伴的脸,心底知道真正的邹晟已经无声无息地死了,面前这个只不过借着他的皮囊朝自己说着这样的话,心生杀意。   他沉吟了一会“你这样的有多少——”突然,一支箭凌空射到,随即伴随着龇牙咧嘴的嚎叫。   “邹晟”头微微一偏头就闪过了那只箭,走向大楼窄窄的边沿,底下就是万丈深渊,正常人掉下去就是会粉身碎骨,但他还能在一线之隔的地方轻松踱步,如履平地,像是这点高度在他眼里根本不存在一般。   风扬起他的衣角,“忘了说,那个腐蚀液体是靠和其他物质融合增强腐蚀性哦,接触水的话,他溃烂的面积只会越来越大。”   果不其然,众人目光看过去,黎旺的手只剩下了森森白骨,甚至连白骨都有黏连的现象,黎旺疼痛地跪在地上,而趁这个时机,邹晟一跃而下,从几十层的楼顶飞身而下,被风鼓起的衣角就像一只翩飞的蝴蝶一般。   众人冲过去看时,‘邹晟’已经不知所踪。   *   怪物潮爆发已经快两周了。   明海市沦陷的最初,还有电视新闻和社交媒体上有实时的动态,视频里满是那怪物的嘶吼声和人类无助的叫喊声。   那怪物到处都是,大街上的人一个个无故倒下,醒来后已经变成了另一种生物,开始冲向身边的人撕咬。   经历了一段惊慌之后,人类政府很快派出军队,拿着火焰/喷射器和重型武器,将局面控制下来。但是不知道何时起,哪怕是被扫射而死在露天的怪物,肚子里也会孕育出新的怪物来。   一种是像是喷射的王水炸弹,从寄主身体里破体而出的那一刻,就像一个球状甲壳类虫体,有着狰狞的口器,锯齿状流着无穷无尽的粘液。   无论多坚硬、多厚的钢板都能在1秒内腐蚀穿。每一颗的爆发都伴随着尖叫和恐慌,随后到来的是数次的爆炸和建筑物的燃烧。   城市家庭多用的天然气,整顿楼的管道都是相连的,当一颗腐蚀炸弹似的虫子冲击高层的厨房,很快响起此起彼伏贯穿一整栋楼的爆炸声,整栋楼的住户无一幸免。   军队派人扫楼,即便穿着最后的防护服和最坚硬的头盔,也防不住初生的球状虫体射出的一滴液体。那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那些窝在城市犄角旮旯处。   静静的尸体,任何一个都可能成为那种腐蚀性虫类孕育的温床,甚至有时候不需要过度温热的尸体。   军队损失惨重。   这还只是地面的战斗。在离明海市最近的几个光柱附近,已经出现了会飞的怪物。   最早看到的人类,还以为是军队派出的无人机,庆幸地朝上面挥手,吸引那东西的注意。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分明就是飞在空中的“人体长虫”。   人的身体成为了蛹身,原本丝质的位置长出来的是黑亮的包邮长条状肌肉的节肢,长度能有原来的两倍长,原本胸腹半部分成为了躯干,从肩胛骨的位置长出两队灰蒙蒙的翅膀,翅膀的根部还有粘液分泌而出,那种粘液将昆虫的部分和人体的部分很好的粘合在一起。   那东西有成群结队的本能,甚至还是有一些呼朋引伴的基础智慧,知道要围住落单的人类,还会制造出一些引诱人类进入的小陷阱。   那种怪物最初也寄生在人类的身体里,人类不会当场就死,还能正常生活24小时,但在生命的最后半个小时,肚脐眼附近会结出细密的丝,在人类慌乱清理的时候,那些丝只会会拉越长,像是取之不竭的丝团。   丝团像是蕨类植物爆发出来的孢子,沾满了整个身体的孢子将整个的人体包裹起来,成为人形的蛹。等那蛹身和人体真正合二为一,它就开始长出发亮的黑色节肢,可以飞行了。   行走的士兵被那东西抓走,不是被半空中扔下来,就是带回去分食。他们将人类化作身体里的养分,即便是精密的枪支也很难精准地瞄准它们。   而人类短暂的停留却马上会成为怪物的目标。   飞行的虫子扩大了攻击的范围,也将整座城市弄得满目疮痍。   网络断联之后,人类政府重新启用了城市里的广播,那广播的声音只能覆盖到一小片的社区。广播里反复的播放着让大家千万不要从家里出来,躲避好等待“外来虫族对策总部”下一步对策的消息,很多没来得及出家门的人,运气好的躲在家里,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减低自己存在的气息,靠着一点点食物和水堪堪活着。   小枫还是个普通高中生,他家这片的广播因为前几天吸引来一只爆炸腐蚀虫,已经把音响都毁了个大半,只有喑哑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烂成一团的黑色物体里传出来:“请大家……关关……门窗,节省省……食物,囤……饮水,尽、可能多……附近近近近……增加挡板……”   他一个人住,八十平的屋子里堆满了法律书籍,他把厚重的书籍层层叠加在窗口,窗外一丝光都投不进来,幸好他们这一片的电路网没有什么问题,不过除了白天,晚上他根本不敢开灯,就怕漆黑的楼里只有他孤零零一盏灯透出去。   他害怕成为虫子的众矢之的,更害怕几百户的小区里,只有他零星一盏灯。   家里冰箱里的东西已经吃完了,他已经饿了几天肚子。父母早逝,他因为要上学只有一个人住,虽说是他哥的公寓但他哥总是忙的见不到人,从来不在公寓里住。   平时也没在家里囤了几天食物,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再这么下去他很快就坚持不住了。   他哥两个礼拜以来没有一点音讯,可能也被那些怪物吃掉了吧,小枫盘着腿低着脑袋,那他还能坚持几天呢。   “老婆,快来给我开门。”   还没饿到九九八十一,都已经幻听了,小枫耷拉着脑袋靠在沙发垫上。   “?&*……)”隔着两扇门声音瓮瓮的,听不清说了什么,小枫头猛地一抬,好像不是幻听啊……   “对啊,是我,这么多天了孩子怎么样了,你们都还好吧。”   有个男人在隔壁叫门!   这个认知,让小枫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起来,还有人活着!虽然没有动静,隔壁的那个姐姐包括她的孩子都还活着。   这个消息真的是太好了,至少这栋公寓里面不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随后传来门打开的声音。   一个温婉的女声说:“你怎么搞成了这幅样子,身上怎么还有蜘蛛网……不过人没事就最好了,快进来。”   哦,是隔壁那个姐姐,听声音感觉身体状态还可以。如果她愿意的话,到时候能和她要一些吃的。   小枫透过可视电话,他看见屏幕里小半个浑身脏污的男人,露出来的半边面容眼熟,应该就是隔壁那家的男主人。   只是虽然那男人语气里满是见到妻子的欢欣,脸上却看不出来,怪冷静的。   这家男主人真是命大,他猜测估计还能带回来点什么物资,仔细一看男主人进门的时候右手上却是空的。   那男人很快就进了家门,小枫在可视电话前面呆了很久,才慢慢走开。   真好,隔壁小姐姐还能见到亲人,他可就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虽然很像个变态,但是他们两户人家可能是整层或是整栋楼唯一的幸存者了,他急于知道隔壁那户小姐姐家的存活状态,把脸贴在了和边上一墙之隔的地方……是他家的客厅墙。   隐隐的只能听到小姐姐跟他老公寒暄,还有小孩子像是刚睡醒般高兴地呓语,小枫靠坐在了墙角,替他们一家团聚感到开心。   渐渐的自己的内心好像也平静起来了,在被自己焐热的墙边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吵醒他的,是隔壁突如其来的桌子腿在地面摩擦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孩子尖利的哭叫声——这种声音像是无视墙的厚度,直直地传进来,却又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啊!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老公。”   小枫瞌睡一下子就醒了,他不是那家的男主人怎么会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同床共枕的妻子都认不出来。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人类的幼崽脆得像你做的饼,虽然我没有吃过但印象中真的好香!”   女人跌落在地,崩溃尖叫的声音。   男人似乎是玩够了,“要是可以的话,你也给我做个那种饼尝一尝,人类的味觉系统还真是神奇呢,好像连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可以支配……”   小枫听不懂没头没尾的这个人在说些什么,只希望女人暂时的顺从他,哪怕是强盗也不会马上杀害她。   然而一个女人也许会为了活着委曲求全,一个母亲却不能。   “你杀了我的孩子,哪怕你是我的丈夫,你也去死吧。”   碰撞的声音,重物倒地的声音,一片静谧——   小枫把拳头塞进嘴巴里,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眼睛里的泪水成片成片从眼睛里涌出来,那个男人像是将什么东西踩爆了,溅起来的声音像是洒向了这一面墙。   明明没有闻到任何味道,鼻子里却像是充满了浓重的铁锈味。   小枫不敢置信那个男人居然杀害了小姐姐和自己的孩子。   这还是人吗?   他回想起那个人说的话。这个男主人也许出去时还是那个爱妻子爱孩子的男人,但是刚回来的人已经不是他了。   换句话说,他可能早已不是人类了。   小枫退到离那面墙最远的地方,埋在被子里不愿发出一点声音,哭睡了醒来,醒来就是发呆,发着呆又流出泪来,就这样反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   敲门声很谨慎,很明显是手上抱着毛巾之类的东西,沉闷分贝低。   小枫肿着眼泡,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颤抖着手,犹豫着抵不过对着阵声音的期待,打开了可视电话。   屏幕里有两个人的上半身,一个有些年纪了是个中年男子,还看得出原本是一副儒雅的样子,只是此时外套都不见了只有一件米色马甲穿在身上,白色的衬衫上尽是脏污。   另外一个人也是同样狼狈,但是他的脸却叫人惊喜。   是他哥!   但是他犹豫了,他想到了数小时前,那个面无表情回到家的男主人,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家人的。   没错,他害怕了。   要是门口那个敲他门的人不是他哥,他该怎么办!   门外的人似乎也不确定他在不在家,敲了几次门之后和身旁的中年男人说了几句,中年男人肯定地点点头,他才继续敲。   “严长枫,你在不在里面?” 第104章   贺橙看到陆一飞的一刹那,心底的杀意简直快要实质化出来,这个人怎么命这么大,瞎了还能活下来,运气也真是不错。   她站在院子里,只隔着透明的玻璃,就能看到在人们团团簇拥下的陆一飞,身旁还有个半步不离的汪明诚。   彼时,汪明诚他们一群人冲进茶室,黎旺浑身发抖,一头的红毛整个湿了,发色越发鲜艳。这个稍有点什么就大呼小叫的人,此刻却嘴巴紧闭,满头的汗水。   一大群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涌进来,她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清理伤口、试图用烫伤的药膏给他涂抹,结果丝毫不见效,已经白骨化的左手掌十分狰狞可怖。   贺橙一看就知道估计这手估计是保不住了,不过毕竟黎旺还算是她的队友,稍微表达了一下紧张之意,“黎旺你怎么了,别吓我,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黎旺根本没有精力回复她的话,她也尽了自己队友的问候,就乐得走开。   队医掏出了队伍所有的家底给黎旺上了各种药,但是都没有用。果然如同那只寄生虫说的,地球上没有治疗这种伤口的药水。   那白骨化的手上残留着手部的神经,融化的皮肉随着创面的扩张向手臂上方蔓延而上,眼见就要过手肘了,黎旺现在还能清醒着已经是个奇迹了。   那么接下来就剩下快速的决断,这手臂只有一个结果。   所有人都开不了口,陆一飞看不到众人脸上的纠结,也不知道黎旺的武器是需要手臂的弓箭,只求最大化地保住剩下的部分,也是不伤及性命的方式。   “医生,想办法截肢吧。”   黎旺当然也明白,这样的疼痛下他能保持清醒已实属不易。他听到了那个寄生了邹晟的虫子所说的话,不然根本不会冲着那个已经不是人类的东西射箭。   他是个拿□□的,□□与他就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要是失去一条手臂,在队伍里还有什么价值。   原本以为自己能为“亡渊”做好多事,能帮着汪明诚彻底的结束盖亚世界,到头来也只是添乱罢了。   黎旺一下子神色暗淡了许多:“就放着吧,救我也没用。”   “黎旺……”连金平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如果不是他和邹晟解剖的时候太大意,也不会导致那东西跑出去,那黎旺也不会去追,也不会……   陆一飞:“你在说什么啊,没了左手就不活了?”   “可我是个□□手,没了手我怎么拿箭怎么拿□□!”恨恨地看着陆一飞,黎旺的眼睛眼瞧着像是要喷出火来。   陆一飞气怎么有人不要命,直拍胸脯:“你看看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什么技能都没有,现在还是个瞎子,按价值论,不得死在你前面啊。”   众人心里竖起了拇指:……妈的好有说服力。   黎旺一瞬间哑了火,没有手他就没有办法报答汪明诚了,即便救他的时候汪明诚也没有奢求他能报答些什么,但他进“亡渊”就是为了跟随汪明诚,给他的队伍带来生存的希望。   但他看向汪明诚,即便他手脚都不能动了,汪明诚也不会说他失去了价值,这反倒是他最怄的,一个无用的人还在团队里浪费着资源。   汪明诚握着他完好的那一边肩膀:“你没了左手还有右手,你本来就是右撇子不是吗,我们可以把你的□□改造成单手能够触发的。”   黎旺感动的话刚要说,嘴巴里就突然被塞了一块布,面前那个瞎子一手拿着布条,一手为了找位置都要戳进他鼻孔里面了。   “呜呜?”我靠,据我所知仓库里还有麻药的啊。   塞布干嘛,你们这是要生锯啊?!   还好马上黎旺就看到队医拿着麻醉针过来了,黎旺埋怨地看了一眼陆一飞,就成功被麻醉过去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   “贺橙,你在这做什么。”   汪明诚当然不是真的问她在这里做什么,而是觉得她为什么在这里什么也没做。她在他们来之前就站在这里,连队医都是胡先安去叫的。   她在这,好像就是应该在这里才杵着的似的。   被突然点名的贺橙紧张了一瞬,不远处陆一飞顶着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就站在那里,但是随即她紧绷的手脚有松懈下来。   毕竟,陆一飞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即便是听到过她的声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贺橙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汪明诚身边的人。   这个瞎子更不会知道自己转了一圈又羊入虎口了。   “我、我就是担心黎旺,所以我在这看着他。”贺橙揪着自己的衣角,看起来很是惶恐。   担心?他倒是没看出来,贺橙要跟着他们,也是他们考虑到她是贺媛唯一的亲人,不免多照顾一些。但贺橙的小心思太多,看她眼睛转溜的样子就知道不知道又在算计些什么了。   这种小女生心思,汪明诚完全不感兴趣,只要不闹出问题来,历来也是无视居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尤其奇怪,像是有些……心虚。   汪明诚皱眉:“你如果闲着,刚来了很多人,你帮忙去收拾几个房间。”   贺橙偷偷瞄了几眼陆一飞,见他对自己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反应,遂露出到现在为止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我把黎旺的房间整理以后,方便他之后活动。”   ——哦,顺便选个好地方送瞎子上升天。   *   玩家的能量在遍布全球的危机下是非常有限的,汪明诚早些时候就展开了和政府军队的合作,队伍里的重型武器和□□都是从军队手中接过。   原本以为身有异能这样的说法取信军队很难,但是虫族这种像是天外来客的存在就在眼前撕裂着人类,作为和这种外来怪物对抗的玩家团队,也不是完全不可信了。   几次合作后,军队会将分战场交给玩家队伍。   明海市边上有条跨海大桥,现在已经成了一部分飞虫的巢穴。吃完的战利品就堆积在大桥最高的钢架结构上,从前抬头就能看到桥上天空碧蓝、白云游飘荡,现下却层层叠叠堆积着血红色浓到变黑的东西,十分可怖。   飞在天上的寄生虫比地面上的难对付的多。   不消说那令正常人作呕的人虫连接体,体型比地面上的大出了一圈,武器想要在空中击中那它们更是难上加难。   底下虫化的人体还靠着人类原生的嘴巴手脚扑咬的时候,天上的飞虫已经像是精准射击似的,裂开的口器里满是密集的尖牙,里面像子弹一般射出一束能够洞穿钢板的液体。   那种液体不是靠着腐蚀造成杀伤力,完全是靠着速度洞穿人类的身体。但液体本身粘性很大,即便是没有射中人,那液体也足够将人粘在原地,随后飞虫飞掠而过时,就会拖走它们的战利品。   被拖走的人类下场可想而知。   “亡渊”推着装着改造过的□□和火箭筒的支架车,还有些强化过的玩家直接抗着武器在轰。   炮口朝天不断向着空中那东西瞄射,那东西被巨大的爆炸声吓跑了很快又飞回来,除非直接打中它身上,不然只会引来猛烈的报复。   炮火轰走了一窝,又来了一窝,局势很焦灼。   漫天的飞虫,遮云蔽日。   汪明诚已经有些后悔来的时候带上陆一飞了,这里太危险了,但是陆一飞说什么也不肯留守,虽说自己承诺了要保护好他,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自己都没有办法肯定给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陆一飞,你听我的,让大熊带你先走。”   “我不走,你等等。”   大熊看老大一脸的焦急,再看看陆一飞这瞎子还在战场上添乱,也知道这事儿孰轻孰重,拉过陆一飞挣扎的身体,就像拉了一个轻飘飘的风筝似的,就要把人拽走。   陆一飞转过脑袋:“是不是那东西被打中了?”这个时候陆一飞就想念起赵洋事无巨细的描述起来,赵洋没来,他也只能靠自己问了。   大熊一遍拽他,一遍不耐烦地说“是,新来的那几个小子准头还不错。”他指的是队伍里新来的那些玩家,因为想要依附“亡渊”,卖起来力也是真的。   “声音都好近,都是到附近打中的?”此时他们站在桥堍上,不算太靠近外围,可是照理说战斗的范围很广,不应该那些飞虫被打中的落点都在这附近才对。   大熊一抬头,可不是吗,那些东西被轰飞了,只要没死,转了一圈还会回来,因此落点都在这附近。比起桥的其他部位,他们的头上那块最是密集,真叫是个暗无天日。   如果不是那些防御系的攻击性的道具不要钱似的往外扔,恐怕再这样密集的攻势下,底下的人很难保住命。   虽说汪明诚对这些东西能否保护大家心有疑虑,甚至还想叫陆一飞去更安全点的地方,目前看来是安全无虞的。   “那东西老在上面盘旋,也是傻的,不知道躲。”大熊说。   “……不知道躲吗,还是上面有不能放弃的东西,汪明诚!”陆一飞甩掉大熊的手,转身往回跑。   被人拉进怀里,“你怎么又回来了!”   “派人去拿,就在我们正上方,桥架子上有东西,那些怪物想要,甚至愿意为此赴死。”   “我去拿。”汪明诚看了一圈,除了大熊在这,其他人都脱不开手来,大熊功夫可以,但是不够灵活,还是他去比较稳妥。   “你保护好陆一飞。”汪明诚再三嘱咐道。   大熊是个实心眼,虽然对陆一飞指使汪明诚的事情颇有微词,但是命令还是一板一眼遵守着。   突然,桥上面飞虫的活动轨迹几乎都被人拦了下来,但是有一只飞虫却突然从桥下的缝隙中飞出,平行于桥堍,一束水柱从腥臭的口器中射出。   “危险!”大熊反应很快,将陆一飞飞快的一推,将人掀了出去,自己迎了上去。   似乎是平行的射速不如高空喷射的角度,那飞虫姿势也是十分违和,射出来的液体没有其他的那样有杀伤力,本以为半个身体会被洞穿,结果只是被粘在了大桥的钢结构上。   但这个时候即便他能勉强自保,也没有办法保护看不见的陆一飞了。   大熊冲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陆一飞大喊:“跑,往3点钟方向跑,去码头!”   陆一飞摔得龇牙咧嘴,也顾不上许多,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可能真的是累赘,蒙头往大熊所说的方向跑。   脚边不时响起碎石炸裂的声音,他知道那是激射的粘液穿透桥面的声音,此外,还有飞虫嘶鸣着从身体边划过,随即被打到一边,他知道一路跑来还有人在掩护他。   踉跄下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大概已经出了桥堍了,接下来也不知道大熊所说的码头在哪个方向,正在犹豫不决中,他听到一个好听的女生。   “往这来,我带你去。”   那女孩子的手冰冰凉凉的,不容拒绝得拉着他的胳膊就跑。   “谢谢。”   跑了有一刻钟,终于听不到飞虫呼啸和碎石飞溅,连嘶鸣和叫声都好像减弱了。他相信这个地方已经比较安全了,可能已经到码头了,但那女孩子还在往前跑。   陆一飞真的要喘不过气来了,但想着对方也是好心,他眼睛看不见,没准还没到安全的地方呢,“还、还有多久到哈啊哈啊”   “快了快了。”那女孩子如此说。   跟着又跑了一段,感觉到好像有个遮挡物,就像是在一幢什么建筑物前面似的,感觉得到那东西下面荫凉,陆一飞快要两眼翻白了,终于感觉那女孩子停了下来。   女孩不怎么大喘气“这个地方刚好。”   陆一飞呼哧呼哧的,见对方不怎么大喘,心道她体力真好:“谢谢你啊,多亏了你。”   “嗯啊,也不用这么客气,”女孩子好像想到了什么,声音里都透着开心:“真这么感谢我的话,让我的眼球蛛在你肚子里孵化出来就好。”   !!!   陆一飞汗毛倒竖。 第105章   眼球蛛!   这个世界上知道他身体里有眼球蛛的,无非是那个墓园里出现的女孩子。跑出来的热汗逐渐化为冷汗,陆一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被这个女孩子带到了码头的仓库,相比她并不担心会被“亡渊”的人发现。想象了一下自己傻乎乎跟着人跑的样子,真有些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滑稽感。   大熊刚接手保护他,就马上被困住了,合理猜测也是这个女孩子的手笔,这个女孩子实在不容小觑。   陆一飞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好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孩没有正面回答他:“算算时间也要到了,你就没有那么好受了,你要是不想遭受肠穿肚烂的痛苦,今天你就去死吧。”   风从脸边刮过,陆一飞福至心灵,狼狈地从地上滚了一圈,好巧不巧避开了贺橙小巧的匕首。   女孩说:“如果你不是在汪明诚眼里这么重要的话,本来不会死的。”   陆一飞左支右绌,心里着急,即便作为一个男人跟女孩子不应该是有力量优势的,然而对方有备而来,挥舞匕首的身形仿佛也是熟手,拖延时间也是有限的。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看一个人,我们为了开启终局所做的努力,好像还没有一个你重要。”   陆一飞听了这话心里觉得有些怪:“你想多了吧,如果不是因为开启终局的钥匙在我身上,他也不会找我。跟在我身边也是因为……”   贺橙置若罔闻:“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代替我姐姐的位置。她才是汪哥身边最亲近的人,她死了,那也应该轮到我!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   陆一飞抓住了重点,听她执迷于陈述自己的重要性而减少了挥舞凶器的频率,于是顺着她:“你姐姐是?”   “我姐姐是贺媛。”   陆一飞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就有些憋闷,那种感觉说不清楚,一想到汪明诚更是有些生气,这个汪傻招惹女孩子就算了,还把我牵扯进去。   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不认识的人特么遭受这种对待啊,嘴上却卑微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当然是为了救汪大哥死的!”   陆一飞不知道遇到自己之前,汪明诚是怎样一个人,肯定和遇到自己时的有所隐藏不一样。   甚至在他每一次看到“亡渊”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对汪明诚的推崇和信任,也该知道自己的面前的汪明诚恐怕真面目已经隐藏了一部分。   或许,或许说不准呢……有可能他真的和一个女孩爱的轰轰烈烈。   他想,一个女孩为了爱情才会奋不顾身,为了救他牺牲自己,确实也说得通。   “说句实话,这么执着于汪明诚,你该给他下蛊啊,弄我是怎么一回事啊。”躲开来刀,陆一飞一屁股磕在仓库门边小车的轮道上,屁股都要裂了。   “呵呵,你不知道吗……汪明诚看你的眼神、眼神就像你是他的全世界一样。自从你来了,他就没有正眼再看过我!”   “……他对谁都很诚恳真挚,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啊,不然你们也不会对他死心塌地了吧!”陆一飞心里着急,不知道那边战场上汪明诚他们怎么样了,嘴巴里只能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你不一样,他说过不找到你,这个世界就将一直延续下去。”   女孩的声音里都要滴出恨意来,“多少年了,为了找到终局的钥匙,他穿梭在盖亚副本里,现在却愿意为了你放弃结束这个世界,你还说没你什么事啊。”   谢谢你看得起我,但我觉得他指的是结束终局我能帮很多忙的意思。   但是一句话能有数种解读,对于死钻牛角尖的贺橙而言,这样的话只是狡辩。   陆一飞身上被划了好几道口子,再这么下去就算没被捅死,血也要流干了。   可能是这边又叫又喊的动静太大,仓库内部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陆一飞看不见,贺橙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是三只异化第一阶段的怪物。   不算太强,但对付陆一飞绰绰有余。真是天助我也,她要做的只是把人引到过去而已。   她扔出一把东西。   气流在陆一飞脚边爆开,碎片弹射在他腿上爆出几个血点。   陆一飞往反方向跑。   贺橙噙着笑容看着他扑向那些流着口水的狰狞面孔……   “贺——橙——!”   贺橙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一个男人脸色黑沉如锅底,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就站在门边看着自己。   “汪、汪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男人声音沉得像是浸黑水潭里,透漏出危险:“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你就是这样阳奉阴违的?”   “还是说,他的眼睛,就是你的作品。”   贺橙如坠冰窖,整个身子像是被冻僵了打碎了,隐隐作疼。   “我、我不想的。”   汪明诚不愿与她多说,一个飞身,也不见他怎么做的,转瞬已经揽着陆一飞的腰,将人带到一边。   平常汪明诚是不可能对着陆一飞发火的,但此时他憋不住了:“你让我带你出来,就是打这个注意,嗯?”   感受腰间这个人强有力的手,和不容置疑的语气,就能感觉到他有多生气。   他弯弯嘴角,沉静秀气的眉眼突然让人有些不敢直视:“不落单,怎么知道你的队伍构成这么精彩。”   “少跟我阴阳怪气的,”他用额头轻轻碰了碰陆一飞的,明明是和自己同样温度的人,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   “你就是想知道,这里面我有没有掺和。”   “宾果。”陆一飞眨眨眼睛。   汪明诚气笑了:“你问我什么我不会回答?何必冒险,把自己置于险地。”陆一飞能拿自己的命当诱饵,不信任自己还是小事,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那你告诉我,贺媛是因为你死的吗?”陆一飞不理头脑里的线团,问出心中最想问的问题,一切的根源都来源于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汪明诚无奈的正要解释,金平和大熊来了。两个人虽然形容稍显疲惫,不过精神却是很好的,可见外面的情势早已经控制下来。   “贺媛的死,说起来其实是我的错。”金平抚着额头,对那一段记忆从来讳莫如深,也是因为这样贺橙才会误解这么久。   “我们当时经历的,是魔女狩猎,背景是中世纪白衣骑士奉命抓捕巫女的副本,我以为只要救下被诬陷的巫女就好了,让贺媛一个人留在了城堡里,大家四散开了跟着十二白衣去找被追杀的巫女。”   “她给了十二个白衣骑士大致的定位,却没想到在城堡的公主才是真正的巫女,巫女在十二个白衣骑士身上施加了咒语,只要与之同行就会被迫□□,之后病发身亡。既污名化了白衣骑士,我们的队友也活不了。”   “我发现之后通过传讯器告诉大家,但她为了救我们,自己冲去找魔女了,结果……同归于尽。”   贺橙大喊:“我不信!她就是为了救汪大哥才死的。”   “陆一飞,你这个贱人,原来都是我是中了你的计,你是故意落单的,汪哥,是他设计的我,不是我不是我。”   金平皱眉:“贺媛她想救的从来可不只有一个人,你太小看你姐姐了。何况,你不该杀无辜的人,我在井里发现了两具外来人的尸体,胸口上的致命伤伤口是你的匕首!”   “我不杀他们,陆一飞就会被你们找到了!”贺橙抱着头,头痛欲裂:“我姐喜欢汪大哥,她让我代替她。”   大熊不知道他们看作小妹的队友,真面目居然如此残酷,手段如此歹毒:“贺媛曾经说,她和妹妹分开的实在太久了,她的妹妹一点都不了解她。”   姐妹两个人自出生起就被离异的父母分开带走,贺媛估计也想不到自己的妹妹会对自己做如此想。   “你要说贺媛她对大佬的崇拜是有的,我们都是这样,”当时他和贺媛还算能说得上话。   “贺媛话很少,空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全是纸片人的房间里,最喜欢玩的也是乙女游戏,她对攻略三次元的男人根本不感兴趣啊。”   “你骗人你骗人,”贺橙崩溃大喊,“你既然说这些都是我的臆想,前几天我还听到汪大哥在说,如果贺媛活着就能感谢她了,如果他们不是那种关系,他为什么说这种话。”   汪明诚深吸一口气,即便陆一飞看不见,也对着他说:“贺媛把你的存在告诉了我,我才能找到你。”   陆一飞想着,他说的就是他会拿到终极钥匙这件事,结果被汪明诚拍了一下头:“我知道你又想到别处去了。”   他叹了口气:“之后再找你个小白眼狼算账。”   “哈哈哈哈”贺橙眼底都是疯狂,笑声里都是歇斯底里。   “那又怎么样,他马上要死了,他肚子里的眼球虫估计已经快要结成茧子了。他活不了,虫子破茧而出的一刹那,他就变成了一具蠢笨的皮囊。”   陆一飞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会死。   他以为自己听到命运的那一刹那会哭会崩溃,但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说不定是因为联想到眼球虫有碍观瞻的样子,不难得出自己的下场。   他忽然感觉到汪明诚握着自己的手在发抖。他仰着头想去看他,突然想到自己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有些失落。   “你不会死,你不会死。”这话不知道是汪明诚说给他的还是说给自己听,“我们才刚重逢,我不准你死。”   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汪明诚的声音里竟有些哭腔。   陆一飞悄悄撇嘴,你不准有啥用,我肚子里估计都结网结满了,虽说他骂得狠,但到了这份上其实也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   陆一飞顺着他的肩膀,摸摸汪明诚的毛刺刺的头发:“嗯,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啦。”   汪明诚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抬头的时候,眼里没了一丝温度。   眼球虫是他仓库里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东西使用后的效果,这东西虽不是子母蛊,但要使用它也是需要认主的。   只要主人死了,蛊虫就会变弱直至死亡。他不再说话,给了仓库里两个人一个眼神。   贺橙,不能留了。   金平惋惜地看了一眼贺橙,打算关门。仓库里本就有怪物,贺橙虽有自保能力,但是并非三只怪物的对手,只要关上门,内耗时间久了,自会得到她应得的归属。   贺橙此刻已经半疯了,但她并不会让自己的敌人感到好过:“以为我死了,他就能活。”   金平和大熊看到她的身影出现了重影,不知道她还要做什么挣扎,即便她用个人技能“预知”看到未来的什么画面,也无法从这种境地脱出了。   但贺橙并不是想要自救,她呆站在那里,即便已经闻到了扑将而来的怪物嘴巴里的腥臭味和血腥味,一点逃跑的意愿都没有。   即便是死,她也要看看陆一飞最后的结局。   肩颈已经被叼在一直怪物的嘴里,血液迅速地流失,那种疼痛像是从另一个次元传递而来的一般。   她的身心从未有过的舒畅:“我看到陆一飞站在虫子堆里,身边没有一个人,生命的最后一回首只能苦笑。”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你会比我死得惨一千倍一万倍,你们谁也救不了他!”   金平和大熊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贺橙的“预知”的成功历来不高,但成功的表现非常具现化。   她身后的重影,和貌似感受不到痛苦的样子足以证明她这次的预言是正确的。   汪明诚不再久留,牵着陆一飞就走。   “她说我站在虫子堆里,是真的吗?”   “假的,随便说你都信,你怎么这么好骗。”   走出仓库的过程中,陆一飞眼前逐渐亮起来,就像是有人拿着台灯逐渐靠近他的脸颊。   在靠近江岸边的时候,风吹着他的腮发,他终于能看得见了,过了眼睛被刺激出泪水的阶段,他看见了眼前令人震撼的一切。   一条巨大的光柱从天空直达地面,沉重的积雨云盘桓在天空中不愿离去,那条巨型光柱就像是云龙吐雾,有什么东西顺着巨大的红色光柱,像是浮尘一般降落到地球上。   他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瞎了太久,都得了飞蚊症了,要不然怎么会觉得那光柱里在向外面播撒东西。   没听赵洋说啊。   “这就是红色光柱吗?光柱里怎么有脏东西往外飞啊?”陆一飞喃喃自语。   “有东西在飞?”汪明诚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正要再问——   “陆一飞你们果然在这里,去了亡渊的基地博物馆,就来找你们了!”一个陆一飞熟悉的呱噪家伙说,“呜呜太好了,你这家伙没事!还以为你落单被宰了。”   陆一飞回头翻了个白眼:“想我点好吧,孟公子!”   孟朗手舞足蹈地过来要抱他,结果被汪明诚赶鸡仔一样赶,嘟着嘴装可怜:“你不知道我们吃了多少苦,杨銮一个青春少女就这样秃了……”   “我没秃!”女孩子气急败坏地说,不过陆一飞偏头一看她果然头皮少掉了一块。   ……严格来说是秃的。   孟朗被杨銮一个个拳头在脑袋上爆栗子,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人要你见。”   “陆哥……”一个胖胖的女孩从杨銮背后走出,看到陆一飞的时候眼泪刷的一下下来了,碍于汪明诚站在他身边,怯怯地两手交合,走过来也不敢冲上去抱着陆一飞大哭。   “刘子涵?!你又不是玩家,怎么会在这!” 第106章   “呜呜呜陆哥,是我。”刘子涵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瘪着嘴微微颤抖,看陆一飞冲她招招手,眼睛跟泄洪似的哗哗淌下来,再也顾不上别的,一头就扎进了陆一胸口。   眼泪很快濡湿了陆一飞胸口的衣服。看似平静安慰刘子涵的陆一飞,内心却有如惊涛拍岸,他居然在这里见到了非玩家的刘子涵!   非玩家是不会出现在盖亚世界的,而现实世界的人不会知道盖亚任何一个副本发生了什么。   刘子涵在这里,也就是说,他们所处的就是现实世界,要不然就是已经把人类拉进了这个世界副本。   这样的猜测让人全身战栗。   也怪不得孟朗一定要将她带到这里来。要说孟朗和杨銮两个人在那些怪物的追击下从容自保还行,再多带一个不谙盖亚世界规则的人,绝对不是像随意带一个随身挂件似的简单,实在有些吃力。   而想必孟朗也清楚地知道,要是不带个人证来不一定说服得了陆一飞,说服的了“亡渊”。   现在人证活生生的在这里,现状不说毫无改善,更是滑向了另一个深渊。   他们脚下的土地就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土地,而不是一堆数据构造的每次都令人咋舌的副本,那些人类是真实的人类,是和他们一样的同胞,而不是一堆会呼吸的工具人。   他虽没说出口,但刘子涵不可能在这里。刘子涵也不能在这里!但如果刘子涵只是个玩家——   有个人一定知道终局到底是什么,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偏过头看向汪明诚。   汪明诚看刘子涵眼熟,记起当时在村里见到过的,就是开车开进沟里被陆一飞嘲笑的女同事,和陆一飞关系很好。   汪明诚接收到了陆一飞求救似的目光,便问刘子涵:“这个世界变天的时候,你有没有遇到,虽然没有人出现但耳边却有个声音跟你说些什么?”   是否玩家根据盖亚的提示音就可能辨别。   “你是指幻听?啊,我该听到什么吗?”对于刘子涵来说,这些天里发生的一切的一切无时不刻在颠覆她的认知,长久以来坚信的生物学知识,科学至上的信念都在一秒之下崩塌了。   人不是人,顶着不忍卒视的脑袋到处撕咬市民,奇怪的有各种异能的人们突然开始开始冒头,成群结队开始使出日常生活里不可能出现的技能,甚至城市的建筑物都无端的出现了很多破损和孔洞。   这真的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吗?   但是她看不见这个世界那异变的六条光柱,光光知道这些奇怪的东西全是凭空出现的。   没有怪物来由,没有时间限定。   甚至有时候就发生在眼前,一具尸体瞬间从地上弹跳起来,就长出超出想象的可怕节肢。   她一度怀疑自己所处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她跟着孟朗他们一路走来,孟朗说一个转身可以会规避掉突如其来看不见的危险,有时候在空无一物的地方却连吃个东西抬头的时候就会出现怪物无机质的复眼。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听到或者看到什么,才是这个世界的正解了。   “没事了,别哭了,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我们大家都是统一战线的,不还有我呢嘛。”   刘子涵原本胖胖的脸上,经过这几天胆战心惊的逃命历程其实已经清减多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呜,陆哥,我没有听到奇怪的人在我耳边说话,你告诉我,这个世界怎么这样了。”   这个世界怎么这样了,这句话陆一飞也想问。   他从汪明诚的苦笑里,看出了和自己同样的结论。   要么,这个世界不是盖亚世界的副本,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就是现实世界。   要么,人类都被拉进这个满是虫族的世界里了。   “文明寄生,生命干涸”,难道这说的就是我们人类不是宇宙中的唯一,要与宇宙别的生命体共生的意思。这些奇怪的虫子是天外来客,也是另一个形式的宇宙生命体。   但是他们都不傻,虫子以来就以暴力的手段屠杀人类,以另一个种族作为自己繁育的温床,这绝对不是求得共存的表现。   不是共生,而是殖民,一种文明的开端非得要从殖民开始吗?   原本以为只要杀掉怪物就能通关,但现在不得不思考如何将这种生命体赶出地球,防止人类被全部异化亦或是吃掉。   求生、求存,成为了此刻全人类的命题。   等到汪明诚和陆一飞他们回到基地,发现基地的人又多了。这是件好事情,眼下的境况正是需要玩家和普通人有志一同的时候。   只要是在这个星球上生活的人,已经没有派别之分,大家都是相同的人类。只要星球被殖民,大家都是被被殖民星球的被害者。   第二天,被招揽的玩家聚在展览馆一个巨大的报告厅,红色的座椅几乎被坐满了。汪明诚和陆一飞刚公布了一下前几天的发现。   “什么你是说这是现实世界!”展狄从前几排位子上站起来,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进入盖亚世界默认进到了一个虚拟的副本。   放在几十分钟前,陆一飞也不愿意相信,这根本就是在鼓动不安,但此刻认清现状对现在的大家来说才是当务之急。   有人说:“陆一飞,你说的那个熟人靠谱吗,她一个个例就能说明现实世界的人都进到了这里,这个代表样本会不会太小了。”   陆一飞当然考虑过这个可能,他刚要说些什么,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里越众而出。   “我可以证明,我弟弟从灾变开始前一直挣扎到了现在,他不是玩家。”严长海冲陆一飞点点头,揪着一个睁大着眼睛的高中生后领子,示意大家的目光集中,“长枫,你跟大家说说。”   严长枫这个学渣就是在课堂上都没有受到过这样多的目光,被自己哥哥拎出来还怪紧张,两手在躯干边晃荡不知要放在哪:“啊、我知道了,你放开我领子,我从灾变起就躲在家里,刚开始那些行人就变奇怪了,《明海今天目击》这档节目还持续播报了好几天呢呢,我看到军方还出动了好多人上街抓捕他们,但是太多了,根本抓也抓不完,每天的新闻就是新增的伤亡数量!”   《明海今日目击》是本地晚间新闻一档收视率极高的节目,几乎每一家吃饭时间都会打开今天发生了什么新鲜事。而这个节目也挺了没多久。   “没过几天连新闻当日播报都没了,只有闪屏了,我把窗帘都拉上,安静地躲在家里,才避过了大部分的怪物。”   高中生的叙述很有感染力,作为一个完全没有盖亚世界认知的普通人,他们的恐惧从一开始就拉满,而且这种恐惧是没有尽头的,在座的大部分都是玩家,无论哪一个再这样的境况下至少是有心里准备的。   “……我从可视电话里看到有怪物变成隔壁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就跟孙悟空七十二变那样,跟那家的男主人长得完全一样,混进那户人家,害死了那个小姐姐,而他的孩子可能、被他吃了……”   那种惊悸还留在严长枫心头,即便是他哥,也不明白这种怪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既有原来男主人的记忆,还跟那个男主人长得一模一样。   这样的阴影,在他见到他哥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他亲哥,还是吃人的怪物。严长海得到他的取信还是靠非常极端的方式。   “你是在做梦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你不要跟我们说那东西还会模仿人,那他会不会还会生孩子啊哈哈哈。”   “这样瞎编的话说再多也于事实无益啊。”   多的是玩家不肯相信,要想相信他说的这些,等于沉入了名为现实的绝望深渊。   “邹晟想必,在座的许多人都认识吧,他是我们的队医。在解剖随地扑咬的怪物时,被那虫寄生了,跑了。”   众人不少和邹晟打过交道了,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陆一飞看了看汪明诚,汪明诚示意他接下去说:“我们最近发现这种新的怪物,或许我们可以叫它们‘虫族’,他们像虫子一样通过寄生完成对人类的操控,这种操控起初是占据□□,让□□对同类产生食物的欲望,也就是我们看到的怪物第一阶段的样子,只有原始的扑咬人类的欲望。   “然后第二阶段,是将人类的身体作为孕育另一些虫子的温床,那东西是个共生体,一个球状腐蚀性很强会爆炸的伴生物,还有一个寄生人类获得原体记忆的通过操纵人体、强化人体的存在。”   “还有一种你们都见过了,人体和虫体结合的那种会飞的节肢拼合体,有些昆虫的影子。”   众人点头。   陆一飞结果汪明诚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继续道:“而将人类异化的那种虫子,它会学习人类的行为方式,他们都有一定的智慧,这种寄生于人类身体,和一个球状虫共生的虫子,智慧最高。”   他想到邹晟与他们对答如流,还能轻易地甩开所有追兵,从楼上跳下去,“这种‘寄生者’能够随意支配原生身体的记忆和行动,甚至对原宿主的身体素质还能加强,速度和力量都是成倍增长。”   严长枫听到陆一飞说的这种怪物,才惊觉这个青年说的跟他见到的那个男人根本是同一种怪物。那个男人原来是被虫子寄生了,这种寄生还能获取原住的记忆和身体,难怪能顶着同样的脸庞和声线取信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有理由相信,它是一种本就有高智慧的种族,只是初来乍到地球,他的智慧要依托合适的载体才能发挥出来。”   “而这种寄生于人类,并且能以人类正常生活状态进行交流和思考的虫族,无疑是我们目前最大的敌人——”   陆一飞的声音虽不洪亮,却在众人耳朵里掷地有声:“——他们混进我们的朋友、队友中,你们敢保证自己能分清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吗。”   “嘶——”众多玩家们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青年说的话太过骇人。   不愿意相信的是多数,至少盖亚世界的规则从未出现过跟外星文明对抗的维度。这样的终局难度几乎无法可想。   可这并不只是一个年轻人的一家之言,连着“亡渊”的首领站出来为他背书,也就是说“亡渊”在背后支持,关于那些虫族的内容有亡渊研究的影子,这让人不得不相信。   在座的人沉浸于这样的震撼中,好久回不过神来。   人群中的赵洋紧紧地盯着陆一飞,原来这个人的眼睛可以这么明亮,和没有视力时候的呆滞呆板的黑色瞳孔简直判若两人,即便当他在想事情的时候,那眼睛也在熠熠生光,透出些狡黠来。   这样的眼睛镶嵌在这样一张秀气的脸上才合适,他突然想到。   赵洋到现在都不敢置信,这个在台上大放异彩的年轻人居然是他们一路保护过来的、被队友老是嫌弃碍事的原住民,他竟然真的不是普通人,他不仅是玩家,还是个厉害的高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亡渊”的身份绝对不低。   连金平那个说一不二的二把手在跟陆一飞探讨的时候,都露出一副侧耳聆听的样子。还有那个小肚鸡肠的人居然就是“亡渊”的首领汪明诚,真是震撼他八辈子。   这丫看起来都不太聪明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说这个,他们这么多队伍从灾变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盘出这个世界的规则,甚至一度要往神佛传说上靠,就连“六道轮回”都往上贴过了,发现了一定的重合度之后,白凡的想法还获得了诸多玩家的肯定。   谁知道陆一飞一路瞎过来,却能摸中这些怪物外来物种的真相,还直接切中了那怪物是如何暗度陈仓的腐蚀人类,想要占据整个星球的。怪不得有人说虽然眼睛瞎却比任何人看得清楚,因为用心看和用眼睛看世界不一样。   一旁的展狄看陆一飞的眼光也变了,当他以为陆一飞是普通人的时候只觉得他是累赘,就连赵洋要保护他也私下里觉得轻蔑。   但就是这个青年此刻站在人群中央,平静地陈述这一切。他好像未曾慌乱过,即便在看不见的日子里也运筹帷幄,也许明里暗里。他对他们也施过不少援手,而他们却以为是理所当然罢了。   “我承认,你这种外星虫族的说法可信度比我的‘六道轮回’要高,但你怎么解释那六条红色的光柱呢?”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问道。   这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陆一飞回忆了一下,没想起来。   结果对方也发心啊他今时不同往日,眼睛又看的见了,叹了口气说:“我是白凡。”   原来他是白凡,倒是和自己想的不一样,看不见的时候人的长相是按照他的声音来想象的,以此区分不同的人,白凡的声音在他印象中是个长发艺术挂的青年,但实际看起来比他想象的年龄大,是很令人信赖的面相。   “那不是什么‘六道轮回’,那是虫带,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以前麦子丰收的时候,天空上会垂下来很多的细丝,就像是蚕丝一般,无根无源,就像是从天上垂下来的一般。”   “那跟这六道光柱有什么关系?”   “我因为工作原因跟蚂蚁总是打交道。蚂蚁搬家会形成一条队伍,时间久了,墙面上就会出现一条条蜿蜒的蚁路,这条带状的路线就是蚂蚁活动过的证明,且,”陆一飞顿了顿,工作时候不宜点开的大图一下子出现在了脑海里,“不同品种的蚂蚁形成的蚁路都是不同的,从痕迹上看能辨别出细微的差别。那种虫子虽然不能以地球普通物种的眼光来看,但既然是虫族,参照地球上的虫子生活痕迹是有参考价值的,再加上一点能够支配人类这种哺乳动物的想象……”   “所以那到底是啥。”有心急的人已经迫不及待问出了口。   “是虫族连接母巢的输卵管,是虫带。”   陆一飞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就像是在敲打他们的神经:“每一根红色光柱,不、不应该是红色的光,那是虫卵的颜色,应该是未成形的虫子从母体中剥离大量散溢的痕迹,虫卵经过通道从母巢传送下来,越是红色的地方越是有着密集的虫卵,浅红色就是密度低,模仿着光的样子,但它们根本不是什么光。”   “那些虫卵有的能够成功进化、寄生,成为虫族的战力,有的搁置在地球的每一处等待再一次的成功孵化,就像蒲公英种子被播撒在地球的角落。”   陆一飞根本不去看下面的人一个个的都欲吐不吐的样子,拍着胸口想要冲出去透气的样子。   不少玩家在游戏开始时看到那几条光柱,头一个反应便是那是盖亚给的提示,少说做商量着做什么决定,都一个两个的往光柱下面冲,到了下面简直是身处于虫卵之中。虽然到了那些光带、不虫带底下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不妨碍他们想想自己被一堆未成形的虫卵包围的样子。   也许、也许,自己身上呼吸道里圈都爬满过那些东西,谁知道呢。   邹晟被寄生,就已经打破了玩家不会被寄生这样的推测了,更何况这是现实,到虫族遍布之时,无论你被不被寄生都是苦不堪言。   当即有几个人受不了了冲出去吐了,陆一飞才幽幽的说,“被寄生成功的估计现在也到不了这里了,大家不必太恐慌,都说了是未成形的虫。”   有些求知欲抢的,按着自己胸口,还在坚持问。   “那你怎么解释我们接近虫带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样的现象呢。”提问的白凡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肯定了陆一飞关于虫族的推论。   “我有个猜测,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能研究结果出来确实了在分享给大家。”希望大家到时候不要听了跑路就好了,陆一飞善良地想。   众人脸色青紫:哥,求求你不要再分享了。   “分享会”结束了,就是汪明诚也想不到全人类共同抵御外来虫族的第一次战略会议是以这样的结束。   有的人从会场刚出去的时候脚都是软的,慌慌张张地把人都冲散了。   汪明诚看得想笑,不过比起大家都不承认这个残酷的现实,沉浸在自己仍在一个虚假的副本里挣扎,遭受过一次打的大的打击恢复起来才能更快。   毕竟,给他们振作的时间不多了。   汪明诚看着陆一飞在跟金平说话,一点点排开出去的人潮,陆一飞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回过头看到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一飞的眼神有些躲闪,不过他自觉因为贺橙的事情也很理亏,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因为他走近了,金平走开时脸上的表情严肃。   “你找金平做什么。”   “让他带人研究下你从大桥上带回来那个虫卵。”陆一飞看着汪明诚的眼睛,一口气不带喘地说。   --------------------   作者有话要说:   严长海敲门。   严长枫(惊吓):你谁?   严长海(平静):你哥。   严长枫(持续惊吓):那你自证一下,快点。   严长海(平静):你18岁的时候看恐怖片还在我床上尿——   严长枫(光速开门):你是我哥!我亲哥! 第107章   他们在大桥上发现的是一颗掌心大小的红色团状物。   有点像小孩子玩的扔出去能粘在墙上下不来的甩手粘球,但是并不粘,握在手里像是手工泥似的搓扁揉圆,但轻易不能弄破。   陆一飞推测那就是从虫带里出来的未能成功完成寄生的虫卵,虽然还有活性,但已经不足以主动攻击人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颗虫卵能被大家肉眼看见。   那只虫卵呈现粉红偏正红的颜色,有些透明,即便隔着防化手套仍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脉脉搏动,就像是心跳似的规律动弹。   就像是有些人一手里摸到春蚕这种软趴趴的昆虫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东西也叫人觉得头皮发麻。虫卵一拿回来就让“亡渊”的研究团队展开调查了,汪明诚不知道现在陆一飞怎么还在交代这个。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汪明诚问。   “算是吧。”陆一飞敷衍道。   “听说杨学也在这。”陆一飞早在人群中看到杨学那个小胖子,虽然状态很差但明显好好活着。   想来也是,每天担惊受怕自己什么时候会遭受池鱼之殃,估计每一天都不能平静入睡。比他更怕自己死的,居然是另一个人。他能撑到现在,过得也不容易。   “留他在这,是因为我知道只要他活着,你就是平安的。”   “呵,活的对照组吗?”   两人边走边说,已经走到了中间的院子里。陆一飞发现这居然还有个小池塘,边上的泥土还有些小坡度,有个在半山腰上的几颗小香樟树,树汁的香味喷香在充盈在整个花园中庭里。   这个中庭像是与世隔绝,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这里都是一派岁月静好。仰头看去,四方的天井也只能看到仿古建筑翘起的飞檐,看不见奇怪的东西在天上乱飞。   汪明诚明显一幅有话要说的样子,陆一飞不看他,只背着手踩着地上冒出头的不知名的小草。   他感觉得到,他眼睛出事,汪明诚比他紧张愤慨多了,他是什么样的心思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谎言一个接一个,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该发作还是原谅。   不爱说话的汪明诚,似乎在他面前,永远是最先打破僵局的那一个。   “你看不见的时候,有想过找我……求助吗?我不在你身边,你——”想我吗?汪明诚说了一半,就不敢继续往下说了,这很不像他。   陆一飞踢着草叶子,看汁水粘在自己的鞋上,鞋子是汪明诚给他准备的很合脚:“有啊,想有什么用,我又看不见,他们要去哪里我可没办法做主。”   汪明诚轻轻地笑笑,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有就行了,反正我一直在找你,最终让我找到了。”   “是被打下来的好吧……凭你猴年马月能找到我这么个瞎子。”   这话当然有赌气的成分,陆一飞听到四处都在说“亡渊”花费所有精力在找他的事情,这一看就是汪明诚的手笔,其他人不会认为他这么重要,倾尽那么多人力物力找他。   他感激汪明诚找他,但这并不是说他所受的委屈就如过眼云烟。   “你做的很好,一直以来你做的都很好,是你让展狄他们找‘亡渊’对吧,其实你知道我在找你。”汪明诚听他的口气就知道陆一飞又开始死鸭子嘴硬,他好像真的不太会表达自己,但这个别扭的人在他眼里,只有绝顶的可爱。   即便陆一飞知道他一直在找他,仍觉得主动找他是件丢脸的事,这样的他让人真的很心痒。   陆一飞抬头,视线定格在汪明诚希冀的瞳眸上,四目相接。   “在庙里那段你也听说了?你不觉得我太高估自己,太自不量力了?”   这句话说到一半,陆一飞就忍不住笑出声,他原意是要怼汪明诚,说了几句就发现这话太过耳熟了。   汪明诚也回过味来,回忆起在丧尸世界里,自己对陆一飞凶的要死,骂他不惜命只想着同归于尽,也忍不住笑。   他当时太恨铁不成钢了,忍不住对陆一飞不惜命的样子指手画脚,丝毫没有意识到在自己没有记忆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占据了心里很重要的位置。   即便他刻意疏远他,在之后的世界保持距离、保持理性,但这个人的影响力却越来越大,哪怕看到他受一点伤害,心都不自觉得揪起。   那些凶话根本就是对着自己的,是你汪明诚没保护好他。   是你没保护好他,所以他才在第一个世界留下了心理创伤。   第一个世界对陆一飞的影响太大了,本就没有亲缘羁绊的他,意识中似乎只要回报了世界,这条命就值了,并不在乎别人会因为他的生死而牵动心弦,也并不觉得自己的命比其他人更贵重一些。   他好像总是这样,别人受点创伤他共情得厉害,自己这条命却受不了这样的待遇。   陆一飞愿意主动找他,说明他学会求助了,学会珍惜自己这条命,也看到了自己在别人心中的重要。   至于在他们之间的谎言——   “我不说自己是‘亡渊’的首领,是因为我就是个靶子,如果我摆出自己的身份,那些人就会对你造成伤害,我不敢想象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怕他们绑架我?”   “比那更胜,你是能拿到钥匙的人,想结束终局的人想跟着你监视你,而不想结束的人,只要找到你让你不存在就好了。我不敢肯定那个预言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盖亚的技能多种多样,没准占卜,回溯……随便什么技能都有可能看到‘你拿到钥匙’这个结果。”   “我不能冒险。”   “果不其然,你在村子里就遇到了危险,我问过杨立生,要置你于死地,在泥潭里推你的是你们公司的总经理,他是杨立生的人。即便他们当时没有掌握什么关键线索,但也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思要杀你,你已经处在危险之中了。”   陆一飞走近,探过身仰着头看他的眼睛,像是一只好奇的卷毛猫。   “所以你派人跟我。”   “嗯,大部分时候都是我跟着,别人跟我不放心。你必须一直在我眼前。”   陆一飞退回来,搓着手指,不知道汪明诚居然对他这么费心。不可否认,这些即便他因为生气汪明诚什么都瞒着他,但是他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更何况、更何况早在好久以前,他的脾气已经会因为这个人忽上忽下了。   在学校宿舍傻乎乎的来救人的时候,就好像戳到了心脏最柔软的那块地方;因他撞车去超市救人不顾惜命,对自己恶语相向的时候,他气得吃不下饭;摩天轮上并肩作战那种油然而生的信任感,更别说他处处护着自己,说不感动根本就是假的。   “哎,你早说嘛,你要是跟我直说,我能理解的,你也不用老是晨昏定省跟着我,只要住一起就好了。”陆一飞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大胆暴言。   汪明诚愣了愣,从心口窜上来一阵热流:“你说真的?你当时真能同意吗!”   一看汪明诚这么激动,陆一飞被吓得泼了他一头冷水:“我瞎说的,当然不能。”   汪明诚讪讪道:“……我就知道,你还在生气呢,觉得我是为了钥匙接近你的。”   陆一飞反问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屏住了呼吸:“那你是吗?”   汪明诚一字一句的:“我发誓铁定不是,我是因为、是因为喜欢你。”他脸上少有地浮出一块红晕,两只手捏着陆一飞的肩膀,像是怕他逃跑似的,两个人距离很近,呼吸声直接喷在他的脸边。   “你别说不知道。你知道的。”   汪明诚的语言系统突然变得好简单啊,陆一飞感觉自己像个挥舞着小叉子头上长角的小恶魔:“你喜欢我?”   汪明诚不住点头,“你愿意、愿意喜欢我吗?”   这一刻他像是等待判决的囚徒一般,心脏哪怕要跳出来,语言系统一键格式化,耳朵里只听得进一个字。   陆一飞手掌插进汪明诚的头发,“嗯,和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听懂了的汪明诚,像电脑宕机一样卡了片刻,然后突然像是一只即将出门放风的狗子,欣喜的样子要从毛孔里溢出来。   迫不及待托住了眼前人的后腰:“你说真的吗?”   “妈的假的假的。”陆一飞嘴里说假的,眼睛里却是笑意,还一直推开他。   像是主人突然说不出去了重新摘掉项圈还没失落一秒的狗子,汪明诚低头就去亲人,别看陆一飞嘴上胡咧咧,其实也是纯纯的嘴上功夫,根本没有实战经验。   汪明诚的唇碰上他的时候,他牙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是呆呆地任他的唇在他嘴上研磨、探索。   汪明诚心里要笑出来,但是很怕陆一飞就跑了,忍住笑意持续加深这个吻,看陆一飞气都喘不过来了,汪明诚才说:“宝贝记得呼吸。”   陆一飞两只手抓着汪明诚的后背,开始为刚刚的决定后悔,妈的就不该这么容易的答应他。   汪明诚把人按在怀里亲了又亲,十分钟过去了搞得陆一飞最后都有点烦了。   陆一飞不耐烦的按住他的大脸:“妈的,嘴上安了灵魂抓取器吗,这么能吸!”   汪明诚反应也很快,像被说了什么下流话似的面红耳热的:“你快别说话,我兴奋了。”   陆一飞愣住:我不说了,你收起来。   实在是没想到汪明诚这么闷骚,叫他汪医生的时候还是一副世俗的欲望都没有的禁欲样子。   真是“衣冠禽兽”说的就是这个人吧。   *   接下来的一周,人类和虫族虽然互有胜负,但是明显感觉到虫族有智慧的种群逐渐增加,数次遭遇战,都有集聚智慧的虫族在试图指挥,再拖下去只怕人类指挥节节败退,虫族的力量在增强,而人类这边力量虽然有部分普通人参与军队作战,但是只要被异化,亦或是悄然被寄生,那就是巨大的预定伤亡。   情况越来越不利了。   大量的玩家身穿军方提供的防化服,集中在靠近市区的一条虫带下面,虽然依然看不见那些散落的虫媒,但是只要闭上眼睛,只用触感能感觉到有东西遍布在周围,明明睁开眼睛是空旷一片。   几个玩家手里握着东西,面面相觑。阿林能看到的只有对方透明面罩后面一脸菜色,想必自己也是同样。   阿林:“真要吃?”   云李:“不吃还能怎的,陆一飞他们都说了,不吃这个红色虫卵,根本看不见那些虫族的繁殖模式,也看不见真正的虫带。”   阿林:“听说要毁掉虫带,就只有混进去了。”   云李:“我也不想吃啊,想到就恶心,又不是什么嘎嘣脆鸡肉味的虫子,想到这个软趴趴红色的卵我就恶心。”   阿林:“要不还是看看别人吃没。”   出乎他们意料,来的玩家一个个嘴上骂陆一飞骂得很,就跟杀父仇人似的什么难听话都说了,一根手指指天骂地说陆一飞是个人渣、是个大骗子,然后汪明诚和“亡渊”助纣为虐什么的。   但是骂完叹了口气,虽然嫌弃这个大骗子还忽悠他们吃这么恶心的东西,但其实一个个虫卵吃的挺快,眼睛一闭,就算那个虫卵卡在嗓子眼里,也给拼命咽下去了。   阿林目见状瞪口呆:“大家的身体好诚实啊。”   云李:“那我们也吃吧,听‘亡渊’说吃了这个,只有基础智慧的虫子就辨别不出你是不是同类了,只有那些成功寄生人类的高级虫族能看出来。而且研究结果说,只要24个小时内都是安全的,也有办法把这东西取出来。”   说话的人,转过身一口闷了,咽下去之后心理上还有些不适宜打了几次干呕,顺便例行公事:“呕……陆一飞这个臭人渣上次不说,估计早就知道了等着这坑我们呢。”   他的同伴看朋友吃了,自己也吞了下去,这个一米八八的壮汉流下了生理性泪水,然后大骂陆一飞。   陆一飞已经听不到此起彼伏的骂声了,因为他和汪明诚、孟朗、金平、严长海他们几个组成了第一只探路小队,已经走进了虫带里。   虫带,既然可以输送虫卵,那么到底能不能通过这条输卵管重新再回到上面呢。   一开始,陆一飞就想到,这些个虫子虽说分散作战,但是明显有系统和统一协调的指挥官在,那些东西不像是有接受另一种声波的触角,也有可能是因为人类本身没有这样的超声波系统。   所以虫子在寄生人类的时候,也只能靠着口耳相传这样的信息传递方式。   六条虫带之上就是悬在半空中的母巢,虫族需要回归母巢汇报工作。   这样的情报收集方式,就需要他们通过虫带再次回到母巢。   他的计划由此开始。 第108章   众人脱了面具,深吸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已经是海拔多少米的高空了,空气依旧充足。想必寄生于人体内的寄生虫仍然需要氧气,到一点也不觉得高空空气稀薄,亦或是母巢本身能供应存货需要的氧气。   母巢内部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奇香,香和臭的界限本来就是浓度的差别,陆一飞抽动下鼻子,他们带的空气检测装置也没有提示有毒,也把脸上的防毒面罩都摘了。   现在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个味道。   脚底下很黏糊,每一次抬起脚,鞋子就像从一层胶水上剥离,这让陆一飞想起读书时候,明海市道路边的黄山栾树,春夏蚜虫盛发期,那些蚜虫吮吸树汁后落下毛毛细雨一般的分泌物,在地上形成的粘液,还粘坏了他一双板鞋。   这些粘液有可能是球状爆炸虫的分泌物。想到这陆一飞不禁提起了一颗心,要是巢穴里遍布球状虫,怕是这次不能善了了,只求大家吞下去的虫卵有效发挥作用。   他没有吃虫卵。虽然在众人面前做了样子,但是体内的眼球虫并没有因为贺橙的死亡而脱落。这也正是只有他能看到虫带的原因。   看得见虫带,再加上他也被寄生在邹晟体内的寄生物提醒了,他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当时天台上,那寄生虫说自己和他们有共同点,陆一飞一直想不通什么是他身上有,而其他人身上没有的。想来想去,只有身体里寄生虫。   有没有可能,那个“共通点”指的就是他是地球上的寄生虫,换句话说,被外来虫族认为是同类。   即便高智慧的虫族会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同,但是大部分虫族靠器官和气味辨认同类,认为他是同类也不奇怪。   这就为他们玩家伪装成虫族提供了思路。   几十分钟前。   他们吞了那虫卵,果真就如陆一飞所说的那样看到了,遍布虫卵和幼虫的虫带,当然偶有几只少见的成虫,但是这些成虫不具有什么高等的智慧,辨认是否是同类也紧紧靠着气味和感应,对吞了虫卵的他们并没有有什么反应。   周围并没有什么红色的气体,有的只是密集的幼虫叠加在一起的红色,不是什么红的光源。   幼虫和虫卵悬浮在虫带中,像是几条海洋中的洋流一般,不同方向牵引着这个还没有自我意识控制行动的虫族幼虫。   往上面看,头顶是众多红色的洋流在无声地流动,低头看他们几个其实出现在这非常的突兀。   但他们已经被默认是虫族,是同类,这个环境才能如数接纳他们,不看形态、不看语言、不看是否成虫,他们不会受到同类的攻击。   身体不就就陷入“洋流”之中,陆一飞感觉就像是婴儿泡在羊水里一般,温暖柔软,但是浑身使不上力气,只能随着洋流内细微的流动进行旋转。   他不再抵抗这种流动,尽可能的浑身放松,等到浑身放松的最终,那股洋流里的牵引力才隐隐开始作用在他身上,就像是被捆绑在一根向上的丝缎里面一般,一点点地旋转着向上升空。   其他人有样学样,尽可能的放松自己,随即像是一个个孔明灯似的,被那些红色虫卵围绕着,缓缓上升。   孟朗有一些抵抗,越急那种力量越是作用不到他身上,洋流非但没有卷住他,连身边的虫卵被惊着了似的,离他几尺远。   虽然碰不到这些恶心的虫子是挺好啦,但他也跟不上队伍了,孟朗泄气地不得不求助道:“飞飞,咋办啊,我上不去,那东西避开我。”   陆一飞像是猜到会有人不自主地抵抗,松开汪明诚的手掌,推了他一把:“哥,你下去帮帮他。”   汪明诚人都离地了,不想浪费时间,脚尖用力,在洋流离开他腰部的时候一个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一掌把孟朗敲晕了。   孟朗的脑袋歪在一边,浑身卸了力,就要往一边倒,但没等趴下那股洋流果然上前牵引,轻柔地环住他周身,缓缓往上送。   粗手粗脚放松不了导致还没动静的胡先安,本来也想找老大帮一下忙的。结果孟朗像个傻子一样被打晕了,见状赶紧闭嘴,欲哭无泪地试图借助药物迷晕自己。   嗯啊,金平说的没错,老大就是个恋爱脑,还是个粑耳朵。   *   虫带送他们到的地方,已有一个金属色的穹顶,像是某个空间站似的,重力和地球上不一样,人踩在地上感觉比地球上重一些。这里的通道四通八达的,每过一段都有像是钟乳石般上鞋相连的廊柱,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看上去莹莹生辉,发出些可见光来,勉强看得清楚内里。   没有固定的方向,他们只是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越进到里面,越是多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昆虫口器厮磨的声音,重叠的轻微振翅的声音,还有液体掉落在凹陷处积起的水潭的声音。   那些声音混杂在空旷的空间里,让众人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来到的是个危机四伏的巢穴,而不是一个海边一个被人遗忘的山洞。   这里满是虫族,若是被发现,便是狭路相逢,怕是有一番死伤。   “有东西过来了。”汪明诚提醒道。   就算他不说,几秒后众人也会听到,有一处振翅的声音变大了,好像就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过来。   “贴地上。”陆一飞当机立断道。   大家或趴或跪伏在地,仅仅三五次呼吸后,那东西就从他们头上经过。   陆一飞瞥了一眼,原来是和人类合成的虫,像是巨大的蚊子一般,节肢挂落在两边,尖端闪现出锋利的光。这种虫子的智慧不高,他们以幼虫的姿态俯趴在地,它们应该分辨不出来。   果然,三五只飞虫从他们头顶飞过,并不打算停留。   一只最大的虫扑闪着翅膀飞过,突然以一种低头的姿势,悬停在了半空中,它像是很疑惑,为什么这些幼虫这么懒,在母巢上不愿意动弹。   发出了不快的嘶鸣:“为了母皇的荣耀,做你们该做的事去!”   可惜陆一飞他们虽然气味是虫子味道,但他们凭借人类的构造,既听不明白虫族语言,也发出不了同样波段的嘶鸣。   看他们无动于衷,其他的几只虫子似乎感觉到自己地位被挑衅——连低级幼虫都不服从他们的命令,集体嘶鸣起来,频率又快又高。   “被发现了,跑!”陆一飞额头见汗。   众人忙不迭起身,地面上那些粘液把他们弄得很狼狈,衣服都不能看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从地面上撕下衣服就跑。   那些东西愤怒地大叫,是在呼朋唤友。   现在就比谁更快了,看他们先找到母巢里虫族的致命弱点,还是虫族先将这些外来者一网打尽。   严长海边跑边说:“我们分开找吧,陆一飞你说那弱点不是母皇,就是个东西,母皇还好理解,虫类大多是母系社会,找到母皇干掉他们就会乱,但要是个东西那它长什么样。”   陆一飞摇摇脑袋:“不知道,这样东西可以让全部虫族丧失战斗力,我说过,盖亚不会出无解的题,虫子的数量太多了,即便最低等级的战斗力也是人类的2倍有余,这样的情况一边倒了,肯定有能克制着一切的开关。”   汪明诚提议:“分兵你们可以吗,风险会更大。”   严长海说是:“确实会危险点,但是只要支撑到增援来就好,玩家们都带着强攻的热武器来的,很快在母巢里会多点爆发战斗,我们就算被围困了很快支撑到脱身。”   他们第一小队人不多,考虑到寄生人体之后培育出高等智慧的虫,他们第一梯队人数不易太多,哪怕被寄生了,人少也好定位,当然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这样的缺陷也是很致命的,人手少了找东西难度增加了,且要是被发现了很容易被虫子包圆了。   跑到一处分叉路口。   陆一飞看大家停下来分队伍的时候,顺便说:“听着,时间紧迫,我把之前的想法也跟你们讲过一些,简单讲,这些虫子不是来殖民的,虽然我最初是这么想。   “要是我殖民,第一反应就会找这个星球的政届、军方进行交涉,获得整个世界的控制权。但是他们没有,为什么?而是靠一种同化,疯狂增加自己的同类,也不与人类交涉,甚至不管人类已经纠集起一支军队攻打。”   孟朗听懵了:“是啊,为啥感觉他们这么匆忙,像是急着繁殖。难道是繁殖期要过了?”   陆一飞看看他,他知道不知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对方太急了,不管不顾地进行同化和繁殖,就像是——   “像是种族要灭绝了。”   陆一飞屏息看这种人的反应。   “……灭绝,他们这么强,也会灭绝吗?”金平有些不可置信,这样强大的生物也会有致命的弱点吗?   “明明他们看起来形势大好啊,军方最近几次战斗吃了不少亏。”胡先安说。   孟朗托着腮顺着思路,好像有一条藤拴着瓜,摸到那头却什么都没抓住。   陆一飞看他们还不明白:“他们也许不是挑选了地球,而是被迫降落地球,正好发现这又适合繁衍培养皿的智慧生物,才能进行大量繁殖。”   “他们自己星球怕是出事了。”   “不是星球生态巨变,就是被别的更强大的物种赶出来了。他们急需一个地方,扩大自己的势力。不然面临的就是灭绝。”   众人迅速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脸上满是震惊。   汪明诚看大家忍不住生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震声提醒他们:“别忘了,我们人类现在正遭受着灭绝的危机,不管他们的星球发生了什么,我们才是无妄之灾。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东西。”   大家如梦初醒,听着追兵靠近的声音,赶紧按照分好的队伍开始逃跑。 第109章   较于地球的重力,人行动比在地球上累上许多,跑动也变慢了,虽说经过许多次盖亚世界的副本,再加上陆一飞又在陆续锻炼自己的体力虽比从前好上不少,也还是累得够呛。   倒是汪明诚托着自己的一只胳膊在跑,喘气声也不剧烈,比他游刃有余地多。   “那边!”陆一飞眼尖,通道两边看起来深红色的墙壁,转来转去都一模一样,仍然被他注意到了左边通道有个不显眼的凹陷处。   “走。”   以为是门的地方,如同被什么东西啃咬出来的,表面并不规则,而且上手摸着十分柔软,能感觉到有东西隔着一层软垫将手的力量反弹回来。   “推不开,”陆一飞抬头看汪明诚。   汪明诚最喜欢看他试图求自己的样子,明明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那双眼睛无意识地散发着柔软的求助信号,“你躲开,看我的。”   结果踹了两下,那堵柔软的墙又把他的脚好好送了出来。   汪明诚这只开屏孔雀,还没来得及好好展示自己尾羽的光彩照人之处,就被迫将绚丽的尾巴收了起来,脸上不禁讪讪。   陆一飞心里快笑死了,捂着嘴忍不住呛咳了一声,把那笑意收了回去。   “我以前看过一种树栖蚂蚁的巢穴,和普通平面的筑巢方式不一样,它们可以铸造出两层楼三层楼的小别墅,只不过是往地下的,还是立体式的,不太规则,构造复杂,但总是垂直向下的。”   汪明诚瞬间懂了他的意思,从腰间解下来这个尖头锹,往地下怼。底下像是组织很密的肌肉纹理一般,被铁锹劈开的时候还能看到相互纠缠在一起的形态,不过那东西很怕金属似的,几下下去,割裂出很大一个口子,暗红的颜色着实容易让人眼一花以为是个巨大的伤口。   “下面果然是空的。”   汪明诚先自己跳了下去,随后接过了跳下来的陆一飞,冲击力很大还是将人抱了个满怀。   汪明诚对冲击力毫不在意,慎重的观察到没有什么虫族士兵把守,才肯细细打量起这个地方:“这就是虫族母巢的核心吗?”   陆一飞让他放下自己。他想象过母巢的核心是什么样子,眼前的所见还是很叫他震惊。   想象中,顶端满是钟乳,地上遍布着深灰色的虫族胚胎,其中还闪烁着生命迹象的荧光,至少也是一副充满粘液,巨怪巢穴的样子。   但眼前的一切让他有些说不出话来,巨蛋一样拱形的穹顶,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仿佛是浩瀚无穷的深蓝色宇宙,那些幽光浩渺如烟,还以为是宇宙中的恒星闪烁。   底下确实有很多虫族胚胎一样的东西,但表壳已经呈现灰色,和那些他让玩家们吃下的卵不同,不像是有生命迹象,更像由蛋形卵演化而成的化石,零落不规则地散落在这片空间内。   而最深处,是一个连通宇宙穹顶和地面的粗壮光柱,光线很强有些晃眼,一下子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陆一飞深吸一口,朝着光柱走去。   *   另一边,严长海和孟朗他们人多,反倒是被多数飞虫追着,压力不小,不过大家也不是陆一飞那样跑几步就喘得体力废,就算快被追上,用随身带的枪支和道具武器也能稍微顶一顶再跑。   “不对啊,这虫族都是睡大通铺吗,巢穴里也没见到房间啊?”孟朗边跑边问。   金平对他大通铺的说法有点异议:“虫族跟人类的习性不一样,他们休息是通过和母巢的相连接,吸取所需营养的时候就在休息了,不像我们人类需要睡觉。”   严长海也觉得奇怪,一路上过来也没见到单独的房室。一般来说,虫族筑巢很喜欢啃食出不规则地虫道和虫室,可以用来繁育后代,可现在他们都没见过。   难道虫族不需要哺育后代吗?   “一进到这里我们方向都没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位置,待会还能不能和老大和陆一飞汇合啊?”这路走来走去都一样,胡先安控制不住埋怨。   “不能哦。”一个男声说。   “你说什——”胡先安正想看看谁敢跟他说不能,却发现大家都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孟朗先问出众人心中疑虑:“大块头,你干嘛自问自答啊,神经兮兮的。”   胡先安的视线从孟朗的脸上滑到金平的脸上,企图求他证明自己刚刚没有开口:“我没有接话啊!”   金平脚步慢下来,喘气喘匀了:“的确不是他的声音。”   孟朗瞪大了眼睛,苦笑道:“喂,你们不要在这种地方开玩笑啊,这不好笑。”   “我觉得好有意思,你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那个声音又说。   这下大家也发现这声音不属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了,男声非常轻,瓮声瓮气的响声在什么容器里发出的,闷闷的。   金平面色沉了沉,似乎已经认出了这把声音:“别在这装神弄鬼的,你出来。”   前面是不知通向哪里的通道,身后是他们刚刚跑过的来时的通道。如果藏着人,很容易就能被众人看到,然而此时却并没有人出现在这两个地方。   孟朗快吓哭出来了:“虫族……呃、虫族也有虫子鬼的吗?”没想到万物皆有灵这句话竟然是真的。   “‘鬼’是什么,我的‘记忆’里说这是不存在在现实世界的一种生物。”随着这句话的持续,从众人身边的红色墙壁上,凸出来一个人形。   这个人形还在向外面冒出来,就像是从水平面浮出似的,那个人就要从墙壁里凸出。   孟朗只听过把尸体埋进墙壁里的恐怖故事,却从没听过这尸体还会冒出来的,这鬼怎么反着来?!   很快,那没过五官的墙壁从那人形上退了下去,露出一张帅气五官的脸。   眼睑低垂,头发背在脑后,一绺发丝垂在眼角,看向某人的时候,眼睛里透出深邃的波光,比之之前的那个人,顽劣和善良褪去,有的是一种发生任何事都理所当然的从容和近乎残酷的天真。   “邹晟……是你。”胡先安愣住了。   金平能认出来他的声音已经猜到了,够不上惊讶,只是心里在盘算如何脱身。   寄生邹晟的这个虫族,并不好相与,这个时候出现不知道是追着他们来的,还是有什么陷阱。就他的想法,这个寄生者济源宿主和他们有渊源,也没必要和他们寒暄太多,他这样出现就像是不担心自己会遭到围攻一般。   “呵呵,我喜欢这个名字,这么叫我也行。”‘邹晟’说。   严长海并没有见过‘邹晟’,但他对“亡渊”内部人员被寄生的事情早有耳闻,脑中一转就对上了这是哪号人,心里也沉重起来,怕是今天有一场恶战。   孟朗直勾勾看他:“你、你是那个虫子。”   ‘邹晟’皱皱眉翻了个白眼,明显已经把人类的表情运用透彻了,他知道该用这个表情表达不满。   “伤耳朵,注意你的发言。”‘邹晟’说,“既然我允许你用‘邹晟’这个名字叫我,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不想死无全尸的话,不要用‘虫子’这样低等的说法来称呼我们因赛特虫族。”   胡先安和金平和真正的邹晟共事的时间不短,这虫子使用着邹晟的身体发号施令还心安理得地样子,十分扎眼,就像是有人胡乱的当着自己的面对昔日战友的尸体进行侮辱,心里只有无边的愤怒。   但是寄生者的能力虽没有全部施展出来过,就凭他从几十层的大楼跳下去毫发无伤这一点,就比他们在这的所有人加起来都强。   所以,金平忍着火气:“你是来阻止我们的?”   “阻止你们?算是吧,但我们的目的已经快要达成了,阻止不阻止你们已经不重要了。”   众人听他这话,得到了一个很重要很可怕的事实:这些虫族,早知道他们要来!他们落入了虫族的陷阱!   金平快要不能呼吸了,窒息感压在他的胸口,让他说不出下一句。   寄生者不是来阻止他们的,那现在他们已经达到了什么目的?他们这支小队分明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什么伤害——对了!还有汪明诚和陆一飞。   他们的目的是汪明诚和陆一飞!   ‘邹晟’打了个响指,得意自己学会了不少人类的技能:“对啦,你和我记忆里一样,反应很快嘛,想必现在‘火种’已经在我们布置好的‘母巢核心’了。”   事关陆一飞,孟朗的头脑也清晰起来,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他没有注意火种是什么,但分明知道寄生者指的是陆一飞。   “陆一飞进了你的陷阱?”   “哈哈哈哈地球上的虫族差我们因赛特族差得不知几等,他进陷阱是理所当然的。只要他触碰我们的母皇,地球上的小游戏就结束了。”他越是胸有成竹,众人越是不安。   *   陆一飞的眼睛被耀眼的白光晃到,控制不住用手挡了一下眼睛,走近来,才发现光柱居然是一个收纳器。   没有玻璃或是透明的东西圈着,漂浮物却在限定的光柱区域内飘动。陆一飞不是学编程的,看不懂那些漂浮的符号,他想用手去触碰那些符号,在半道上被汪明诚拦下。   “别动,这东西有古怪。”   陆一飞懂他的意思,空无一虫的核心位置大喇喇的放着这样一个器皿,怎么叫人不心生警惕。然而,那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他却有种亲切感,那种感觉一直叫他去触碰它、抱住它。   即使被汪明诚制止了,他还是直勾勾盯着那东西,连自己的眼睛被光线激得直流泪都没感觉到。   一双手突然盖住了自己的眼睛,直到陆一飞地扭开头,他才松手。   那人轻声道:”别盯着看,眼睛都看坏了。”   陆一飞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是满脸湿痕。   汪明诚用袖口陆一飞擦擦脸上的痕迹,害陆一飞不太好意思。他自从上学就再也没怎么哭过了,现在这么眼泪汪汪的怪难堪的。   “这东西是个□□吧,你怎么没事?”陆一飞撅着嘴,不愿意承认。   汪明诚可太想叫他哭包了,但估计要被打,若无其事地般的,“我老花眼。”   陆一飞没管他敷衍自己。   他脑海中已经想到了什么,遂四处寻找,很快找到了块趁手的“石头”——更合适的叫法是化石卵风化碎裂的一部分,像投掷垒球那样向着光源处扔去。   那石头进了光柱,可疑地停留了一下,又沿着抛物线跑出了光照的范围。   “把那东西拿出来。”   汪明诚取出几只生龙活虎的小白鼠,原本这些老鼠想用于引开虫族的注意力,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也能派上用场。   汪明诚将白鼠送进了那道光柱。   光柱里的成段的符号一下子被打散了,但随即环绕成触角似的长条,像烙铁一样在老鼠的身上烙印下痕迹,老鼠挣扎起来,但现在半空根本没法跑出去。   十几秒钟之后,那些老鼠奄奄一息。   又过了十几秒钟,老鼠精神又回来了,行为像是人一般。一只老鼠进行发号施令,剩下的老鼠突然变得训练有素起来,不出多久全都脱离了光照的范围。   陆一飞看着那些触角重新又被打散,漂浮在光柱中。   汪明诚看着这样的场面,惊奇地问:“这些老鼠出现了智慧?”   陆一飞抛着捡起来的虫子化石,又抓住一只白老鼠。   那老鼠像是突然开窍了一半,双手合十,两手互搓仿佛在求他放了自己,陆一飞寒毛直竖松了手。   死亡仍是死亡,生却换了一种生。   那只白鼠已经不是之前那只了,这个惊人的场面十分眼熟。   “汪明诚,寄生者的数量没那么多的原因,会不会就是其他低等虫族是靠繁殖,而寄生者是靠母皇选中来异化的,所以寄生者数量不多,因为母皇已经功能不全了。”   这样的猜测,让眼前的东西真相呼之欲出。   汪明诚拉着陆一飞退后两步:“你是说这是母皇……那她怎么……”   “……只有一段意识是吧。”陆一飞接下去他的话:“他的身体应该湮灭在了虫族星球上,虫族带来的,只剩下这一部分了。”   “他们有寄生者的技术,能够凭借一段意识寄生于人体从而长成他们所要的样子。若是将躯体和意识剥离,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样一来,这母皇的意识岂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一个虫族都没来把守,这说不通啊。”   陆一飞看着那光柱里的数据开始飞快地流动,意识到不好:“糟了,中了虫族的陷阱,他们就是要让我们接近母皇!”   说时迟那时快,母皇的意识触角像是沸腾了的水一般,波动乍起,形成一条长长的触角,向着二人抽来。   二人滚地葫芦似的乱跑,跑到原来的出口,却发现那个巨大的伤口已经消失了,严丝合缝的连接在了一起,两个人像是瓮中的鳖,被母皇困在了这个密不透风的地方。   意识触角如同蚀骨的鞭子,这道鞭子打在哪里都会留下深深的烙印,也许思想和意识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只消无声经过,就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不规则的虫族的卵被那东西抽到,很快化为一地齑粉,凹凸不平的地面都被那一小小的触及,就留下一条长长的鞭痕。   陆一飞狼狈躲闪间,脚被一个凹陷陷进去一半,前脚掌都陷在了一个空洞里。来不及转圜,扭了一下,摔了出去,随即而来的一道鞭痕,横空而下,汪明诚一个飞扑过去,盖在他身上那条鞭子从他的腰间上划过,汪明诚忍不住惨哼一声,擦过他身体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整条血痕贯穿了他的左肩到右腰。   现在不是什么查看伤口的好机会,汪明诚忍下来,将人带到另一个角落,但是那鞭子太快了,马上就下一道就要横劈而下。   *   想必陆一飞已经被女皇寄生同化了吧,邹晟高兴的想。虫族之间有一种感应,是母皇的意识所赋予的,即便母皇的身体已经消失了,但那种意识还能在基因之中引导虫族前进或后退。   刚刚邹晟心里一动,有种来自母皇的感应,母皇很高兴,目的快要达成的那种喜悦,从每一个细胞里跑出来,让所有的兴奋点雀跃起来,浑身身体舒泰。   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他的高兴和他身边那些真正的人类变成了由于惊恐不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用太焦虑,等到你们在我们因赛特虫族的统治下也是可以生活的。只要等一等,等到母皇完全寄生陆一飞。得到地球种族间充足、彻底的融合,人类、包括地球上的物种,最终都会向着我们一族进化,最终和我们种族融为一体。”   “为什么要寄生陆一飞?“金平问出这句话,手上却微微动作,试图用语言转移寄生者的注意力。   “因为它是地球的虫族啊。”‘邹晟’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一句。   “他不是虫族,他是人类,他只是被下了蛊虫而已,”除了金平,这些人里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各人表情精彩缤纷。   孟朗自诩为陆一飞亲近的朋友,却不知道这件事情,也许陆一飞不说是怕他们担心,但现在知道这个消息的他,并没有更轻松一些,反而愤怒起来。   “你说他已经被寄生了蛊虫,所以就是地球的虫族了?谁给他下的蛊?难道之前他眼睛看不见就是因为被人下了蛊吗?   ”我到现在还没有对你动手,可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寒暄聊天的。”   其实“邹晟”到现在都没有对他们动手,就是有一些可疑。   “那你想怎么样?”胡先安不动声色地挡住金平的侧身。   “我要你们乖乖的把互相之间绑起来,跟我去‘火种’所在的地方,我们要迎来新的母皇了,你们也算是见证者,可以容许你们见证了一切再被同化,希望你们不要不识好歹。”   众人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愉悦了“邹晟”。   但是下一秒“邹晟”就笑不出来了,一个小型的□□从他眼前炸开!   金平已经不在乎让自己人受伤了,只求脱身。众人在眼神交流中也已经约好了时间,现在金平一声令下,众人埋头就往两头跑。浓烟滚滚中,充斥着或真或假的嘈杂尖叫。   总之在一片混乱之中,“邹晟”在最初的被突袭的惊慌中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就已经将受伤了,原本令他满意的身体上破开了很多难看的口子,就连脑袋也是嗡嗡响,要不是这个人类身体已经被他虫族的基因改造了,怕是就此在爆炸中被撕成碎片。   “你们、怎么敢、在这对我动手。”   金平落在后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再说得好听,也是要找机会异化我们。还有就是,你不是不想在这杀我们,而是怕影响母皇吸收陆一飞吧,你们的目的没有这么容易达成。”   没想到这个人类能凭借他的只言片语里听出这么多,居然从他的话中能摸索出这样的真相。   那个小型的炸弹,即便躲避不及,“邹晟”的身体受到不小的伤害,他也能凭借虫族强大的基缓慢修复。   他故意没有出现时候就动手,并非害怕围攻,他知道地球的热武器杀伤力很强,他怕的是——   墙壁因为本身是虫族的基因组织构成的,伤会形成一个一个破口,露出背后中空的多个虫室,那些房间四通八达有几间就连接着核心,而那些人类也正是从那些露出的是房间里四处逃窜,凭他一个无法将这群人全部抓回来异化。   他开始用一个频段的叫声呼唤自己的同伴。 第110章   爆炸声、轰鸣声、碎裂声……宇宙战舰一般巨大的虫族母巢剧烈地震动起来。   母巢上的碎块从几千米的高空中坠落到城市里,洒在高楼上,砸进大马路上的汽车,扬起风暴般剧烈地蓬尘。   这个景象恰似流星雨席卷地球,不同的是,一颗颗的流星没有漂亮的焰尾,还让整座光鲜亮丽的城市蒙尘。   “你们大家没事吧,防盾布都用上了吧?”一道低沉坚定的男声,从无线电时不时的杂音之中响起。   “没事,展哥,我们安全。”云李他们几个刚将一处从低等级人类异化而来的虫族关进码头仓库,他盯着阿林锁上胳膊粗的锁链,就发现预定的爆炸时间要到了,带人跑到了瞭望站的地下室去,零星听得地面上的响动。   无线电频段切换。   “沙啦啦……”无线电里声音嘈杂,过了一会儿,“我们没事!掉下来的东西还有好多幼年虫,展狄你们干得漂亮!”白凡有点激动,握着无线电的手有些颤抖。   按照“亡渊”的安排,他们把山顶上一片螳螂样儿的合体虫族逼到了两座山中间的山坳里。   “其他人呢?”展狄的脸贴在无线电边上,听剩下的数十个小分队汇报完毕,才松了口气。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转头看向许英升:“英升,你不是说TNT一百斤的量够了吗,我看母巢还是稳固得要死。”   许英升可能是棒棒糖告罄了,腮帮子一边鼓起含着东西,插着腰看图纸:“该放置炸弹的地方都放了,只能说母巢皮太厚了,我们预估的薄弱点可能都是错的,这个母巢就是虫子的战舰,或许……或许并没有弱点……”   “陆一飞他们进去之后,后来一队都进不去了,所有人顺着‘洋流’上去却被挡在了门外,只把炸弹安装在母巢的外面,最后顺着洋流下来。从内部热武器攻破的计划失败了,我们按plan B应该把母巢炸得千疮百孔才对。”   别看其他队伍都因为爆炸,虫族暂时势弱而受到鼓舞,但是展狄知道,计划不如变化,陆一飞他们哪支队伍彻底和大家失联了。   无线电只要一靠近母巢就失去效用,这点陆一飞早就猜到了,事实也却如他所料,进去母巢之后带着无线电如同带着一块板砖。   许英升咔嚓几下把嘴里的糖嚼碎,随机想到了什么反驳自己,“不,肯定有弱点的,陆一飞说宇宙飞行器航行都需要燃料,也许和我们使用石油一样,他们储存燃料能量的地方就是弱点,我们找到那个地方再试一次。”   赵洋站在旁边倒是松了口气:“陆一飞他们那只小队还在里面,你们倒是真下的了手。”   展狄也不是没想过,但听到赵洋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他们就是拿捏准了我们的炸药对母巢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吧,真是服了。我们还真怕炸死他们,陆一飞早料到了吧,怕是他想的根本就是制造虫族的混乱,他知道只靠炸弹压制不了虫族,只看他们在里面能发现什么了。”   赵洋嘴巴张得老大:“这一步步都算好了啊,陆一飞加金平真是八百个心眼都有了。加我就是八百零一个心眼,我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   *   就在汪明诚流着血准备拼了命再挨一下,母巢突然开始强烈的震动。   仿佛身处在高层大楼里遭遇地震一般的感觉,浑身发软,屁股下的地面像是一张瓦楞纸,抖动得像波浪。眼前挂了惊恐表情的陆一飞就像是锅子里的一颗爆米花,震得东蹦西跳的。   这一刻这间虫室里的一切都像是果冻似的,地面上固定着的蛋状卵滚动来滚动去,撞在身上躲都躲不开。   人东倒西歪,根本直不起身,也没注意到母皇的意识触角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攻击。   震动数分钟后停了下来,陆一飞知道,安排的爆炸攻击还是奏效了,即便他们所处的虫室仍旧不见破损,那意识触角明显地收敛了许多,不再不达目死不休地追着它们跑,团在那段明显弱下来的光柱里,暂时的偃旗息鼓。   汪明诚呛咳出嘴里的烟尘,发现一只胳膊用不上劲儿,不露声色地支撑了一下地面,很快就来看陆一飞的伤情:“疼吗?”   陆一飞看他身上是深可见骨的血痕,身上都是为了护着他被卵化石砸到的淤青,却仍然在问自己有没有受伤,突然想说些什么,但是这个念头很快被自己强压下去。   “我没事,你伤得比我重多了,要是母皇攻击我,你不要再扑过来了。”陆一飞眼前还循环播放着汪明诚飞身扑过来的场景,他知道汪明诚的心思,却不想他这么拼命。   他们俩好像掉了个儿,拼命燃烧自己的生命的那个人变成了汪明诚。   “我只要你没事。”汪明诚笑着摸摸他的脸颊:“对了,我之前给你的那个异形珍珠雕刻件你还带着吧?”   陆一飞从脖子里掏出来,原本是个小地球的吊坠,旁边多了个小小的骷髅头。   “我说你要送人东西也送个吉利点的,送个骷髅头算是咋回事。”   汪明诚见陆一飞念叨归念叨,还是仰着脖子很小心地塞回了衣领里面,无奈地笑笑。   说话间,虫室一地狼藉,纷乱不堪,但是又重新归于平静。   母皇的意识像是在光柱中修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陆一飞想,现在是暂时的的平衡,只要不发生别的意外——   一股焦香味隐隐的出现在鼻端,陆一飞鼻子很灵,却也说不出这是什么味道。   虫室的一个角落里,突然冒出一阵烟,烟没有袅袅向上,而是直直地往里面蔓延开来。   陆一飞和汪明诚往远离那烟的地方去,捂着鼻子生怕是什么生化武器。   “咳咳咳咳咳……妈的这烧出来的什么味,早知道跑的时候戴上防毒面具了。”   “这谁能知道嘛,带了打火机已经很不错了。”   来人从逐渐扩大的焦黑的虫室伤口里钻出来,灰头土脸。   “孟朗!”陆一飞没想到,最早跟他们汇合的居然是孟朗,孟朗身后那人是严长海。   严长海最先注意到陆一飞他们,非但没靠近,反而拉着孟朗一脸严肃的站到角落:“你们证明一下是本人?”   陆一飞望着他们一副一朝被蛇咬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遭遇了寄生者?如果没猜错,是‘邹晟’?”   被严长海提点这句,孟朗连见到陆一飞的喜悦都淡了:“是啊你怎么又知道了……怎么自证,寄生者能够获取本人所有的记忆啊,怎么证明我是我,背身份证也不管用。”   严长海冷静地发言:“这里唯一不用自证的人可能是陆一飞。”   陆一飞知道他们听说自己被下蛊的事情了,他是不会被二次寄生的,“不用担心,我们一个也没被寄生,我让你们都吃了虫卵记得吗,你们体内有活性的虫卵,已经不会作为被寄生的对象了。”   陆一飞不提还好,孟朗和严长海一想起来就有点想呕。   严长海脸色铁青地转移话题:“呃……那就好,我们遭遇了寄生者,然后金平用小爆炸转移注意力,大家都跑到被炸开的小房间里面了,就像蜂巢一样一个个虫室都连在一起,开完一个还有一个,开盲盒似的,也不知道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这是什么?”严长海看到发光的光柱,“还会发光。”   “别过去,是母皇的意识触角,刚刚爆炸前才攻击我们一波。“   严长海和孟朗面面相觑,明显联想到了邹晟说的那些话。   孟朗有些低气压:“寄生者说你是地球的虫族,是他们的‘火种’,这是啥意……”   陆一飞望着他的眼睛一点不躲闪,打断他:“你们来的时候,见到的虫室里有没有那件东西?”   严长海瞬间接过话:“地上这些是石化卵的碎片吧,我们去的大多数房间都有这样的呈现灰色的卵,感觉像是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至于你说的那东西,我们来的路上看到有些奇怪的东西,都收集过来了,你看看有没有。”说着他示意孟朗一起跟他翻包,往外掏东西出来。   孟朗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往腰包里掏,手出来的时候被拉链卡住了,急了猛地往外一扒拉,手被拉链拉了一道口子,有个弹珠样儿的东西直接冲着光柱飞过去了。   “啊!”孟朗受到惊吓,其他人眼里这事儿发生得太快了,还没来得及提醒他,眼睁睁看着那弹珠进了光柱。   汪明诚见过陆一飞投死物进去,“没事儿,它很快就会滚出来的——”   话音未落,光柱里想起了嗡嗡声,就像是虫族振翅的声音,频率又快又高,像是有一只虫子被困在瓶子里,不断地拍打玻璃罐壁。   一声声的脆响,却像敲打在他们耳膜上。   这是一个信号,那沙沙声慢慢多起来,外面有多振翅的昆虫向他们靠近,这可不是项向天听蝉鸣声似的体验,像是有亿万只蜜蜂涌向浑身涂满了蜜糖的你。   忽视这令人不安的声音,光柱一下子熄灭了,光源暗了。墙壁里隐隐有东西存在的异物感,让陆一飞感觉像是站在商场演出最中央的舞台上,被几十双、几百双眼睛盯着。   这种被视线窥探的感觉照理说不该出现在这,下一秒他就看到了。   暗红色的墙面里浮现出几十具人形,七八边形的房间里一圈圈布满了这样异样的人形。   “我靠,完了,这么多寄生者?!”孟朗大喊。   “往顶上跑!”汪明诚当机立断,将陆一飞架起来,不顾自己腰间后背的伤口就要托举着人往上送。   “来不及了!”严长海只来得及拿出□□,扫射了墙上的几个人形。   但那些人形根本不为所动,照样从墙面里浮了出来。一个个的人类,有男有女,皆是面如金纸,眼神呆滞,像是一具具马上要去烧的纸人一般。   让人看着就脚软,更何况他们嘴里还吐出人话来。   “我不计较你们刚才的挣扎,人类的武器没有办法损坏我的宫殿,和人类的科技力量相比,我们拥有的更多。”   “只要陆一飞留下来就好了,你注定是要和我在一起的,只要融为一体你就能感受到虫族的伟大之处。”   “你们将成为我们,是宿命,是天命。有朝一日你用我的视线看到更强大的蓝星时,会感谢我的。”   “因塞特族是地球的主宰,会在这颗星球上重返因赛特族的荣耀。”   无论这些人是男是女,是中年还是青年,声线是粗是细,都在用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仿佛他们共用了一张嘴。   这张嘴说着让人胆寒的话语,丝毫不觉自己的要求过分。   “虫母你中二期来的晚还是中年玛丽苏,身体都没有还统治地球你脑子好使吗?”陆一飞不客气地说。   孟朗惊恐得手抖,一脸我们都被包围了,哥你还敢这么刚吗?   陆一飞当然不是瞎莽,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盯上,但这虫母一听就是需要他的身体,没有一上来就围攻他,是对他有所图。   这些站着的死人自然不会胸口起伏,面红耳赤地跟他争论,但是虫母已经在这些人类脑中搜寻到了“中二”“中年玛丽苏”这样的词汇的含义,那些男女不断逼近,气势汹汹还是能看出来虫母的心理状态。   “你会为你说的话后悔的。”虫母借由一个男人的嘴巴说出这句话。   “在我手里的人质,你以为只有巢里的这些吗。”男人将原本存放意识光柱的地方拉开,是一处白色的平台,不知道是几次按键,很快一个投屏的全息荧幕就展开在众人面前。   不知道地面上的战局是从何时产生异变的。   展狄蹙着眉,头上全是汗,一看就是在跑。他的身边没有赵洋、没有许英升,就连保镖似的那个男人都不在。   “白凡、云李、禺皓,你们听到了吗?”   “刺啦……嘶嘶,扎啦……”   无线电已经没用了,他将无线电随手一扔,几分钟前他就联系不上10余支队伍了,就连白凡那支已经将虫族的领地压缩到山坳里,眼看就要用重型武器轰山围杀胜局已定的队伍都失去了联系。   他所在的原本是“亡渊”的基地,虽说基地人不多,但是也是有几只小队的,而且武器充足,可以说火力很猛,他们是后方,原本压力不大,但不知怎么的那些虫族调转了枪头,靠着寄生者混到基地里之后大肆杀戮,就连他身边的人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后方出事,对前线影响巨大。   白凡他们联系不上基地之后,就知道不好。   原本山坳里地形复杂,但好在他们许多玩家熟知山地地形,利用风向先隔离出防火带,然后就一把火放火烧山,将虫族赶到了一起,当他们想要在山上装炸药,却不知怎么的,那些原本左支右绌的虫族,突然有了战术。   就像是之前没有接到命令靠自己随意打,之后有一个幕后领头人下了具体的命令,会使用计策还会使用团战战术。   不仅利用陷阱诱杀了他们的几个战力高的,剩下的时间像牵风筝似的溜着他们玩。   其实看似他们把虫族引导了山坳,殊不知,只是走进了虫族的事先设置好的陷阱。   从天上飞下来无数炮弹式的爆炸虫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虫族之前是在装做不敌。   揭下伪装的面具,人类玩家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接下来他们这支山上的队伍可谓是一泻千里。   当然还有状况好一些的,码头这边的,本就有个哨塔24小时有人驻守,胜在视野开阔,虫族来袭,第一时间就能发现情况不对劲。   他们之前也吃了虫卵,低级虫族到了他么你身边也是晕头转向,根本分不清他们是不是同类,反杀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但是某一时刻,那些低等虫族突然有了智慧,不对,像是突然能分辨眼前的是不是敌人了,有组织有纪律地展开攻击,人类不再具有优势了。   虽说比山里面的白凡他们好一些,但也是被动得很。   云李试图联系了几次基地,发现根本联系不上,求援都不知道跟谁去求。   屏幕里,仿佛能看到人类一败涂地的未来。   陆一飞咬紧了唇,也许这样的场景他早就猜到,但真正到这个时候,他发现并不能淡然处之,这些人里有身体残缺时格外照顾他的赵洋、展狄,自己一路走来拉起的队伍、还有“亡渊”的伙伴,更多的是同一条战线的人类玩家。   大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虫族侵略者赶出去,再次同一个信念下,无论在盖亚里有多少花花世界,都比不上这个现实世界来得重要。   他看到一只飞行虫将白凡砍倒在地,一张国字脸上从左边脸颊到右边的眼睛差点被全部划开,皮开肉绽,滚下山坡生死不知。   “人类你既然一个都不愿意放过,怎么能说服我合作。”陆一飞看着先前说话的男人。   听到他有松口的意思,母皇似乎也不想强来硬上,比起地面上虫族的全面战斗胜利,他更在意的明明是眼前这个有地球虫族血脉的地球人。   “你跟我讲条件?”   “不能讲就算了,咱么至多不死不休。”陆一飞说着抽出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慢!”即便众多傀儡没有动作,从他的声音还是能感受到迫切。   陆一飞看似稳如老狗,脑子里却疯狂滚动着进了母巢之后的画面,一个逃亡的虫族,为什么执着于地球的虫族?   武力统治不是他们的目的?那什么才是?   他是地球虫族,地球虫族有什么特别?   陆一飞看了看地上母皇毫不在意的碎裂成渣滓的虫卵,又看了母皇试图亦步亦趋靠近自己的脚步,闭了闭眼。   “你把我们同伴完好无损地送出去,做得到吧?”   “陆一飞!”“你在说什么啊?!”“要走一起走!”   陆一飞对汪明诚使了一个我自有数的眼神,剩下的只能喊给孟朗他们听:“你们在这给我添乱,母皇愿意放过一些小小的普通人对吧,你要的是子嗣,不是普通人。”   母皇如果有呼吸的话早就乱了,这个人类……到底脑子里到底知道多少虫族的秘密。   即便是这样,母皇的意识还是受到不少的震撼。   “……趁我没后悔,你的同伴可以走,我已经下了令,他们什么都不会做。”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外面那些等着饱餐一顿或是找宿主,虎视眈眈的虫族。   墙面的破口里又进来几个人,显然是被虫族抓到后想要处置,却因为母皇的命令不得不送来的人类。   “老大!”“汪哥!”   汪明诚一个回头都没有给金平和胡先安,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但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或许他猜到了,但他不会让陆一飞这么做。   倒是陆一飞冲着金平笑笑:“早先我说什么了,你答应我的要做到哦。”   直到这时候,汪明诚才舍得施舍自己的队友一眼,黑色的瞳仁像是要把人沉溺在漆黑一片的沉潭里,叫人窒息。   金平像被杀意擭住了,动了动嘴唇一句话说不出来,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母皇等不及了,思维触角从阴暗处飞射而出,这个脆弱人类都来不及惊呼,就从他的耳朵里钻了进去,如同泥牛入海再寻不到踪迹。   陆一飞抱头痛呼,从小到大害怕累害怕苦的人主动接受了寄生,他的嚎叫里如同声声泣血,“快走!”   脚下突然破开一个洞,他像是陷进了明红色的流沙里,随着肌肉色的猩红翻滚,很快露出个头顶,随即不见了。   汪明诚想也没想就破开地上的洞,一跃而下。   疼痛、剧烈地疼痛。陆一飞感觉脑子像是要被一劈两半,脑子里有了另一个声音,下一秒就像是微波炉里的鸡蛋要爆开。   好疼啊,停下来吧,如果死亡能让疼痛停止,就给他一个痛快吧。   虫母不会就此罢休,掌握了地球虫族的身体,他就能得到想要的虫族重返繁荣的一天,等等……   陆一飞脑中那个声音说:“怎么回事,你的身体是空的?”   虫族母皇不可置信:“你居然只是一句空壳子,我没有办法改造你的身体!”   陆一飞虚弱的笑笑,多少带点嘲讽:“都说了,谈条件时候让你慎重考虑了,只有一次让虫族得到繁衍的机会,就这样浪费了多可惜。”   虫母大怒,他的所有能量只够一次寄生,被锁在这具羸弱的空壳里,无能狂怒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是地球的虫族,是可以孵化我们因赛特的雌性幼虫,你早就猜到了我们的目的是繁衍种族。”   “你是说地球虫族里面那个令你艳羡的孤雌繁殖吗?你们因赛特逃离自己星球的时候就没想过带上获得雌性吗?只有雄性活卵,都是消耗品吧。”   只有虫母知道,并非不带雌性,而是他太小看自己分化高级虫族的能力了,愈发看不上磁性和雄性虫族繁衍而来的普通虫族,而这批虫族才是星球重建的中流砥柱。   而他赋予意识的高级虫族并不能自己繁殖,他的意识终究是有限的,就像是分裂自己的主体,主体的能量只会越来越弱,不然他的身体也不至于这么容易被毁坏在母星。   “你是一具空壳,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母虫看大势已去,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漏算了这一步,明明连地球军队都快被他们拿下了。   “它叫蛊虫,在它吃完我的内脏后,又用结构组织替我补全了那些内脏,这个过程我没有一点疼痛。”他感觉到那些组织因为母皇的侵入逐步地瓦解,还仍不住嘴贱道:“比你们因赛特虫族强多了,即便他没有自己的意识。”   头顶的房间被劈开,一个人从顶上露出一个头:“飞飞……别怕,我来救你。”   “你哭啦?”   “我没。”   “我都听出来了,你哭了。”   “为什么你又要骗我!”   “我没骗你啊,我喜欢你,比谁都喜欢。”   “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陆一飞的意识越来越弱,浑身像是疼痛过后的虚软,想不到人生的最后一刻居然是小学生吵架。   “别嘴倔了,我爱你。还有就是,告别要简短,才不会太痛。”   明明母皇还能借由他的身体做一些事,但母皇崩溃混乱,他成了因赛特一族的罪人,是种族灭绝的始作俑者,这令从来站在权利最点统治虫族的母皇无法接受。   即便他是剩下一缕意识触角,也未曾觉得自己不该做统治者过。   陆一飞趁母皇软弱的一刹那,短暂地掌握意识的主动权,母皇融化了好几层虫室了,脚下已有一层母巢的外壁。   汪明诚伸手来够他。   他歉意的一躲,嘴上说着这辈子最后一句谎言:“是母虫躲的。”   “还有办法的,我们还能想到办法剥离你身体里的母虫。”男人的声音在抖。   脚下变得柔软,踩得地方就像果冻,脑子里的母皇逐渐镇定下来,因为他想到,他还可以靠着虫族的军队再统治地球百年。   虽然无法再繁殖,但他的意识只要不灭,就能靠着分化的意识寄生在地球生物上活下去,纵使寿命大不如前,他也能做一个星球的主宰!   地球,还是他的囊中之物!   但是他忘了,即便他的意识如何完美,此刻寄托的壳子可不太稳固了。   陆一飞脚下一空,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有什么湿哒哒的东西掉在了自己脸上。   万丈高空,风很大,他如同一片树叶被卷进高空的气旋里,瞬间消失不见。 第111章   这一天,地球上的人类都只做了同一个梦。   梦见高楼蒙尘,城里到处是尖叫和恐慌的逃窜。   一声爆炸之后,天外下雨似的落下面目丑恶的虫子来,密密麻麻像是铺满了每一寸土地。只要抬头看,就能看到万丈高的天空上驻扎着一艘舰艇状的黑色物体,即便是无数爆炸的火花也那他没法子,依然挺立在远处。   巨大的战舰下面,是无数战场。   人们梦到自己亲人死亡,自己或是家人朋友被虫子寄生,亦或是与虫子合二为一,他们引以为豪灵长目纤细灵巧的四肢和丑陋不堪的昆虫节肢体粘合在一起,不二彼此,成为一种新的物种。   这种新的物种飞在天空不断攻击和杀死人类同胞,居高临下欣赏灵长目痛苦崩溃的表情,心中却只觉得是地球种族的荣幸。   光是几个画面就让他们心神俱震,痛苦不堪过后,原本睡眠中会应激而起,但实际上却没有人能够真的醒来。   虫族、死亡、战争成为梦境的主题,背景音只有响彻整夜的炮火和崩溃的哭泣喊叫。   到了早上起来时,只有一小部分活下来的人仍然记得梦里的场景。这些人是经历过名为盖亚世界的玩家。而活着的真正普通人,却在晨曦来临时,将脑海中梦境的一切一忘皆空。   虫族战争中幸存的玩家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因为梦境中迫真的画面而感到难受,起来不说趴在马桶上吐酸水,就是拍着胸口和捂着剧痛的脑袋,确认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而身上的睡衣,无不说明他们几十分钟前就躺在自家柔软舒适的床上,而并非沐浴在斗争连篇的虫族战场。   “我们成功了!”玩家能确认这一切是真的发生过,每一帧战斗的场面都纤毫毕现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即便是现实世界里从未见过的武器的细节能都事无巨细的想起来。确认这是现实之后,满是欣喜若狂和幸存下来的庆幸。   地球还是照样转,太阳还是东升西落。   这平凡的一天,都让人类觉得难能可贵起来,虽然多数人不知道出门的时候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明海市的白天繁华热闹,车辆行人穿梭如织;夜晚高楼霓虹闪耀,照样是车流纵横,市面繁华。   这世界上少了许多人,但普罗大众谁也没有发现。   汪明诚走在街道上,两个人坠在后面,不远不近。   “老大这都几天了,找不到人就天天出来找,如果真能找到的话他会不出来吗,当然是人没了所……”   金平瞪了胡先安一眼:“你别在老大面前说这些,陆一飞跟我说那个计划的时候我没有阻止他,跟我脱不了干系。”   “你没有阻止,你也知道咱们星球的科技树就没有成长成虫族那样,打又打不过,给母皇下圈套是最好的办法,怪你有什么用,我看老大也是鬼迷心窍了……哎!”胡先安被轻轻打了一下,才知道闭嘴。   金平提醒得晚了,汪明诚已经站到了他们面前。   胡先安讪讪,但是他认错也快:“老大我错了。”   汪明诚并没有计较的意思,或者说这些口舌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事儿,眼前只剩下最重要的事情:“已经确认过杨学的状态了?”   “咱们一醒过来就去找了,本来以为被他叔叔那帮人带走了,后来发现他叔叔独自出的国,也并没有带杨学,杨学真的消失了。虫族战场上死掉的人,就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应该是死在战场里了。”   汪明诚沉吟着,不说话。   金平的话不知道算不算安慰:“汪哥,你给陆一飞的那件东西奏效的话,杨学应该是替死了,他的消失是不出我们所料的。”   汪明诚在知道杨学把陆一飞弄进游戏里的手段时,他就已经开始寻找那件东西了,即便陆一飞不再提杨学,但他却不能这样算了。盖亚的道具总是带着致命的缺陷,谁知道这件道具什么时候会突然反噬,除非一锤定音,用一条性命填补上这个漏洞。   他给陆一飞的那个小骷髅十分小,陆一飞以为是他的“心意”而已。   他不打算让陆一飞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陆一飞比他想象得要善良的多,觉得杨学虽然坏却也罪不至死,但凡告诉他让杨学替他死一次,都会极力反对。   金平是知道这件事的,他看了看汪明诚并没有好起来的脸色,叹了口气。   那时,汪明诚从梦境中醒来,疯狂找寻陆一飞无果之后找到他,浑身都是保险栓即将崩断的煞气。他敢想象要是汪明诚不能控制自己,他当场死在那里都有可能。   汪明诚来找他不为别的,就为了陆一飞临死前对他说的话。   “他……之前对你说了什么?”   金平咬着舌尖,叫自己不要再这种境况下发抖,“陆一飞说,如果用完了所有的布置还是胜不了,说明虫族的力量已经达到一力破万法的程度,到了那时他会想办法引诱母皇寄生自己。”   “从码头仓库出来那时候,蛊虫已经将他的身体掏空了,他觉得身体不对劲的时候,找我要队医帮他看看。值得庆幸的时候,那种蛊虫是盖亚的道具,用自己的组织代替陆一飞的脏器的时候,他不会感觉到疼痛。”   “贺橙死的太晚,他的身体已经是那蛊虫的地盘了,随着贺橙的死亡,那蛊虫也羸弱下来,所以陆一飞复明能看见了。”   “接下来不过是蛊虫先死、失去脏器的他大出血,还是他的身体撑不住脏器衰竭耗空,二者之一罢了。”说这话的陆一飞还开玩笑说自己这辈子拯救世界,下辈子投胎就算不能投个亿万富翁的儿子,也必定能中个彩票。   可金平却笑不出来,汪明诚的脸背着光,十分难看清。   汪明诚感觉人在不断往下坠去,像是掉进一个无底洞,还在不断下沉,地心引力像是在这数秒内将他嵌进了灼热了地心。他的忽视,让贺橙害了陆一飞,说到头来,是他害的。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脑子混乱。   他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算没办法了,我肯定会对他更好一点、再好一点,这个傻子……”这个傻子好像根本没搞清楚他在我眼里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金平迟疑了一下:“他不想你知道贺橙害得他这样,说你一定会内疚死,他说‘这样的内疚在汪明诚心里无限循环,这样他还怎么往下过日子啊’。”   汪明诚怔愣当场。   金平看着汪明诚,觉得他的表情好像和质问他那时候重叠了,他甩甩头:“振作起来,不然你希望找到他的时候,陆一飞就看到你这胡子拉渣的颓丧样子肯定要嘲笑你的,别忘了我们还有一线希望不是吗?”   汪明诚望进他的眼睛里,发现这个一起战斗了很久的队友真的是这样觉得的,并非他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遂点点头转身走了。   金平和胡先安往另一个方向去,金平忍不住回头看汪明诚走远的背影,突然想到汪明诚陆一飞两个人明明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却看不到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价值,就这样错过实在太过可惜了。   *   身体好轻。   夹裹在狂风中,就像是一片轻盈至极的落叶,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我即是风,我即是叶。   不知道什么时候头脑里的声音已经消失了,母皇最后的话语陆一飞一个字都没听清。狂风卷着他的意识飞走。   这个时候,他不是他,他又是他。他不是那个叫做陆一飞的小小人类。   他从天空中俯瞰这片大地,又像是天空中长出的眼睛。   风霜雨雪环绕星球,对流层的每一次变化都是他的一次吐息。   地上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些都是星球赋予的规律。   这是他的日常,每天看看那这个星球上的物种,今天生活的好吗,看到的景象时日复一日平凡的重复,他也乐此不疲。   即便是每天有无数的生命逝去,也必定有新生的生命到来。自然而然,理所应当。   然而作为星球的意识,“他”不光只是“看着”而已。他有无穷的力量,这样的力量是星球上的活物带来的,他不是他们所说的神,但他确实有一股无法言说的力量。   但这样的力量是有等级的。   在宇宙中,他只不过是一颗正好有生命的劣等恒星罢了,他和高科技、高魔力的星球想必就像是蓝星上呱呱坠地的四脚婴儿,还好星球有自己的轨道,不然星球和人类似的打起来他一定鼻青脸肿无法招架。   但这并不影响他围着星球上发生的一切感到快乐。   只是有一天,深深的恐惧出现在他意识中,星球各有自己的轨道,但星球上的生物却并不是。他看到蓝星的一切生物都即将陷入另一个星际文明的践踏,他爱着的一切都将被随意地摧毁。   他不是神,他作为星球的意识并不会说话,对即将降临地球的危机,不能像喇叭一样四处宣告。   他降下几百日不止的暴雨、他分裂自己的身体形成地震,除了让地球上的生灵感觉到痛苦和害怕难过之外,什么也做不成。   最终他想,制造一个世界吧,以他的名字命名,直到真正有人懂他的意图——人类需要自己保卫家园的战士。   这个世界建造起来了,他只剩下一小缕清醒的意识。   “从天上降下六道光柱的那一刻,人类知道自己不是宇宙中唯一,文明寄生、生命干涸,我的力场维持至今,至此将蓝星带到星际文明的开端——祝君武运昌隆。”   即便没有了他,希望这世界依旧星汉灿烂。   *   “汪医生,那边有个患者找你。”   汪明诚已经下班了,白袍都脱下了。他看了看手机,时间快到了他实在不想被事情牵绊住,遂问护士:“患者?急诊?”   “倒也不是,门诊那边的。”护士说。   汪明诚也不客气:“有什么事情的话找一下值班的李医生吧,我有事先走了。”   “好,我会转告的。”   回到别墅里,孟朗他们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孟朗、严长海他们没地方去的时候也总是找来他们的别墅基地,说是这边人多些,感觉没有那么寂寞,但汪明诚老是觉得这些人是来盯着他的。   大概是怕他有消息瞒着不说。   盖亚世界里的情报网也确实很广,这样的情报网运用在现实里也能排上用场,更何况,多数的玩家不是迫于“亡渊”的压力才搜罗陆一飞的消息,他们记忆连廊里告诉了他们这个终局结束是依靠一个人的自我牺牲,他们是自发寻找的。   在广撒网的情况下,依旧没有陆一飞的消息。   “还有七分钟,”杨銮看看手表说,她的头发已经长回来了,齐整地落在肩膀上。如果陆哥看到肯定不会任由孟朗叫她小秃头了,想到这她突然眼睛热热的。   盖亚世界原本在终局结束后应该结束了,但是一个月后,他们莫名其妙又被拉入其中。   “盖亚”似乎不同了,比先前更加温和,在盖亚世界的副本里虽会感觉100%的的痛苦,但死亡不会被抹杀,在世界中学会的技能也能带进现实世界里来。   不知道是什么造就了这一切,但和终局发生的一切脱不了关系。   熟悉的眼前一黑。   “三天内,请找到出卖盖思亚帝国的叛徒。”机械声和以前别无二致,题干给的直白又简短。   汪明诚睁开眼睛,环视四周,自己孤身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棍子,身上是黑色的制服,有肩章,有一个统一制式的帽子,腰间还有形状奇怪的枪支状武器。   他拿着棍子甩了甩,从棍子上爆发出蓝色的电流环绕着,发出劈啪声。   这里阴暗潮湿,空气里还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通道尽头的所有门都是铁条拼接的,往里一直走,通道两边全是鳞次的牢房。   这是一个不见天光的监狱,而他是帝国的狱警。明确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他就开始按照给的身份行动,接下来——就是查监。   一间牢房内。   林朝看着身边那个人,不确定他是不是玩家,推了盘腿坐在稻草上的青年一把。   “喂,你来这多久啦?”   那个卷发青年一点不生气:“刚来,跟你一块到的。”   林朝这下放心了,至少对方不是什么坏人,“我是第二次进来,你呢。”   那青年说:“跟你差不多,话说我们不应该考虑下怎么出去吗?”   他指着两米处的监牢门,像是很疑惑他怎么不努力。   “哎,我试过啦!这门打不开,这铁门也不一般,看着像是合金,靠蛮力没法打开的,要是没法出去就坐在这等待游戏结束吧,咱又不是‘亡渊’那些人各个身负绝技的。”   “那就不想想别的方法出去了?比如……跟狱警交涉一下。”青年提出建议。   “狱警是看守我们的,怎么会放我们出去哇,而且你没看见隔壁那个蜷缩在地上那个人,浑身是制式的棍子抽出来的伤口。”   卷发青年像是没想到他观察的这么仔细,也不说话了。   但这并不影响林朝滔滔不绝:“‘亡渊’的人你见过吧,他们那个领头人我上次跟着白老大聚会的时候,还见过呢,那是真帅,气场两米八,就是有些胡子拉渣。”   人总是慕强的,见到那个男人的一刹那就想臣服,“而且你知道吗,还有比他更强的!”   卷发青年想说了这么多话他也不觉得口干,他听着的都快口干了:“是吗?”   “害,一看你就市面不领的,还能有谁?陆一飞啊,大佬中的大佬,是个铁血硬汉。因赛特虫族战争的时候,他一个人哒哒哒就把虫族母皇困在身体里,仅仅用意识就把人家干掉了blablabla”林朝越说越激动。   “呃,你才经历2次,应该没见到虫族战争吧……这都是传闻,”青年有些汗颜。   “白老大跟我说的,没亲眼见过怎么啦不影响我崇拜他!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为了人类的幸福,他牺牲了自己……我林朝就是服他!”   “……嘘,有人来了。”   来人走得很慢,经过每一间牢房并不停留,但也不会一间房一间房进去殴打犯人。   林朝闭上嘴,示意卷发青年往里靠靠,最好是狱警不容易发现的位置,自己靠在铁栏杆上,装作一副病弱的样子。   “行行好吧大人……我需要治疗,我快不行了。”   林朝虚弱的垂着脑袋,看到一双穿着军靴的长腿停留在了自己门前,他微微瑟缩了一下,缓缓扬起脸:“大人?”   那胡子拉渣的狱警却没有分给他一丝的注意力,他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站在铁栏杆前,仔细看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陆一飞……?”   那卷毛青年并没有动作,像是他认错了人。   林朝先认出了汪明诚:“诶,是你!大佬,你认错人了吧,他和我一样才刚进来呢,怎么可能是陆一……”随即他愣了愣,也去看卷发青年。   那卷毛青年笑起来,眼睛很亮:“好久不见。”   这下轮到林朝被雷劈了,用记录道具把这一刻——他人生中的最最最最高光时刻录屏!   妈呀,他一下见到自己的两个偶像了,他俩好像有故事!   汪明诚一棍子下去,监牢的栏杆就像是融化了一般向两边裂开,他仔细看他的脸一秒都不愿意错眼,然后把人摁在怀里,轻声道:“欢迎回来,还有,我爱你。”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陪伴,咱们江湖再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